第四百五十三章娄山(四)
何家等数姓宗族之于杨家,就于勋贵之于大明一样,全都是与国同休,共荣华同富贵。按说有杨家一天,就有这几家的富贵在,每当外敌来犯时,这几家也会泼出全力帮助杨家出兵对抗,既是几家历代通婚,姻亲关系纠葛,也是为了维护自身的利益。
可是杨应龙为人心胸狭窄,又好揽权,早就看这几家势力不顺眼。他在播州的各种改变,也受到了几大家首领的阻挠,两下里矛盾逐渐加深,借着皿煮尸油的机会,把几家全都搞掉,从此大权独握,在播州也就没人拦的住他,倒也算得了别人皿他自己煮的皿煮真谛。可是几大家族虽然失了权柄,手里还有财富。八百年的时间,早就把播州所有的财富划分好了区域,每个家族,都有着自己的一片产业,茶田、蜡崖、鱼潭、田地。播州任何产业,都离不开这几大家族的控制。杨应龙想要叛乱,最离不开的一是盐铁,二就是经费。
他的武力主要是依靠十万大山的苗人,而结交苗人,靠的就是金银财宝。吸取黑木崖失败的教训,他的新军也要发放军饷,另外还要为了长久作战,应对朝廷封锁,而囤积大批的钱粮物资,食盐铁料,及至于练新军练火器,这些全都离不开钱。他便把眼光,落在了这几大宗族身上,想着靠把几姓产业夺到手中,以缓解财政上的巨大压力,又可以靠这些财产笼络杨家宗族以及生苗。保障武力。
龙骧的分地之法,正中他的下怀,两下也算是一拍即合。尤其龙骧说,要把播州打造成皿煮自有的灯塔,成为这漆黑长夜中,唯一闪烁的明珠。到时候,四方贤才必然蜂拥投奔,不愁大事不成。
既然要打造灯塔,分地就要从播州做起。杨应龙一声令下,土地分割工作。立刻展开。只是主持这一工作的。是杨家的宗族,外人插不进手去。一番眼花缭乱的操作之后,人们诧异的发现,地确实是分了。可是原本杨应龙的地。还是杨应龙的地。原本不是杨应龙的地,也成了杨应龙的地。整个播州的土地田产,茶田等项。由过去的几家共有,全都改成了姓杨。如今的播州,土地要么属于杨家,要么属于杨家宗族,总之没有外人的份。当初说好的人人有田,变成了所有人都是杨家的佃户,这田倒是有,只是全不是自己的,大家都给杨总捅安心干活就好,其他的不要多问,这是皿煮的事,说多了你们听不明白的。
这事说来也简单,那些主持检地的杨家宗族眼看着大好的田地庄园,个个都红了眼,谁舍得分给下面那些当兵的泥腿子?要知此时播州实行的是土司制,百姓于他们来说等同于奴隶,这些奴隶为头人去死,是理所当然。当兵发饷,已经算是破天荒,开了天恩,现在居然还要分地?这不是让奴隶,与主人平起平坐?这干人干脆一起到杨应龙面前去哭秦庭,哭诉杨家族人现在过的日子有多惨,外面欠着多少饥荒,又有多少人吃不上饭,穿不起衣服。你现在拿了这么多产业回来,不填补本家,却要发给那些老百姓,到底是他们和你亲,还是我们和你亲?将来打仗的时候,是我们靠的住,还是那些穷鬼靠的住?
杨应龙也知,自己这土司的位子,乃至未来当皇帝,全离不开宗族支持。现在播州新军,大小军头,全都由杨氏宗族担任,若是不能满足他们的要求,他们带兵叛乱,自己不打就输了。尤其这事里,他自己也有便宜,宗族们固然喝汤,他可是吃肉的。别人的产业扩充两三倍,他的起码扩充了五倍,立刻点头答应,这地征是征上来,但是如何分配,最终解释权归他杨大总捅所有,这就是皿煮的魅力。
这种土地征收,当然也有补偿。只是杨应龙选择的支付方式,是一张张盖有他私章的欠条,以及空白委任状。事实上,如果不是播州方面缺乏条件印制日月票,他连欠条都懒得打。他把一部分土地产业拿出来,分给了苗王,笼络苗人出兵帮衬。有了那些生苗精兵助阵,更不怕几大家族生事,他甚至做好准备,把几大家族连根拔起。
几大家族先是丢了权,后又丢了地,换来的只是一文不值的欠条,和那些空头支票性质的委任状,谁心里不是窝着一心的火?若不是见杨应龙不怀好意,想要武力兼并,自己不占优势,怕不早就与他翻脸。如今战事一开,朝廷大兵压境,杨应龙又催促几家子弟参战,何恩、宋世臣商议之下,干脆就决定献关投降,归顺朝廷。
“阿爹有话,播州将来改土归流,已是定局。只求朝廷能给几家后人留条活路,赏碗饭吃。我们几家就愿意跟着朝廷,与杨应龙斗到底。娄山关是天险不假,可是再险要的关口,也要有人守。只要朝廷与我们里应外合,拿下娄山关,不废吹灰之力。”
郑国宝大喜,“若是你几家诚心来投,朝廷必会厚待尔等。将来你们就不要在播州这边远之地受穷了,全都到京师里来做官。京师花花世界,锦绣乾坤,吃的好穿的好,想要什么有什么,不比这穷乡僻壤的强多了?你们被夺去的产业,本官做主,会发还到你们手里。跟着朝廷干,不会有你们的亏吃。”
这定心丸一吃,两人全都高兴起来,不住磕头谢恩。郑国宝又问道:“听说杨应龙已经自称什么播州皿煮共和国大总捅,声称有兵二十万,粮草可支应五十年所需。这些话我看连三分真都没有,你们既然是播州人,就跟我说句实话,现在杨应龙到底有多少本钱,让他敢和朝廷作战?”
“回钦差的话。所谓聚兵二十万,这是把播州所有的壮丁都算进去,若是加上苗人,怕是可能还要多些。按照最新出的诏书,杨应龙已经声称自己有兵一百五十万了,说这是效法历代先贤故智,以少称多,恐吓天兵。那里面良莠不齐,光是投奔过来的乞丐,就有几万人。天天除了张口吃饭,什么都不会。内中还有不少是四体不全的残废,他们也能算的上兵么?那些苗人,倒是剽悍能战,不可小看,钦差他日疆场上遇到,须得加上些小心。至于粮草,他若是粮草充足,也不会前些时纵兵袭击贵州,抢劫粮草了。”
郑国宝听完之后,不置可否。只问道:“你们从娄山关,到成都,不怕走漏消息?杨朝栋若是发现你们私自出关,有所防范,甚至对你们下毒手,那就不好了。”
“钦差放心,我们到成都,就是奉了杨朝栋的军令。待多长时间都没问题,他命我们到成都,为他爹选秀女。这差使是没有准日子的,我们待多久都可以,保证露不了馅。”
“选秀女?他杨应龙不是自称什么大总捅么,怎么也要选什么秀女?”
“这是他手下的人提出来的。龙骧献了那打土豪分田地,打造播州灯塔国的计策,得了重用。很多人看他不顺眼,想要与他争宠,就也去找杨应龙献计。招贤馆那有个叫田伯光的,他献上条陈说言从古至今,天子都是三宫六院,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令不行。陛下不承淫欲的精神值得万世景仰,但这排场是不能不讲的!总捅之说,本无先例,黎民百姓难以接受。还是先设三宫六院,后宫三千,才能让百姓接受播州,杨应龙才能成事。只是小小播州,哪有那许多佳丽,就只好求聘于外埠,杨朝栋想当太子,就也要借选秀女立功,特意派我们来成都采办的。”(未完待续。。)
第四百五十四章娄山(五)
杨朝栋自恃娄山关天险,又有两门铜炮压阵,万无一失。而且朝廷的效率向来低下,光是把各地兵马动员起来,集中到一处,就不知要花多少时间。自己山高路险,这些官军吃几次苦头,就不敢来攻,用不了多少时间,还得招安。他心里,就没拿朝廷当成个正经的敌人,他的心腹大患是在播州。
杨应龙原配张氏,后纳妾田氏。田氏貌美,善媚,深得杨应龙宠爱。到后来为了她,干脆把张氏一门都杀光了。杨朝栋的问题是既不是张氏所生,也不是田氏所出,而田氏自己的儿子现在年龄还小,不能任事。可等到将来长大成人,杨朝栋就比较危险了,播州自立一国,太子只能有一位,这个位置,自己凭什么让出去?
要想取悦父亲,外加让田氏失去权柄,最好的办法,就是在选秀女上。将来父亲有了新宠,田氏失了宠爱,连命都未必保的住,自己又是新娘娘的引见人,还怕不能得到重用?他对于选秀女的事,比起整顿防务还要看重,按他的说法:当前第一要务是选秀女,第二要务才是整顿娄山关。娄山关可以失陷于官军,我家还要海龙囤为退路,若是田氏掌权,则我自己就没有任何退路了。
那位招贤馆的田伯光田大侠,因为献计有功,也授了副将之职,加了个侯爵头衔,随同杨朝栋协防娄山。他是有大本事的人,据说能夜御十女。金枪不倒。具体是否有此神通,倒是没人见过。可是他说的口若悬河,条条是道,又说起自己当年行走江湖时,曾采过多少女侠、闺秀。就连那古墓派的杨女侠,都没逃脱自己的手心,让杨朝栋佩服的五体投地,引为平生第一知己。每日里大谈御女之道,说的兴起,就抓民女来当场演练。选来的秀女。被杨朝栋自己消耗掉了不少。田伯光则只说不做。按他说法,就是播州毕竟地方有限,美女太少,没有值得他田大侠下手的人。杨朝栋又一打听。田伯光告诉他。成都多美女。若是到成都以重金买上几个女子,献到杨总捅处,则杨朝栋太子之位。就无人可以动摇。
“杨朝栋给了我们一笔钱,让我们和田伯光到成都负责选秀女事。是买是绑,全都可以。哪知进了城之后,田伯光就带着钱跑了,鬼知道他到哪去了。我们回去之后,也可以把责任都推到他头上,不用担心追究。”
其实这两家,也是拿了一笔好处出来打点田伯光,才争取来的选秀副使头衔,为的是方便和秦葵联络。而且每逢大战之前,也是两军贸易最为频繁的时候。官军缺钱,播州军缺乏盐、铁,军械。两下里大战一开,不知死伤多少,也不知消耗几何,这个时候,贸易最为方便。小规模贸易,可以私下进行,大宗的生意,就必须有人出面牵头,由各自方面有分量的人,出来谈判。
这种交易从朝廷角度,自然视为资敌,要严令禁止。可是事实上,能做这种交易的,无一不是朝廷里说的上话的人。就是曾省吾在内,也说不上如何干净。“日后咱们的细节,可以通过这种交易,来互通消息。”
“这次出征播州,不同往日。朝廷汇聚大军十万,这可是实打实的,还不算各地土司的人马。钱粮充沛,军卒们不缺犒赏。同时,朝廷要的是速胜,所以这种交易,次数有限。不可能搞太多次。播州的盐铁,我是要卡的,卖多了,就不合算。还有,你们能不能带一批人进去。”
“带人没问题,现在播州要打造灯塔国地位,招揽天下贤才。按龙骧说的,就是打土豪这旗一亮,各地的英雄侠客,仁人志士,会争着往播州来,推都推不出去。现在播州又是要和朝廷开兵,正是用人之时,来着不拒。只是女眷别往里带,现在一面选秀女,一面抢婆娘,女人去了,怕不安全。”
两下有商议了一番献关的细节,郑国宝请两人下去休息,让他们回去禀报自己的家主,若是条件合适,就按约定献关。等到二人走了,却见叶履霜自左边兜内伸手,拿出一张纸条,打开看去,上面四个字正是“兵贵神速”。“水西安氏,永宁奢氏等土司势力,纷纷带兵前来。依学生看来,他们安的未必是什么好心。明为助战,实际是探看朝廷虚实。若是这一战打的旷日持久,他们多半就会生了二心,回去之后修筑堡垒,整军备战。所以依学生之见,此战要快,既然我们有了内应,就来个快刀斩乱麻,夺下娄山关。那些人,也就知道天军威武,不敢生二心。”
“三策先生所言甚善。至于具体的安排,你们自己商量。本官领兵打仗是个外行,使计用谋也一窍不通,若是帮着你们参谋,反倒是捆住了手脚。我只说一句话,放手去打,什么都别怕。要钱要粮,本官给你们想办法。出了天大的篓子,本官也担待的起。只要能打的了胜仗,就没什么可顾忌的。你们商议好了,派人来告诉我就行。”他说话间起身离开,曾省吾等送走了郑国宝与秦葵,看向叶履霜道:“叶朋友,你这一回的三策,恐怕都是兵贵神速吧?”
“东翁知我。大军云集,糜费无数,这仗自然是打的越快越好,免得我四川百姓遭殃。将来大军缺食,我四川百姓定要遭殃。这回随军而来的,还有这许多的勋贵子弟,他们都是群放荡子,任由他们在街上晃荡,就不知惹出多少是非。所以这仗,还是早打完早好。”
“叶朋友说的好啊。不过这回若不是有这么多勋贵子弟随军出阵,钱粮用度,也调拨的不会那么方便。单说那黔国公,谁的面子都不卖,这回肯乖乖出兵,跟那些勋臣子弟,也脱不了关系。只盼着这一战,早日结束,也就把这些瘟神送走了。咱们想想,用什么计谋,能一战拿下娄山。”
那一边郑国宝回到房中,说了秦葵的要求。任盈盈哼道:“好个鸣玉老人,倒也好算计啊。不过良玉那丫头不错,练家丁也很用心,这门亲事也就将就了吧。不过离了他,我们一样能打下娄山关,凤凰,你说是也不是?”
蓝凤凰感激秦良玉当初救命大恩,对她进门的事也不反感。只是想在丈夫面前表功,点头道:“是啊是啊。这些日子,我五仙教的长老,有很多人都来投诚,愿意给咱们带路。蓝孔雀那个叛贼,活该受五毒噬身的大刑。她现在是个空头教主,谁也指挥不动。我们五仙教在苗人中最有声望,到时候我们五仙教集体倒戈,看他杨应龙死不死。”
“何宋两家,因为财产被夺的事反了杨应龙,你五仙教又因为什么,要与杨应龙对着干,难道是你们的教产,也被他吞了?他的手,还伸不到云南吧?”
“伸不到云南,他也要伸手。刚娶了蓝孔雀做偏房,就想要脑神丹的秘方,蓝孔雀如何知道?他就转头去要阿芙蓉,要我们五仙教所有的阿芙蓉,全部无偿上缴播州。还有玉石生意,游客生意,所得的收入,也要全数捐献。还要在教内搞什么竞争上岗,废除长老世袭,又要把自己杨家的宗族安排进来,夺取权柄,谁不反他,谁就是个龟儿子!”(未完待续。。)
第四百五十五章娄山(六)
五仙教作为个传统世袭门派,阶层相对固化,长老、护法,基本都是生出来的,而不是干出来的。蓝孔雀过门后,杨应龙认为五仙教就是自己的囊中之物,想要什么,就得给什么,想要他们干什么,就该干什么。于是就先命令五仙教袭击官府据点,破坏粮仓水源,烧毁官府的辎重车辆。又命令将五仙教库存的阿芙蓉、毒物、药材全部上缴,以备战时使用。
这种态度的征收,顿时激怒了教内长老。教主出嫁不给教内带来福利,反倒要把吃进口里的肉吐出去,搞无偿征收,还要大家与官府拼命,却连赏赐都没有。自古以来,哪有这种支使人的道理,杨应龙的命令,也就没人去执行。杨大怒之下,就想起了皿煮自有的绝技,决心要到五仙教内推广皿煮。可他所不清楚的是,五仙教教主是教主收徒,按心思选择合适的人继承衣钵。可长老,护法,世袭罔替,这是自立教以来的规矩,从未变过。
各家养蛊炼毒,都有自己的独门手法。这种手法,父传子,祖传孙,概不外传。护法长老的世袭,来源也在于此。教内的教众,也全都认为这是理所当然,即使让他们重新选几次,也是这些长老护法在位。再说五仙教被苗人奉如神明,供奉甚多,杨应龙收田收地的举动,让五仙教的高层也心里担惊,生怕将来杨应龙得了天下,五仙教的产业也保不住。
杨应龙又得罪朝廷。扯旗造反。五仙教的根基在云南,那是黔国公的地盘。沐昌祚威镇云南,五仙教哪敢惹他?将来播州胜负不论,得罪了沐昌祚,肯定是死路一条。即使他日播州取胜,自己也先被杀成鬼魂,又有什么好处?正好蓝凤凰回到四川,这些人干脆立刻反正,向蓝凤凰输诚纳款。
与龙骧等革新派的想象不同,五仙教的下层弟子。对于这种腐朽没落的长老世袭制。并无任何意见。长老们对下层弟子的控制力极佳,蓝孔雀反倒因为得位不正,对于教众约束不灵。这回长老们一倒戈,那些教众也就跟着过去。安心效忠于蓝教主。
“只要夫君答应他们的条件。他们就答应帮着咱们收拾杨应龙。那些苗人部落也不是铁板一块。到时候我们五仙圣教出来,号召苗人不听杨应龙节制,到时候定让他们阵脚大乱。指挥不灵。”
郑国宝听了五仙教的条件,点头道:“这不算什么。五万斤盐引而已,我再给他们加三千两银子,五百石粮食。就要他们帮着朝廷,去跟杨应龙对着干。这些人牧蛇驱毒,跋山涉水,对于播州地理应该也熟悉吧。有些外人不知道的小路,就靠他们指引,说不定能立个大功。只是你如今有了身子,不可再胡乱走动安心在成都养着就好,与他们接触谈判的事,我来就行。”
安抚好了女眷,郑国宝又带上任盈盈前往另一处密室,边走边问道:“田伯光那厮,卷了杨应龙买秀女的银子,按说应该远走高飞,怎么反倒来主动找锦衣卫,这没道理啊。”
“这还不是夫君你干的好事。你非说他中了三尸脑神丹的毒,吓的他魂不附体,见了我的面,就磕头要解药。说是总觉得身上不对劲,怕是脑虫提前发作,命不久长。我给他拿了几粒真的神丹给他,这些日子,估计他已经彻底上瘾了。这人当年犯了那么大的罪,这回不管立了什么功,也留他不得,临死前,让他尝尝真神丹是什么滋味吧。”
等见了田伯光,见他的气色比起当初来好了许多,见了郑国宝的面,田伯光二话不说,纳头就拜,磕头如捣蒜一般“小人田伯光,见过缇帅。前次龙骧进京一时,实在是来不及汇报,还望缇帅千万高抬贵手啊。那神丹解药,实在是太贵了一些,我从播州人手里卷来的银子原本数目不小,可是一买神丹,才知道这点钱什么用都不顶。还望缇帅发发慈悲,千万把神丹的价格落下来一点,否则小人就没有活路了。”
“田兄不必多礼,起来说话。我之前不是不知道么?我如今知道了,你就算得救了。保证免费给你供应神丹,你想吃多少,就有多少。龙骧的事,也不能怪你,只要你今后好好立功,本官保你大好前程。听说田兄你在播州混的不错啊,杨朝栋都把你引为生平第一知己,待你如师如友还封了侯,他日说不定还能封个王呢。我还以为你从此安心效忠杨应龙,没想到你还肯反水。”
田伯光又是一阵磕头,连称不敢,接着又愁眉苦脸道:“别提了。我这回卷款而逃,也是没办法的事。再在播州混下去,我怕也是难逃一死,还是趁着这买秀女的机会,先跑了再说吧。”
他当初一时心血来潮,上了那储秀三千的条陈,固然得了杨应龙的赏识,封了个侯爵,可同时,也成了杨应龙宠妾田氏的眼中钉,肉中刺。田娘娘正在得宠,要收拾他一个同姓的外来江湖客,还费力气么?只是杨应龙当时正是千金买马骨的时候,任何人才都要重用,更别说田伯光还曾经干过绿了万历这样的壮举,对于这样的反明义士,播州必须无条件支持,并待为上宾,否则怎么算得了灯塔?
在这种背景下,田娘娘也不好对田伯光如何,只得把仇记在心里。田伯光也知,自己大大得罪了田娘娘,将来早晚要坏在她手,特意讨了令,跟着杨朝栋去娄山关坐镇。只是到了娄山后他也发现,杨朝栋实在是个扶不起的阿斗,以江湖人的角度看,这也是个典型的废物。每天醇酒美人,要不就是拉着田伯光讨论御女术,再不就是找田伯光要那长胜不衰的药物。兴致来时,就连为杨应龙选的秀女,他也敢动手。播州本地大族的女子,他也敢于染指,乃至用强,也全不在乎。
而杨应龙发放的军饷,又都被他截留起来,三军口粮紧缺,盐巴也是控制的极严,普通军士食不知味。播州组织的军法队,也是由杨家宗族子弟担任,用的都是残酷手段,毒打斩杀士兵,如同儿戏。娄山关内离心离德,矛盾重重。克扣下来的钱粮盐巴,都被杨朝栋拿去结交苗人,把生苗奉为法宝,认为这些苗人一出,准能把官军杀个大败亏输,守城也全靠这些人。
“小人虽然是个江湖草莽,不懂兵法。可是好歹也看的出来,那些苗人长身大面,打架是个好手,打仗,怕是不成。他们中许多人根本不知行伍为何物,看着比起绿林响马也强不到哪去,指望这样的人,如何守的住城?”
似他这等人,自然不会把什么誓言或是荣誉当回事,指望他忠于任何一方都是妄想。若是播州得势,田伯光自然就是反明志士,播州皿煮自有制度的忠诚拥护者。可是眼看播州的情形,他心里有数,这样的势力如何能够长久?他自然也就成了的大明的忠臣,要与播州划清界限。借着进言之机,卷了一笔款子,逃之夭夭。
“国舅,小人这回出来,就不回去了。您攻打播州,小人愿意给您当先锋,哪怕是当敢死队攻城,也没有二话。”
“田兄卧底虎穴,劳苦功高,日后朝廷必有重赏。不过眼下,田兄还是得回去,若是能把杨朝栋的人头砍下来,我保你后半辈子的脑神丹有着落。”(未完待续。。)
第四百五十六章夺关(一)
田伯光脸上却是神色一变,“回去?国舅饶命啊。我这回出来,就没打算回去,卷了杨朝栋选秀女的银子,一个女人也没为他准备,银子大多买了解药,任夫人可以为我做证的啊。”
任盈盈粉面生寒“夫君要你做事,你就乖乖去做,哪来那么多话说?再要废话,今后再想买解药,当心我价钱给你翻上一倍!”
郑国宝道:“不可胡言。田兄在播州前程似锦,却肯放下功名前程,自愿回大明效力,这是忠臣义士,正是朝廷要嘉奖的人,哪能如此无礼?田兄,你这银子的事,我有办法,保证你能平安无事就是。”
田伯光见推搪不过,只好说道:“国舅容禀,小人实在是有不能回去的苦衷,还望您老人家高抬贵手。我若是不离开娄山关,只怕到了官兵攻城时,我的性命就要送掉,国舅交办的差使,我也未必能完成。”
田伯光为人狡猾,尤其得罪了田娘娘之后,处事更为精细,生怕遭了暗算。他一番观察之下,发现这娄山关的布置果然大有问题。派来的几万兵马之中,除了那些乞丐、流民以及水牢里那些交不出租子,还不出印子的囚犯组成的“新附军”,就是播州本土几姓豪强的家族子弟,佃户庄客。这些人的田产都被杨应龙没收了,他们能对杨应龙忠心耿耿?而且杨家这种布阵,分明是让这些豪强们去当炮灰,用他们的命消耗官兵有生力量。最好就是同归于尽,两败俱伤。
这个如意算盘打的不错,可是那些家族也不是傻子。这种心计,谁看不出来?作为一个老江湖,田伯光相信,只要官军开始攻山,这些人肯定就会反水,给杨应龙以致命一击。娄山关表面安全,实际上危如累卵,时刻都有失守的可能。而关内最强的一支人马。是杨家的御林军。总数约莫有二百余人,倒是训练有素装备精良,又是杨应龙的亲信,忠诚比较靠的住。问题是。这支部队的带兵官。是田娘娘的胞兄。要说这二百人是来保卫杨朝栋安全的,田伯光第一个不信。
杨朝栋想做太子,田娘娘自然也看他不顺眼。战场上刀枪无眼,谁也不能保证自己绝对安全。一支流箭,一发枪弹,有各种各样的意外,能让杨朝栋英年早逝。田伯光同样相信,到了那时候,田将军不介意多送一个人上西天。
“国舅,我这回好不容易逃出来,再回去,不是等着死么?几大家族眼里,我是杨朝栋的亲信,他们要反水,肯定要砍死我。田镇彪的卫军,也一直想要砍了我的脑袋。我一个人孤掌难鸣,到时候不但完不成国舅的命令,怕是自己的命也要赔上。小人一死事小,坏了您的计划,导致攻关不成,那就是大罪了。还望国舅您给条活路,别让我回娄山了,我留在这,给您当亲卫,当敢死队,怎么都成。”
“田兄,你忒也仔细了。本官安排你回去,自然是想了周全的办法,难不成还让你真去送死么?你这次不是两手空空的回去,本官派一支人马,护送你回娄山关,有这支人马撑腰,你在娄山关内说话,也能大声一些,不像过去只能当个空头副将。”
从田伯光嘴里,郑国宝也了解到,现在播州的军衔制度管理不严格,得官十分容易。杨总捅胸怀大志,出手阔绰。国公满街走,伯侯不如狗。至于总督、巡抚之类的官职,则不可计数。前者还派人给曾省吾、杨一魁等人送来委任状,封三省巡抚为王爵,许诺他们裂土封疆,世袭罔替。只要他们肯带兵来投,杨应龙就答应以后几省的独立地位,赋税百姓,全归几人处置,自己绝不插手。
当然,这些特使最后的结局,就是脑袋挂在高竿上示众。可是按田伯光说,类似的委任状,播州一天就要发出去几百份,杨应龙的想法很简单,广种薄收,大网捕鱼。只要有一个人能被这些官爵买动,主动来投,那就是天上掉下来的皮夹子。没人来投,自己损失的也不过是些笔墨纸张而已。至于送信的使者,全是招贤馆历年来投的亡命之徒,损失了也不心疼。
若是四方豪杰有意效忠杨总捅,播州也双手欢迎,不吝爵位。基本态度就是给编制,给头衔,就是不给军饷,不给物资。大家八仙过海,各展神通。封你个总兵、节度使、元帅、大将军什么都行。至于你能指挥多少兵马,控制多少地盘,就全看你的本事。能打一县打一县,能打一府打一府。像田伯光这种侯爵,在播州不下几千人,副将之职,也没有实际兵权,若是能带一支人马回去,他倒是真有了实力。
等到瑞恩斯坦进来见礼,他的铁皮罐头在外面列好阵势,田伯光就有点傻眼。“国舅,您是说,让我带这些夷人进娄山关?”
“正是。伟大的瑞恩斯坦伯爵,是为了追求财富和荣誉而转战天下的雇佣兵,听说播州正在进行一场为了独立与自有而战的伟大战争,特意率领手下的无敌勇士,前来协助。这有什么问题么?”瑞恩斯坦咧开大嘴,用铁手套敲击着胸甲,“我们的战士天下无敌,战技精通。我相信整个西南三省,都不会找到一支能与我们相提并论的部队,你带我们回去,我估计杨朝栋会笑的找不到方向。”
“田兄请想,播州的目标是把自己打造成大明的灯塔,人类的希望所在。有泰西豪杰来投,不正说明他政策的成功,能把西洋人都招来,这是多大的宣传效果?我敢说,杨朝栋看了他们,比见了秀女都高兴。他现在在娄山关,也是个光杆千岁,手上没有可用的人马。若是能把这支洋兵抓在手里,他以后想要当皇帝,也就有了本钱。我敢说,这支人马去了之后,定然受到杨朝栋的重要,而你有了这洋兵保护,也就不怕别人的暗算。你花的那些钱,也可都通过洋兵报销,雇佣军收费可不便宜。”
田伯光见自己推辞不掉,只好点头应下此事。郑国宝又道:“只要将这事办成,他日播州攻陷之后,我将杨家的财宝分你半成。杨应龙八百年的积蓄,非同小可,半成足够你逍遥快活了。”
等到瑞恩斯坦与任盈盈退出去,田伯光道:“听说国舅在黑木崖得了一种神物?功能再造雄风,金枪不败。田某只求破了播州之后,国舅将这神物赐下,能让田某再为男儿。只要能成就此事,就是死,我也不怕。”
田伯光被宝日其其格主仆联手摧残,到现在还没恢复,只好做个纸上谈兵之人,守着播州那许多秀女,不能动手,心中的焦急情绪自不必多言,他听说郑国宝当日从黑木崖得了这种神药,也一直想弄到手。可是这东西被保密的极严,他根本没地方去搞到手,这回干脆当要求提了出来。
“好说好说。不单那神药,还有西洋参,你可能还不知道吧?将来这人参比起长白参还要值钱,销路更好。只要你能砍下杨朝栋的脑袋,这人参在西南的代理权,我就送给你,保你坐地生财。”
田伯光得了这许多好处,终于点头道:“既然如此,小人就赌上一赌,就怕被杨朝栋看出破绽,连累这些夷人。”
“你放心吧,这帮子人先天就是怕泰西人的,见了泰西人骨头先酥了一半,连制度都夸泰西的好,恨不得能为泰西军舰领路,哪敢杀夷人大爷?你带了夷兵回去,保证是大功一件,就等着杨朝栋的赏赐好了。”(未完待续。。)
第四百五十七章夺关(二)
等郑国宝把田伯光的事处理好,任盈盈才问他“瑞恩斯坦这一百多人,虽然能杀善战,但是那娄山关内,几万人马,若真是被看出破绽,他们怕是一个也出不来。夫君这一回,是不是有些太弄险了?”
“娘子,这事我看起码有八成以上的把握,杨朝栋想当太子,手上却又没有本钱。他在娄山关,表面上手握数万大军的军权,实际上,这些人全都指望不上,他连部队都掌握不住。田娘娘一句话,田镇彪就能要了他的命。这时候,他自然希望能拉拢到几支军伍当做自己手上的本钱。田伯光把这些西洋罐头领上去,就等于是打瞌睡时,给他送去了枕头,他能不高兴?自来利令智昏,有了这些洋人帮忙,他离太子的宝座就近了。就冲这个,他也得信这些洋人是真来帮忙的,谁要说不是,他第一个不高兴。再说洋人收钱打仗,也是天经地义,没什么破绽。”
“我只是怕有人认识瑞恩斯坦他们,知道他们是锦衣卫的人。”
“这也没关系。洋人们当年就是捉了自己的长官献与朝廷,才得了锦衣官身。可以说朝廷欠饷,他们就反了。这些雇佣兵,本来就不以忠诚著称,他们要的是钱。谁给钱,跟谁干,这是雇佣兵的规矩,也没什么破绽。再说山上还有几家的人马,万一真被看破了,左右不过是提前动手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打发走了田伯光。当天晚间,黔国公家的小公爷沐启元、四川总兵刘铤、秦军参将风飞翔等几位武将前来拜见钦差。内中由于有小国公这位勋贵,倒也不像其他武将那么拘谨,进门之后,刘铤直接便问道:“钦差,咱这个仗,您是怎么个想法?现在娄山关外,已经屯了几万兵,您来了之后,咱们也该赶紧开拔。日子拖的越久。只怕娄山关上准备的越充分,可就不好打了。”
郑国宝倒不因对方的放肆而生气,反倒笑着问道:“我可听说娄山天险,易守难攻。苗人剽悍善战。尤其长于山地交锋。这一点。我朝廷官兵,反不如他们。咱们攻打娄山,大型的火炮用不上。他关口上,倒有两尊铜炮可以使用。刘将军就不怕攻关不利,损兵折将么?”
风飞翔是从陕西边军调到四川对付播州的客兵,属于秦军系统。据说他得知朝廷要招利玛窦进京,天子有意重用洋人,添置西洋军械。觉得日后天下间除了佛道二教之外,泰西教说不定也大有作为,就找了个洋人施洗,信了洋教,取了个教名叫什么大鸟风。按他说,这是洋人见他天赋异禀,远胜凡人,特意送他的尊号。只是有些对泰西洋教有认识的人,则揣摩着这名字八成是达里奥风,不会是大鸟风这种不伦不类的名字。
可是风飞翔自己显然不知道闹了乌龙,逢人便夸奖自己的教名,又在军中强行推广泰西洋教,自己动手为兵将施洗。若是不肯听的,就一律拉出去打军棍,搞的他手下这几千儿郎,全都是一水的泰西洋教教徒。他按着自己解读的教义教导三军,就是要不讲军饷,不讲吃穿,效忠长官,死后才能入那天堂。有金砖铺地,有美女娇娘。相反,不肯听从长官的话,找长官要军饷,要待遇的,都要入烈火地狱,受那种种酷刑。
靠这套手法,他也节省了许多军饷,部队也较其他人的兵马更听话一些。尤其是发军饷犒劳时,不与长官讨价还价,给多少是多少。一日三餐也不挑剔,给什么就吃什么。风飞翔靠着这泰西洋教大大发了笔财,在同僚中,也得了风泰西的雅号。他见国舅开口,就也附和道:“刘总镇,钦差说的有道理啊。你看看,那娄山关何等险要,上面还有大炮,打起来的时候,上面大炮一发,下面不知要被打死多少人。他们前后有十三道营寨,每一道营寨,都要咱们拿命去填,咱们的儿郎,要是都填进去,这可是要折大本钱的。”
沐启元是现如今黔国公沐昌祚的孙子,云南有名的小公爷。他沐家在云南一言九鼎,堪比无冕之王,连泰国、缅甸等藩属,都要让沐家几分。小公爷正值少壮之年,生就膂力无穷,使的一手好流星锤,在西南三省之中,也是出了名的豪杰。他年少气盛,哪把杨应龙看在眼里?事实上,要不是出征前祖父的再三训诫,他连郑国宝,也不怎么重视。
当下冷哼一声“国舅,您这三军司命当的可是不大称职啊。杨应龙十三道营寨,看上去似乎是铜墙铁壁,实际上,正犯了分兵的大忌。若是他将这些人马集中一处,倒是块硬骨头。现在他将部队散开驻扎,力分则弱,我们合力猛攻一寨,正是以寡击众,如何不胜?至于那铜炮,怕它个鬼来?就播州工匠的手艺,那炮是三炮炸膛,还是五炮炸膛,就全看老天爷的意思了。再说了,吃粮当兵,就是要卖命的。朝廷发军饷,买的就是他们拼命,要是顾忌伤亡,这仗也甭打了。若是钦差在京师见惯了风花雪月,不习惯战场的血腥味,也好办。您在成都待着,由末将带一支人马,将播州打破了,把杨应龙的脑袋砍下来,给您报功。”
郑国宝暗自摇头,这些人嚣张跋扈,口无遮拦,那些京师里的文官,本来就看世袭的勋臣不顺眼,再加上他们的态度,两下关系能好才怪。这得亏是遇到自己,若是其他人督师,怕是先要在心里给沐小公爷记个黑帐以后的将帅关系就不朝处。
风飞翔道:“沐小公爷说的有道理啊。咱们的兵马这么多,他的人马分居十三寨,外加娄山关内。一寨之中,也未必有许多人马,即使寨子修的坚固些,没有兵守,也无用处。咱们让儿郎着力猛攻,先破他几个寨子,杀杀他的威风再说。那铜炮射程有限,前几道营寨,他也顾不过来。”
刘铤则道:“两军交战,比的就是个胆气。若是总怕死人,这仗没打,就先输了一半。杨应龙是块硬骨头,想打他,不用几千上万条人命,我看也是打不动的。我刘某打仗,向来身先士卒,就算是死,我也不会死在后头。钦差放心,这娄山关,刘某包打。那些苗人,更不用放在心里,他们见了刘某的旗号,自己的腿就先软了,到时候不用冲锋,就让他们先跑一半。”
风飞翔道:“是啊,刘将军说的有道理啊。刘大刀的名号,谁不知道?那大铁刀一百二十斤,刘总镇拿在手中舞动如飞,哪个不怕?当年岳凤叛乱,勾结外藩,还不是被刘总镇一路砍过去,削瓜切菜一般砍个平。那些苗人怕刘总镇,怕到了骨头里,哪敢放对?刘总镇的家丁里有苗兵,有昆仑奴,都是善于翻山越岭的好手,比起猿猴都敏捷,娄山关咱们看起来是天险,在他老人家眼里,也不算个啥。”
沐睿气的笑骂道:“好你个风泰西,倒是左右逢源。我倒要问问你,我们几个到底谁说的有道理,你要不说出个一二三来,当心本公爷的拳头。”
“哈哈,小公爷说笑了。您天生神力,武勇过人,末将哪敢和您交手。末将一个武夫,不通文墨,没有心眼。我听着几位谁说的都有道理,我谁的话全都听,只是我的秦军儿郎想要开拔,怎么也得凑笔军饷出来,这事几位谁来帮咱办了?”(未完待续。。)
第四百五十八章夺关(三)
沐睿用手虚点道:“你这风泰西也太无赖了一些,你的兵个个信泰西洋教,你说什么,他们就听什么。别的兵开拔,要付军饷,发开拔费。可是你的部队,只要你一句话,让他们去哪就去哪,你倒第一个来讨饷,哪有这种道理?该打,该打。”
“小公爷,您老人家说笑了。咱的兵,也是爹生娘养,不比别人多点啥,也不比别人少点啥,自然也是要靠军饷养家糊口。哪怕是死后要蒙主恩召,去天庭当天兵天将。可眼下不还是得为朝廷效命么?这个没有开拔银,就让儿郎们去拼命,我也不好张口不是?”
郑国宝笑道:“好说。风将军这要求,也不算过分。咱们眼下,还真是得把这军饷问题解决了。连风泰西的儿郎都要开拔银才肯动身,其他人的部队,就更别提了。要是大军索饷不前,反倒真要闹笑话。所以我现在不动身,一是为解决军饷,二是要解决军粮。大家放心,这军粮军饷,我想用不了太长时间,都能解决。”
刘铤是四川的总兵,有乡土之情,生怕郑国宝荼毒百姓,连忙说道:“钦差,四川虽是天府之国,只是这几年的年成实在算不上太好。这回大军进发,又是以四川为主力,各府县筹措钱粮,已是全力以赴,怕是没有多少余力,再来筹措军需钱粮。若是催逼太狠,这个时候引发民变,怕也是不太好。”
“哈哈,刘将军果然是个好将军。不但带兵有方,还爱民如子,若是我大明朝的文武都如刘将军一般,百姓们就有福了。你放心,这军需钱粮的筹措,我都有主张,保证不伤民力就是。风将军,你留一下,我还有几句话问你。”
送走小公爷与刘铤,郑国宝才问风飞翔道:“风将军。你方才几面讨好。仿佛个八宝琉璃球一样,滑不留手。当真是让人不敢相信,你是个武将来的。”
风飞翔一笑“钦差见笑了。咱老风也是个丘八出身的粗坯,哪有什么心眼?只我与刘将军、小公爷他们不一样。人家一个是四川本地的总兵。父子两代。在这经营出一片基业。上面有人保,下面有人捧,不愁吃不愁穿。不愁兵源。人家的家丁里有苗兵,还有遍体黝黑的昆仑奴,那都是泰西奴贩贩卖来的,听说身体矫健,又特别听话,是难得的好兵。小公爷就更不必说了,人家世镇云南,独霸一方,云南巡抚也要让他家几分,又是与国同休的勋贵,要钱有钱,要势有势。我算个啥?一个客兵,连吃带喝,都要看地方官脸色,一个伺候的不好,我手下的儿郎就得断了顿。地方上出了什么案子,我们的秦军,也是第一个被怀疑的目标,谁让我们是丘八呢,天生就带着贼骨头呢。我也没啥特殊的要求,带着几千陕西娃进四川,最好是能带六成回家,我就算对的起家乡父老了。我不左右讨好,不找条大腿来抱,我这几千人,随便谁使个计策,就得填到坑里,做了垫脚石,我不能不小心啊。国舅您在陕西斗倒了那些士绅,发了土地,我们这些儿郎,全都有好处。这回,还要仰仗您多多周全,保大家一条活路啊。”
郑国宝看他说话有趣,笑道:“怎么?风将军眼里,本官也能算的上一条大腿了?”
“钦差,您要不是大腿,这天下也就没几条大腿了。风某两手空空,没啥可以报效的。不过国舅这回要的是胜仗,而且是伤亡少的胜仗,风某明白您的意思,会配合您演好这出戏。您不想走,我能想出几百个理由不动身,您说声打,我的儿郎明天就能整装出发。真要让我们打先锋时,保证不给您丢人就是。”
“哈哈,好个风泰西,说的好。你再来说一说,本官现在为何不出兵前敌?再说一说,本官说的粮饷,是从哪来?”
“要是末将所料不错,国舅不发兵,是故意用的骄兵之计。杨朝栋这娃娃,没经过多少战阵,更没有跟大军交战的经验。要是他仔细提防,用心布置,咱还真不好办。可是您这一不动,播州方面,准以为您是怯阵。我回去之后,再安排人把消息一放,保证把这做的更实一些。杨朝栋一旦有了轻敌的念头,这仗就先输了一半。至于粮饷么,末将想来,还是在那些盐商、茶商身上想办法么。”
“风将军果然是个智将,断事清楚,佩服佩服。不过你还是少算了一样,除了盐茶二商,还有乞丐。四川的乞丐,也是头肥羊,杀了之后,正好劳军。”
四川城内商会首领的名刺早已经投递过来,只是之前郑国宝没时间接见。等到把几位武将安顿好了之后,总算抽了时间,把几位商会头目请来讲话。这几人,都是四川有名的大商家,头上也有功名,往日里与官府多有来往,还有的是蜀王门下,算是沾了些皇亲的贵气。可是在这位钦差面前,谁也不敢拿大。毕竟这是把张鲸张公公都碎剐了的狠人,未来的天子,是他的亲外甥,谁惹他,不是自己作死么?
“钦差,您老人家是我大明朝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这朝堂上下,那么多文臣武将,在下看来,却还是要公推您老人家为第一把交椅。”
“钦差,您为了朝廷平乱,不顾鞍马劳顿,千里奔赴前线,实在是让我等感动。这是我四川商会各位同仁的一点小意思,还请您老人家笑纳。”
“钦差,小人是自流井的盐商。家里上下,全指望贩运井盐过活,杨应龙要搞盐业私营,就是要我们的命。您千万要把他斩尽杀绝,为地方除害啊。现在曾军门有严令,把盐井全都封了。一日不打完仗,盐井一日不解封。还请您抓紧进兵,早日奏凯而还,也好让我们这些百姓,可以过上安生日子。小人家有一女,年方二八,琴棋书画,样样皆能。情愿送与您老人家身边,伺候枕席,只求您千万不要耽搁了,赶快动兵才是。”
郑国宝知道,杨应龙在播州搞的打土豪分田地试点,算是把西南几省的士绅的胆子全都吓破了。一旦杨应龙得势,这些人的身家性命,全都留不住。这帮人与郑国宝不同,他打输了,大不了可以回京师,播州打到京师夺取江山,那不定是猴年马月的事。可是这些士绅可没地方跑,若是朝廷对杨应龙手下留情,或是高举轻落,倒霉的还是他们。为了怕有人走私资敌,曾省吾下令,停了四川的盐井,这让盐商们度日如年,多待一天,就是一天的损失。而郑国宝按兵不动,街巷间钦差纨绔子弟,没经过战阵,怯敌不前的消息已经传开。更让他们心里害怕,万一钦差真是怕了,不敢进兵,自己这些人怎么办?
郑国宝叹了口气道:“几位员外,这四川的气候潮湿,比起京师来可差远了。本官可实在难以适应,日子过的苦啊。恨不得一步飞回京师,好好享福去。可是眼下,这些个骄兵悍将,没有开拔银,就是不动弹。十几万人马,我一个也号令不动,你让我有什么办法?成都的府库空的跑老鼠,我哪来的钱去劳军,我看啊,还是跟播州议和算了。”
“议和?使不得,使不得。杨应龙狼子野心,僭号称孤,跟这样的人,怎么能议和?不就是钱么,我们几个想想办法,总不能让钦差为难。”(未完待续。。)
第四百五十九章夺关(四)
郑国宝打的一手好竹杠,生生从这些富商身上,把大军的开拔银子敲了出来。等送走了客人,任盈盈伸大指道:“夫君好手段。这些人平日里都是属瓷公鸡的,为了自己家的事,花钱眼睛不眨一眨,若是为朝廷的事,要他们一个子儿也是不能。你这回硬是从他们身上要出钱来,盈盈倒是越来越佩服你了。”
“好盈盈,这点钱还是不够啊。大军开拔,光有钱不行,还得有粮食。这粮食么,就得看咱解神龙的手段了,请他来,我和他好好聊聊。”
解峰之前在少室山上,也是积极踊跃,检举揭发郑国宝的干将。后来积极修补关系,送钱赎罪,打点关节,国舅也答应既往不咎。可是见面之后,他脸上也不大自然,郑国宝却很自然,先请他坐下。然后问道:“解帮主这回到要恭喜你了。西南三省向来对你听调不听宣,这回杀他们个人头落地,保证这三省成为你解家的票仓,说不定将来丐帮还真能恢复洪帮主时代的旧观,再造辉煌,也不一定。”
解峰轻擦冷汗,恭敬道:“钦差客气。小人何德何能?想要恢复丐帮旧观,还是离不开国舅您老人家出手相助,我代替我丐帮列祖列宗,谢过您了。我这也是没办法啊,谁让生了两个儿子,都没什么本事,只知道败家,全无什么作为。天天就带着一群克来登的同窗胡闹,小人这日子过的……唉!”
“解帮主不必犯愁。二位少侠年龄还轻,等过几年,也就知道为你分忧了。我们锦衣卫手上的情报,可不如你丐帮自己的情报详实,你要想让我们动手拿人,好歹也得来个名单吧。”
“名单?有的,有的。”解峰从身上的一只口袋里翻找一番,拿出一叠纸交上去。“这上面,是西南三省丐帮团头、丐意代表、长老的名字,住址。还有他们各家仓库的所在。也都画的很清楚。这些人想要发一笔国难财。在家中都存了大批的粮食,就等着一打起仗来,把粮价炒高。国舅此时动手,定能把粮食拿在手里。大军的军粮。就不用犯愁了。”
“好啊。解神龙,你这也算的上立功。不够本官替你打江山,你这面子。是不是也太大了一点?”
“国舅言重了。您放心吧,攻打海龙囤,要我丐帮做什么,解某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好!要的就是解帮主您这句话。放心吧,朝廷有的是官兵,能用你们干什么?左右不过是替官军帮点忙,没什么大不了的。比起这西南三省的地盘,什么都不算。另外,有些人背反朝廷,吃里爬外,本官动手拿人的时候,你们丐帮的人,也要从中出力。”
“国舅放心,小人都准备好了,您一声令下,我们立刻就动手。”
成都城西,乃是城内第一家大粮行谭记粮行的所在。大老板谭增福既是四川第一大粮商,又是成都有名的谭半城。他家里有几千亩上好的水田,又与其他几家有粮食收购合同,背后靠着成都府推官,又勾结了管仓的大使,从官仓里盗卖官粮,发了横财。城内都知道他是有名的谭员外,谭半城,却没多少人知道,他同时也是丐帮四川分舵舵主兼丐意代表,同时还是丐帮的污衣八袋长老。
当然从他的衣着上,已经看不出半点曾经的污衣模样。即使是净衣派的长老,也未必有他讲究。这也是正常不过,那些污衣出身的长老,正是因为当初受过穷,所以一旦发达之后,就拼命的想掩饰自己的污衣出身,衣食用度,刻意奢华,生怕被人看不起。倒是净衣派底蕴深厚,反倒作风低调,并不张扬。
西南三省距离总坛甚远,向来就是独立王国,自行其是,与总坛的关系,只是听调不听宣。名义上挂个丐帮的名字,实际上,不怎么听从帮主指挥。道路阻隔,关山万里,总不至于为点小事,总舵就到地方来清理门户。
这回解峰带领大批丐帮子弟进入四川,这让地方上的长老们人人自危,尤其是前者播州搞那打土豪分田地,听说到了播州人人有肉吃,还能发老婆。那些下面的乞丐集体大叛逃,这些长老手上除了一些铁杆核心子弟,再无人手,成了无爪螃蟹,实力跌落谷底。生怕解峰突然出手,来抢大家的地盘,把权力收上去。四川的各路长老、团头,就全来这谭长老处,讨个章程。
谭增寿却是不紧不慢,命手下人泡了茶,看着茶叶翻滚,格外的惬意。“急啥子?大江大浪过了多少,小小的解峰,就把咱们吓住了?我谭某,不是面捏泥塑的,任他摆布。想要动我,也要看他有没有大的本事。别忘了,我在官面上也有人。曾军门的那位幕僚,三策先生叶履霜,他也是个爱喝茶的人。我们两个最近天天在一起讲茶,交情好的很。他解峰再本事,还能强的过四川巡抚?他有啥?不过是一路降龙掌,一套打狗棒法,那有什么用?现在这个时候,大家比的是谁手里有银子,谁的钱多,谁说话就声音大。咱们现在就什么都不做,等着打起仗来,米价飞涨,咱们就能大赚一笔。有了钱,还怕他解峰做什么?惹急了,劳资退出丐帮,自立门户,在西南三省自立山头,他能把咱们怎么样?”
“谭老说的是。可是这粮食生意,稳当不稳当?”一名团头小心问道“我可听衙门里的兄弟伙说了,这回朝廷是要动真格的,连盐井都封了。说是怕有人资敌,要严查炒粮卖粮,倒卖食盐的。听说一旦发现,是按通敌论,要杀头的。”
“哈哈,动真格的?动真格的才好。朝廷哪次不是说动真格的,可是结果又怎么样?我们不还是安心发财,他们越是动真格的,我们的好处越多,我还巴不得他动真格的。让手下的徒弟们,都去给我扫听消息,谁家把粮食涨价,就给我去官府举报。查抄了他们的粮仓,我们少说能拿其中三成,这样的好事,到哪去找。下面的伙计,把粮食都给我按住不放,等到前面打的焦了,军粮运筹,都得从本省想办法,粮食到时候都得被征上去,当军粮用。等到市面上没粮时,咱们再开始卖。想卖多少钱一斤,就卖多少钱一斤,朝廷不搞粮食专营,就是要让我们随便涨价,随便发财。我们若是不这么做,不是辜负了朝廷的好意?”
与会者不是谭增寿的下游,就是他的股东,粮食生意全都有赚头。纷纷附和着他的主意,有人犹豫道:“谭老大这主意好的很。可是有一节,若是到时候咱们这么搞,弄的老百姓吃不起粮,他们闹起民变来,可怎么是好?曾省吾是有名的狠人,郑国宝的本事更别说。他若是迁怒于我等,咱们怕也不好交代啊。”
“出了民变,跟咱们有什么关系?我倒希望,倾家荡产的越多越好,咱们的门下,都被杨应龙诓走当壮丁去了。若是没有人倾家荡产,咱们想招兵买马,又去哪找人?曾省吾是个狠人,但是那又怎么样?咱们卖粮食的钱,给他在钱庄里立个折子,他查咱们,就是查他自己,他还能把咱们怎么样?至于国舅,那也好对付,给他找几个漂亮姑娘,什么事都没了。”
几名长老见他胸有成竹,纷纷挑大指赞道:“谭老大好见识,好谋略。我等佩服,正该你做我们的帮主,解峰算个什么东西。”
谭增寿哈哈一笑“好说,好说。离不开几位兄弟伙帮衬,不然哪有我的今天?不过为了咱这生意,这仗可不能让他打的太顺利。若是朝廷三拳两脚,把杨应龙打死,咱们还发个什么财。咱们还得……”
他正要说该如何相助杨应龙,把战役拖延下去,却从外面跑来一名弟子“长老,大事不好,有大批锦衣卫,把咱的院子围了。”(未完待续。。)
第四百六十章夺关(五)
这场查抄由于是锦衣卫与辽东李家派来的家丁联手完成,事先不与地方官府通气,谭增寿的关系、耳目全都失去了作用,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就被堵在了屋里,成了翁中之鳖。这些丐帮团头长老里,倒是有不少武艺高强的好手,可是在官军面前,又能有什么用,只是扯开脖子鸣冤叫屈,高喊自己无罪。
带队的孙大用冷笑道:“几位花子头,省点气力留着到监狱里慢慢喊。无罪?你放心,锦衣卫从不冤枉好人,我保证你们谁都有罪。来人啊,把这些反书,给我扔到他们屋里去,无罪?”
那些库房里的粮食,还没来得及做出转移,就成了官军的战利品。孙大用是国舅心腹,两人交情莫逆,他办差也自用心。这么多的粮食,他自己不过扣了半成漂没,还从里面拿出一半来孝敬国舅。剩余的部分全都送到了官仓,待将数目交上去之后,饶是曾省吾这等见过大风大浪的老臣,也被吓了一跳。“好一群狗贼,老夫三令五申,不得囤积居奇,他们竟然敢扣下这么多的粮食,这是要做什么?”
三策先生叶履霜面上一红,对郑国宝拱手道:“说来惭愧。学生也知谭贼这一伙人平素里多有不法,还想趁着这次朝廷对播州用武之时,从中牟利。原本是想与他们虚与委蛇,放长线钓大鱼,将他们的幕后指使、靠山,全都挖出来。一网打尽。没想到差点就养虎成患,他们居然囤了这么多的粮食,怪不得成都市面上,米价日高。若不是钦差将他们一网打尽,还不知道四川的米价,要被炒到什么地步。”
“曾军门、叶先生,你们都是人中俊杰,这些小角色自然不被看在眼里。可是两军交战之时,最容易有人跳出来发国难财。若是不加以惩办,不知有多少人会学着他们的模样。吸朝廷的血。读书人爱面子重名声。这我是知道的。只是这也要有个限度,这个朝廷是万岁的朝廷,不是商人的朝廷,轮不到他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商人言利不假。可是要分个时候。眼下正在用兵之时。朝廷每天都要花大笔的金银来维持这场战争。他们却只想着利用这战争发大财,那就别怪咱们手狠!传我的令,自即日起。市面上所有粮商,不得有粮不售。米粮价格,由衙门给出指导价,高出这个价格的,一律按通敌论。我手下有的是人,他们会去探察消息,谁家有粮装无粮,发现之后立刻抄家。食盐、布匹,与此等同。我也不管他们的后台是谁,是走的谁的门路,拜在谁的门下。眼前灭了杨应龙是第一要务,其他的都要往后排。若是咱们前方打仗,后方又起了民变,这仗要打到什么时候?”
一串冷酷无情的命令传下来,曾省吾清楚,这四川的商人,要倒霉了。可是不管怎么说,抄了谭增寿之后,所得米粮基本已经解决了军队的需要,短时间内,四川确实没有了筹措粮草的压力。至于管仓的大使,下面的书办小吏,各级衙门里被突击捉了一批的文武官员,曾省吾也不便再多问什么,向来怕是都与杨应有关,问下去也没什么好处。
曾省吾告辞之后,郑国宝又将四川锦衣千户罗效忠宣来。这罗效忠也是家传锦衣,身上是四品佥事的官衔,实授四川千户所,乃是锦衣卫西南地区的一员虎将。等到见礼以毕,郑国宝笑道:“罗千户,听说你最近干的不错啊。不但各级衙门里,暗通杨应龙的人被你筛了出来,咱们在播州内的眼线,也安插了不少。军情如雪片般发来,看来罗千户真乃是朝廷的干将,我卫中难得一见的人才。这不到一个月的工作成绩,比起以往几年加起来都要强,这回本官定要保举你的官职,为你请赏。”
罗效忠忙跪下磕头“多谢大金吾栽培。其实这算不得卑职的功劳,而是时势使然。以往播州查禁森严,就是商贩也不大容易进去,只有固定的几个商帮,能够进入播州交易。所去的地点也有限制,不能随意出入。咱们要想刺探情报,并不容易。招贤馆那虽然混进去了我们的人,可是进去容易出来难,情报也不容易传递。如今却是因为战事,播州放开了限制,谁想做生意,都能来做。来的商人也不加限制,想去哪贸易就去哪贸易,一下子播州倒是热闹了许多。咱们的人往来方便,这情报也就容易到手。”
之前通过淮北盐道,郑国宝在播州内也埋下了眼线,同时没少从这边获得情报。这回锦衣卫以商贩,以及流民的身份,大举混入播州,传来的情报更多,结合田伯光、宋、何两家的情报,几下对比,于了解播州大有好处。
罗效忠道:“听说这是杨应龙的那个驸马龙骧提的建议,朝廷搞禁运,他们就欢迎商贾。朝廷搞盐业专营,他们就搞私营。每每与朝廷相反,说是就能成事。这要说立功,也得说是这龙驸马,帮了咱的大忙,卑职哪有这个本事。”
二人全是一笑,郑国宝问道:“若是眼下朝廷对播州进兵,咱的人,指路领道,有没有问题?”
“大金吾放心,咱去的都是一等一的好手,卫里顶精细的儿郎。带个路什么的,不成问题。不过据我们打探回来的消息,海龙囤、娄山关这两个地方,虽然都有小路,可是道路陡峭难行,号称鬼见愁、鸟不飞。大军行走不方便,重型火器也不得携带,纵然有路,也与没路没什么区别。”
“有路就好。你回去让你的人,把地图绘上一份,拿到军中备用。这就是你的一大功劳。这一次本官到这来,就是来立功加抢功的。抢功,就是为咱本卫的人来抢。播州将来该土归流,锦衣卫也要在那里设立卫所,你把这功一立,那地方的卫所安排谁,你就好说话了。”
罗效忠大喜道:“一切全靠大金吾栽培!您放心,这地图保证绘制的清楚,不让大军走了冤枉路。”
“这是一桩,另一桩,就是本官开拔之后,你要把成都乃至整个四川给我盯住。人手不够,就去调动那些江湖人物,他们都可为你的羽翼。看看谁要哄抬物价,谁要制造骚乱,散布谣言,谁又要蛊惑人心制造叛乱,再盯住那些官,免得他们有谁起了二心,背后给我一刀。我在前方打仗,要的是个绝对安定的大后方。发现不法之徒,任你处置,问出情报之后就送他上西天。要是这个人你不方便下手,就让那些江湖上的人去做,如今四川,不缺干湿活的角色。我只怕你爱惜名誉,在乎阴德,不敢动手杀人,那可就坏了我的大事。”
罗效忠从这命令里,完全感觉的出那股子杀气,但他面不改色,只磕头道:“缇帅放心,卑职定把差事办好,保证不让您失望。”
眼看他告辞离去,任盈盈从屏风后转出来笑道:“恭喜夫君,西南三省地处边陲,朝廷鞭长莫及。你如今把罗效忠笼络住,以后在西南地区行事,也就方便多了。”
“好盈盈,还是你明白我的用心。不过单纯一个罗效忠,我哪放的下心。最后还是要用圣门的人来看住他,彼此形成平衡,这四川才能真算握到手里。”
“夫君,这龙骧龙驸马,倒是个人才。在播州搞的也算是有生有色,与他对上,你有几成把握?”
郑国宝笑道:“龙骧是个人才不假,若是公平交手,我多半是要输。可是这天下的事,哪来的公平二字?他的见识再好,主意再高,最后还是要靠人来完成。他的短板,就在于手上没人。不管是多好的主意,让下面的人一实施,就走了样。而他又是个外人,虽然是驸马,可是依旧没有根基。杨应龙再信任他,也与天家信任我不一样。播州这个地方,宗族势力太强,杨应龙的江山,是靠他的宗族亲信维持,这些人根本就不服这九头驸马,内心里多半还嫉妒他夺了自己应得的权柄。行事中,也我行我素,龙骧的命令实行不下去,还拿什么跟我斗?我要他眼睁睁看着,我怎么毁掉他辛苦建立起来的一切,却又无可奈何。”
任盈盈噗嗤笑道:“夫君倒是好胆色,妾身喜欢的很。这娄山关如何拿法,不知夫君可有了主意?”
郑国宝一把将她抱到怀中,连亲几口,“有你这女诸葛在,我才懒得动脑子呢。快说快说,主意出的好,夫君赏你个大胖儿子。”
任盈盈满面羞红,轻捶几拳“没正形的坏东西。这娄山关要想到手,还是要便宜你。到时候你在新过门的小媳妇快活,我们这些人打生打死,从来只见新人笑,谁见旧人哭。没良心的坏蛋,还是得把你弄的没力气动,让那些女人光看着吃不着,谗死她们。”(未完待续。。)
第四百六十一章夺关(六)
等郑国宝召集曾省吾等几人,商议攻打娄山关的计划时,叶履霜又从左边口袋里伸手,拽出个纸条。郑国宝见他这身上的衣袋,忍不住笑道:“我见那丐帮的长老们,尤其是污衣派的,就也像叶先生这样,在身上缝几个口袋,平日里还看不出来。三策先生,您其实把计策放在脑子里就好,不必非要写出来啊。”
“笑谈,笑谈。这是学生的一点习惯,改不了了。”叶履霜边手,边打开字条,上面写的则是骄兵之计四个字。“钦差在成都歇马多日,街巷之间,已经传开您怯敌畏战,不敢去前线的流言。依学生想来,这定是钦差用的骄兵之计。下一步,我估计就是要想办法麻痹关上守军,使他们认定官兵不敢攻城,然后再突出奇兵,一战功成。”
“叶先生果然了不起,把本官的这点心思,全都猜了去。我就说我带兵不行吧,好不容易想的主意,叶先生不废什么劲,就都看的明白。这要是临敌打仗,我可不早输的一败涂地。”
“钦差太谦了。就凭您不揽权,不贪功,不万事亲历亲为,这仗,您就先赢了一半了。”曾省吾似是想起往事,忍不住在旁说道“我们是朝廷官军,他们是叛军乱贼。各方面的优势,都在我们手里。可是朝廷以往剿贼,却是胜负参半,这内中的原因众多,可是统帅太过贪功,却是条最重要的原因。我朝自仁宣之后,向以文人统军。内中固然也有过阳明先生那等胸怀韬略,用兵如神的人。可也有压根就没到过战场,不知兵要的腐儒。所依仗的,就是自己读过的几本兵书战策,就以为自己才胜孙吴,却不知自己部下的官兵,军粮是否充足,军饷是否短缺,器械是否得力。他们善于打什么样的仗,又不善于打什么样的仗。一味按照兵书上的记载。生搬硬套。又不肯听从部下幕僚的意见,总怕显的自己不如别人,打仗变成了赌气,最后不败才怪。老夫当年平灭都掌蛮时。也是一书生。只是肯放开手脚。听从部下的计策,自己只是负责筹措钱粮,保证物资。反倒打赢了。”
郑国宝道:“曾老军门太谦了。就凭您一条火攻计,将都掌蛮灭个精光,我就佩服您是我大明一等一的栋梁。我是勋贵,不是文臣,就没想过扬名后世,名标青史。所以这名,我是不要的,我要的只是利。我自己知道自己吃几碗干饭,不会对几位的安排指手画脚,最多就是提几个建议,大家一起参谋。我也不瞒各位,我这回的计策,也是我的爱妾想出来的。我这几天不动,也是在等唐门的掌门,和马帮的白锅头。昨天他们全都进了城,这计就行的通了。我既然要纳唐门小姐和马帮的锅头为妾,这喜事,就在前敌办了。”
曾省吾眼前一亮“哦?这个喜事办的好啊。钦差这里新纳娇娘,那边将士夺关奏凯,双喜临门,可喜可贺。”
叶履霜道:“此计好是好。就怕杨朝栋不肯中计,咱们这一番辛苦就白费力气了。”
“依我看,他怎么着也得中计。别忘了,我们在关内有那么多的内应,有这些人在旁撺掇,就算杨朝栋自己再怎么不想打,也得去打一打。播州这个地方未曾开化,百姓还是敬服勇士的居多。当年杨应龙号称项羽再世,力能扛鼎,各家的首领头人就都肯服他。杨朝栋若是落一个不敢与官军作战,连偷营劫寨都不敢去的名声,他以后还怎么当太子啊?”
郑国宝再见玉莲花时,发现这位飒爽英姿的女锅头,与第一次见面时比,居然变白了不少。开始询问时,她只是不说,挨不住郑国宝的缠磨,最后才羞答答的说道:“我过去常年在外面跑马帮,风吹日晒,自然就黑了点。原本这也没什么,江湖人么,就是这个命。可是……可是要做你的妾,总不能给你丢了人。我就特意去寻了个方子,这脸上多少变了点颜色,可终究还是比不得唐家小姐,那简直就像个玉雕出来的似的。要不……要不喜事还是别办了。”
她原本把这事看做了一场交易,用一个名分,乃至自己的身体,换取马帮更大的利益和生存空间。可是少林那一场缠绵,及至后来这个男人给自己的帮助,不但让她坐稳了马帮大锅头的宝座,把各路反对者全杀个精光,更让马帮的地位得到了空前的提高。地方的官府,对她甚至开始主动巴结,即使她不主动抬出郑国宝的招牌,她的生意也异常好做。这也得益于西南地处偏僻,交通不便,消息往来十分困难。郑国宝失势被拿的消息还不等传到这边,张鲸被剐的事就见了邸报。玉莲花半生漂泊,刀头舔血,每日都是在刀尖上打滚。直到从了国舅,才过上了安生日子,活的越来越像个人,心态也难免发生了变化。这宗交易,也在她心里占的分量越来越重,以往不注意的打扮开始注意,连那动辄骂出口的脏话,她也在努力的修正,时刻提醒自己,我不再是马帮的锅头,很快就是大户人家的如夫人了,得有点样子,不能丢了丈夫的脸。
尤其这回见了唐月亮之后,心里居然暗暗吃醋。这位唐门的女侠,当年在西南三省武林之中,闯出好的名头。一手满天花雨的暗器功夫,加上她身上大小三十六路暗器,让不知多少成名高手饮恨。后来给唐门收租子,放印子,川中百姓都拿她来赌咒起誓。“谁若是说话不算,就让他出门遇到唐月亮那个母夜叉。”
她与唐月亮未曾会过,原本想着,这么个母大虫般的人物怎么也是满面横肉,膀大腰圆的悍妇,进门之后根本不会受宠。可等见面之后,她才发现,这女人不但年纪比自己轻,模样身段,更是比起画上的美人,还要强出几分,越发让她觉得自惭形秽。昨天进了成都,就被人请到钦差行辕之内,由五岳派掌门,武林副盟主无双女宁中则宁女侠,陪着她说了一夜的话。这如同天上明月般美丽的女人,也让她觉得自己太过渺小,进了门,也不过是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色,会走的陈设而已,心里患得患失。她此时才意识到,原来这段婚姻对自己而言,已经变的不在是无关紧要。
“看你说的,喜事怎么能不办?我答应的事,自然就要兑现,难道你还敢反悔?说,是不是外面有了相好,想要赖婚?”郑国宝边说,边做势发恼,伸手把玉莲花抱进怀中,吃他这一抱一吓,玉莲花这位掌握数千人马的大锅头,就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化做了柔指绕,任男人摆布。
等到一番欢情之后,玉莲花心里踏实了不少,看来自己对这个男人,还是有点吸引力的。“按夫君吩咐,妾身回到马帮后,就重新整顿了山头,将不听号令的砍了几个,其他的人也就全都老实了。整个西南马帮,都在我控制之内。您吩咐准备的货物,已经大多驮运到前线。我保证战事一开,马帮所有的人力物力,都会放在给大军运送军资上,我们所有相熟的大车行、骡马店也都说好了,大牲口全紧着官军用。播州方面,我们也给他断了供应,这段日子,他根本没从我们手里获得任何物资。只靠跑单帮的商人,给他们弄去点针头线脑,当不了大用。”
“好个莲花,真有本事。这回咱们到前线,办个热闹的喜事,将来跟我回京师,让你享福,吃香喝辣,要什么有什么。”(未完待续。。)
第四百六十二章夺关(七)
另一边唐月亮的房内,这位以美貌和有能着称四川的女侠,却在犯着脾气。她也是一到成都,就被接到国舅府来,由张芙蓉陪着她,说了半夜的话,算是安抚她的情绪。这次婚礼简陋,不能大操大办,希望她不要多想,将来大家都好好相处,都是好姐妹。
当年张芙蓉闯荡江湖时,与唐月亮曾经一见如故,还拜过干姐妹,二人相见自是格外的亲近。只是唐月亮心里却算计着,自己要是在这个距离打出一把化血神砂,这个贱人有几成把握躲开。
她教授张芙蓉武艺时,还是她初入江湖的时候。那时候的她,与大多数初出茅庐的女侠一样,做梦都想着要行侠仗义,做出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要么是到哪去杀个大魔头,要么是去什么地方,夺一件武林神兵。将来走在江湖上,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她妙手唐月亮的大名。
可是后来天不随人愿,先是因为她大把撒钱,导致家族里怨声载道,弄的老爹不得不把她叫回家里负责收租子,让她明白创业守成之艰难。后来又听说,千手观音这个原本她准备用的绰号,居然被张芙蓉自己这个半徒半友的姐妹给用了,更是气闷。再后来就是目睹了家族运营的状况,以及几个出嫁的姐妹,回来省亲时的话语,让她的心彻底凉了。
唐家的女人,与普通人家的女儿,并没有什么区别,都是为了家族利益。而时刻准备牺牲掉的筹码。只要家族需要,她们就得出阁嫁人,与其他势力联姻。若不是因为她是长房嫡出,又确实有才干,也早就做了某位巡抚的姨娘,或是某位大豪士绅的侧室。命再好一点,也无非是武林世家,江湖大侠的正妻。总之女儿的目的是嫁人,是联姻,闯荡江湖。搏名的目的。是为了嫁的更好一点,要的价钱更高一点。
自从知道真相之后,唐月亮的工作上更为用心,人也变的越发冷酷无情。乃至川中的佃农百姓。听到她的名字。都要胆战心惊。她知道,惟有如此,自己才能避免被草草嫁到个不知所谓的人家。去陪伴个白发老叟,或是的大腹便便的富商,过下半辈子。在她心里,还有一个念想,就是嫁一个出名的侠少,做一对江湖上流传佳话的神仙眷侣。
唐大先生去少林,她本以为是替自己挑选个侠少做女婿。结果没想到最后,还是要去做侧室。而且那位国舅爷的名字她是听过的,这可不是个什么好相与的角色,日后怕是稍有不慎,就会给自己带来灭顶之灾。她倒不是没想过逃跑,可是逃又能逃到哪去?先不提兵荒马乱,就让自己没权没钱,流浪江湖,这个罪就受不了。
临行时母亲的话,倒是坚定了她的决心。“女人早晚是要嫁人的。这国舅是未来皇帝的亲娘舅,也算是个好人家,咱们跑江湖的,能嫁到这样的人家是造化,是福气,可不曾委屈了你。你知道,这个小妾的地位,有多少人想抢呢。就是在门里,要不是因为你是长房嫡出,也轮不到你。你跑江湖时,靠的是拳脚功夫,三十六路暗器。在国舅府,靠的是你的身子,和之前学的那些本事。他的大妇是申阁老的千金,咱们斗不过。可是他的那些姬妾里,咱要做最出挑的那个,这才算的上我唐家的闺女。”
她也是抱定这争宠之心嫁过来的,甚至作好了准备,国舅不等到好日子,就来偷袭。自己会反抗,不让他轻易得手,但不会反抗到底,今晚,就要把他的心留下。这个张芙蓉,当年是异常投缘的姐妹,今天看到她那张俏脸,却越看越别扭。这贱人凭什么生的这么好看,明明都生了闺女了,身材却不走样,还依旧有那冰山女神的气质。有她在,自己就不容易显出来。
不过好歹她知道分寸,不敢动手,好不容易哄走了张芙蓉。她在这满心忐忑的,等着这位传言中好涩无形的国舅,摸上门来使坏。她已经将这宅院里的几个丫鬟全都使了钱,只要国舅往附近一走动,她们就会想方设法,把国舅弄进自己这个院子来。可是没想到,玉莲花那个寡妇,居然抢到自己前面,这是可忍,孰不可忍?她不就是有个马帮做陪嫁么,难道我唐月亮是两手空空来的?
第二天郑国宝刚与玉莲花一起吃了早饭,唐月亮就重现女侠本色,自己杀上门来。“国舅贵人事忙,眼看就要忙着指挥剿贼的事。妾身无事,也不敢来惊扰夫君,只是想来大军开拔,钱粮都是不能少的。妾身虽然身家微薄,但出嫁时,也带了一千三百亩水田,还有几千两的陪嫁。情愿全都拿出来,助夫君犒赏将士,早日出征。”
她偷眼看了一眼玉莲花,心内发狠:贱货。还没成亲呢,就宿在这里,这不是多占了一个晚上的便宜?我这回拿出我的陪嫁来犒劳军汉,让国舅先落下一个贤惠的印象,将来有我慢慢收拾你的时候。
郑国宝见这唐月亮果然生的一副好模样,尤其皮肤白皙,如同上好的玉雕,怪不得玉莲花自惭形秽。他如何看不出,这是唐月亮借机邀宠,哈哈一笑道:“月亮有心了。不过这劳军的银子,田地,都已经够了。你的地还是留起来,将来当你的私房钱。我这几天不动身,其实就是在等你们两个。咱们大队人马这就启程,到娄山关前线,去办喜事。这喜事办的要热闹些,排场些,要符合我钦差国舅的身份,不能折了咱的面子。”
如今各派武林豪杰,大多已经进入四川,受命沿途保护朝廷的辎重车辆、官仓、水井等要害之处,各位文武官员的府邸,也大多受到这些江湖人的护卫。沿途处处可见手提大棍的少林棍僧混着挎剑悬刀的俗家豪侠,这情景,便是当年襄阳大战时,也不曾得见。
郑国宝骑了匹高头大马,身前身后,都是自己的亲兵队,外围是各派掌门、宗主群星拱斗般把他护在队伍正中。秦良玉找了个当口,催马过来,小声道:“姐夫,你方便的时候,能跟我聊几句么?”
她如今也知道自己的终身有了着落的事,与郑国宝说话时,又恢复了那副羞怯模样。郑国宝一笑,催马与她来到队伍后面,“怎么了?我的小良玉?”
被他这一叫,秦良玉的脸更红了。“姐夫,我想跟你商量个事情,能不能先不办喜事啊。”
“怎么?难道你其实不想嫁给姐夫?自己有了相好的?那也没关系,姐夫不会逼你的。你和非烟,就像是内宅的两个小开心果一样,有你们在,内宅里总是有喜气。可是你要是想要飞,姐夫也不留你。”
秦良玉被吓的手足无措忙道:“不……没有。我是不想现在嫁,又不是不想嫁。”说完这话,见郑国宝满面笑容的看着她,才知道是上了当。“姐夫欺负人,不要理你。我只是不想错过这次战斗,要是错过了,不知道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再骑上战马,穿上战袍,去指挥儿郎们打仗呢。你看哱云姐姐,多好的一员大将,结果这次只好留在成都养胎。我想要带兵,想要打仗,想要带着我的白杆兵,打残杨应龙这个臭狗熊。姐夫,你就让我任性一回,咱们等宰了杨应龙再成亲,好不好?”(未完待续。。)
第四百六十三章夺关(八)
女兵痞到了成都后,觉得体倦无力,找了郎中切脉,也是喜脉。这回与蓝凤凰一起留在成都安胎,不能随行出征。刘菁不通武艺,也留在成都,由六灵及水家姐妹伺候。秦良玉一心想在沙场上立功,却知这个愿望已经十分渺茫。不过眼下自己家几千儿郎都在,若是让机会这么错过去,说什么也不甘心。加着她跟姐夫以往就亲近,大着胆子提了这有点过分的要求。
郑国宝看她那期待的表情,笑道:“我当什么事呢?这事有什么麻烦的,还至于你这么求么?”他一边说,一边伸手在秦良玉的脸上一捏,羞的这女将军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咱家与别的官宦人家不同,没这么多规矩,也没那么多讲究。就是等闲士绅,那些规矩也比我多些。我不在乎我的家里没大没小,所以你说话也不必那么在意,想要什么就说,要什么,姐夫给你找什么。不就是带兵打仗么,你过门以后,想带兵也能带。不过我要说一句,有些话,是不能乱说的。像什么最后一战啊,打完杨应龙就成亲啊。这些都是禁句知道么?今后提也不许提,否则姐夫就要生气了。”
秦良玉也知道军中素来忌讳多,有的地方甚至都不许有女性存在。但是不知道这些词也是禁忌,想来是京师规矩,与别处不同。点头“哦”了一声。随着大队人马开进,心中却觉格外甘甜“姐夫方才训人的样子好凶啊,不过。却觉得好亲近啊。凤凰姐姐,我只好对不住了,今后要再多分你一份了。”
等到大队人马进发到了娄山关前线,只见这里已经扎下了成片的营盘。先期抵达的数万大军,已经立好了营寨,列开了阵势,作好了撕杀的准备。水西安氏、永宁奢氏等地方土司武装,也奉朝廷命令,各自带兵前来助战。其中水西安氏与杨家过节甚深,两家先世原为敌国。安曾求亲。杨氏不从,求以女嫁之,亦不从。盖自负为太原诗礼旧家,而安以猡鬼。耻与同盟。当年在播州内乱。杨烈与母亲起兵。驱逐了自己的父亲杨相,杨相客死水西。杨烈欲迎父尸入殓,结果播州趁机狮子大开口。索要水烟、天旺、沙溪三地。杨烈用盐水泡过的纸书写契约,这契约几年后毁掉,杨烈趁机否认契约,把安家的人赶了出去,自此两家结怨。
这回朝廷发兵灭杨,安家可以说是笑的最开心的一家,安邦彦带着大军,与好友奢崇明,一起发兵来援。同来的,还有周边几地的土司,各自都带着人马前来,这营帐之内,高矮胖瘦,奇装异服的各样人等操着南腔北调的口音,格外热闹。
这其中,最引人注意的,是个身材高挑,体态婀娜的女人。她身着一身银制织甲,头戴百花冠,上插孔雀翎毛。这银甲只遮住了几个重要部位,里面好似什么都没穿,将大片雪白肌肤露在外头,在胳膊和脚踝上,全都戴着金铃铛,走动起来,叮当做响。她看年纪大约也在三十出头,五官不算十分颜色,却有万般风情,让人看一眼,就不想挪开眼睛。她衣服又十分大胆,那些银甲片精光耀眼,似乎是故意要把人的目光,往那些要害处吸引,那一对鼓胀饱满,如同熟瓜的玉峰,半掩半露,让人忍不住怀疑,这甲胄到底是保护自己,还是纯粹用来提升男人兴趣的物件。几个土司的眼光,全都在她的身上来回打滚,不忍挪开。
等见了郑国宝,那女人扭腰甩屯,卖弄风情,将几个在前面的土司全都挤到边上,自己冲到前面,万福施礼“奴家楚金洞洞主覃氏,见过钦差大老爷。”
她一边说,一边用那双狐眼,朝郑国宝甩着媚眼。看那模样,仿佛国舅只要一个眼神,就能把她勾到寝帐里。身后有人不住的咳嗽,她也只当没听见。
郑国宝也忍不住咽了口口水,不过好在他如今品尝各种绝色,身边还有无双女宁中则,抵抗力大为上升,没当众出丑“各位宣慰,众位将军,快快免礼。这次杨应龙领兵倡乱,祸害地方,你们带兵来助,这是一件大功劳。若是他日,能够扫荡播州,诛灭杨贼,本官一定上表,为各位请功就是。”
他不理覃氏,只对众人道:“本官方才也看了,这娄山关,地形险要,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强攻不知要损失多少兵马。我看,这事还是急不得,少不得还要上本请援,请朝廷再发大军。到时候以大军挟泰山压顶之势,定能扫平播州,一战功成。眼下么,还是应该深沟高垒,守好门户,以防播州偷营劫寨。”
安邦彦道:“钦差放心。我们这里有兵马不下十万数,比他娄山关上的人马,要多出几倍,他们要来偷袭,不是以卵击石?到时候正好杀他们个落花流水,趁势杀上关去。”
郑国宝道:“安宣慰好胆色,本官佩服。不过这仗,不急在一时,咱们依兵法布阵,徐徐图之,不愁不能取胜。何必急着开兵见仗?本官这回来,还有个大喜事,就是迎娶两房爱妾。一个是唐家的小姐,一个是马帮的锅头。这帮反贼,敢背主忘恩,活该死个干净。本官在这红红火火办喜事,让他们在山上干看着喝西北风,活活急死他们。好日子就在三天后,大家一定要都来捧场,必须来喝我喜酒。”
刘铤闻听闪身而出,“钦差且慢。眼看大战在即,三军将士枕戈待旦,不敢有丝毫放松。您应该筹划军机,设计用谋,早一日打下播州,就能省却朝廷大笔的开支。这时候忙着办喜事,不是贻误军机糜费国帑么?您可知,眼下军中已经有了些对您不利的谣言,还望钦差爱惜名声,不可自误啊。这喜事等打下播州,再办不迟。”
郑国宝把脸一沉“大胆刘铤,你这是在指责本官的不是么?本官这次前来,受天子厚恩,赏一口尚方宝剑,王命旗牌,有先斩后奏之权。你若是再倚仗自己往日有些战功,自己有几斤膂力,就目无尊长,尊卑不分,当心本官请出军法,砍了你这颗头来约束三军。”
刘铤将眼一瞪“末将并未违反军法,纵然钦差的刀再快,如何杀了我这无罪之人?”
郑国宝一拍帅案,怒喝道:“反了,反了!好个大胆的刘铤,居然敢在帅帐之内,口出浪言,分明是有意谋反。来人啊,将这反贼给我绑了,推出去斩首!”
几名官兵扑上来,不由分说,将刘铤捆个结实,推着就往外走,看那模样,眼看就要问斩。沐睿急忙求情道:“钦差,两军未战,先斩大将,于我军不利,还望钦差三思。”他一边说,一边用目示意帐中那一干勋贵子弟。这些人都是奉了家中之令,到前线来混战功。勋贵之家,彼此都有往来,这些勋贵子弟这些天与沐睿一起吃喝玩乐,交情莫逆。见小公爷示意,只好一起出来求情。
几位土司们见不是路,也只好附和着出来为刘铤求情,郑国宝这才拍着桌子道:“便宜那刘大刀了。来人啊把他拉下去,打四十军棍,让他涨点记性,知道该怎么跟长官说话。”
等打完了刘铤,郑国宝一抖袖子“散帐,散帐。我告诉你们,本官三日后大婚的事,给我记清楚了,谁要敢不来,我可跟谁没完。传我的话,给我去准备成亲的物品,我到时候要摆上流水席,喝个通宵,不醉无归。”
那位覃氏出了帅帐,一旁的石柱宣慰马斗斛凑过来,拉着覃氏的胳膊,拽到自己的帐内,才松手道:“你方才是干什么?拿眼睛勾搭国舅,难道你想甩了老子,去攀高枝?”
那覃氏见他气急败坏的模样,却不着急,反而一阵浪笑道“怎么?你还吃醋了?老娘是什么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连儿子都给你生了,你还吃的哪门子飞醋?我跟他睡一睡怎么了?若是他肯睡我,我还巴不得呢。到时候老娘施开手段,让他高兴,说不定咱儿子就能当上石柱宣慰了。我告诉你,你要再这么吃醋,老娘今晚上就钻到钦差的帐篷里,去和他睡觉。”
马千乘被她说的没了脾气,反倒哀求道:“姑奶奶,我错了还不成么?你可千万不能做那事。我说,今天帅帐里这是哪一出?怎么没说几句话,就要杀刘大刀?”
“这还不懂?钦差纳妾是小,收礼是大。他让咱喝喜酒,实际是让咱送礼,刘大刀坏他好事,自然要砍。你啊,赶紧把礼物准备好,免得到时候礼轻了,他也把你像刘大刀那样推出去砍了,可没人给你求情。”她一边说一边往帐外走,马斗斛担心她去找钦差,急忙问道:“你这是要去哪?”
“去哪?去跟钦差睡!你就别吃醋了,老娘什么岁数了,他看的上我么?回去准备礼物,要不然说不定我的脑袋也危险。”等到回了营帐,覃氏飞速的写好一个纸条,待墨干后团好纸卷。片刻之后,一只信鸽冲天而起,飞出了营帐。(未完待续。。)
第四百六十四章夺关(九)
“你是说,覃氏不是现在与马斗斛姘上的,而是两人早有勾搭?楚金洞覃碧活着的时候,就已经戴了绿帽子?怪不得叫覃碧,是够绿的。这消息可靠么,别被人骗了。”寝帐内,郑国宝一边享受着马帮大锅头玉莲花温柔的按摩,一边问着一旁禀事的孙大用。
“缇帅放心,这消息绝对准。唐门唐大先生,还有丐帮的人,都提供了消息。再说玉夫人,想必也听到过风声。他们两的事,在大西南,也不算什么新闻了。听说那覃氏风流的很,不独与马斗斛生了个儿子,与杨应龙也有一手,她能坐稳这楚金洞正是靠她身后这些男人撑腰。在西南三省,她也算是个人物,听说她身有媚骨,让男人一碰她,就离不开她,端的是个了得人物。马斗斛为了她,想要废长立幼,立自己和她生的儿子马千驷为嗣,废了大儿子马千乘。可是这事一直因为有下面的人拦着,没能做成。这回没想到她居然也肯带着洞丁前来助阵,卑职打探到的消息上看,覃氏与杨家走的近,要不是有那龙骧龙驸马横插一杠子,横刀夺爱,马千驷就与杨应龙的闺女定亲了。现在,听说他也订了门杨家宗族的亲事,我还寻思着,他们得投到播州那去呢。”
玉莲花道:“这传言我也听过。覃洞主可是个厉害人物,各路土司都想做她的入幕之宾,为了她争风吃醋的事常有。再说她本人听说也很有些本领,楚金洞在她带领下。兼并了周围不少部落,俨然也是一方豪强。不过我想她既然是聪明人,就该知道,她楚金洞可没有娄山天险,没有海龙囤,如果她敢投奔杨应龙,朝廷的大军,就能踏破了她的老家,杀光她的族人。”
郑国宝冷哼道:“这西南之地,倒出了个了不起的人物。这都快比上苏妲己了。佩服。佩服。倒也别说,她那模样确实够撩人的,何况是在这蛮荒之地,老天给了她好本钱啊。大用。你过来。”他在孙大用耳边嘱咐几句。又对玉莲花道:“你去把其他几位夫人都请过来。咱们商量商量,这婚礼的事,是怎么个操办法。这事。还是你们女人主意多。”
在军营内,秦良玉督促着白杆兵修筑营垒,搬运器械。她心中有数,大明目前军威甚盛,除了杨应龙这等夜郎自大之徒外,已经少有人敢直接跳出来与大明叫板。这一战打完,再想打仗就不容易,对这次战斗格外用心,容不得半点瑕疵。忽听身后有个男人叫道:“良玉,你回来了?”
秦良玉这名字现在用的不多,在这军营里,更是没人直呼其名。她听声音耳熟,回头看去,只见一个面如银盆,剑眉郎目的年轻武将,正站在身后。这小将身披一件织锦战袍,盔甲鲜明,格外威风,正是她当初定亲的那位丈夫马千乘。
当初马家与秦家携手练兵时,这两人骑马使枪,并肩驰骋,算的起老相识。秦良玉也一笑道:“马大哥。你怎么到这边来了,你那边的营寨立的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困难,我们这次东西带的足,你要是有什么困难,只管说话。我这次要和你比一比,是你打仗厉害,还是我带兵了得。”
马千乘一笑“良玉,为兄这次的军粮器械,带的也充足,不必费心了。咱们那边聊聊。”
两人走到一边,看着军士们往来忙碌,秦良玉问道:“怎么样?你爹还找你麻烦么?不过这回杨应龙反了,杨家宗族的力量借用不上,你弟弟该不像过去那样想要谋你的位置,你的日子应该好过多了。你娘子怎么样,我那堂妹,人挺好的,不许欺负她,否则当心我揍你。”
马千乘点点头,端详着秦良玉的侧脸,半晌之后才道:“你还是跟过去一样,半点都没变。你知道么,其实当初咱两定亲的事,是我一力争取来的。没想到,后来事情变成了那样。你堂妹人挺好,持家有道,上马也能冲锋陷阵。可是她终究,不是你。”他说完这句,看了看秦良玉的神色,又深吸一口气“我听说,你和国舅的婚事推后了?是不是,有什么变故?我听人说侯门深似海,里面的事太多,咱这样的粗人,应付不过来。其实我看,不如就不去了。留下吧。我去跟国舅说,大不了,我拿出钱来打点关节,再不行,我去带着兵冲这娄山关。把这天险拿下来,换你留下。”
秦良玉侧头道:“然后呢?我那妹子,她怎么办?”
“我说过了,她人很好也贤惠,不是个吃醋的人,尤其这事当初就不应该这么办。现在我们来改正这个错误,她不会有意见的。我们三个,我想会生活的挺好。”
秦良玉噗嗤一笑“马大哥,我发现你也没变,还像过去那么老实,那么护着我,真是我的好哥哥。可惜啊,太呆了一点。”她用手一敲马千乘的头盔“这手是和姐夫……就是国舅学的。他可坏了,没事就爱用手敲我的头,或是捏我的鼻子。不过,我很喜欢。你以为我是什么样的人,难道是他靠权势逼我相从,还是靠武力强迫?我要是不想嫁他,早就骑着马,跑的没影没踪了。”
马千乘玉面一红,低声道:“原来……原来那次你走,是因为你不想嫁。我一直以为,你是肯的。”
“我当时没想好,只是不想那么早就嫁了。所以就带了人跑掉,可是现在我又有点真想嫁了,至少不想把这个男人错过去。马大哥你待我很好,可以为了帮我,去冲娄山关。可惜你在我心里,就是个好兄长,好大哥,不是个好相公。至少你不够坏,他当初在济南,为了我的事,将那些地方官折腾的。”她将济南丢首饰的事说起来,最后笑道:“你说说,他多坏。把那些个官啊,江湖豪杰啊,地方士绅啊,全都收拾了一遍。跟他在一起,日子过的可有意思了,他不需要我端庄贤淑,也不需要我操持家务,只要我高兴,他就能为我从兵部骗一道文书,封我个三品指挥。将来述职铨叙的时候,他还能从中打点关节,把这事继续糊弄下去。这样的坏人,才是我想要的相公。”
看她说的眉飞色舞,粉面生春,马千乘暗中叹了口气,知道自己已经输的一败涂地。“原来如此,是为兄孟浪了。你赶紧去忙吧,若是被国舅看见,咱们说话,怕是不大好。”
“我说过了,姐夫跟一般人不一样。他不会限制我带着男人打仗,也不会限制我跟男人说话。就算这里不知有多少锦衣眼线暗中看着,我也不在乎,他不会为了这个生气,他也不是那些小心眼的普通官宦人家,恨不得把女人锁起来不见外客。就算成亲之后,我想带兵,他还是会让我带兵的,这就是他与你的又一大不同处。我的好大哥,你就别多想了,我过的不知道有多高兴,一点也没受委屈。你赶快回去,整顿人马,咱们一起打杨应龙这个臭狗熊,看看咱们到底谁的本事好一点。要是你输给了我,将来别怪我在众人面前笑话你。”
马千乘苦笑道:“好吧,一切都按你说的做。看来国舅是比我强,他从没想过让你变成个豪门巨室家的姨太太,而是让你安心做你自己。就按你说的,咱们都拿出浑身的解数,与播州人分个上下。你回去跟国舅说一声,要他多加小心。刘大刀在军中素有威望,打了他的军棍,要提防下面的士卒不服。”
二人道声珍重,秦良玉就又去督促士兵,马千乘转头想走,又猛的转回来,叫住秦良玉“你……你也要小心点。不单是小心前面,更要小心……身后。”(未完待续。。)
第四百六十五章夺关(十)
娄山关上帅帐之内,杨朝栋整个人懒散的靠在虎皮大椅上,眼睛斜着站前面前,怒气不休的英俊后生。“姐夫,你不在海龙囤陪我姐姐,给你龙家生儿育女,跑到我的娄山关干什么来了?难不成,是看小弟这干的有点起色,就想来摘我的印,夺我的功?我告诉你,我杨朝栋可不是任人捏的软柿子,谁敢欺负我,我就跟他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我手下那一百多洋兵,是西洋志士,来投奔我播州,共同建立你说的那什么灯塔希望,王道乐土的。你怎么想派人去抓他们?要不是我知道的早,这些人怕是就要被你寒了心,你这是在堵塞贤路。”
这英俊的后生,自然就是播州最近最红的明星,九头驸马龙骧。他自京师逃亡,一路冲破无数关卡,总算安全回到播州。看着眼前杨朝栋这副嘴脸,他几乎忍不住,要把怀里那支西洋快枪拽出来,崩了这个土著!
“朝栋,我好歹是你姐夫,见了面,连个坐位都不让,连口水都不给喝,不像话吧?”他强压怒火,还是尽量让自己显现的宽厚平和,“咱们是一家人,是实在的亲戚。你们弟兄间的事,我也不想搀和,你何必跟我这样针锋相对?姐夫我是怕你年轻气盛,上了官军的当,才向岳父讨了道令箭,来娄山关帮你的忙。你要知道,娄山关是咱的门户,要是万一有失……”
“行了行了。你就不能念我点好?”杨朝栋没好气的打断龙骧的话。“我这里叫神仙那渡鸟雀不飞,能失什么?你当我到这是来享福的?我前面受那个罪。你们谁看见了?你光看我在这待着了,我刚来的时候,亲自带队去挖壕沟时,你们在哪了?我现在是沿山布阵,修了十三道营寨,官兵冲一道,就要折一分气力,就算推到我娄山关前,也是筋疲力尽,等着让我收拾了。我这防线布置的万无一失。门户安全的很。你要真是我姐夫。那就好,去跟我爹说,我要钱要粮,要火器要军械。对了还得要一笔犒赏。等着我活捉了郑国宝之后。好有钱犒赏下面的将士。”
龙骧自己拉了把椅子坐下“朝栋,你不可大意。咱们这次对付的是官兵,不是你们土司之间打仗。一切安排都要慎重谨慎。不可出了丝毫闪失。姐夫我本来是在后面督练新军的,现在我把新军的事放下,特意赶过来,就是怕你麻痹大意,恃天险而忽略了防备。你看那些洋人,大半就是奸细。我听说郑国宝身边有一支西洋人的部队,个个铁甲快枪,身高体壮,仿佛是一面活招牌。我看就与你身边这支人马一样,你还不下令抓他们,反倒护着他们,还让他们当你的亲兵队,这不是胡闹?”
他心里也有数,播州自从杨应龙宣誓就任大总捅以来,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原本埋在水面之下的矛盾冲突,全都浮到了台面上,成了你死我活的矛盾。从大局上看,田氏的儿子,杨朝栋、以及杨应龙另外的两个儿子,各成体系,各立山头,眼睛都盯在太子大位上。而每个山头内部,又因为支持者不同,而分为若干派系,彼此倾轧,互相争斗,窝里反的厉害。
对于朝廷的征讨大军,这些人压根就没放在心上。自唐至明,这么多年以来,谁还能飞过娄山关么?现在娄山前线,有几万大军,对外号称十五万人马。跟官军开打的话,就算是城池失守,官军怕也消耗的差不多了,到时候一个反攻,就能把征剿大军全灭。同时在播州,招安派也有相当强的力量,四处游说,等待朝廷招安即可,不必搞什么全境动员,劳民伤财。眼看就到了收割的时候了,还是让壮劳力回去收庄稼,才是正经道理,否则自己的收成就要受损失了。
龙骧曾向杨应龙建议过,干脆宣布总捅不世袭,搞选举。哪知杨应龙第一个翻了脸“不世袭?不世袭我费这么大的劲,起兵造反干什么?不能三宫六院七十二妃,我干什么要搞皿煮尸油。你是个驸马,继位的事你就别想了,不过孤待你不薄,将来孤的后代,也会厚待你的子孙,不要想着那些吃里扒外的事,否则当心王法无情。”
到了家里,几个女人也闹的鸡飞狗跳。作为一个穿越者,他向来对自己搞了杨家的姐妹花且构筑了一团和气的水晶宫而自豪。可是在眼下太子之争中,家里的几个女人,有的跟这个弟弟关系好,有的与那个哥哥从小亲,各自都有支持的目标,表面不说,背地里却都在他耳边聒噪,让他支持自己那一方。龙骧几乎忍不住要怒吼出来:现在不是急着分蛋糕的时候,你们明不明白?
他带着一支嫡系人马来到娄山关,本意是想施开拳脚,守住这天堑,至少把官军耗走,先让播州赢得喘息的机会。可是没想到,杨朝栋把娄山关已经看做了自己的地盘,不许别人插手,一心认定他是来摘印夺权的,加上龙骧要抓瑞恩斯坦的那支洋兵,两下里一开始就发生了矛盾。
杨朝栋一直以来,就苦于手上没有靠的住的部队,让自己说话底气不足。田伯光带来的这支洋兵,虎背熊腰,体壮如牛。一身板甲一穿,看着就威风。杨朝栋见了之后,心花怒放,就差拉着洋兵结拜做兄弟了。想着有这支人马在,等到官军一开始攻山时,就把田镇彪做了,对老爹报个阵亡,看田娘娘能把自己如何。龙骧要动他的命根子,他如何能不光火?
“胡闹?谁胡闹?我看是你胡闹。你到我娄山关来指手画脚,你还真当你是我们播州主事的了?我告诉你,播州它姓杨,不姓龙。到什么时候,它也是我们姓杨的说了算,你个外姓人少搀和。你手里拿了我爹的圣旨,还是大令了?有什么权力,要动我的人?西洋人咋了?郑国宝手里有西洋人,我这就不许有了?那些西洋人本来长的就全差不多,看着眼熟都正常,你凭什么就说,他们是郑国宝的那支人马?”
龙骧手上自然什么东西都没有,正如杨朝栋所说,播州姓杨不姓龙,即使他现在把手枪拿出来打死杨朝栋,播州还是会派个其他姓杨的来当元帅,而不是让他掌权。他无奈道:“洋人的事,我先不和你吵。但是你得派人负责监视他们,看看他们有没有不轨举动,防止咱们被人里应外合。你自己,也得注意点。我听说你前几天,把宋家的闺女糟践了。宋世恩是你手下的大将,宋家的人马在第三、第七两道防线上负责布防,你这么搞……”
“我这么搞咋了?你当我不知道你的底细,当初是谁吃着碗里看着锅里,把我的几个妹妹全包圆了?你还有脸说我?管好你自己的事,我的事,你少搀和。宋家在第三、第七两条防线,离我这还远着呢。我回头就把田镇彪和他的御林军放到关下那最后一条防线上,保证万无一失。再说了,他宋家还想怎么样?他们家没了官位,连地都被你分了,不也是没放个屁么,睡他个闺女,那是给他脸。谁让他闺女不在家待着,来前线找爹的,活该。我告诉你,我眼看就要打一场大胜仗,到时候这些破事,全都不叫事,你就等着给我请功吧。”
他一边说,一边将一个竹筒扔到龙骧面前,“你不是认识字么,自己看看。这叫啥?这叫有福之人不用忙,无福之人跑断肠,老天爷送我这么大的功劳,我想不发迹,老天爷都看不过去。他们明军将帅不合,主将在关前成亲,我杨朝栋不派人去贺贺喜,也显的我不够交情了不是?要不妹夫,你来一趟?替我去给郑国舅,送一份大礼,这功劳我让你一半。”(未完待续。。)
第四百六十六章夺关(十一)
龙骧将那竹筒里字条展开反复看了几次,闭目思忖,猛的一拍桌子,把杨朝栋吓了一跳。“不好,覃氏中计了。你赶快把几大家的头人都叫到帅堂议事,看我眼色行事,把他们都抓起来。咱们关内,必有叛徒。那些洋兵,也要派人捉拿,不要走了一个。咱们得马上做好准备,恐怕官军这就要对咱动手。”
杨朝栋开始也是一惊,随即就镇定下来把眼一翻“闹啥呢?这是我的地盘,不是你的驸马府,你在我眼前咋还拍上桌子了?要不是看我妹子的面子,就冲这,我也得把你打个鼻青脸肿不可。你自己害怕就直说,我不会让你送死的。赶紧回家,搂着我妹子睡觉去,这没你事。你就别跟着瞎起哄了,比什么都强。你刚才还说我睡了宋家闺女,是胡闹。你这倒好,直接要把他们几家一勺烩,我看你比我胡闹多了。他们几家的部队关里的不说,山下面,就占了七条防线,你这是要逼他们倒戈啊。”
龙骧急道:“现在不是跟你抬杠的时候。此一时,彼一时,不能一概而论。眼下是他们几家里,至少有一家已经暗通朝廷,要卖关了。这个时候再犹豫,非出大事不可。听我的,赶紧下命令抓人。趁着现在,一切都还来得及。晚了,就怕来不及了。”
“行了吧。别在这拿大话吓唬人,卖关,卖给谁啊?他们几家也是咱一条线上的蚂蚱,咱完了。他们能好的了?再说,你有什么证据说他们卖关?我看这消息是好事,怎么你倒说是计了?这郑国宝什么出身,我比你清楚。他是大兴一个土刀笔,文混混。纨绔子弟,绣花枕头。平时跟江湖草莽作对还行,真要真刀真枪的上阵,立刻就怂。在成都就磨蹭着不想上前敌,肯定是怕战阵。这回办喜事,我看也是要借机。敲一敲土司们的竹杠。这有什么可疑的。尤其他还打了刘大刀四十军棍。你个外来户不知道我们这边的情况,刘铤在四川,可是个不好惹的刺头,打了他。这回有姓郑的好受。现在下面的人虽然多。可是心不齐。内部矛盾丛生,还有将帅不合,正是咱们做手脚的好时机。我到时候。命人带兵下去,偷袭狗官的大营,放一把大火。先烧光他的粮草军械,让他不得不退兵。若是运气好,把狗官的头砍下来,这一仗咱们就赢定了。”
龙骧越听越怒,勃然道:“一派胡言!你这样搞,整个娄山关,都要被你葬送掉。你在这只要死守不出,与官军打消耗战,用你手上的炮灰,兑掉官军的精锐。让他们付出伤亡,不停的流血,就是最大的成功。谁让你出城去野战的?再说这次的情报,摆明是个圈套。什么棍打刘铤,这不摆明了是三国演义里的苦肉计?覃氏实在是不读书,才会中这种计策。我看,她八成都已经暴露了,这条线,不能信了。而单纯用这计,也没什么用处,即使你去偷营,也对关口没什么损失,我想这肯定是官兵与城内的人勾结,趁着你疏于防范时,来偷袭你的娄山关。几大家的人不一定要杀,但是一定要全关起来。等到将来退了官兵,再挨个给他们赔礼道歉,也能把这事圆过去,这次的事你必须听我的。”
杨朝栋虽然听他说的有道理,却实在不想放过这到手的功劳。他要想争夺大位,手上必须有实力,整个娄山关的部队,就是他最大的本钱。这些人在龙骧眼里是炮灰,可是在杨朝栋眼里,就是他未来发家的根基,看法上自然与龙骧不同。
如果单纯是在娄山关打消耗战,即使最后取胜,自己的人马怕也是伤亡过半。到时候田镇彪要来摘自己的脑袋,自己怕是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这情报是真的,它必须是真的。如果是假的,岂不是说明自己离帝位越来越远,圣天子百灵相助,也成了句笑话?
他把脸一沉“我说妹夫,你是认准了我脑子不好使是吧?既然你说了这是三国演义上的计策,我又不是没听人说过这书,这么简单的计策,能用么?可见,这一定是个真事。他要想设个套,怎么着,也得比这个计策高明点才行,否则能坑我么?再说了,官兵们向来就有将帅不和,互相看不起的毛病,这还是你跟我们说的呢,怎么到现在,你倒自己否了?刘大刀性如烈火,这要真是计策,他肯定不会陪着演戏。这么好的机会放过去,这仗还怎么打?把那些领头人抓起来,下面的人,心就散了,我更指挥不了部队,这仗没打,就输一半了。我说啊,你趁早还是走吧,别跟我这捣乱,到时候万一仗打的不好,是算你的,还是算我的?”
龙骧道:“现在不是分责任的时候,现在是要先把城守住,保住咱播州门户要紧。这样,你把几大家的首领找来,我与他们当面谈谈,看看他们是不是有二心。”
“这个办不到,他们有的在山下营垒那,有的去了官军那边,根本不在山上。”
“去了明军那边?”龙骧看杨朝栋说的理所当然,感觉自己有点迷糊“你说他们去官军那边,你还知道?”
杨朝栋冷笑一声“我说你是个纸上谈兵的酸秀才,你还不服?赶紧回家吧,别在这丢人现世了。你是个流民,不是我们这的坐地户,对于地面上的事,完全不懂,还敢来出主意?活活笑死个人。大战在即,做生意不方便,不趁着现在去赚最后一笔,什么时候动手?他们几个是奉了我的令,到官军那边做生意去了。我爹把盐都给了苗人,我手下的儿郎们食不知味,我不得买点盐么?听说这回官军手里,还有不少阿芙蓉,这可是好东西,弄点回去孝敬父皇,保证他老人家欢喜。我说你,也就别成天板着脸,训完这个训那个,仿佛一个播州就你能似的。书生之见,成不了大事,坐天下,靠的是人多钱多,地盘大。不是你那什么皿煮尸油,什么灯塔希望。我说妹夫,其实我虽然嘴不好,可我的心是好的。那几个孙子,嘴上不说,背后没少骂你。田氏那贱人,更是视你为眼中钉,肉中刺,早晚要害你。不如你跟我干吧,咱们联手,只要我当了太子,将来封你做个一字王,也没什么不行。”
龙骧确实不知道,战前地方和官军还有大宗的走私贸易,这时听罢,眼前发黑。“你……你竟然敢在这个时候和官军交易,还派的几大家的领头人去,你不要命了?他们去那之后,怕是把你带娄山关,打包卖出去,你到时候,连怎么死都不知道。像你这样乱来,此关用不了多久就得失守,我必须罢免你的职务,接管这里的全部防务。”
杨朝栋把怪眼一翻,“罢免我的职务,夺我的印把子?就凭你也配?我告诉你,这里是我的地盘,由不得旁人撒野。除非你拿来父皇的命令,否则休想叫我交出兵权。来人啊,给我送客!”
随着他的高喝声,几名混身铁甲的洋兵大步走入“尊敬的阁下,您有什么吩咐?”
杨朝栋听着这几个洋兵的话,就觉得身上格外的舒服。听听人家,多会说话,尊敬的阁下,就是比这龙骧拍桌子瞪眼顺耳多了,可惜就是他们没带几个洋女人来,否则就更完美了。他用手一指“把这个人给我叉出去,用乱棍赶出娄山关,他的人一个不剩,都给我扣下。他再敢来,只管用枪给我打,出了事,我兜着。”
“如您所愿!”龙骧被几只有力的大手一攥,双足离地,被拖出房间,只余下他声嘶力竭的叫声“杨朝栋,你必须听我的,这样搞,娄山关就完了,播州就完了!”(未完待续。。)
第四百六十七章夺关(十二)
娄山关外大营内,郑国宝与何恩、宋世臣等几人推杯换盏,酒兴正浓。这桌酒席的参与者甚少,除了几个播州方面的使者外,就只有郑国宝、曾省吾、以及几位勋贵子弟。
一来这事办的隐秘,外人不知消息。二来这几位播州秘使来此采办物品,郑国宝身为三军司命,带头走私,也符合他一贯形象,不会引起怀疑,也就不虞走漏风声。看着那长长的采购清单,郑国宝道:“这杨朝栋好大的胃口啊。铠甲、药材,食盐、粮草还有这快枪,我说,你们播州有几个会放快枪的,买这东西去了,除了当烧火棍,还能有什么用?抡圆了往下拍人,这可不如铁棍子好使。”
何恩一笑“钦差说笑了。杨应龙狼子野心僭号称孤,他的子弟也就没有一个好东西,这也是老天爷对他的报应。杨朝栋久怀反心,想要坐那伪朝太子,与自己的几个手足兄弟争个高低。这回受命在娄山关坐镇,对抗天兵,让他心里有了念想,想要靠着这点实力,作为起家的资本,把他几个兄弟赶下去,自己坐稳宝座。其实这段日子里,他没少给我们封官许愿,要拉拢我们支持他继位,还答应,只要我们支持他,将来他上位之后,就把夺走我们几家的东西,都还回来。从此之后,几家荣辱与共,福祸同当。他买这些东西,与其说是对付朝廷,不如说是对抗自己的兄弟。”
宋世臣也道:“正是如此。食盐在我们这些地方,比起银子还要好用。那些苗人交易。未必肯要咱的银子,只要布匹、盐巴,最近又加上了阿芙蓉。杨应龙以盐收买苗人,让苗人为他效力。杨朝栋有样学样,就也想多囤积些盐,用盐来收买苗人,对付自己的兄弟。那些甲胄、快枪,也是为了他扩充自己手下的实力。那些快枪不会使没关系,只要能吓住自己兄弟手下那些亲兵,那就足以让他满意。田镇彪现在也在娄山关。他是田氏的胞兄。手上又掌着御林军。杨朝栋时刻防着他对自己动手,有了这些铠甲快枪,就能镇住田镇彪,让他不敢动手火并。”
“哦。原来杨家还有这么一出好戏啊。几家荣辱与共。这听上去好象比朝廷的待遇可好多了。不知几位为何不肯相信他,还肯一心投奔朝廷?”这话说来虽然杀风景,可是实际上。这也是问题的核心所在。毕竟论起来,眼前这几人的祖上,都是追随杨端在播州开疆扩土的老臣之后,算的上是播州杨氏兴衰荣辱的见证者。其中不少人,乃是当初五司中的长官,七姓中的豪强,若论感情,他们无疑与播州杨氏更亲近。而且他们更愿意认可自己是大唐遗民这个身份,奉李唐为正朔,对于大明朝廷并不十分认同,若说他们忠于朱家天子,与杨家划清界限,实在不足取信。
何恩面色一正,“钦差,您问的有道理。只是杨朝栋的话,当年杨端也曾对我几姓祖上说过。结果又如何?到如今,杨应龙视我辈为草芥,想杀就杀,想罢官就罢官,搞的什么票选宣慰,让我几家全无权柄。后又夺去我们几家手中的田地,让我们子弟没了安身立命的根基。杨朝栋辱我几家女眷如同儿戏,心中几时把我们看做重臣?他的话,根本我们就不想相信。再说,就凭他手上的流民乞丐,还妄想成就大事,简直就是痴人说梦。我何家丁口数以万计,不能拿他们的命,去搏这个狂徒的前程。钦差放心,只要你答应破播州之后,不灭我几家宗族,我们就帮你灭了杨氏,绝无反悔。”
其余几位代表也起身施礼:“如违此誓,天诛地灭!”
“几位,你们这是做什么?有话坐下说,不要搞的那么拘束。你们既然心向朝廷,我就自然要手下留情,你们尽管放心就是。朝廷自来不会妄杀无辜,凡是知道进退,晓得利害的,都能得全宗族,若是怙恶不逡者,自然也就要受严惩,这才算的上奖惩分明。朝廷将来要在播州改土归流,这是定下的事,改是改不了了。不过几位放心,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流官任免上,本官也能说进去话的,哈哈,当然,我不保证我说的话一定管用,但是好歹他们也得参考参考我的意见不是?只要你们立的功够大,将来我就保你们一本。这播州流官初设,还是要选一批熟悉民风民情,知晓地理,忠于朝廷的人,担任第一批流官才是道理。”
几位首领心知,这建议权与决定权并无什么区别,未来天子的舅舅,他说的话不算,谁说的算?改土归流之后,几家往日的特权不再,今后发展的方向,就是努力成为大明的士绅阶层,从此可以安享富贵,乐守田园。若是自己几家可以任上几任播州流官,提拔一批门生故吏,将来这些人上位之后,对自己也能有个照应,这日子就好过了。
宋世臣几人一使眼色,纷纷将早已备好的礼物送了上去。“钦差自京师至播州,历经风霜,受尽颠簸,皆我等之罪也。这些不值钱的土产,是我们的一点心意,为钦差滋补身体所用,还望您千万不要嫌弃。”
“好说好说。几位既然知晓世故,那咱们就好说话。这次夺娄山关,你们几家可是全要出力。只要能把关卡夺下来,咱们后面的仗就好打了。若是这一仗打的不顺手,后面的事可就难办。十三道关卡里,有七道是你们几家说了算,其余六道,也要靠你们头前领路,指点路径。”
几家头人心里有数,这所谓指点路径,即使个托词,无非是要几家子弟充当炮灰,减少官军的伤亡而已。这种损伤不会太少,可是总好过族灭。毕竟这次带兵的人里,有着以杀人出名的曾省吾,若真是由他杀进播州,几大姓说不定也要如都掌蛮一般,被杀个精光。因此大家没口子答应,倒没人有什么迟疑。
等几家首领告辞离去,郑国宝又命人秘密请来曾省吾、叶履霜、邓子龙等人计议一番,各自领命前去筹备。任盈盈等他忙完了,才娇嗔道:“你这个没良心的。自己娶偏房,让我们几个给你操办,天下哪有这个道理?那两个女人是来分我们男人的,还要我们为他准备婚事,你就不怕我们在里面捣乱?”
“我的好盈盈,才不会如此呢。”郑国宝一边说,一边将她环住,“这次的金钩钓鱼之计若能成功,我定要好好犒劳我的女诸葛才行。要是没有你想出这么好的主意,我们打这娄山关,不知要费多少人马,耗多少力气。”
任盈盈没好气的打了他一拳“得了便宜卖乖。你就好了,到时候我们在前面浴血撕杀,你再新房里与唐家的大小姐,马帮的寡妇拼命折腾,倒是美的你。我告诉你,就这一回,这样的计策,以后不许再用了。还有,这些天,那马帮的寡妇得的宠爱太多,以后都得扣回来。”
“打完仗之后,她多半还是要留在四川经营咱的马帮,这些天,也就算是犒赏吧。这次用计的事,她马帮出力也不小的,还有唐门,你看这次光是毒药暗器、强弩硬弓,唐家就出了多少。还有门内的死士,也出动了大半,也算下了血本,咱也得对的起他们才是。”
“总之你有道理就是。”任盈盈没好气的道“覃氏那母狐狸怎么办?是不是也要给你活捉过来,任你享用?”
“那就不必了。这覃氏能擒则擒,不能擒则杀。擒了她,我也是要送到教坊司,为咱大明挣脂粉银子去。这回她自作聪明,通报消息,到时候,我要看她怎么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