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八章勤王(八)
张鲸深得圣眷,哪怕真有证据证明他与播州、女直勾结,也不至于身死族灭。那一坛瓜子金的事,证据确凿,万历也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若不是张鲸自己太过跋扈,公开顶撞申时行,也只是训几句,就过了关。自从那事之后,万历渐渐觉得张鲸太过专横,已经大失奴婢本分,却也只是想要,将他的职位革除,让他回家养老而已。
可就在此时,骆思恭方面上报了一个重要消息,播州方面来的人,并不是几个送金子的那么简单。根据锦衣卫方面掌握的情报,进京的播州人足有几百,并且积极串联,在京师内搞起了各种小动作。大明朝京师之内,出现大批反贼活动,这倒不足为怪。毕竟播州不具备和朝廷兵戎相见的实力,派人采取银弹攻势,意图软化大明对播州的态度,也是理所应当。
只是从锦衣卫方面掌握的情报看,这些人的活动范畴,远不仅仅是疏通关节那么简单。听说连杨应龙新招的女婿,号称九头驸马的龙骧都亲自到了京师。这人生就一张利口,脑子里又装满了奇怪的知识,在播州就是以能折腾闻名。杨应龙几个女儿,都被他折腾到了自己家里,几个公主共招一个驸马,也得算是奇闻。他上下打点之余,还在散布着自己的一种奇特的政治理念,按照锦衣卫交上来的材料看,似乎是在宣传什么虚君实相,君主立先。
也就是将原有的内阁权力进一步扩大。君权则被大幅度限制,朝廷的大小事宜,决定于阁臣,而不决定于天子。再立一部法典,连天子都要遵守,也即是所谓君主立宪。只要他这个主张真被世人所接受,皇帝,也就成过去的万民之主,变成了一个荣誉象征。只负责盖章同意,其他的什么都管不了。乃至连不同意三个字。也没有资格去说。权力上几近于无。财产上,也要将大批的产业交出来,改由内阁按年拨发给皇家一笔生活费用。各地方藩王则全部要自谋出路,朝廷不再负担其开支。皇庄田地。也要一律充公。
这种建议。等于是要绝了大明的根基,与篡位谋反无异。据说这种宣传,不只局限于普通民众。已经蔓延到了官场。下面有大批的国子监生,秀才、举人附和,这些朝廷喉舌,却站到了朝廷的对立面上。又有证据表明,龙骧已经在于部堂高官接触,兜售他的这套理念。更为要紧的是,有不少官吏态度十分可疑,并不把这种会谈的内容上报,相反,开始运用手中的权力,包庇纵容杨应龙。京师内,宣讲这种该抄家灭门的论调,也不用避讳其他人,也没人去管束。接着又是妖书,梃击两案发作,要说这里面没点联系,万历可不怎么信。对外说,那进宫之人手里拿着木棒,可是事后搜检,那人身上,可带着十几枚火雷。若不是宫禁之内高手如云,真让他把火雷用出来,后果不堪设想。
他看的出来,这种思想居然被许多大臣接受并认同,这些人又借助皇帝给的权力,想把这君主立宪真的搞起来。国子监那边,都有监生叫出口号,要占领国子监和文庙了。有这种想法的大臣到底有多少,万历自己也没有把握,又逢红丸案发,万历索性将计就计,就演了一回引蛇出洞。李太后原本是想把儿子抢到自己宫里,或是交给自己看着顺眼的儿媳照顾的,没想到郑娘娘居然针锋相对,公开抗旨。她带着人来这里算帐时,才知,这一切都是万历的计划。他要试出,到底有多少人,肯支持龙骧,去搞这虚君实相,荣誉内阁。乃至地方上,又有多少人,想趁机实现区域自制。
这种试探,也离不开李太后的配合。如果她把真相说出去,或是执意从中作梗,那么万历也没的掩瞒。好在太后终究还是知道,这件事的关系重大,乃至后来的王恭厂大爆炸,更让李太后看出,这帮人为了做到这一步,已经可以无所不用其极。不惜制造那么一起大灾难,来要求皇帝妥协。她虽然出身不高,可也不傻,什么天灾,非立新君不可?分明是借机逼宫,想搞篡位。太后当时也是一阵后怕,若是万历真的病倒到不能视事时,那么这些文官的逼宫,自己个妇道还真难以应付。一旦形成了君主立宪的局面,自己这个太后,还有什么用?
因此答应与儿子合作演戏。乃至张鲸请旨,宣潞王进京,她也全都同意。以张鲸等人看来,万历与李太后母子失和,加上戆山和尚发配,灵印寺发还崂山派道士等事,太后借机立一个听自己话的儿子为皇帝,完全说的过去。却没想到,在这事里,真正被牺牲掉的,反倒是潞王千岁。
“若是潞王千岁真进京即位,太后又当如何?”
“若果真如此,凤阳府要么多一个圈禁的藩王,要么,就是母后少生一个儿子了。”万历说这话时,脸上表情冷漠,不带丝毫感情。显然,他对潞王这个同胞兄弟没什么好感,也不会介意下杀手。这也难怪,这次叫嚣着限制君权的这些大臣,有不少人都主张趁着万历重病,接潞王回来就藩,却不肯提万历的亲生儿子朱常洵。显然是这干人,已经背地里做出选择,认为还是潞王一系,更适合大明的江山传承。作为天子的万历,难免怀疑是自己这个外出就藩的兄弟,不肯老实当王爷,而是与这些大臣背后有什么往来,对自己的皇位,还有觊觎之心。
“当然,作为交换,朕也答应了母后两件事。第一,就是如果内兄在嵩山抗旨不遵,则太后就能处置内兄。第二,就是我妹子永宁的事,她没了驸马,你也知道。母后的意思,是不打算让她守着,可是公主改嫁的事,又无先例。这个里面,就要内兄,你想想办法了。”
郑国宝苦笑一声,心知自己与刘成一样,都算是政治平衡与妥协中,不得不妥协掉的那一部分。用自己的冒险,换来太后对这次试探的支持,仔细算来,其实还是值得的。自己的妹子也知道,这是个当上皇后,让自己儿子将来即位的大好机会,肯定不会拒绝这种交易,肯背地里派人来通知自己一声,已经算是对的住自己。只是第二件事,却比第一件事难办多了。给公主找个面首?这事万一玩脱了,还是自己倒霉。再说,要找个靠谱的面首,还要公主满意的,哪那么容易啊?
“永宁的事先不急,咱们先做正事。忠奸善恶,一试便知。小张伴伴,能携印而走,不与张鲸同流合污,可见称职。三位阁老,也能称病不出,不在那些诏书上附署,亦是朝廷干城。只是李世达等三人,有负圣恩,居然真的信了那些鬼话,真当朕不能除了他们?还是那位杨贼手下的九头虫,真有惑人心智之能,让三位朝廷的老臣,都肯听信他的妖言,去信那什么虚君实相的话。”
郑国宝心想,张诚携印而走,多半也是被皇帝保护起来,否则东厂怎么可能找不到他的下落。这回消灭张鲸之后,这位小张伴伴怕是要成为一颗新星,在内廷之中呼风唤雨了。不过他比张鲸聪明,应该不会和自己为敌。他压根就没打算给万历科普虚君实相的优劣,只顺他的话头道:“这些人一来是老糊涂了。二来么,那个姓龙的,竟然能让杨应龙把几个女儿都许给他,可见确实有些祸乱人心的本事,几位老臣受了他的蒙蔽,也不奇怪。至于下面那些大臣,他们本就有自己的私心,受了蛊惑也不奇怪。但不知天家目前武备如何?须防范老阉奴狗急跳墙。京营兵士倒是堪用,只是不知其中有无逆党混杂。”
“内兄放心。这计策定好之后,朕已经派了心腹之人,到辽东传旨,命宁远伯派兵进京勤王。李家的数千虎狼家丁,足够对付这群叛党了。这回内兄回京,也可以看做是一个信号,朕也准备动手,开始收拾这些乱臣贼子。内兄,我与若男已经商议妥当了,这一战,就由内兄指挥,不知内兄可有此胆量?”
郑国宝忙起身离座“天家有命,臣不敢不遵。只是臣从未领兵带队,不曾经过战阵,只怕有负圣恩。耽误了大事,那就更无颜面见君上。”
“诶?内兄怕些什么,左右不过是些土鸡瓦犬,何堪一击。不拿他们祭刀,将来内兄又该如何挂帅出征,扫荡播州?常洛夭亡,朕的江山,日后定是常洵的。他坐江山,不能离开你这个舅父帮衬,你不趁着现在多积累些功劳,将来也不好辅佐他。不必多言,郑国宝听旨!”(未完待续。。)
第四百三十九章东厂(一)
“张督公。你再犹豫下去,可就剩了死路一条了。”东缉事厂内,看着如同热锅蚂蚁一般走来走去的张鲸,龙骧再次催促道:“万历是真醒也好,还是假醒也罢。郑国宝进宫后,并未传出他被斩或被移交三法司的消息。太后那边,也对你不闻不问,求见也不予放过。内宫警备加强,分明是他们要动手了。 现在你还在这算计,又有什么用?依我看,先下手的为强,后下手的遭殃。只要打进紫禁城,逼着万历写退位诏书,咱们一切还都有救,否则就等着死吧。”
自从国舅府回来,张鲸就往来踱步,仿佛一头困在笼里的野兽般躁动不安。他已经明白过来,自己刚才是走了一步臭棋。若是随骆思恭进宫,在万岁面前痛哭一番,大不了,就是发配到南京,去种一辈子的菜,总不至于拉出去砍了。若是天家没醒,除非郑娘娘想要彻底抓破脸,大家也完全可以坐下来谈一谈,彼此各退一步,也未必没有个解决的办法。偏生自己选了最差的一条路,郑家不会和自己谈,天家若是真醒了,也会认定自己抗旨不遵,一心谋反,小命能不能保住,都在两说。
太后对自己的态度巨变,也让张鲸心惊肉跳,总感觉这是个非常不好的兆头。前往卫辉府秘密与潞王联络的太监,如同泥牛入海,一去不回。就在方才,总算有几个探路的人逃回来禀报,说是潞王府四周已经驻满了兵。既有卫辉府的两营新军。也有洛阳金刀门的忠字营。还有许多身份不明的江湖人,也把那围个严实,自己的人总算是机灵,才没搭进去。同时河南方面,还有几支神秘武装力量活动的迹象,原本想要调嵩山左家进京的,结果左冷禅及门下十二太保以及二十八宿,全都被人杀了个干净。一头一字排开,用长矛挑着挂在了左家门口。听说左家现在忙着办丧事,一营人马人心涣散。士气低落。已经不堪使用。女直那边,则是一来路远,二来这几年边军战力大增,女直跟边军打仗打十次输九次。想要他们进关帮忙也不大现实。
张鲸既想利用手头实力负隅顽抗。又想要向天子请罪。乞求免死。左右为难中,他自己都拿不定主意,哪条路才是正确选择。最后只是坐在那长吁短叹,什么事都没做。把个龙驸马气的两眼翻白,只是总不能越俎代庖替张鲸去做主。
“龙驸马,你不明白,事没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咱们手里是掌握了一批人,可是这些人里,掌兵的没几个。咱们手头的本钱,实在是太小了。京师里三大营不算,光是锦衣卫就足有上万人。还有各勋贵府上的家丁、佃户。算上这些人,咱们拿什么打?”
龙骧却不信服“这些人多不假,可是他们一时间,也根本调动不起来。咱们只要先下手为强,直取紫禁城,就相当于万马军中,取了敌人主帅的首级。就是大明的兵马再多,也无用处。 到时候只要把诏书拿到了手,还怕不能稳定局势?你这样在这耽误时间,不是白费力气么?”
“我这东厂地方大,军备足。还有高墙厚壁,易守难攻。若是官军真来攻打,靠这高墙,也能抵挡一阵。只要……只要天家想起我昔日的好处,或是太后能想明白,离了我,就没人能制衡郑家兄妹,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吧。要不然,龙驸马,你就带着我们离开京师,我去投奔新君。我熟知大明内情,典章制度,最重要的是如何约束臣下,我全都清楚。你们播州自立一国,缺少的就是我这样的人物。像是怎么训练密探,访查百官,扫除内奸,这些都是我所擅长之事,你们播州有谁能干?你们播州选秀女了么?我告诉你,后宫三千粉黛,这是规矩,连这都没有,还算哪家天子?离了我,你们什么都不成。单说一个阉割,这也是技术活,不懂的人,非闹出人命来不可。”
龙骧心道:若真要逃走,我也会带上李世达等几个部堂,好歹他们是文官,还能有点用。“我们播州行的是皿煮制,没有天子,只有总捅。只不过是因为情势特殊,才暂时实行终身制,将来,早晚要换成选举制。”
“没有天子?没有天子那天下不乱了套,大家听谁的?国不可无君,天不可无日。你们播州愿意叫什么没关系,实际都是一样的。就像蒙古人叫大汗一样,其实都是一回事。若说没有皇帝,你这驸马又是怎么来的?我告诉你龙驸马,名不正,言不顺。万事都要有规矩,没了规矩,不就翻了天去?而对万岁来说,最可怕的敌人,不来自于外,而来自于内。没有东厂访查百官,刑讯侦破,万一下面有人想要造反,那可是要出大事的。”
龙骧听到造反二字,心思一动。忽又觉得,这老太监说的话,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自己虽然有着超越了这个时代土著人的知识和见识,也在播州设立了社会保障局,军情统计科等单位。可是办事人员,都是播州本地土人,连字都不大认得,脑筋也不灵光。与东厂这些人比,倒是差了几分火候,或许这老太监,并非如自己想象的那般一无是处?
他问道:“若是想走。也要想个如何走法。这么多人,想要跋山涉水一路返回播州,根本就做不到。咱们怎么跑,也跑不过朝廷的大军。”
“这个老奴也想过了。”此时张鲸已经完全把这驸马当做了新主,口中也自称起老奴来。“咱们这些儿郎,依托东厂,掘壕而守。我在东厂内,存了大批弹药钱粮,凭着这些东西,坚守,怎么也能守他十天半个月。有这时间,咱们就可以跑出老远了。老奴在地方上,还有些关系可用,只要出了京师,我保证沿途畅通无阻,能顺利的抵达播州。至于那些财产……只带些要紧的就是, 其他的只好用来犒劳这些留守的部下了。”
龙骧听他这壁虎断尾的主意,虽然不如直取紫禁城高明,不过其中,却有可以拿来供自己使用之处。当下道:“既然如此,那还请张督公派人,将李世达,于慎行等几位老大人请来,要走,得带上他们一起。”
张鲸道:“那怕是不成。这几位老大人拖家带口,哪里走的脱啊。再说他们还有宗族子弟,累赘太多了,我看还是咱们几个人走,更方便一些。”
“张督公放心,这些人都已经被我说动,明白君主立先,乃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为了实现大业,区区宗族家小,有什么不能牺牲的?你只管放心,到时候各位老大人,都能放弃那些外物,跟着咱们到播州,去干出一番大事业。”
张鲸见他坚持,正要派人去请。忽然外面传来阵阵喧哗声,有人飞奔进来“督公,大事不好,有一支人马,把咱东厂的衙门堵了。”
张鲸色厉内荏道:“堵了?谁这么大的胆子,敢来堵咱东厂的大门,难道忘了死字怎么写么?去扫听扫听,是谁家的人马,吃了熊心豹子胆?”
“我们打听过了,是辽东宁远伯家的家丁,带队的是宁远伯的几位公子,说是奉了圣旨,要来拿您。”
“一派胡言。他一群辽东的边军,无旨进京,就是谋反。还要拿我?这分明是郑贵妃兄妹谋逆,要行篡逆之举,吩咐下去,全军上墙,给我守住,不许放一个人进来。咱们要跟这群反贼,斗到底。”(未完待续。。)
第四百四十章东厂(二)
东厂之外,李家的家丁,已经排好阵势,做好强攻的准备。这些亡命家丁,都是在辽东战场上,和女直人,蒙古人,真刀真枪,见过血玩过的主。不论是诛杀王杲,还是计杀女直二贝勒,乃至于几次把图门汗打的丢盔弃甲,其核心力量,都是这些亡命家丁。李家得以独霸辽东,靠的也正是这支精悍能战的武装力量。
原本李家的家丁有六千之数,后来铁岭大银矿被开采出来,李家腰包越发丰厚,财大气粗,家丁的数量则翻了一倍。一万两千家丁之数,放眼国朝武功体系之内,也是首屈一指,再无人可与其颉颃。今日在此的家丁,看来也有几千人,个个目光有神,身带杀气,那股百战精兵,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老军伍特有的杀气,东厂的番子万难相提并论。以武功而论,或许东厂的番子各有所长,可要是打起来的话,一个李家家丁,怕不能顶五个番子使用。
“龙驸马,你的播州兵呢?待会要是真打起来,恐怕还是要靠您的播州兵挑大梁。实不相瞒,老奴手下的番子,都是江湖功夫,与这些军伍们,打不起的。听说播州练新军,很是有些门道,恐怕还要驸马,多多费心。”
龙骧见了着边军家丁的气势,心里也有些没底。“不是看书上说,明朝部队腐朽没落,如同乞丐,是没有什么战斗力的么?还以为都是一群熊包模样,体柔音轻一推即倒。怎么今天看这些部队。似乎剽悍的很呢。就是播州练出来的新军,与他们比起来,似乎也占不到上风,关键是我的人,现在都找不着啊。只靠身边的几个保镖,能顶什么用?”
他带来的三百护兵,并没有都带在身边,为了隐蔽起见,大多散居于京师内几个秘密联络点中,等待起事时。再临时发动。可没想到的是。这些人一到了京师花花世界,比起播州富庶不知多少,心眼就活泛起来。
再见明军威武,联想到播州的苦寒。以一地而敌全国。也是有死无活的结局。不少人就动了心眼。再后来干脆纷纷逃散,自谋生路。龙骧想要用人时,派人去招呼。居然只聚了不到三十人,十成里去了九成。这种事太过丢人,也与龙骧与张鲸说的,播州部队纪律第一,令行禁止相差甚远,因此隐住不说,现在让他调兵,又到哪去调?
“张督公,这个调兵的问题么,是这样的。如果用我的播州兵打,那样怕是效果不好。现在可以说是辽东军假传圣旨,蓄意谋反。让播州土兵参战,难免就成了张督公你借外兵来造反,士气上对咱们不利。再说播州人,听你们京师话听不大懂,指挥起来不大方便,我看,还是为了保证指挥效率,用东厂的番子比较好。对了,听说东厂里有许多武林高手,不如干脆就让他们前去行刺。将敌人的主帅刺死,这些辽东土兵必然大乱,咱们趁机杀出去,说不定还能招降不少兵卒。”
张鲸暗骂播州人果然靠不住,之前张口讲打,闭口讲打,真到了打的嗣后,却连部队都派不出来,就这点本钱,还打个鬼?他摇头道:“龙驸马,看来您也是个不知兵要的。若是行刺真这么容易,那还练兵干什么?李家的几位公子,虽然都是不要命的主,打仗时冲在前面,可是谁的身边,也没少了家丁护卫,那些武林高手,连人家的面都见不到,就得被砍成肉酱。这样的高见,您还是自己留着吧。”
大着胆子探了探头,见几个年轻人,带着家丁在队伍最前面,正自叫骂的凶狠。用手点指道:“龙驸马你看,这就是李家的那几个公子了,李如梓、李如樟、李如梅,一口气派来三位公子,几千家丁,李成梁倒是看的起老奴。”他此时心里已经感到绝望,估计这回是九死一生了。这些辽东家丁,能够如此迅速的进京,分明是在郑国宝回京前,就奉了天子的诏书,秘密回京勤王。
这么大的部队进京,自己全都没有发觉,肯定是东厂内部出了问题。再考虑之前郑国宝能瞒过自己的耳目,直接出现在府门以外,更说明东厂内,存在着卧底。厂卫一体,厂自卫出。原本以为自从入了东厂,那些人就该和锦衣卫没什么瓜葛,没想到,身边的人,竟然有叛徒。他现在几乎已经无法相信任何人,看谁都觉得像是锦衣卫的卧底。
比这还要严重的就是天子对自己的态度,如果说之前他对万历的苏醒抱有怀疑态度,现在的他,则是可以认定,天子的所谓病重不能视事,根本就是一场事先设计好的陷阱。也只有如此,才能解释,为什么李家兵进京勤王的如此迅速。这种阴谋,以往自己是参与人加上具体实施之一,这回却成了阴谋的目标,看来这回真是要报应临头了。
他不认为自己的部下能抵挡的住眼前这些剽悍的边军家丁,更不认为区区东厂有资格和朝廷掰一掰手腕。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期待这些番子们可以多坚持一会,给自己留出逃跑的时间。大明既然已经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处,那么播州,就是条退路。只希望杨应龙那种土人不难应付,自己还能保住荣华富贵。
“李家的几个公子,你们带着大队人马,包围东厂,莫非是要造反么?”清了清嗓子,张鲸高声呵斥,作为多年的上位者,这份威仪还是有的。“你们李家在辽东无法无天,到了京师,别想继续胡作非为。别以为有国舅撑腰,你们就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告诉你们,如果执迷不悟,你爹也保不住你们的脑袋。”
李如梓等人在关外本都是横行霸道惯了的狠人,拿杀人都不当一回事,大明朝唯一一支不怕文官的部队,可能就是他们李家将门,阉奴怎么放在心里?吐了口唾沫“娘的。老阉货,你还在那咋呼啥呢?我告诉你,我们哥们,这回是奉了万岁的圣旨,进京勤王,捉拿反贼的。你个小小的东厂算个球玩意?我告诉你,就是三法司,我们也不在乎,今天我话放到这,谁敢管你的事,我们就打谁。里面的小子给我听着,我们是来抓张鲸的,不是来杀人的。你们麻溜把门开开,跟你们没关系。要是跟着张鲸混,一会我们可拿炮轰了。”
张鲸眼前一黑,心知要糟。这帮辽东兵素来胆大手狠,什么招都敢用。这回有了圣旨撑腰,更是无所不用其极。如果真有国舅支持,说不定真敢在京师城内开炮。“你们……你们简直是反了。口口声声说奉旨,圣旨在哪?没有圣旨,你们就是反贼,我手里,可有太后的懿旨。孩儿们,给我顶住,他们是叛军,等到三大营的平乱军一到,立刻就能把他们全数拿下。来人啊,给我把咱东厂的火器都架上去,谁敢来攻,就给我杀杀杀。”
东厂的番子手中装备也自精良,只是前次祝尽忠出发时,带走了大批火器弹药投了郑国宝,现在手头的器械不够充足,不过勉强也可支用。对比器械,真正困绕番子们的是士气。与乱军相斗,死了可以得抚恤,作战可以得奖赏。若是和朝廷的戡乱军斗,那就是助纣为虐,是要身死族灭的。眼下自己到底是忠是奸都说不清楚,这仗打的,如何能有精神?(未完待续。。)
第四百四十一章东厂(三)
那些李家的家丁,好在并没有趁机展开攻击, 而是慢条斯理的列好队型,拉开阵势。又把一排排虎蹲炮一字排开,列在外面,摆出要炮打东厂的架势。这种炮是戚继光当年的最爱,虽然炮本身不大,但是携带方便, 对付东厂这种建筑,也十分合适。李如梅则喊道:“摆弄这破玩意有什么用?待会等国舅来了,干脆直接放火,以火攻取胜,把他们全都烧成烧鸡,看还玩命不玩命。”
张鲸从墙头上退下去,吩咐手下道:“去,把余沧海、岳不群二人叫来,待会叫他们做好准备,把郑国宝给我杀了。”他现在已经不大希望真能守住东厂,只盼着把郑国宝置于死地。自己当初收容的死士,现在也该发挥点作用了。从杀死三定,抓来那些尼姑开始,他就想着想办法毁掉恒山派,捉拿刘菁。以这个为郑家生下长子的女人为筹码,换取郑国宝对自己的退让。现在既然谈判的可能不复存在,那就让这些人,把这个自己的大敌除了,也算解了心头之恨。
龙骧道:“若是他们真用大炮加火攻,我看外墙还是守不住,我来负责布置下面巷战的准备,另外咱们找个时机,得想着突围了。我看,是不是先发一下军饷,犒劳一下三军啊。”
张鲸的财产大多放在家里,手头数量有限,这军饷发的也不痛快。最后只能写了一大堆的欠条“孩儿们,平日里你们吃喝嫖赌。敲诈勒索,乃至夺人产业妻女的事干了多少,不用咱家多说。现在咱的地牢里,还关着那些尼姑,你们这些人,有几个是没上过她们的?要是真的打破了咱的大门,被抓到锦衣卫里,你们多半逃不过那一刀。所以现在,你们跟咱家一样,都没有什么退路。只有拼下去。拼到朝廷大军前来剿贼。这是唯一的出路。这些欠条,算是咱家欠你们的债。只要这一仗打赢了,将这伙乱兵打下去,将来拿着欠条来找我。一律双倍给钱。你们谁抢到多少是多少”
又是恐吓。又是发饷。低迷的士气总算振作了一下。靠着这股血勇,大概能多撑一时三刻吧。岳不群,余沧海二人。也来到张鲸面前见礼。张鲸看了一眼岳不群,他一条右臂已经被斩了下去,空荡荡的袖子,系在腰上。“岳大侠,你的左手剑,练的怎么样了?”
“回督公的话,小人现在的左手剑,已经比自己的右手剑更快。保证能将郑国宝的首级割下。”岳不群紧咬牙关,声音里透着恨意。自己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全是郑国宝害的。连自己的这条手臂,也是毁在他的爱妾蓝凤凰的手里。所以他现在只要能杀了郑国宝,什么都不在乎。
“余道长,你的青城派原本是江湖第一流的大派。就因为郑国宝插了一手,弄的你现在,却是有国难奔,有家难回。这回,也是你报仇雪恨的机会。以正道两大宗师级人物联手一击,我想他怎么也逃脱不了。只要杀的了他,我保证让二位各自都能回归本派,重掌门户。”
岳不群道:“那也不必了。这些日子听了龙驸马的讲说,岳某茅塞顿开。只要能实现龙驸马口中那人间天堂,我又何惜此身?我这也算是龙驸马说的,为万世开太平。”
这时只听外面一阵喧哗,张鲸二次上墙,才看到播州兵左右分散,波分浪裂般让出一条道。郑国宝头戴无翅乌纱,身穿一件坐蟒服,金光闪烁,分外醒目,脚下是粉底快靴。脸上得意洋洋,胜券在握的模样。身边一个三十上下,姿色出众风姿绰约的美妇人,扶剑侍立在旁。而另一边的几人,更是让张鲸胆战心惊,竟然是定、英、成三家国公以及大明的一干勋贵,连李太后的娘家,武清伯府,也有人跟随在队伍之中。这些年勋贵势微,京师勋贵集体亮阵,这可是破题第一遭。
郑国宝怀抱圣旨,步态从容,来到阵前高声宣读。那些东厂的番子,之前好不容易被张鲸鼓舞起来的士气,又瞬间跌落到了谷底。圣旨已经来了,这还能说对方是反贼么?这么多勋贵一起出来佐证,也足以证明,交战的双方,谁才是帝国真正的敌人。东厂的番子未必怕死,但是却绝对怕以反贼的身份而死。张鲸感觉身边的目光里,多了许多怀疑、怯懦、疑问和其他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再联想到,自己身边不知道谁是锦衣卫的卧底,顿时觉得周身不自在,仿佛下一刻,就会有兵刃暗器从不知名的角度袭来。
“别听他的,他说的全是假话!郑家兄妹叛乱谋大逆,谋害天家。现在又来对我东厂下手,儿郎们给我顶住,咱家这就去三大营、御马监,前去调兵。”喊了这么几句之后,顾不上看效果如何,张鲸狼狈的逃下高墙,先往东厂内的密室走去,只盼着赶紧和龙骧一起杀出重围,逃到播州去。勇士营那边,他是不抱希望了,朝廷既然已经想好了对付他,勇士营那边怕是瓦解的更快,等那的救兵,根本不靠谱。
可是连问了几人,却都说没见到播州的那位龙驸马,连带他带来的土兵,也全都不见了踪迹。张鲸暗道不好。那些土兵个个身高体健形貌与中原人大不相同,如果还在东厂内,没有道理发现不了,除非是他们先开溜了?
就在他想着龙骧能逃到哪去时,却听前面传来阵阵欢呼之声,有人高喊“我等降了,千万别开炮啊。”
东厂的崩溃速度,比张鲸预料中的还要快上许多。守门的东厂番子,显然不愿意以一个谋逆者的身份,被大炮轰死,结果张鲸一走,就开了门。这些辽东的家丁,立刻就猛扑了进来。但是忠于张鲸的番子,却利用东厂内部的地形,展开了积极的防御,使得部队的推进,也不如郑国宝想象中顺利。
那些番子手中也有火器,又利用自己熟悉地形,加上身手矫健,确实给这些家丁队造成了一定的伤亡。看着进展并不顺利,李如梅脸上有些尴尬,陪在郑国宝身边,挠了挠头“我们这些人在辽东打仗习惯了,只要破了门,下面就剩下进去抢人头了。没想到,东厂守门的是熊包,进了门之后,反倒遇到了硬骨头。儿郎们不大会打这种仗,让国舅笑话了。”
他们弟兄带兵勤王,图的是将来按功领赏,人人混个官当。最后到各地去当一当总兵,像李如松那般,开府建衙,既实惠又风光。辽东李阀,世代将门,但是从没想过谋反,也没考虑过布局运筹的事,所想的左右不过是如何保住官位,如何把自己的官变的更大。若是这回勤王勤的好,宁远伯变成宁远侯,再不然来个丹书铁券,就最好不过。眼见仗的不顺手,生怕国舅因此看不起李家的人,耽误了老爷子的封侯大业,回家是要吃家法的。
李如梓脱了光膀子,就想带队去冲一冲。被郑国宝一把拽住“发什么疯?你是主将,应该待在指挥的位置上,喊着儿郎们给我冲,而不是跟我冲。你要是中了枪弹,这队伍谁指挥?你们李家兄弟哪样都好,就是打仗太玩命,这个毛病得改。还有,以后你们李家得练练怎么打巷战,否则将来还得吃亏。”他看了看东厂的布局,“打仗我是外行,不太懂。不过我看这房子挨房子的,离的都近,要是放把火,我就不信他们还能顶的住。”(未完待续。。)
第四百四十二章东厂(四)
东厂的房子,基本都是木制结构,彼此离的也近。一旦放火,马上就是火烧联营之势。李如梓犹豫道:“国舅这主意好是好,可是这么一把活烧下去,这东厂可就剩不下啥了。仓库怕也得烧个干净。将来重建的时候,不知得花多少本钱。”
“怕什么。这回得抄不少人的家,得的脏银,足够盖起几个东厂。没关系,给我烧。从外面给我围住,不要让人跑出去。”
郑国宝这命令,下的终究还是晚了一步。如果是早一些下达,那位播州驸马龙骧就逃不掉了。等他下令点火之后,火焰升腾,东厂内一片鬼哭狼嚎之声。外面又都被辽东军围了,举手投降的,自然全都擒了。有些想要靠着一身好功夫杀出去的,却全都被枪打箭射,一身武功不等施展出来,就全做了无名鬼。
东厂内的人,眼见出去是个死,留在这里等的是烧死。一部分人被迫投降,其余顽抗的,则不顾一切的努力救火,等到李家的军队再杀进来时,这些东厂的残部,一个个脸色黝黑,熏的仿佛个灶王,累的只剩下在地上喘气的份,连反抗的气力都没有,捆起来格外省事。
郑国宝面带冷笑,与宁中则携手前行“咱们进去看看,张督公怎么样了。是不是被大火烧的,直接见了阎王?要果真如此,那可就便宜他了。我可是联系了京师里最好的刽子手,祖传的手艺。还是要伺候张督公三天三夜,才让他上路的。”他一边说,一边从一个倒在地上的番子身上踩过去,脚在对方肚子上用力一踩,顺势一碾“鞋底有点脏,正好擦一擦。”
宁中则噗嗤一笑“还有那么多千岁看着,你有点正经模样。如今你身份不同以往,天家给你加了一品大都督衔,以后还要挂帅征播州,可不能再像以往。”
几位勋贵后面看着。也只是一阵大笑。并不多说什么。作为大明政治舞台上背景陪衬一般的勋贵们,已经沉寂了太多年。乃至于很多时候,人们都会把他们视为朝廷的米虫,任人摆布的小丑。至于其祖上跟随洪武大帝驱逐暴元。跟随永乐天子起兵靖难。扫荡蒙古。讨伐安南等战功,已经鲜有人提起。整个勋贵集团,日渐边缘化。在文官的眼里,成了朝廷的毒瘤,国家的累赘。当年成国公朱希忠冒火救驾之功都能被否定,挤兑的朱应桢自尽身亡。如今的成国公朱鼎臣,袭爵之时,也曾受过无数刁难,受了不知多少白眼,若不是有郑娘娘一脉的帮衬,怕是也袭不了那么顺当。
这些窝囊的日子,哪个勋贵能从心里忘了?这回文官们自己找死,去信了那君主立宪的鬼话,背地里搞起了小动作。而勋贵们全都团结在天子身边,没人去同流合污,这一宝,算是押准了。等到灭了东厂之后,只要大家不笨到去和郑娘娘作对,将来大家都有好处。这回剿灭乱党的事,天子特令各勋贵随行,帮办军务,实际也就是个每个人刷战功的机会。毕竟作为军功起家的勋爵,还是得靠军功再造往日辉煌。
这种男女间调笑,他们都会装做没看见,没听到。做了这么多年布景,装瞎子当聋子,已经是拿手的本事,谁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该哈哈一笑么?
可就在大家神情放松之时,死人堆里忽然有人喊道:“国舅小心,有刺客。”就在那喊话的同时,一具已经被放到死人堆,正等着焚烧的尸体忽然跃起,长剑化做一道寒光,人剑合一,直取郑国宝。
这一剑来的突兀,尤其那些死尸,都是辽东兵确认过的,往往还捅了几刀,以证明死透了。谁也想不到,这尸体还能动手行刺,全都没做防范。要不是那声提醒,郑国宝怕还真躲不开这一剑。宁中则虽与郑国宝说笑,但丝毫没敢放松。一听提醒,手已经放在剑上,见刺客袭来,二话不说,先是一把推开郑国宝的同时,手中长剑出鞘,直接迎了上去。片刻之间,二人已经对拆数招,那人攻势受阻,身形落地,宁中则后退数步,胸脯剧烈起伏,呼吸急促。短短数招之间,她已经几次遇险,要不是五岳秘剑有成,怕是已经伤在剑下。
“贱人!你还敢为了他,与我动手么。”行刺之人浑身血污,狼狈不堪,脸上也满是灰尘,看不清五官。一条右臂已断,只剩个袖子系在腰上,左手持一柄利剑。两眼直盯着宁中则,咬牙切齿,恨不得将其食肉寝皮的模样。此时,从尸堆里,又跃出一人,手拿宝剑,却遥指那行刺之人的后心。“岳掌门,算了吧。你现在还要行刺国舅,不是牵连无辜么?扔剑投降,还来得及。国舅爷,我是青城掌门余沧海,刚才就是我提醒的您。我这算不算戴罪立功,能不能宽大处理啊?”
“师兄?”宁中则身躯颤抖,手中的宝剑,无力的指向地面。若是在之前,她一定会扔下宝剑,扑到师兄怀中,哪怕他当年杀妻也好,与自己的一切都是精心布局也罢。看在多年夫妻情分上,都可以装做,这些事压根没发生过。只要他肯回华山,自己还是会与他一起生活下去,走完后面的岁月。只是经过了那一晚良辰美景奈何天之后,她现在已经做不到这么决绝的扑向师兄,放弃国宝。可是现在两人敌对,她又该如何抉择?
“岳不群,你原来是投了东厂?”郑国宝冷声道“那之前刘三爷之死,也是你们东厂所为了?这辟邪剑法,想必也是东厂的人,给你的剑谱吧。我也是一时疏忽了。葵花宝典,本就是宫中之物,你学这个,自然是在宫中学比较方便一些。”
“师兄,你学了那葵花宝典?”宁中则对这神功并不熟悉,只是后来曾听郑国宝介绍过,自己的师父师叔,进宫后都学过这门神功。自知这功夫的厉害与练法,一想到师兄竟然已经净了身,更觉得心中百感交集,不知说什么才好。
岳不群一阵狂笑“不错。你难道才刚明白?刘正风,曲阳,都是死在我东厂手中。谁让他们执迷不悟,不肯和我东厂合作,那就只好去做死人了。恒山三定,也是我杀的。可笑她们当时,还以为我是要找她们借钱,根本未加防备,也不知,我岳某自练神功之后,出手何等迅速,活该一死。宁中则,你这贱人与郑国宝果然勾搭在了一处,铁面御史之女,是个水性扬花的贱货,真是可笑,可笑。”
“师兄!你听我说,事情与你想象的,不一样。”宁中则还想解释什么,岳不群却已经说道:“别说废话。我现在要杀了郑国宝,你若是还想死后葬在我岳家的祖坟,就给我闪开一点。”
他身上有伤,却似全不在意,暗运内气,将长剑一摆,又待攻上。宁中则却眼含热泪,将身子挡在郑国宝面前,手中截虹剑仿佛重有千钧,勉强举起,对着岳不群“师兄,对不住。我不能让你,杀了国宝。要杀他,除非你先杀了我。”
“杀了你?”岳不群却是怒极反笑,将头一摇“愚蠢女人,你以为我会对你手下留情么?当年若不是为了拉你爹下水,我又怎么会布局设计,跟你睡觉。当初我对你还有点歉疚,可是如今,你居然真的和郑国宝走到一处,我的歉疚,也都没了。你就给我死吧!”(未完待续。。)
第四百四十三章东厂(五)
岳不群身形再次直取郑国宝,宁中则却依旧拦在路上,手中的剑垂指地面,既然不能面对这个男人,又不能舍弃自己的真心,那还是死了,就一了百了了。可是岳不群却觉得身后金风响动,忙回剑一格,将余沧海刺来的这一记暗剑挡开。“余沧海,你敢算计我!”
“岳不群,你自己想死,不要拉我下水。我还没活够呢。我来投奔张鲸,是想求条活路,东山再起,不是来求死的。刺死国舅,我们还能活么?你能不能别他娘的发疯了。”
就在这个当口,辽东兵丁,已经四下围拢过来。在自己确定的死人堆里,居然蹦出两个活人,这简直就是当面打脸。李如梓面色铁青,盯着那几个负责集中尸体的家丁“给我扑上去,弄死这个残废。我保你们家人一份铁杆钱粮,你们几个都能算做阵亡。”
按照李家的规矩,这几个家丁属于严重失职,应该处死。若是那样,则任何抚恤烧埋全都没有,家里的人,也就没了收入来源。李如梓这话,等于是承认他们阵亡,有抚恤有烧埋,家里还可以分一块田地,不至于有生活上的困难。几个家丁也知道自己犯了大错,难逃一死,有此结局,可以说是不幸中的大幸。跪地磕头谢恩之后,挥起了手中的钢刀,朝着岳不群围了过去。
郑国宝则从后面轻轻揽住宁中则“宁姐,跟我到边上去吧。这种小人。杀了他,只会污了你的宝剑。这里那么多人,何必要你去冲锋?”
宁中则长剑掉在地上,人已经泣不成声,抽噎道:“国宝兄弟,对不住。我知道,我已经被他休了,与他没什么瓜葛。……可是,我就是做不到。”
“我明白,我全都明白。其实我也不想逼着你为我与他打一阵。我连见过他的事都没对你说。就是不想你难做人。只是没想到,世事无常,该来的还是避不过。不过他这回死定了,宁姐。你还是别看。”
宁中则将头埋在郑国宝怀中。也顾不上四周几位千岁。是用什么样的眼光看她。她现在只想不看不听,不去想岳不群与自己的关系,以及他将迎来什么样的命运。
李家的几位公子把这一切也都看在眼里。知道岳不群是国舅必要除之后快的人物,比起张鲸恐怕还要要紧几分。悄悄吩咐部下,务必将这个独臂人击毙,不可让他走了。
那边岳不群施展开自己的剑法,但见光华缭绕,出手迅捷如风,长剑快如闪电,往往在人没看明白剑势变化时,就已经被刺中。那十几名家丁一拥齐上,不要命的抢攻,还有余沧海这等级别的人物掠阵,若是其他高手早就被剁翻在地。可是岳不群却依旧稳占上风,一个又一个的家丁,被他刺中咽喉,倒地而亡。只是那些家丁视死如归,见敌不过,全都采取了以伤换伤的亡命打法,岳不群身上,也添了数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余沧海身上被岳不群刺了两剑,知道对方如今武功远在自己之上,根本不敢凑过去交手,只敢远程游斗。
见岳不群身法快速如同鬼魅,出手如电,几位千岁身边的护卫中,不乏武林高手,此时也不住赞叹“葵花宝典,果然名不虚传,确实有独到之处啊。”
定国公徐文璧一推长髯“这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过是割了卵子的功夫,就是练了之后天下无敌,又有什么意思。男人在世,不能吃喝玩乐,不能娇妻美妾,武功盖世天下无敌,又有什么意思?再说,他本事再好,左右不过是个十人敌,不值一哂。”他这话也是为了贬低岳不群,讨好郑国宝,见岳不群身上带伤,笑道:“你们看看,他身上受了多少伤?一个人又有多少血可以流,我一会看他血流干了,还拿什么杀人。”
这时岳不群已经将最后一名家丁刺死,余沧海被吓的逃到了一边,不敢再过来接战。他自己身上也是被创多处,头上的儒冠已经被一刀砍落,身上衣服划了许多口子,满身是血,披头散发,形同利鬼一般。只是他身形虽然踉跄,但是依旧面带狞笑,瞪着人群之后的郑国宝“郑国宝,宁中则!你们两人休想好好的过日子!岳某人活不了,你们也别想活的成。就让你们见识见识,葵花宝典天下无敌的厉害,今天咱们大家同归于尽!”
他拼命提起丹田中残存真气,足尖点地,人如巨鹰一般腾空而起,直向郑国宝方向扑来。宁中则听到岳不群的怒吼,也抬起头来,下意识将郑国宝向后一推,挺身迎向那长剑,郑国宝却一把将她揽住“不必如此,他根本伤不到咱们,不过宁姐你最好还是闭上眼睛。”
岳不群存着同归于尽之意刺出的一剑,实在是他毕生功力汇聚的一击,即使是强如梦儿,任我行这等高手,也未必敢直接硬接他如此凌厉的一击。不过那些参战的边军,不是武林高手,不懂这里面的厉害。他们只是按照平日的操练,举起手中的长矛。新军的操练,早在明军里形成了风气,长枪阵也不是什么新鲜东西,一层层边军,一层层的长枪,如同麦浪一般席卷而上,并无什么高明的招数,也无什么强大的内劲,所倚仗的,就是整齐划一,千百人如同一人。任你面前是谁,我也只是一刺再刺!
看着岳不群被插在矛尖上的尸体,宁中则忍不住痛哭失声,几欲昏厥。多亏郑国宝及时拥着她,才没让她倒在地上。李家三兄弟则跪在郑国宝面前,“我们无能,没能发现刺客踪迹,惊了国舅虎驾,请国舅责罚。”
“算了。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们跟江湖人打的交道少,这回又是我下的命令,重破阵功,不以首级计功。要是砍脑袋,就没这事了。咱现在,还是找找张鲸在哪。”郑国宝一边安慰宁中则,一边安排公事,两面全不耽误。
余沧海取了金创药裹伤,上前磕头“国舅,贫道知道张鲸的去处。他在东厂地下,修了个藏身密室,不让别人知道。可是他素信鬼神,总怕这密室风水不好,影响了他的运道,请贫道看过风水。他肯定是藏在那里,贫道愿意头前带路,不知道这算不算立功?”
“算,当然要算功劳了。只要余道长能把张鲸擒来,本官保证,既往不咎,不知道长是否有此胆量了?”
“有,肯定有。贫道向来是最忠于朝廷了。其实这回我投奔东厂,实在是个误会,我是上当受骗啊。”
余沧海自然不能承认,他离开青城之后,就去播州的招贤馆,想让杨应龙以西南三省武林盟主的身份为自己撑腰,帮着自己恢复掌门之位。只是杨应龙当时忙着谋反大计,对于江湖人的态度,则是按才使用。也就是你钱越多,越能帮办经费,就越能得到重用。只要为了大业积极捐款,就能得个国公、侯伯之位。若是你有人马,也可封个总兵、节度使、宇宙大将军,看你自己喜欢什么头衔就给什么头衔。似余沧海这种两手空空的,则只有一日两餐,粗茶淡饭而已。
龙骧那套什么君主立宪的鬼话,余沧海自是不会蠢到去信。他所求的,就是在京师找一个大贵人投奔,好恢复青城掌门地位。国舅目前看来是一根最粗的金大腿,自己靠上他,以后就什么都不愁了,抓个张鲸,又有什么难的?(未完待续。。)
第四百四十四章平叛(一)
有他这风水先生带路,那密室找起来,也就容易。看着黝黑的地道,郑国宝问道:“这地道该不会有其他出口吧,要是老阉奴趁乱跑了,可就不好了。”
“国舅放心,这密室修的时候,只有一个入口,一条通路,别无其他出口。张鲸现在已经瓮中之鳖,插上翅膀也逃不出去。他在里面还存了许多金银财宝,只当个秘密仓库用,这回也都要入国库。”
李如梅道:“这地方易守难攻,硬攻只怕伤亡太大。我看用烟熏吧。再不成,就往里放水,一淹保证出来。”
“不必。贫道愿意走上一遭,将老阉奴擒到国舅面前。”余沧海心道,张鲸身边的高手虽然不少,可是以自己的修为,好歹能顶上几招,只要交上手,后续大军下来,什么高手,也全没用。至于张鲸自己,不过一个老太监,自己怕他做什么。
等余沧海下去时间不长,只听传来一声惨叫,接着大家眼前一花,一个东西从下面被扔了上来。几名家丁不敢怠慢挺枪便刺,却被带的后退了两步,才站稳当。这时大家才看清楚,被扔出来的,居然是余沧海。他身上着了两枪,自然是不活。仔细检查之下,才发现他胸前肋骨尽碎,乃是被人用重手法打死,才丢上来。
“张公公,不含糊啊。手脚干净利落,倒是郑某走眼了。”
只听地下传来张鲸的声音“国舅,客气了。东厂之内藏龙卧虎。高手如云。若是单独比较属下武功强弱,我东厂的人,未必就不敌你的锦衣卫。京师中人论起东厂第一高手是谁,往往只说是祝尽忠那个叛贼,可是要按本公来看,东厂第一高手,就是我自己。”
“举手之间,格杀青城前掌门人。若说是东厂第一人,倒也名副其实。只是张公公,这有用么?你现在大势已去。众叛亲离。东厂四大金刚已经全数倒戈,你觉得这小小的一个存菜的地窖,能护住你么?”
地下沉默了良久,张鲸的声音又传出来“我本来还在盘算着。到底东厂谁才是内鬼。没想到。我身边的人,居然都是内鬼。一群吃碗面翻碗底的东西,难道真以为叛徒能受重用?背主忘恩。必遭天报!”
“张公公,别说那些没用的了。你要是不造反,这些人自然跟你忠心耿耿,可你要对抗朝廷,这些人就是你的要命阎王,这最正常不过。现在你是自己出来,还是我用烟薰水淹,你自己做个决定吧。”
又过了片刻,只见张鲸一身蟒袍,腰横玉带,四平八稳从地窖内走出来。几名家丁刚想过去捆他,张鲸道:“且慢。国舅,我也是场面上的人,知道规矩的。这年头,谁武功高什么用都没有。我不想被你们这些人拿枪插成蛤蟆,或是乱枪打成筛子,所以我不会反抗。但是咱们聊几句,成不成?”
“来人啊,给张公公搬把椅子过来。我和张公公,也好久没聊过了,今天也正好谈一谈。”
众位勋臣已经指挥那些辽东的家丁开始动手接收东厂产业,尤其是那些没被烧毁的仓库,这里面的东西,可都是钱。只要现在接收过来,一转头就说毁于东厂的火攻中,谁还能证明它们存在?勋贵们去抢东西,辽东李家的人自也奋勇向前,不落人后,现在就是手快有手慢无,谁也不能放过这好机会。张鲸这边,就只有郑国宝、宁中则,以及几百边兵。
“张公公,您是个聪明人,响鼓不用重捶。应该明白,靠一身功夫,想要跑出去,誓比登天的道理。要是想在这好好说话,我陪着您。要是想动武,可没有什么便宜。”
张鲸苦笑一声“国舅,这用不着您老提醒,我比谁都清楚。功夫?这东西不值钱,好功夫无非是个护院的命,练这两下子庄稼把式,不过是为了强身健体,护卫天家而已,没想到,却走到了这一步。世事无常啊。当初的时候,只想着在天家面前一家独大,把厂卫大权都拿到手里。想当初冯老在的时候,那是多大的势派啊。一发都是中官,又是在他老人家手下混饭吃的,谁不想学他?可惜啊,没想到,走到最后,我却混的比他还惨,想要种菜也没指望了。”
“护卫天家?护卫天家靠的是忠心,可不是功夫。只要对天家够忠诚,不一定要你有什么武功,也不要你有什么文韬武略。文官提笔安天下,武将上马定乾坤,中官要做的,就是伺候天家,想天家之所想,做天家之想做。这点上,咱们厂卫倒是一样的。当年冯老公公有句话说的好啊,东厂是一座庙,里面供的菩萨,就是天子。东厂的人,不要什么清正廉明两袖清风,更没必要一心秉正,问心无愧。他们只要安心烧香拜菩萨,按菩萨的吩咐去做,这就是好部下。这话我是从卫里老人那听来的,也是我入卫以来行事规则,可是张老公公,你却没做到啊。你竟然想要把这尊菩萨搬倒,换一尊你想要的菩萨,你不死谁死?”
“国舅爷说的好啊。老奴也是方才在地宫里的时候,才想到了这句话。可惜,想起来的时候,已经晚了,不赶趟了。当初啊,我只是不满意被人骑在头上,不满意有你与我争。总想着,当初冯老爷子在的时候,锦衣缇帅刘守有怎么样?他还是文臣子弟,爷爷做过兵部尚书,爹也是在礼部任官,他自己是锦衣指挥,按说得算的上名臣了。可是见了冯公公离老远就得跪下磕头问好,到了你这时候,倒与我分庭抗礼,还占了东厂的上风,我不服啊。郑娘娘又是个手段高明的女人,把天家哄的心满意足,我糊弄不住她。将来她若是得了势,我的很多事,就没法做下去了。王喜姐那女人脾气大,但是脑子笨,好糊弄。她人缘又不好,在宫里就没几个心腹,不信任我,就没人可信任,觉得投奔她是个正路。没想到,斗来斗去,还是输了个干净。播州误我,九头贼误我。”
“这也不能全怪他们。张公公你自己也是太不知足了。千里为官,为的吃穿。捞点钱,我能理解。做到东厂督主这个位子,要是一年不给自己弄十几万银子,也忒对不起这个身份了。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咱们好歹是天家的心腹,难道还不如个地方的亲民官?可是手段上,私造军械,卖给女直人,这就太下作了。为盐商出力报效,为播州人摇旗呐喊,就更失了本分,就别提那君主立宪了。你怎么不想想,龙骧说的要是真做成了,还有你我容身之地么?”
“龙骧答应过,若是此事能成,会设一社会保障局,我就是那什么局长。也是一样的待遇。咱家是个阉人,没想那么多。勋贵也好,锦衣也罢,有了没了,跟我也没什么关系。只是潞王真能继了大统,我也就有了拥立之功,将来说不定,还能得封高位。功名利禄迷人眼,咱家这一注算是彻底下错了。我现在也不求你别的,咱也没这个交情,只求你对我的家族网开一面。我有个侄,当初想让他与武清伯联姻,保个富贵的。后来武清伯家的闺女,归了你兄弟了,我那侄儿,能不能给留条命,发到远瘴之地,好歹也是我张家的一点香火。”
郑国宝点点头“放心吧,这事我应了你。咱们都是厂卫中人,兔死狐悲,赶尽杀绝的事,我干不出来。”
张鲸摇头道:“晚了,晚了。咱家要是早明白这个道理,说不定,咱们现在还是朋友。”他起身晃了晃脑袋,将胳膊一背“来吧。捆上吧。不过先把这袍子脱了,这还是当初天家赏的一件蟒袍,可别给弄坏了,好歹是个念想。让后辈的东厂督主看看,不守人臣的本分,是个什么下场。”(未完待续。。)
第四百四十五章平叛(二)
张鲸的合作,让逮捕工作进展的异常顺利,同时也少损失了不少人命。由于郑国宝答应放过他的侄子,作为交换,张鲸会在口供上配合郑国宝,让他把一些早就看不顺眼的人,斩落马下。张鲸的财产,也会有很大一部分变成郑国宝的财产,而不是变成大明朝的财产。四大金刚将另一处地牢的位置点出来,从里面,将那些恒山派的尼姑,以及近年来,不少江湖上突然失踪的女侠全都救了出来。只是这些人大多目光呆滞,神智不清,周身不着寸缕,只好又找来衣服为她们裹上。
东厂自从用这种方式犒劳勇士,奖励死士以来,工作效率大为上升。四大金刚等人,也全都尝过其中滋味,如今都有些不好意思。宁中则气的面色发白“好一群恶棍,居然对我们江湖中人下这样的毒手!”那些女侠里有几个还是她的手帕交,或是比较不错的朋友,当初她们失踪后,宁中则也曾积极寻找,只是全无消息而已,没想到居然都落到比私娼还不如的地步。一位金刚道:“这……这全是张鲸的意思。儿郎们去喝花酒有的喝腻了,想要换换口味。教坊司的官家小姐,大户人家的闺女,都有一干文臣盯着,我们番子靠不上前。就只好打起了江湖人的主意,谁让她们没有靠山,没有根脚,出了事,也就没人出头呢。玩死了的,就直接乱葬岗子一埋,这几年。埋了也不少了。”
宁中则反手一记耳光抽过去,那位金刚虽然武功比起宁中则毫不逊色,可知对方是国舅的女人,哪里敢躲闪反抗。硬挺着挨了这耳光后,还站的笔直“夫人教训的好,卑职混帐,卑职该死!”
另一边,解除勇士营及龙骧四卫武装的工作,进展的远比这边顺利。勇士营等处,乃是禁军系统。向来归御马监掌管。张鲸在内中培植了不少心腹。利用勇士营等兵马,做些非法勾当,乃至盗卖军械,都是常事。这次劫杀郑国宝。也动用了其在勇士营的暗桩。带兵前往。可是对比整体来看。张鲸所掌握的实力,还只占很少的一部分。当张诚带着天子的诏书以及御马监的大印赶到时,他的暗桩也在第一时间出来接应。外加骆思恭与锦衣卫的强势包围,那些普通的军兵,根本不想做丝毫抵抗,乖乖缴械。
那些忠于张鲸的人马,爆发了两次小规模的反抗,但是很快就都被打压下去,没造成什么大的伤亡。另一方面,京师的六部衙门内,也遭遇了一场史无前例的风暴。大批锦衣卫从锦衣衙门冲向对街的六部衙门,将负责值班的衙役兵丁全部制服,接着就是几部的吏员。李世达、于慎行等人见此情景,就知道情况有变。这些锦衣是对着自己的衙门下手,吏、户、兵三部,并未受到波及。于慎行长叹一声“为山九仞,功亏一篑。”接着就端坐在公案之后,衣冠整齐,等着锦衣卫来捉。
李世达则带着几个心腹,想要换了衣服混出去。可惜还不等他走到门口,就被锦衣上了绑绳,在三部尚书里也最为狼狈。曾同亨则是一瞪眼睛:“我乃正途文官,哪个敢来捆我?要见天子,我自己会走。”那当值的锦衣也不想跟他多作为难,只命人取了跟带子,在他肩上一搭,全做绳索使用而已。
一日之间连擒三部正堂,京师中的文臣武将纷纷议论,大概一轮堪比洪武朝胡蓝大案的风暴,又在酝酿之中。不知道有多少人会遭到波及,又有多少人,会赔上身家性命,人人心里都不安生。
郑国宝这边擒了张鲸,刚想回家里,去跟申婉盈亲热亲热,顺带跟儿女亲近亲近,结果半路上就被申府的下人截和,直接请到了申时行的家中。
申时行自从变乱一生,就上本称病,告假在家。一身员外打扮,仿佛个富家翁一样。在坐的两人,则是王锡爵、许国。大明朝内阁三老,全都在此,申家已经可以取代值房,成为大明权力中枢了。
“国宝,老夫几人把你叫来,就是想问问你。这次到底是怎么想的?”申时行开门见山,直接切入主题。这位老宰相,也算是经历过不少朝廷风波的人物,当年新旧党争时,也有一番腥风血雨,但总体来看,还是以罢官、革职为主要基调。这次却是事关废立,落地怕不是官帽子,而是人头了。
大明的文官,从来就不是一个个体,而是一个整体。这次风波里,受到影响的官僚,既有申时行的同年、好友,也有他的门生子弟。其他二位阁臣,也是如此。他们不能坐看这些人全被摘了脑袋,哪怕是单纯出于自己阵营的考虑,也要力所能及的去救下一批人。不过现在要去说服皇帝,并不那么容易。尤其经过这次风波之后,武功勋贵势力抬头,皇帝在一段时间内变的更加强势,都是可以预料的结果。那些想要限制君权的人也不会想到,正因为他们的盲动,反倒导致君权在今后的一段时间内,反而更加膨胀,权力更加集中。
既然正路走不通,就只能绕路。现在最红的人就是郑家,未来帝国的继承人,是郑国宝的外甥。那么如果能做通他的工作,则还是有可能保下一批人的。在京师变乱期间,也正是因为有这几位阁臣的关系,郑国宝的家才没受到什么打击,也正是顾虑到申时行等人的影响,张鲸无法明着对郑家下手。毕竟五城兵马司也好,还是三法司也罢,所有武装力量都掌握在文官手里,而那些文官谁跟申时行没点关系,谁会去动他的女儿?有这份交情在,再加上姻亲的关系,才比较好说话。
郑国宝先是谢了几位阁老对自己家的援护之恩,后又笑道:“这事,其实我怎么想,无关紧要。关键是天家怎么想。毕竟他们得罪的不是我,而是万岁。咱们明人不说暗话,这些贼子想要做的是什么事,几位老大人心里都明镜一般,不用我多说什么。您说说,乱臣贼子,该当何罪?”
许国道:“郑都督说的,其实是个道理。不过,请听老夫一言。他们只是一时糊涂,听信了妖人谗言,走上了一条歧途。本身并不一定真是狼子野心,尤其他们十年寒窗,苦读圣贤之书,也在各自任上,都为朝廷立下过功劳。不看现在,也要看看以往,念在他们为国事操劳的份上,能否高抬贵手,饶他们一条生路?再者,现在这些妖言,还只是停留在京师上层,如果把他们明正典刑,说不定,这些谣言就会蔓延到民间。连读书人都能被蛊惑,百姓更容易受愚弄,到那个时候,再有别的流毒产生,于朝廷也无什么好处。”
“许阁说的是个道理。不过这个道理,也不能算全对。他们确实在各自任上都有大功,但是功不能掩过。连功过相抵都做不到,若是有人为朝廷效力,就能谋反,那朝廷法纪何在?至于说到流言,您放心,我从没打算制造烈士。他们既然爱惜名誉,那我就给他们一个不名誉的死法。贪赃枉法,勾结盐商,乃至内附播州,联结北虏。类似的罪名,我随时都能想出一堆来。保证这些罪名都令人发指,万民唾骂。杀他们,百姓不但不会觉得可惜,相反会出钱贿赂刽子手,买他们的肉吃。您相信我,锦衣卫有的是这样的手段,保证能让这些罪名证据确凿,铁案如山,说不定,我还能落个贤臣干城的名声呢。”(未完待续。。)
第四百四十六章平叛(三)
他这话一说,在场的几位大佬,都从脊梁沟里泛起一丝凉意。这话现在听来是丧心病狂,简直就是酷吏之语。可若是按洪武旧制,则这还得算仁厚。当年明初四大案,那才叫杀的人头滚滚,血流成河。乃至后来夺门之变后,受牵连的官员,也不在少数。这回的事,同样牵扯到最敏感的帝位更迭,若是这位锦衣缇帅,真铁了心的下杀手,那么再制造一场血案,也不是不可想象之事。
申时行到底是长辈,比起其他二位同僚,说话的嗓门要粗一些。“胡闹。这不是在洪武朝,现在也不是在谈四大案。你这些鹰犬的手段,上不了大雅之堂,在老夫面前,不要提起。与其说那些耸人听闻的大言,不如咱们说点实际。朝廷离不开文臣,这点你也不会有什么意见。既然朝廷运转离不开文官,那么你就不能把事情做绝。做人留一线,日后好见面。别忘了,当年马顺、江彬之故事。老夫的外孙,可不能受了你的连累。”
郑国宝依旧不肯退让,“岳父您说的极是。只是您也想一想,如今常洛殿下已亡,将来即位的,还会是别人么?如果我的外甥登基,我还要担心清算问题。那么这大明的官,就不是人做的了。不过要说放过一部分人,这也不是完全不行,既在公门内,必然好修行,只是这怎么个放法,放谁不放谁,因为什么放,这里可得好好说道说道。罪大恶极的。民愤极大的,那显然就不能放。”
王锡爵不等他说下去,就把话截住“这事跟民愤没什么关系。你直说吧,想要开出什么条件。只要你的条件不是太苛刻,老夫就可以答应。若是你漫天要价,大不了老夫就挂冠而去,退归林下便是了。”
郑国宝暗笑,你这老鬼说退归林下,我第一个不信。这回的帝位更迭事件中,三阁站的队伍都很正确。而且立场坚定。将来得到天子的报答,也是板上钉钉的事。这个时候,你就算是杀了他,他也不可能挂冠辞职。王锡爵这么说。也无非是希望郑国宝不要要价太高。风波之后的收获。应该是大家利益共享,不要想着郑家一家独揽。
许国则道:“这次变乱,也说明储位不定。人心不安。依我看,等到将张鲸一党处置完毕之后,就该上本启奏,早日立下储君,以安定人心。”
当初谁提立储,就是和郑娘娘作对,皇帝也不会高兴。现在情势逆转,朱常洵成了最大的,这个时候,所有的立场都必须遵照这个而改变。立储不但事在必行,还不能有丝毫耽搁,立储规则,也必须是无嫡立长。既然王皇后无所出,那么朱常洵做太子,就是理所当然。许国这话,也算是向郑娘娘一方示好,表示自己在大统之争里,不会再与朱常洵做对。
“许阁此言大善。太子迟迟不立,也确实是个问题。再日立好了太子,也省得潞王那边,动什么歪心眼。不过太子的老师,要由天家与几位老人家共同来选,不能像过去那样,推出几位所谓饱学之士,就来教导太子。若是将来把新君教成个书呆子,一脑子仁义道德,全无机变权谋,不知与民争利的好处,甚至真去信了君主立宪的鬼话,那就大为不妙了。”
“再者,武功勋贵,与国同休。以往勋贵们不任实职,不掌大权,这对功臣忒也薄了。翻开功劳簿看一看,哪位勋贵的祖上,不是一刀一枪,才为子孙挣下了这份铁杆的庄稼?再说这些后辈子孙,对于朝廷的忠诚,也证明禁的住考验。这回张鲸之乱中,勋贵们全都支持天家,没有一个附逆从贼之人,这不赏,不是寒了功臣的心?今后朝堂之上,勋贵们也要出来,担任一部分实职,算是为国出力,与国分忧。”
“另则就是这边军的事。如今军伍立功不易,大家提拔起来,困难重重。以后,对于军功上,该放宽,我看还是放宽一些。你既不让他们杀良冒功,又不许他们浮报首级,大家都是要吃饭的。你让他们指什么活着,咱那九边漂没的又厉害,军兵们日子过的苦啊。你要是让他们都跟花子一样,还指望他们去给朝廷卖命?为了大明的江山,也要对他们手下留情。”
郑国宝表面上嬉皮笑脸,实际上说的则是未来大明朝会发生的一些变化。这次未遂的叛乱,正是一个万历改制的大好时机。大明朝文官一家独大的局面,肯定要打破。天子一方面要借机收权,另一方面,则要将勋贵、武将的地位提高。将来形成武将、文官、太监三家争权的局面,皇帝则可以趁机施展帝王权术,控制朝政平衡,保证大权不至于旁落,不给君主立宪以存在的土壤。
以往大明内阁权柄日渐加重,首辅虽然没有宰相之名,却渐有宰相之实。这回的限制君权风波,也算是给皇帝敲响了警钟,对于内阁,开始限制使用,压缩权力。对于文臣集团整体,也要开始进行限制压缩,免得他们太过嚣张,威胁皇权。
同时,三部尚书出缺,本部之内的官吏,也要被拿下不少。即使不杀头,官位也保不住了。那么谁来顶他们的缺,就是问题。郑国宝趁机提出,王国光、张学颜,李幼孜等一批江陵党人,保举他们起复顶缺。这些人当日跟着张居正搞变法,是张居正重才不重德的用人方针下,提拔起来的官员。身上都有不少的毛病,比如王国光贪财好色,官场皆知。可是他确实又有才干,编撰万历会计录,功勋彪炳。最为重要的是,这些人与现在官场里的大多旧党文官是尿不到一个壶里的。不怕他们与这些旧党中人沆瀣一气,形成利益联盟。江陵党的起复,可以看做是天子在文臣中间搀的沙子,这些人,对于摊丁入亩,官绅一体纳粮,接受程度远高于旧党,日后新旧党争不可避免,文官之间的内斗日渐激烈,天子的权威就更能得到保障。
王锡爵也问了问那些国子监生的处置,结果郑国宝随口道:“一群死人,问他们干什么。”就算把三位阁老给挡了回去。
等到郑国宝告辞离开后,王锡爵道:“申翁,这一次,你说我们是赢了,还是输了?”
“王兄,我看咱们既是赢了,也是输了。我们至少保住了大明的国祚,没让大明断绝在我们手里,没让那什么君主立宪的事真的搞成,这也得算是咱赢了。将来的事,现在谁又能说的准,我们也就不必操心了。当年洪武、永乐二位陛下之时,又哪有我辈今日风光?王兄,你着相了。”
王锡爵哈哈一笑,知道申时行在自己三人中,是最大的赢家。虽然内阁权力小了,可是他的权力却大了。就靠他女婿的关系,他的相位已经无可动摇,只要他不想动,就没人能让他挪窝。地位比不得当年的张江陵,怕也能追的上严分宜。
许国则道:“依我想来,下一步朝廷就该对播州用武,咱们也该关照一下各自门下,不要乱上本章。今后说话,都要学会加小心,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知道皇帝想听什么,不想听什么。不能想以往那牙膏内,总想着骗廷杖,捞名声。将来的廷杖,怕是又要打死人了。”
申时行则想的是,这回征讨播州,不知要调动多少人马,支用多少钱粮。这钱粮输送,军需备办,自己申家又能从中,捞取多少好处。(未完待续。。)
第四百四十七章平叛(四)
当天晚间郑国宝看过了儿女,与一对小家伙嬉闹一通后,就宿在申氏房里。小别尚胜新婚,何况是久离。郑国宝与申婉盈几番缠绵,拼命索取着对方,申婉盈更是彻底放开,紧紧缠着丈夫“我要再生一个孩子,我要把你榨成人干,免得你趁我不注意,去偷那姓宁的寡妇。不就是个女侠么,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前段时间跟芙蓉学过,也会装女侠,就是装公主,也装的来。”
宁中则自从东厂之战以后,整个人精神状态不太好。郑国宝也知道,这种巨大的心灵创伤,得需要一定的时间才能愈合,短时间内,是别想和她取得什么进展了。“别胡说,什么叫偷寡妇。她已经被她丈夫休了,算的什么寡妇?她为人很好的,将来 你得多照顾照顾她。这回在嵩山少林寺那,一堆江湖人以为我倒台了,争着向廖虎臣输诚纳款,只有她对我不离不弃,甚至想要跟我一起到边关去充军。”
申婉盈吃醋的在他肩膀上狠咬了一口“这有什么,我也能。这回就是你真倒了,天涯海角,边北苦寒,我绝对不会皱一皱眉头。其实我都向爹爹求援了,那皇子真要是你杀的,我爹也会想尽办法,保你的性命。那些女人呢?这家里没了她们,倒是清净的很,还少了好多开支。不过听说你这次出去,可没闲着,又收了不少女人进房,以后慢慢跟你算帐。这些人哪去了?总不至于真被张鲸的人给害了吧?我虽然讨厌她们,可就算是咱家的狗。也轮不到外人杀,那些人要是有了什么闪失,我跟那老阉货没完。”
“放心吧,她们全都好着呢。张鲸在江湖上也有些党羽,绿林中不少亡命之徒,也上赶着巴结他。任氏她们,带着部下,去拔掉张鲸在江湖上的党羽,把他的羽翼全都剪除。否则将来朝廷出征播州,这些人在后面搞小动作。破坏大军的辎重运输。终归是个麻烦。我将来在播州打仗,可不希望被这些人捣乱,坏了钱粮输送。”
申婉盈又在他肩上咬了一口,“不许你去!刚回家就要走。哪有这个道理?你在京师好好待着。有吃有喝。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哪怕想再纳几房小妾都行,就是不让你走。你在京里,我好歹能天天看见你。你能跟我说说话,哪怕吵架都行。可是你一走,我就只能每天做梦想你。我不想成为除了儿子,一无所有的弃妇,所以你想怎么样,我都随你,但是你别走了。朝廷里文武大才那么多,何必非要你去挂帅征播?我听说那播州传承八百年,积蓄丰厚,地形险要。西南之地,又多瘴气,我不放心。”
“不放心,我也得去啊。这次征播州是以全局对一隅,没有不赢的道理。区别只在于,怎么打,怎么赢。这一战一定要打的漂亮,震慑住其他的土司,才能实现朝廷改土归流的主张。若是朝廷在这一战打的不够好,那些土司联成一线,改土归流就难了。再说,勋贵们指望通过这一战,作为翻身的机会,为自己的子弟捞取战功。我要是不去,这个帅谁挂?用文臣,看这些勋贵子弟,不干活光拿功劳不顺眼。用勋贵,他们多年不习弓马,祖宗的本事十成未必剩下一成,又和文官尿不到一个壶里,说不定就要把胜仗变成败仗。再说,关键是文臣也好,勋臣也罢,他们全都放不开手脚,有些事只有我去,才能干的彻底一些。”
申婉盈隐约觉得,丈夫这次前去,貌似是要做一件天怒人怨的事情。不过既然他不想说,自己也就不该问。只是旁敲侧击“你立了这么大的功劳,也是该犯点过失,给自己找点毛病了。否则功高难赏,以后你让新君,如何自处?可是我还是舍不得你走,不想和相公分开。这次你去,咱们可说好了,不许纳播州杨家的女人,回来之后,就哪也不许去,专心在家陪我。那个郑思严的事,我也不管了。反正大明有规矩,有嫡立嫡,无嫡才立长。他也夺不去我儿子的东西,将来让爹想想办法,为他再讨一份荫封来,不让刘氏那边吃亏。不过夫君,咱商量商量,还是不去的好。蜀道难,难于上青天。我一个妇道都知道那边道路难行,播州土人又剽悍能战,你带兵出征,我真的是不放心。”
“好夫人,你就不用想那么多了。你想想你的相公,前后打了多少胜仗,灭了多少强敌,魔教怎么样?不一样一战成功。小小的播州,也未必就能强到哪去。你相公带的是朝廷经制官兵,与那些土人的兵马,能比么?我们的器械多,粮饷足,最关键的是,我们不搞那皿煮自有,君主立先的玩意。我们靠的是军饷,靠的是真金白银,还有播州的土地,杨家的积蓄。我就不信,打不赢这帮播州土人。何况真正负责打仗的,又不是我。曾省吾当年灭都掌蛮,那是何等的爽利,一把大火,烧的那些蛮子片甲不留。后来又一声令下,杀蛮子一路杀到了云南,连黔国公全都惊动了。这脾气,对我的胃口,我们两下合作,保证打一个大胜仗回来,到时候连你这诰命,都能提升。”
“我才不要什么诰命身份,我只要我的相公,天天陪着我,跟我说着风花雪月,家长里短。再不济,就是四处去胡闹,去吃喝玩乐,去和一群丫鬟们疯,让她们哭哭啼啼的来找我告状。总好过你一去不回,几个月看不见人影。”
好不容易哄睡了申婉盈,玉竹却又两眼红肿的过来,“夫君好偏心,一般是分别了这么久,小姐这边就能得到宠爱,奴婢在外面候了半夜,却连口汤都没喝到。这可不像夫君说的一碗水端平,不偏不倚。”
等到郑国宝溜下床去,将玉竹狠狠挞伐了一通,玉竹才满意道:“就是这样才好。人常说妾不如偷,就是这般偷偷摸摸,夫君才对我有兴趣。这回,我也要有个孩子,我也要做娘。”
家里的两个女人安抚好,朝廷的事,则还要先理出个头绪,才好出征。张鲸的审讯十分顺利,卫里的手段,大家心里都有数,张鲸也知道,这回在劫难逃,也就问什么答什么,要什么给什么。“国舅,只要你放过我侄儿,你想让我放倒谁,我就放倒谁。不论是京里还是地方上,都没问题。”
最后不但是口供,连张鲸在京外设立的秘密据点,在绿林中布好的棋子,也都一并挖了出来。看着那口供,万历面色铁青“老阉奴大胆,竟敢如此欺君,真是该死,该死。”
在他的纵容下,这些年张鲸培植出了一支不容小觑的势力。若不是他把注意力都放在截杀郑国宝身上,而是把队伍都带进京来,那官军怕是要多费无数手脚。万历越看越觉得张鲸该死,而那些附逆的文官,一样该死。
“内兄。你长说锦衣卫是天子的快刀,这回你这把刀,为什么不把这些人的头砍下来,反倒要为他们乞活?”
“天家。实在是这回的事牵扯太广,各部官员都在其中。若是咱们真要穷追下去,六部里,没有任何一部能够脱身事外,这就等于是逼着他们跟朝廷作对。若是让这些人联成一线,反倒顺了播州贼的心意。以臣之见,这些人分为几部,杀一批,流一批,贬一批,留一批。并且鼓励他们检举揭发,检举有功,即可赦免自身之罪,我保证他们内斗不休,彼此不信,也就联不成一气,咱们想对付谁就对付谁。”(未完待续。。)
第四百四十八章平叛(五)
郑国宝经过日月神教黑木崖的事变之后,深知让这些人联成一线,是何等的可怕。但是一旦把这些文官瓦解,那要收拾他们,却也不难。毕竟这些文官最大的特点,就是好谋而寡断,尚空谈而少实才。如果坐而论道,大家讲道理,找理由,个个都是好手,谁都能为自己的主张旁征博引,找出无数条理论支撑。可是一旦让他们任实事,这些人眼高手低,学不能致用的问题,就充分体现出来。尤其他们还有以己度人的习惯,这检举赎罪的命令一下,这些人大多以己推人,认定同僚肯定会检举自己,那么自己就只能先下手为强,去检举对手,否则就成了白吃亏。有这种想法的人,自然就没办法结成死党,共进同退,再想像过去那样祸害朝廷,也就没了土壤。
万历点点头道:“依朕之意,真恨不得将这群没有良心的东西,全都推出去砍了。妻女没入教坊司,也让其他人知道,背君犯上,是什么下场。可是内兄说的也有道理,朕就按你说的,给他们一个机会,看看他们会做不会做。另外播州用武的事,也要提上日程,这回谁再敢反对,朕就要他们好看。”
果然宫中旨意传出之后,内阁三辅对视一笑,许国拱手道:“申翁招的好女婿,果然好手段,好心计。这一手用出来,那些人怕是都忙着想同僚的短处,找大家的毛病,想要联成一线。共进同退,也就不容易了。”
“没什么,小聪明上不了大台面。只是作为个锦衣缇帅,他确实还算合格。不过也幸亏他是老夫的女婿,否则你我三人,怕也是没有什么好果子吃。”他嘴上说的客气,心里暗自发笑:你们两人惦记老夫的首辅之位,难道当我不知道?这回也让你们知道厉害,谁再想坐这位子,最好先掂量掂量。能不能惹的起我女婿再说。
唯一出乎郑国宝与万历意料的就是。大明朝永远不缺乏敢死队,尤其是在指责天子方面,这样的亡命之徒,从来不会兵源匮乏。即使经历了这么大的一番变革。还是有人跳出来。旗帜鲜明的反对播州之战。兵科给事中何本立是四川人。他在奏折里,从四川地理角度出发,充分阐述了蜀道是如何艰难。朝廷的辎重运输是如何不便,这一战,又将给四川百姓增加多大的困难。又从历史的角度,论证了当年五司七姓是如何平定播州建立基业,二十九代以来,又是如何与当地土人相善,把播州经营的欣欣向荣,与这些土官相比,流官是如何的不受欢迎。最后则是希望皇帝三思而行,将播州问题通过宣抚的方式解决,而不要妄动兵戈。最好还是继续羁縻统治,以恩抚不以威服,才是仁君本色。
而都察院的几位御史言官则不关心兵事,也不关心胜败,他们只关心参与剿播的人里,为什么有那么多勋贵。在这些人眼里,勋贵这种世袭罔替的贵族,就不该存在于世上,更别提让他们建功立业,获得武勋了。郑国宝一介纨绔,又是锦衣武臣,领兵更是于礼不合,希望皇帝收回成命,改派有能文臣督师剿贼。至于所费军需银两,也最好是由内帑支付,这国库的钱,您还是别惦记了,它跟伟大的陛下没什么关系。
这些文官嘴头厉害,UU小说了得,奏折写的丝丝入扣,难以辩驳。饶是万历是张居正的高第,也是不知该从和驳起,最后只能学习恩师好榜样,着大汉将军携廷杖与文官们分个上下。那些上本的文官,一口气在午门外被打死了好几个,事后又都被锦衣卫指为播州内应,说那奏折是收了播州的金子换来的,不但没捞到名声,反倒落了个臭名,那些大臣总算晓得,这回朝廷是动了真火,再去飞蛾投火,就不明智了。大家上本章,显脚力,是图个搏名,要是反落个臭名,谁还去送死。
这一股风头打下去,朝廷里,则根据张鲸的口供,按照罪行轻重,区分出三六九等,对于那些大臣,开始区别对待。李世达等三位尚书,全都判了抄家,刺配雷州,一路都赶去了南方。与他们同去的,还有十数位六部堂官,而掉脑袋的,反倒是几个下面的小官,并不能引起大家的重视。本着郑国宝不制造烈士的方针,公开的罪名,不是贪赃,就是盗卖军粮,侵吞国库等等。总之这些人全都是身败名裂,名誉扫地的罪行,并不能获得他们一直想要的名声。至于一部分摇旗呐喊,参与不深的官僚,则按照降级、转迁、贬谪等方式,悄悄处理。同时递补上来的,则是亲郑的官员,郑娘娘在朝堂上的势力得到了进一步的扩大。
在街巷坊间,锦衣卫同样有意散布流言,将这些大臣的名声彻底败坏掉,各种流言蜚语不胫而走,在京师里面形成一轮新的舆论高峰。与此同时对于张鲸等官员的家产抄没,则在郑国宝与众勋贵的主持下,积极进行。饶是经手人从中得了不少好处,将一部分财产进行了令人眼花缭乱的转移,上缴国库的数额仍让万历怒火中烧,这笔抄没的脏银,甚至足以支撑这次播州战役。“老阉贼,居然敢背着朕,贪渎了这么多的银两,当真是其心可诛。内兄,你这次去给我挑几个最好的刽子手,我要让老奴受尽痛苦,惨叫几天才死。还有,张家的宗族,一个也别想好过。”
“天家息怒,张鲸当初毕竟于朝廷有功,尤其在筹款方面,更是有不少的贡献。咱们还是要功过相抵,免得寒了其他人的心。”郑国宝在旁劝解道:“下面的人做事,总是要好处的。尤其像张鲸这种阉人,他唯一的乐趣,也就是钱了。若是不让他拿到好处,他干活还有什么精神?如今大张公公没了,小张公公张诚上位,您若是对张鲸太苛,只怕张诚也要担心自己处境。做起事来缩手缩脚,反倒会误了天家的大事。”
万历只得点头道:“既然内兄如此求情,那就算老狗走运,我放他一马。将他的宗族里女子入教坊,男子里挑几个发到远瘴地充军,其余皆斩。张鲸么,他的凌迟是不能改的。不让他死的惨一点,不知道将来还会有谁,继续为播州说话。张诚虽然忠诚,可是东厂督公的位子不能交给他坐,还是内兄,你把厂卫一起挑起来吧。”
东厂以太监任提调,属于惯例,却不是不可动摇的定制。当年正德朝时,江彬就曾经提调东厂兼掌锦衣,将厂卫一起抓在手里。万历的主张,也是让郑国宝担任名义上的东厂提调,锦衣卫方面骆思恭则是名义负责人。实际上,厂卫大权,就都能落到郑国宝手中,不至于旁落。自从张鲸事变之后,万历对于太监也不太放心,东厂这种应该作为皇帝耳目兼爪牙的部门,如果不能为天子所用,也就失去了存在价值。与太监相比,倒是自己的内兄行事更符合自己的利益,用他更放心一点。要说以往,对于这种任命,还要担心是否会对帝国继承人是否有影响,现在则没有了这种必要。
“一切全听天家安排,不过等微臣先灭了播州,一切再谈不迟。”
“内兄啊,就为了你挂帅的事,若男可是没少埋怨我。记住朕的话,大明对播州,总归是全局对一隅,我们败十次,还可以打十一次。播州却连一次都败不起。所以你珍惜自身,最为要紧,其他都不重要。若是你有个闪失,朕就没有好日子过了。张鲸过两天就要处刑,你代替朕去问问他,看看他到底过的有多惨。”(未完待续。。)
第四百四十九章征西
万历的这种思维,换一种说法,就是作为一个胜利者,想看看张鲸是如何以失败者的模样,过的凄惨无比,最好是生不如死,这样才能体现自己这个君王的胜利。本来像张鲸这种罪犯,是不能见外人的,以防他胡说八道。只是郑国宝既有皇命在身,又是锦衣卫内的实权派,谁还能拦着?
关押张鲸的监牢,是诏狱内环境最差,也最为幽暗的所在。终年潮湿,不见阳光,为了对话方便,锦衣卫特意多点了许多油灯,才勉强看的到人。这房间里,也没有什么床铺,只有一堆乱草,堆在角落里,算是个休息之处。
知道张鲸武艺高强,进牢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挑了他的大筋,把他变成了废人。功夫一去,张鲸整个人也变得萎靡没了精神。见郑国宝来,张鲸勉强支撑着坐起来“怎么,国舅这是奉了天家的旨意,来看看老奴过的有多惨的?这样的活,以前都是我干,现在换人了。这也是报应啊,报应。当年我坏事做的太多,现在也该吃苦头了。”
郑国宝不接他的话,只是吩咐狱卒“备点好酒好肉,我跟张公公喝两杯。”
等到张鲸颤抖着夹了一筷子肉片放到嘴里,费劲咀嚼了半天,却还是吐了出来。“完了,吃不了了。牙都被生生拔了下来,牙床子都是血窟窿,肉片一磨,就生疼。什么都吃不了了。”他抓起杯子,连喝了几杯酒“这破酒。要放到过去,我是连正眼都不想看,现在若不是国舅来,我可是想喝都喝不上了。”
“张公公,说实话,当初我要是落在你手里,怕是比你现在还惨。所以这事,我也不准备可怜你,只能说,都是你自己找的。”
“谁说不是呢?听说我那侄最终是判了个云南充军。这还是得多谢国舅成全。要论言而有信。您比我强啊。要是咱两换个位置,我才不会守着这个承诺,留个祸害将来找我报仇。”
“他算个什么祸害?我若是连这样的人都要怕,那我天天还睡觉不睡?我收拾盐商、收拾闻香教、魔教。女直人、播州人、蒙古人、陕西的土豪。各地的宗族乡绅。我得罪的人多了。怕不过来。这就叫虱子多了不咬,债多了不愁。天天做小木人咒我不得好死的人不知有多少,随他去吧。”
“好气魄。好胸怀,老奴还是不如你。我在牢里,连个说话的都没有,国舅您跟我说说吧,现在是不是有大臣上本,要求早立储君了?对播州用武的事,我估计也有人该上本了。这回的事一发作,谁再敢主和,就是自己往死路上走。这一仗,看来是不能避免了。不过国舅,凭心而论老奴是真不支持打啊。咱大明地方上有多少土司,单说播州杨家,他周围也全是土司势力。唇亡齿寒,打了杨应龙,其他几家心里怎么想?若是土司们联成一线,起来造反,大明兵祸连结,国库的那点存银,都得被打进去。我自己也没把我自己当成一个好人看,可是在这事上,我收不收播州的金子,都不同意打。我派人炸掉王恭厂的火药库,就是不想朝廷再在这条路上走下去。若是继续造枪,练新军,对外用武,那时候国库不足,朝廷必然对士绅下手,天家将来,是逃不过一个昏君的名号的。”
“张公公这个时候还忧心国事,在下佩服。不过本官的主张就一条,打的一拳开,免去百拳来。改土归流,是朝廷必须要做的事。那些土司,要么选择服从朝廷,保住荣华富贵,要么就只能选择死。表面归附,暗里搞割据,想要弄两套班子,各行其是,分庭抗礼的人,就没资格活在这个世上。这一回把土司们打服了,他们也就不敢想要起兵抗拒流官,知道该乖乖交出权柄。乃至大明周边的各夷,我听说有个叫莽应里的,人称雄主。他若是晓事的,就乖乖给我老实待着,听我大明调遣,把侵吞的地盘吐出来,否则我不介意带队伍到他那去转一圈,关心一下他的民生问题。天下只有天子一个雄主就够了,其他的雄主,就是给自己挖坟。更别说杨应龙搞的那些东西,造成何等恶劣的影响,自从他要弄什么票选宣慰开始,我就得砍下他的头来。”
张鲸叹了口气“国舅果然是心怀大志,老奴佩服。我栽在你手上,也算不得冤枉。只是希望国舅你仔细想想,要做你说的这些事,得花多少钱,得死多少人。相信我,朝廷里肯定有许多人在拿小本子记着,等到有朝一日找到机会,你立的这些功劳,为大明杀的人,花的钱,就是你坟头上的土。”
“不劳公公挂念,郑某自有把握,真到那时候,我就算不能翻身,也会拉着那些人一起死。再者,那些读书人,我看也未必有这么大本事,把我拉下地狱。他们最多是唾骂我,搞烂我的名声,让我和我的子孙,都背上佞臣的名号,无法进入他们的圈子。不过这又怎么样呢?我从不在乎名声,也不在乎评价,我在乎的只是天家的态度,和我能不能搞到足够多的钱,其他都不重要。”
紫禁城内,听着郑国宝的回报,万历的面色又一次阴沉了下来“你说那老奴虽然人在牢中,日子过的还不错?精神十足,只是一心等死?”
郑国宝心知,天子念旧。当年冯保飞扬跋扈,连赐给成国公的宝物,他都敢从中截留。若是说张鲸过的何等凄凉,万一皇帝一发善心,或是单纯为了看看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模样,押后行刑就大为不妙。干脆故意把张鲸的处境说的好一些,坚定天子的杀人之心。“正是如此,他现在在牢里,虽然不得自由,条件也差。可是却也没受什么大罪,精神十足。臣去的时候,他还跟臣喝了几杯酒,聊了一阵,脑子清楚的很,情绪也十分平稳,没有哭天抹泪,也没有咒骂天家的大逆之语。”
万历哼了一声“他犯下这等大罪,已经是个数着天活的死人了。那些缇骑却还让他过的这么舒坦,这也是怕有朝一日,他起复之后报复。也罢,朕就替他们去了心病,传旨下去,三天之后,西四牌楼处,将张鲸万剐凌迟。这回那些锦衣官校该放心了,让他们该怎么干,就怎么干。”
处决张鲸之日,围观的百姓,将西四牌楼挤的水泄不通。张鲸在位多年,仇家满京师,这回也算是趁机解恨。张鲸在出监时就已经割了舌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发出阵阵无意义的伊伊啊啊的声音。监斩台上,郑国宝、张诚、徐文壁三人负责监督。张诚看着这个老对手倒台,心中大为得意。他这回查抄逆产时,自己居然只拿了其中的百分之一,简直就是赔本生意,图的就是将来可以取代张鲸。他一边殷勤的给郑国宝奉茶,一边道:“看着这老货有今天,当真过瘾。想当初他何等跋扈,可曾想过如今,是这个下场?”
郑国宝却是叹了一声,心道:若是有朝一日自己败了,来围观的人,怕是比今天会多出几倍。要想不走到那一步,就只能不停的赢下去了。
半月之后,大事基本办妥。王国光等江陵旧党,也纷纷进京,重新得到起用。这些人也知道,自己这次咸鱼翻身,权势郑家的功劳,今后他们就得算是郑娘娘一党,对于郑家一脉安排的官吏,自然也就予以照顾。朝廷上的舆论也渐渐统一了口径,共整理出播州杨氏大罪四十余条,已经不伐不足平民愤。天子下诏命新晋的锦衣都督郑国宝,总督四川、云南、贵州三省军政,全权负责播州征讨事宜。赐尚方宝剑、王命旗牌,许先斩后奏,临事擅专之权,不受地方文官及御史挟制。三省文武皆听其号令不得有违。
出征之日,万历更是破天荒的出来走动了几步,送别大军,赐御酒三杯以壮行色。并将当年他爷爷送毛伯温的诗拿了出来,略做改动,赠予郑国宝:
大将出征胆气豪 腰横秋水雁翎刀
风吹鼍鼓山河动 电闪旌旗日月高
天上麒麟原有种 穴中蝼蚁岂能逃
太平待诏归来日 朕与将军解战袍(未完待续。。)
第四百五十章娄山(一)
这次出动的兵力,除了三省本土部队外,地方上的土司,也被要求出兵相助。另有浙兵两营,协同作战。郑国宝保举了云南腾冲的参将邓子龙、四川总兵刘铤等人,皆加入战斗序列。辽东李家这次进京勤王得力,加上朝廷要加强武将地位,增加武人话语权,李成梁终于如愿以偿,从宁元伯,成为了宁远侯。而他进京的三个儿子,分别授了天津总兵、浙江总兵、福建总兵。
郑国宝这样的安排也有他的考虑,天津总兵是李家一直想要争取的职位,这回算是利益交换的自然结果,而其他两个总兵职位,对于李家来说,可以算做是对忠诚的酬劳。同时,这两个职位远在江南,与北方关山阻隔,且对李家来说,江南没有根基,一切都得从头开始。以大明的通讯条件,这就等于是让两人成了离群孤雁,而绝不是什么南北呼应。何况他又给这三人每人配了一个南兵系统的副总兵,足以起到制约的作用,不怕尾大不掉。
他的用心李家人显然没看明白,或者说,李家从来没想过造反起兵,对于这种安排,也就没往心里去。他们只看到了三个二品都指挥衔的总兵官到手,李家的子弟,做官的越来越多,而且还都是武官,都掌兵权,这就足够了。作为报答,这次出征播州,李家也派出了五百名家丁,作为郑国宝的亲兵队使用。
至于军费问题,这回倒是不用发愁。京师里早流传开了。张鲸跌倒,万历吃饱的谚语。虽然与事实存在一定出入,但是张鲸和那些大臣的家产查抄之后,即使经过经手人的几次盘点,反复核查,每核查一次,财产减少一部分,但入库的部分仍然十分可观,纵然不足以支撑一整场播州大战,缺口也不会太大。再说这笔帐计算的时候。还要把播州自己的积蓄算进去。等到开了海龙囤,那个资金缺口就都能补上。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粮草输送。四川道路艰难,物资运输不便。可以说对播州用武最大的敌人不是播州人。而是播州的路。如果播州采取死守态势。打消耗战。官军的重型大炮,受地形限制,难以发挥作用。而轻型火炮以当下的科技水平来看。并不能对播州的城寨要塞发挥多大作用,那么战斗很容易变成消耗战,粮食的运输就成了大问题。
这次郑国宝的队伍里有各家勋贵的子弟,他们与郑国宝一样,都是去前线刷功劳的。冲锋陷阵,出谋划策,都不要指望他们。或者说,他们什么都不干,就是对战争最大的贡献。这些人是无法容忍一场旷日持久,历时数年的战斗的。这场仗,朝廷要做的是立威,是要通过对播州用兵,震慑其他各路土司, 从而实现改土归流的目的,不但要胜,而且要速胜。否则被土司们认为朝廷虚有其表,大而不强,说不定,就会站到播州一边了。
马车之内,宁中则陪在郑国宝的身边,看着这个男人对着地图冥思苦想的模样,看的入神。东厂之事后,到现在她的精神才渐渐恢复,见郑国宝这副一本正经入神思索的模样,只觉得说不出的顺眼。这里又没有外人,她安慰道:“不必太过担心,三省会剿,这么多兵马,我就不信,播州弹丸之地,真能抵挡的住朝廷大军。要是你病倒了,军中那些勋贵自己没人能压的住,反而会出大乱子。”
郑国宝见她主动关心自己,也大感快活,将那地图一推“宁姐你是不知道,播州险要,易守难攻。单是那娄山关,就是一块难啃的骨头。这里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播州经营多年,在娄山关上,也不知花了多少心血。只要有一二能将,带领人马守住这里,咱们就不知要伤亡多少人,才能把关攻开。要是泼出人命,硬把关口填下,本也不是什么难事。难就难在,这一仗,我不想多死人,免得土司看轻了明军的实力。不过最高兴的是,这一路上,有你在。”
被他抱在怀里,宁中则轻轻挣扎两下,却也不十分激烈。只是说着“你答应过我的,不能说了不算。我现在还是不能下定决心,把自己给你。至于娄山关的事,那是军伍上的事,我不大懂。可是我知道一点,攻城拔寨,那是武将的事,出谋划策,那是幕僚谋士的活。你是三军司命,不必多操心。到时候只管点头摇头,发放犒赏,其他的就别多操心了。”
“宁姐,你说的好。我这次,倒是有点着相了。这回江湖上的朋友,也多会聚集到四川,到时候,我看看他们给咱带来什么礼物,来赎自己的罪过。”
在少室山上,这些人争着向廖虎臣告密,打小报告,向张鲸方面示好。可是没想到,情势变化的这么快,张鲸牵扯到谋反大案里,倒台身死。与他有关系的人,也纷纷贬谪、革职、充军甚至直接斩首。江湖上,嵩山派几乎被人连根拔起,十三太保、二十八宿及左家亲信子弟数百人,被人屠了个干净。整个门派元气大伤,已经跌出江湖大派行列之内。同样命运的,还有几十个江湖上原本颇有实力的门派,也都被人上门砍杀,全派覆灭。
这些门派里,不乏武林高手,更不乏在官场上层有着深厚关系靠山的遮奢人物。只是在这一轮风暴里,不论是个人武功,还是关系门路,全都派不上用场。有时上门去灭派杀人的,直接就是官军。在这种打击力度下,各大门派人人自危,谁也不能保证自己跟张鲸没有关系。东厂近年来招兵买马,扩充实力,没少从各大门派招募子弟。这些人本来是朝廷的公职人员,可是这回一牵扯到谋反里,说他们是反贼,也完全说的过去,自己这些师门,说是勾结反贼,训练死士,不一样要被官兵上门灭派?
刘成得了郑娘娘的信,在练天风军队里躲了几天,等到事态平息,又高调返回少室山,拿出武林盟主的身份,发号施令。命令各派高手前往播州集合,等待国舅下一步指示。这些武林豪杰,也只好抓住这次修补关系的机会,争先恐后赶到成都待命。
等到郑国宝人马一到,接官亭处,四川巡抚曾省吾,四川总兵刘铤,乃至蜀王都派人前来迎接。接风宴后,就是各路豪杰流水般前来谢罪、赔礼。郑家的女眷也早已到四川集合,连刘菁也在其中。她们见丈夫没事,人人心里欢喜,哱云拍着胸脯道:“要不是你非要我到四川来,我就带着苍头军,跟你一路打到京师去。皇帝老倌若是不肯信你,大不了就打进京去,杀他个天昏地暗,也好过在这里等着干着急。”
任盈盈也道:“是啊。我圣门子弟,都已经调动好了。若是你在京师有什么意外,我们就立刻去京师里大闹一场,哪怕是强闯紫禁城,也要把你救出来再说。这回你没事就好,各派的掌门们,都想来向你买好请罪,这回可得好好敲敲他们的竹杠,免得他们以为犯了那么大的事,还能轻松过关。”
郑国宝则问秦良玉道:“良玉,令尊他老人家可曾到了?这回欲破播州,白杆兵可是我手上的一张王牌。到时候我给你一路人马,让你也过一过领兵打仗的瘾。”
秦良玉欢喜道:“姐夫,说话可得算话,不许骗人。我爹我大哥他们早就到了,还有马家的人,也在外面候着,只是见你的大官太多,轮不上他们。再说,这回也许用不着咱们白杆兵拼命,我听说娄山关那边已经派人来接触,他们准备投降了。”(未完待续。。)
第四百五十一章娄山(二)
就在郑国宝来四川的时间内,西南三省境内颇不太平,已经爆发了几场冲突。播州出兵,攻打贵州洪头、高坪、新村等屯,纵兵抢粮。只是贵州巡抚杨一魁是郑党大将,到任之后,就体会上意,知道播州之战早晚要打。一改以往巡抚,对播州的放纵妥协态度,厉兵秣马,全力备战。
以往播州也经常派兵出来劫掠杀戮汉家百姓,夺取钱粮。闹到最后,无非是说播州贫瘠不抢活不下去,这一切都是朝廷的错,而不是播州的问题。再不然,就说是当地汉人不尊重播州人的生活习惯,导致了大规模斗殴,总之错误始终都在汉官身上。播州对汉人造成的杀伤,基本没人追究。相反,若是朝廷方面对播州造成杀伤,则主事的官员就有苛待百姓,激起民变的罪名,轻则摘印,重则问罪。在这种处事原则下,也导致了大明官兵不敢打,不想打的思想。
杨一魁这次态度强硬,全力主战,部队不但要打,而且一定要打赢。只要打了胜仗,封赏不在话下。至于杀伤,也是多多亦善,出了天大的事,我来承担。有他这么个强硬人物在,下面又有锦衣卫的协助,这些明军放开了手脚,几仗打下来,互有伤亡,彼此没占到大便宜。
而后播州方面就开始聚集部众,歃血为盟,说是要为被朝廷随意杀害的族人报仇,驱逐大明官吏,恢复播州旧制。又有苗王加入盟约。率领生苗数万,前来助战,一时间播州兵威浩荡,号称聚兵二十万,大将上千员,粮草积蓄五十年所需,兵甲齐全,足以立国。杨应龙又传檄与水西安氏,永宁奢氏等其他几路土司,邀请他们共同加入自己的阵营。与大明朝大战一场。自立为王。西南三省武林,也接到这位盟主的命令,要求各派弟子就地成军,与明军抗衡。或结寨而守。或骚扰游击。破坏仓储。将来不失开国元勋之位。哪怕是个十几个人,靠打闷棍劫孤雁维持的小山头,也给了个节度使官衔。
只是由于之前郑国宝的布局。早在播州正式会盟起兵之前,就已经很难购买到食盐、铁料等补给品。西南的门派,也不可能去奉这道委任状。朝廷的军队准备也比较充分,在杨应龙刚一起兵后,三省就开始了大规模的剿匪活动,将自己省内的绿林山寨过了一次筛子,无数小山头烟消云散,不知多少江湖豪强,绿林枭雄的脑袋,成了军兵的战功。
就在这种背景下,娄山关的副将宋世臣,中军总管何恩二人秘密派了使者与曾省吾联系,同意献关投降。只求朝廷攻下播州之后,善待百姓,饶恕何、宋两姓宗族,不予杀戮。
曾省吾在四川名声在外,是有名的平叛好手,加杀人的祖宗。整个都掌蛮都已经被他杀的一个不剩,何、宋二人畏惧他的名声,主动来投,也算是预料之外的好处。
娄山关是播州的门户所在,易守难攻,乃是处天险。自杨端兵进播州以来,天下几番改朝换代,龙椅上不知换了多少皇帝,杨家却始终坐稳播州宝座,乃至蒙元铁蹄踏破天下,震慑欧洲时,杨家仍旧可以坐这草头王,还进了播国公,娄山之险,当居首功。
险要的山势,艰难的道路,加上坚固的城防,决定了这关口无法取巧,只能强攻。自下至上,十三道防线,哪一道防线,都需要用无数的血肉来填。这关口就仿佛是一头张开血盆大口的巨兽,等待着人们用血食来投喂它。不知多少精兵猛将望关兴叹,在碰的头破血流,死伤枕籍之后,黯然退兵。
这里地形复杂,大型火器难以施展,官军的各式火炮,就算是洋炮,也没什么发挥的空间。播州方面,据说是通过门路,偷运来了铜料,铸了数尊铜炮,被杨应龙封为开国大将军、镇国大将军等将军头衔,奉为神器。其中有两门铜跑,就架在娄山关上,到时候居高临下,大炮轰击,不知会凭添多少伤亡。
即使朝廷靠着人数上的优势,稳扎稳打,可以拿下这天险。也得考虑一个粮草消耗的问题,现在几路人马不下十万之数,每天都要消耗大批的粮草,外面的粮食运输十分困难,如果战争打成了长期消耗,粮草接济不上,还是难免全盘崩溃的结局。
杨应龙对于娄山关十分重视,派来自己的儿子杨朝栋坐镇,拿出和官军决一死战的态势。曾省吾等人连日开会,也一时拿不出太好的攻城破寨的办法,何恩等人的投诚,可算的雪中送炭。只是郑国宝没来,这个主谁也做不了,投诚的事,也敲定不下来。
郑国宝大喜道:“有这等事?怎么方才曾公见了我不提?”
秦良玉嗔道:“这事,哪能随便就说?要不是我爹恰好是这事里的中间人,我也不会知道。”
“那还犹豫什么,快请老人家来。我与他当面详谈,这事若是成了,我定要保举老爷子一个大好前程。”
“前程?那就不必了。老夫这把年纪,人老不以筋骨为能,身体不中用了,怕是不能为朝廷分忧。”秦葵到是面带微笑,神色从容,没把郑国宝的许诺当做一回事。“只是老夫不忍见黎民涂炭,百姓遭殃,也不忍见我汉家儿郎多受损失,这才在中间穿针引线,做个中人而已。只希望钦差手下留情,给何、宋两族,留条活路,老夫就感激不尽了。”
他说到此,用眼看了一下一旁的曾省吾,一切皆在不言之中。曾省吾作为个铁腕人物,在播州变乱一生时,就曾经透露过,这次要把播州连根拔起,斩草除根的意思。这位把都掌蛮杀个精光的巡抚,放出这话,播州的命运似乎已经可以预见。秦葵自是要让郑国宝发话,保下一些播州人命。但是他不知道的事,曾省吾并不是嗜杀之人,他这次发话,固然是对播州长期为非作歹,藐视王法的一种愤怒,更大程度上,则是受了郑国宝的意,不得不这么安排。郑国宝在保举他任四川巡抚后,就曾经在书信里提过,要将播州“永久无害化”处理的事,曾省吾也明白对方的意思,他说那话,只是替国舅铺路,指望郑国宝手下留情,不啻于与虎谋皮,哪有可能。
“这事啊,好说好说。只要何、宋二将真能开关投诚,我就饶了他们的宗族。播州人里,谁能主动倒戈到朝廷这边,我也既往不咎,受蒙蔽无罪,反戈一击有功。这就是我的处置方针。但是,谁要是铁了心的跟着杨应龙混,一条道跑到黑,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曾军门的主张,我是支持的,播州夷人畏威而不怀德,多年以来,屡次挑衅朝廷权威,还曾经驱逐过汉官,杀过经制官吏,更放出话来,要求播州自治,不受朝廷节制,您听听,这是人话么?这回他们更是派人在京师作乱,制造了王恭厂大爆炸,导致无数百姓遭殃,似这样的毒瘤,必须铲除。”
秦葵无奈的一摇头,“只要保住何宋两族之人,老夫也算对的起故人了。至于其他人,就只好看他们的造化。”
“播州方面的特使何在?不知几时让他们与本官见上一面,与投诚的细节,也好商议敲定。他们两族的人,怕是也不如杨朝栋的势力大,还是得官军配合才行。”
“这杨朝栋为人精细,何、宋两族的人,想要见钦差一面,却也不容易。要是万一不慎,走漏了风声,那就大大不妥了。”
曾省吾哼了一声“鸣玉翁,这个时候,就不要再绕圈子了,你到底要什么条件,才肯从中促成何宋两家归顺的事,还是趁早说出来。这里就咱们三人,保证走不了消息,这么多人马,一天要消耗多少钱粮,咱们还是能快则快,不要耽搁了。”(未完待续。。)
第四百五十二章娄山(三)
何宋二家投诚之事,一直卡住,进行不下去,一方面是等着郑国宝,另一方面也是卡在了秦葵这。曾省吾行事果决,也深知兵贵神速的道理。想要以四川巡抚的身份,先行与对方使者接触,两方面谈好价钱,先把娄山关拿下来,总不可能为这个,钦差反倒降罪于自己。只是没想到这秦葵却表现的十分消极,不大肯联络,想来就是要跟钦差谈什么价码,而这个价码显然是自己给不起或无法给的。
“曾翁,您说笑了。秦某也是大明百姓,为国出力,理所当然。再说钦差对我秦家有大恩,我儿的前程,都是钦差保举的,咱们说起来,可说是一家人,有什么价码可谈?只是老夫多口,要问一句,我那女儿,钦差是什么意思?我听说,过几天成都就要办喜事,唐家的小姐,还有那马帮的寡妇锅头,都要进国舅的门。老夫的女儿,难道还不如那几个江湖中人么?”
郑国宝恍然大悟,原来秦老爷子,这是来替女儿讨一个公道。毕竟秦良玉现在从程序上讲,已经是马千乘的合法妻子。跟在自己身边的这个能杀善战的姑娘,就不是秦家女儿了。那么做妾做小,也就都没了什么外部压力。而在郑国宝出京前,朱常洵的太子地位已经定下,未来的朝堂,是郑家的天下,这是所有人都认可的事实。秦葵趁机为闺女争一个名分,也是替自己的家。去争取一条出路。一个女儿家,靠婚姻为家族谋取最大的利益,也是这个时代的女性的宿命。再说目前秦良玉这个状态,不入郑国宝的门,也很难再找婆家。
“原来是这事啊,这话好说,此事如何安排,全听老人家吩咐,郑某绝无二话。只是事不宜迟,这投诚的事。咱们还是尽快操持为好。免得被杨朝栋听到风声,那便大事不好了。”
秦葵见对方没有吃干抹净,一走了之不负责任的意思,脸上神色一缓“钦差。这事说来倒也是天子洪福齐天。保佑我军此战必胜。就在前日。娄山关宋、何二姓的心腹,进了成都,现在老夫的别院之中。我这就命人把他们叫来。与钦差当面细说。”
曾省吾为了作战方便,早已经传檄各处,调各路人马汇聚成都,准备开赴前线。秦葵带领自家训练的四千白杆兵,奉命前来,于城外单立一营。这两个密使在他营中,想是何宋两族与秦葵交情不浅,彼此之间早有交往。这种交往,在眼下这个非常时机,非常不合适。若不是方才秦葵与郑国宝成了姻亲,曾省吾几乎要认为秦葵有通敌嫌疑了。
郑国宝则心里有数,对于这些地方豪强势力来说,两面下注,是正常态势,指望他们对朝廷保持绝对忠诚,反倒不现实。其实也是杨家自己倒行逆施,又是要搞打土豪分田地,又是要废除食盐专卖,将西南三省能得罪的土豪全都得罪遍了,否则大军剿播遇到的阻力,远比眼前要高出许多。曾省吾借着这当口,也命人去把自己的心腹幕僚叶履霜叶先生请来,一起商议此事。
这位叶幕僚号香山客乃是昌邑国高平郡人氏,早慧,少年时放荡不羁,却又熟谙人情,处世练达,乡人甚异之。长大后在士林之中广泛结交,善于谈论,以见解义理精深闻名。仕途多舛,乡试不第。曾与表妹定亲,未几,表妹因病去世,自此不娶。他思维敏捷,素有急智,设谋时通常会设计好几份,从不同的方面下手,他特意嘱咐仆妇在自家衣服上多缝口袋,每要授人机宜,先从左边上面袋子中取出上策,再从右边下面口袋取出中策,下策,世人呼为:三策先生。
他也是曾省吾的心腹加膀臂,当年曾省吾受江陵党争牵连罢官归隐,叶履霜依旧追随,连报酬都不要。这回曾省吾复起,他自然也跟在左右参赞军务。郑国宝见这人年纪不到四十,生的十分儒雅,手中时刻不离一个紫砂茶壶,这壶表面粗砺,可见紫砂泥的颗粒,但是造型雅致,倒是件好东西。
秦葵哈哈一笑“三策先生也来了,这回也不怕播州方面使什么诈降之计。”
叶履霜忙赔笑道:“老先生言重了。学生才疏学浅,见识平庸,怎比得各位老大人的见识才学?军机大事,也不敢妄加干预,只不过是曾帅错爱,准某前来旁听,叶某今天只带了耳朵,没带嘴巴。”
这时,何宋两家的代表已经来到。这两人身份倒也不一般,一个是何恩的三儿子,一个是宋世臣的侄子,都是能代表自家长辈说话的主。进门之后,等到施礼以毕,那两人道:“何宋两家,世受皇恩,一颗忠心以报天家。奈何杨贼倡乱,我两家族小力弱,不能抗衡,被其裹胁,不得不参与叛军之中,实非出自本心。今日天军既到,我二家皆愿归降。只求钦差念上天有好生之德高抬贵手,放我们二家一条生路。”
播州长久以来就是独立王国,其有多少丁口,多少兵马,武备如何,钱粮是否充沛,这些消息大明全不掌握。这两人一来,至少可以让朝廷对于播州的实际情况有所了解,这一点的重要性丝毫不输于娄山关。郑国宝把脸一沉“我是什么出身,你们大概也听说过。天下间想在锦衣卫面前说谎的不知有多少,能说成功的,却是寥寥无几。你们若是想要用诈降之计,可就是自讨苦吃。何杨两家,相忍为国,已近八百年,可以说有杨就有何。若是杨应龙称帝,何家怎么也得弄个一字并肩王来当,怎么现在,反倒要倒戈?”
何家三公子急忙磕头道:“钦差明见。何杨两姓,当年确实亲密无间,荣辱与共。然杨贼如今背信弃义,对我何家下手,我们何氏一族,自然就要投奔朝廷,为国效力,还请钦差不要疑心。”
何氏一门的祖先,可以追溯到唐僖宗时兵部司马何中立。当时播州生变,又与南诏交兵,何中立以平播将军身份带兵进剿,结果交战不利,兵少难功,又上本请援,才有杨端带兵入播,以至有了日后杨家独霸播州局面。可以说杨家的基业里,何家的贡献不可抹杀,也正因为有了何家的协助,才能将真州、余庆、白泥、容山、重安这五司之地全都纳入掌握之中。作为报答,何家也一直是杨家的左右手,长期担任长官司长官,总管之类的职务。
可是自从杨应龙搞冥煮尸油,票选宣慰制度以来,何家的权柄日小,这一人一票,皿煮尸油,说到底,就是杨家主,别人皿。何家原本掌握部分播州的军政财权,结果这一皿煮,搞干部选拔制,接着又是打破铁杆钱粮,搞能者居之。有能的,全是杨家的嫡系,亲房近支,何家的人都被选票选为不称职,要不就成了冗官,纷纷离开岗位。其他几家与杨端共打天下,号称世代同休的家族,也都遭遇了同样的命运,被削了权柄,播州已成杨家一家天下。
何三公子说的发恼“我何家祖上,与杨端并肩杀敌,一刀一枪,打下这大好局面。杨家的八百年江山,没有我何家辅佐,早就灭了。可是如今翻脸不认人,不只要夺我们的权,还要收我们的地,这还让不让人活了?他不仁在先,我们也只好不义在后,这也怪不得别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