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流光截虹
盖远芳听侄子的话,心头暗惊:莫非这小子要开始搞大清洗?借着这个事,对我们这些老家伙进行整肃了?那些人保不保的住不要管,自己的利益可不能受损失,毕竟自己的儿子、孙子乃至亲戚晚辈,都指望炼青锋吃饭,自己必须和罗家的当家及未来当家,保持阵营一致。因此他点头道:“少东家教训的是,这事是小老儿我做差了。”
岳灵珊几乎都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传说中,脾气古怪,为人孤僻的盖远芳,怎么那么容易就服软了?这与传说中那个倔老头,根本就是两个人啊。罗剑魁又道:“现在,我先向岳姑娘致以最大的歉意。因为小号的质量问题,连累姑娘比武中受了惊吓,我们作为一个负责任的剑坊,一定会为此做出赔偿。按照小号规矩,假一赔十,因此,您将得到十口碧水剑作为赔偿。另外,还有二百两银子的精神抚慰金,望您笑纳。”
岳灵珊见罗剑魁说的郑重,绝对不是开玩笑,一时间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答话。她这些年一直在父母羽翼下生活,没见过什么大场面。唯一一次例外,就是到福州出差,见了那个武功低微但肯为自己出头并杀人的白面少年林平之。
可是罗剑魁,这可是炼青锋的少东家,在江湖上,可以与方证、冲虚等大人物论交情的遮奢人物。论岁数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可是要论地位,实在是差了一大截。这样的大人物向自己道歉,并做出赔偿?
十口碧水剑啊。自己前些天还为了一口碧水剑要死要活,不理大师兄。今天就能一次性得到十口?她懦懦问道:“那碧水剑,不是限量版么?”
罗剑魁哈哈一笑:“姑娘放心。我们赔偿的不但是限量版,还是豪华限量版。一共只制造了二十四口,全都卖出去了。这十口是我们留的样本,你得到这十口之后,连小号都没有了。保证在陕西境内,不会有撞剑的事。”
他见郑国宝没说话,又道:“国舅,还有个事。小号想要扩大经营门类,这流金剑原本只有男款,如今想开发女款流金剑。只是缺少一试剑兼代言之人,若是岳女侠能用小号的女款流金剑,行走江湖,杀几个蟊贼草寇。一来可以检测这剑是否合用,二来也替小号扬名,国舅您看看,能不能帮我们跟岳姑娘说说?”
郑国宝点头道:“这事是好事啊。不过光岳姑娘用?我嫂嫂,还有非烟,她们就不能用了?还有光流金剑出女款,那截虹剑就不能出个女款?还是贵号老当家的年老力衰,干不动了?”
罗剑魁闻言,暗骂国舅心太黑,居然直接打起了自家最高端产品的主意。可是总不能说自己爹确实是老了干不动了,那样不等于是砸招牌?一想到军械生意带来的巨大收益,及如今炼青锋面临的潜在危机,他只得点头“国舅说的是。在下还是脑筋太死板,没想到那一层。只是截虹剑打造费时,还得家父出马,短时间是来不及了。咱们先把流金剑弄好,您看如何?”
“罗少东,你还是没明白我的意思。老当家便是廉颇再世,黄忠复生,还能干几年?早晚这爿家业还不是少东家挑大梁?到时候难道截虹剑就不再出了?既然女款是新生事物,那也不必老当家出手不可,由你亲手打造,怎么就叫不得截虹剑?若是少东家的手艺没自信,那将来我又怎好和贵号合作?”
罗剑魁一听也明白过来,截虹剑的用料选材虽然讲究,工艺也出色,但最著名的,还是全程由炼青锋大老板亲自制作,不假手外人。自己老爹身子骨结实,也不能长生不老,那么谁能制作截虹剑,谁就是炼青锋的东家。
自己是嫡长子,可是下面还有几个手足兄弟,万一出了什么变故,也未可知。这半年来,因为自己的业绩为零,据说老家那边,就有人上蹿下跳,在编排自己的不是。若是自己能抢先把截虹剑的制作掌握住,最重要的是有国舅做外援,那还怕个鬼?
他一点头,“国舅说的是。小人顿开茅塞,这截虹剑的事,就这么定了。”当下他便命人取来纸笔,量衣尺。请了一位裁缝的夫人来,为三女量了身高,臂长,手掌宽度。接着又称了她们所用兵器的分量,一见岳灵珊现在佩的也是口截虹,罗剑魁暗想:可着整个陕西,怕是除了郑国舅,再无第二人有这宝剑。看来这一家大小跟国舅关系不浅,只是不知是小的还是老的,还是老少通吃,兼收并蓄?华山派的水,有点深啊。
等这工作做完,那炼青锋甲子认证的事,也就算谈妥了一半。郑国宝道:“虽然我当初说过。甲子认证只认证体系,不认证产品。但是么,贵号既然是百年老牌子,想必是信的过的。有一些小瑕疵,也是历史遗留问题,可以慢慢解决,不能急在一时。只要这次你们的宝剑铸的好,其他的事,我来替你们解决。至于军械的事,咱们也得从长计议,那可是关系二十几万边军的大事,一顿酒就谈妥了,未免太过儿戏。罗少东,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罗剑魁千恩万谢,送走了郑国宝。盖远芳道:“大侄子,这国舅到底靠谱不靠谱啊?咱们一口气要送出十把碧水,还有三口流金,三口截虹,这也不是个小数字啊。”
罗剑魁叹了一声“叔。如今我是骑虎难下,不得不如此了。咱们的人在这扎营半年,寸功未立,家里不知有多少人,等着看我的哈哈笑。我若不把事做成了,还有什么脸面回家?这些挑费再大,咱也得出。赶紧把整个陕西的人手都组织起来,连夜开炉铸剑,这批的剑一定要最好的,不能有丝毫纰漏。还有剑鞘上的装饰,宝石要最好的泰西钻,缠的金丝要加两倍,皮具也要用最上等的好皮子。我要让那三个女人一看见,就舍不得撒手。”
这碧水剑虽然加了豪华限量版的前缀,却也还是最为容易调度。罗剑魁将整个陕西各号的碧水剑调到一处,选了十把最为锋利的,又统一换了包装,送到郑国舅的门上。说那流金剑、截虹剑都要等些时日。尤其截虹剑,最吃功夫,怕是要等几个月才行,到时候自己肯定亲自送到华山。
郑国宝点头道:“甲子认证的事,我说过,必须搞,坚持搞,一定要搞。但是,你们这种特殊情况,也要有特殊对待。我回头写个条子,你这个认证的事,按特事特办处理,保证不会为难你。朝廷的政策,一向就是扶植你们这种老字号,有信用的商家,只要你们能一如既往,保持质量。我保证,朝廷对你们,一定有所照顾。”
罗剑魁自是不住的道谢,又问起那军械的事,郑国宝道:“这事,说起来还真有点难办。三边上的事,我不好说话啊。咱不能越过锅台上炕,你说对吧?我最多是给你们牵线搭桥,做个领路人。可是我与郜军门又没什么交情,这个桥能不能搭好,路能不能铺平,可是一点把握都没有。”
罗剑魁笑道:“国舅,您老人家客气了。监军太监梅公公跟您是什么交情,我们心里也清楚的很。只要梅公公肯说一句话,这事也就成了六分,再说,还有哱老协镇的面子,他们二位开口,哪有办不成的事?您放心,这事上,不能让您白忙和。小号这生意资金运筹也有点困难,还想请国舅入上一成股份,不知您是否有兴趣,玩玩这小生意?”
第一百零八章摊牌
他所谓的资金困难等等,自然都是鬼扯,这就是拱手送了一成收益出来,请国舅出面说情。郑国宝点头道:“既然如此,我尽力而为。只是能否成功,我也难以保证,到时候还望少东家不要见怪。”
等送走了罗剑魁,郑国宝拿着那十口碧水剑,送到了岳灵珊处,笑道:“灵珊侄女。你当初不慎失落了一把碧水,今日还你十口,也算是因祸得福,这病总算该彻底好了吧?”
可是岳灵珊面上的表情,并未如郑国宝想象中那般欢快,反倒是有些心事忡忡的样子。等到郑国宝落座,岳灵珊紧攥着截虹问道:“国舅爷,这碧水剑我能不能不要了?”
郑国宝奇道:“你这是闹的哪出?当初为了口碧水剑,就跟你令狐师兄闹别扭,害的他成了长脚的酒壶。怎么今天有了这十口碧水,你反倒不要了?是担心不如你的那口好?放心吧,借罗剑魁十个胆子,他也不敢糊弄我。你且试试钢口,若是不如你原来那口,我带你找他算帐。”
岳灵珊摇头“那倒不是。我知道,这剑肯定不输我原来那口碧水,可是我要了这剑,截虹就得还给国舅爷。可我现在却是舍不得这口截虹了呢。”
她原本心高气傲,从骨子里看不上这位郑国舅,衡山到华山这一路上,还像防贼似的防着。生怕吃了暗亏。
可是自从与师兄闹翻后,她忽然发现,自己这一切为的是什么?为归根到底,还是出在碧水剑上。那剑的珍贵在于它是生日礼物,而它能成为生日礼物的原因,是因为它价值三十两银子。
可是郑国舅随便就能把截虹拿来送人,先给自己用着。要说炼青锋体系里,碧水剑属于基石,各种限量版、典藏版、豪华版层出不穷,江湖上日子过的宽绰些的,谁都能配上一把,也不算什么。只有华山派这种穷到骨头里的门派,才拿这剑当宝贝。
比碧水剑高一个级别的,则是流光剑。那剑每口都价值数百两,一问世就收获了无数差评。江湖知己小报自这流光问世后,连续四期用半个版面的篇幅对这种剑进行了全方位的解构,批评。在他们看来,这剑就是典型的华而不实,性价比差。除非是土鳖烧包,否则没人会买这路破烂。
不过后来据说炼青锋买了知己小报半年的广告,知己小报就连续六期,用整版篇幅,开始全方位的夸奖起流光剑的各种好处。说的这剑不但可以拿来练武防身,还能拿来修真做法宝用,据说用了流光剑的人,白日飞升的都有。
当炼青锋最高端产品截虹剑问世后,知己小报又是先连篇累牍的批判,说的这剑惨不忍睹,乃是炼青锋近年来最失败的一款产品。随后就派人上门谈广告的事,没想到炼青锋的回答是:爱写什么写什么,广告费一文钱也没有!
在那之后,知己小报疯狂的对截虹开始攻击,乃至到现在的小报空白位置,总能找到对截虹剑的负面报道。比如某大侠购买截虹剑,回家发现妻已另觅新欢;某女侠误信传言,找截虹剑不成反湿身。可是罗老东家对这些全都不在乎,因为这截虹剑,压根就不是为江湖人准备的。爱买买,不买滚!
即使是江湖一等大派的掌门,也舍不得拿几千两银子出来,给自己买一口佩剑。再说这也太扎眼了,便是年底突击花钱,也不能这么个花法。拿回去根本是报不了销的。那截虹是真正的限量制造,全程由‘炼青锋‘老当家手工磨制,一年产量不超过二十口。而且每五年才造一批。这剑只是达官显贵家的子弟拿来装饰摆阔,显示逼格的。再有一个用途,就是罗老东家用这剑来交朋友,铺路。
直到拿到截虹剑,岳灵珊才知道什么才叫神兵利器,这截虹与自己当初用的那伪限量的碧水剑,根本就不在一个水平线上。这些天她连睡觉,怀里都抱着截虹,一刻也不想松手。虽然这剑的前主人是郑国宝,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自己即便是碧水剑没掉到山涧里,难道就能用上截虹了?就师兄那个样子,便是有钱,也只会换了花雕、状元红,决不会想着为自己买一口上好的宝剑,或是一套上等的首饰头面。而且即使有钱,也未必能买的到神兵。谁不知道,到如今为止,截虹剑共出了八十口,使用者非富即贵。而且基本是当作装饰,决不使用。
因此今日一见国舅拿来十口碧水,她第一反应就是是否要交回截虹?听国舅问起,岳灵珊道:“当初我在山上时,就如同井底之蛙。所见所闻,就那么一点点,自然认为碧水剑是天下最好的剑。我最喜欢碧水,只因为它是最好的。可是如今我已经有了截虹,碧水剑自然就不怎么喜欢了。师兄将它打落悬崖就打落悬崖吧,反正我有截虹了,谁还在乎碧水?哪怕明知道这截虹剑不是我的,但也希望能多用些时日。国舅爷,你便把剑多借我带上几天,行是不行啊?”
她原本见了郑国宝都是一副冷言冷语,态度上极尽恶劣之能事。今日竟能放下身段,低眉顺眼的说小话,简直与以往判若两人。郑国宝微笑道:“这有什么关系?反正我也用不上,你只管用着吧,等过几个月,你那女款截虹就能到手了。别人的截虹总是别人的,哪有自己的用着顺手啊。”
岳灵珊却闪动着一双水汪汪的眸子直视郑国宝“可若是自己的碧水呢?我觉得却还不如别人的截虹来的好。国舅爷,你这么聪明,爹的心思,你不会猜不到吧?”
岳不群的心眼,要说也真瞒不过郑国宝。只是他出于自己的一些考虑,始终在装傻回避,想来这丫头既然心属大师兄,自己不去撩她,应该也没事。哪知今日岳灵珊却开门见山,自己提了出来,尴尬一笑“这事我知道。不过灵珊你放心,我虽然是国舅,但却不会干那强抢民女的事。你和你师兄的情义我也知道,我回头会跟岳兄说一下,不让他逼你。”
哪知岳灵珊却道:“情义?国舅,你误会了。师兄从小就待我很好,我们也算做青梅竹马,还曾一起创过一套冲灵剑法。但是彼此之间素丝未染,决没做出什么丢人现眼的事来。师兄于我,就像这碧水剑一样,我以为他是最好的,便自然就喜欢他。可是我现在已经见到了截虹,为什么还非要那碧水不可呢?”
她说这话时,双眼直勾勾的看向郑国宝,郑国宝向后拉了拉椅子,“灵珊。你这截虹可不是你一个人的,有好几个人用着呢。你可未必抢的上。”
岳灵珊却毫不在意“那又怎么样?我可是无双女的女儿,从来就没怕过谁。有人跟我抢,那就抢抢看!我岳灵珊相貌武功,自问不会输给任何人。唯一欠缺的,便是门第。可是我不去争那最大的位置,门第便不是什么障碍,我要在侧室里做最大的。即使输了,我也不后悔,至少我用尽全力去赌了,总好过畏首畏尾,平淡一生。国舅,你知道么?我穷怕了。我小时候以为我什么都有,可是等我大了一些,见了些外人之后,我才知道,我什么都没有。衣服、首饰,吃喝用度,我都比别人差,我不甘心啊。我也想过好日子,吃喝不愁,使奴唤婢,过上等人的日子。可我的眼界高,一般的男人,我又看不上。华阴县的衙内要不是个瘸子,可能我就真想要去给他做个小了。过去我怕的是,你把我当做出来卖的,玩过就算,又觉得大师兄能给我好日子。可是那顿饭局我算是开眼了,大师兄一辈子,最大的成就也不过是罗少东家,而罗少东家在国舅面前,又算什么?只要能让我过好日子,不再像娘那样,为了几两银子的事发愁,几个人分,我也不在乎!”
第一百零九章风清扬(一)
郑国宝发现,原来拜金这种事,一样是有着光荣传统的。眼前的岳灵珊,仿佛被无数自己前世所知的妹子灵魂附体。她此时的选择多半就是宁可吃着鱼翅哭,也绝不啃着窝头笑,若是自己想的话,收她做个干女儿也不是做不到的事情。
自己使出手段,再拿出一些好处,此时此地就能把岳灵珊拿下。但是一想到那华山上的一轮皓月,他那几分念头就全都烟消云散,转过身来向外疾走。只留下一句:“等那流光剑送到,我拿给你试手。其他的事,你还小,不要胡思乱想。”
等到送走郑国宝,岳灵珊把那十口碧水剑,随意丢在角落里,连看都不再看一眼。只把截虹抱在怀里,喃喃道:“这是我的截虹剑,谁也别想拿走。”又想起方才郑国宝的模样,噗嗤一笑道:“没胆的家伙。”
这边郑国宝刚回房不久,心情还没平复下来,又有宁中则来见他。他本来还考虑,岳灵珊的事该怎么跟她说一下,免得她将来以为自己勾搭小姑娘而翻脸。哪知宁中则进门说道:“下个月便是灵珊的生日,那孩子脾气大,要是没了礼物,到时候又要使性子,不知道要哄几天才好。国舅要是有空,不如帮着六灵出出主意,看给她买什么好?”
这个时候未婚女性的生日与闺名一样,都有着特殊的意义,不是随便可以对人说的。江湖中人,名字告诉别人在所难免,这生日却有些多余。郑国宝脸色有些尴尬“嫂子,把灵珊丫头的生日告诉我,这似乎……”
宁中则笑道:“国宝兄弟,你还恩我揣着明白装糊涂?你刚才可在灵珊丫头的房里,待了好大工夫呢。”
郑国宝急忙道:“嫂子,你别误会。我只是把剑给珊儿丫头送去,没有别的什么。”
宁中则脸上丝毫不见愠色,反倒是一脸如释重负的笑意。“国宝兄弟,何必多解释呢?师兄的心意,你不会看不出来,咱们之间再装糊涂就没意思了。灵珊打小被我们宠坏了,脾气不好,也没什么规矩。不过这个可以慢慢教,将来进了门,让当大妇的管管就好了。只是她娘死的早,她其实是个可怜的娃,国宝兄弟看在师兄和我的面上,能高看她一眼就好。”
郑国宝道:“嫂子。我没有看不起灵珊的意思。只是她的心里,未必愿嫁。咱们何必为难孩子呢?我对灵珊,可是真没动过什么坏脑筋,嫂子还要明查啊。”
“国宝兄弟说的啥话。什么叫坏脑筋?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们这个门庭,能让姑娘到你府上做妾,也算是抬举了。若是我爹还活着,或许我能为灵珊找个门当户对的亲事,可是如今么,难了。冲儿和珊儿情同手足,但是没有什么其他,国宝兄弟不要多心。至于她的心思,我虽然不是她的亲娘,却也是看着她长大的,那孩子心里,如今多半也有了国宝兄弟。”
郑国宝默然不语,他对岳灵珊没太多的好感,但也没有太多的恶感。可若真把她纳进门来,自己离这宁中则怕是越来越远了。要是一口咬定的不要,又伤害了华山派这对夫妻的积极性,当下他只好打了个马虎眼道:“咱们还是看孩子的心思定吧。棒打鸳鸯这事,终归是不大好。至于灵珊过生日,我不管怎么说,也是个长辈,该送的礼,也得送。”
他想起岳灵珊自陈对于首饰头面、衣料的怨念。索性派人出去,拣最好的首饰备了两套,至于衣料,有了贡缎,也自够了。只把其他最好的胭脂水粉,头油甚至是泰西花露,全都买了一份。拿给宁中则道:“这些东西,估计灵珊一定欢喜。这算是咱们三个长辈送的。”
宁中则却道:“这可不成。这是国舅的一番心意,我们怎好分你一份?我们回头再找别的东西送她就是,这个就是国宝你送的。”她心中只想促成女儿与国舅的好事,那么过去二人同练玉女剑法时的各种尴尬,也就能烟消云散不复存在。因此也在其中着意撮合。
过不几日,陕西巡抚王璇终究是坐不住,亲自来到华阴,督办缉拿魔教妖人的案子。这当然只是个由头,实际还是要见一见国舅,看看这位国舅爷到底安的什么心,想的什么主意。是否看自己这个老巡抚不顺眼,想要摘自己的乌纱?
黎小怜出来见了世伯,自是痛哭一通。王璇想到这侄女遭遇之惨,心中也有几分愧疚之意。郑国宝与他两下里一番磋商,自是少不了利益交割,各自退让。小石头被王巡抚补了个吏员身份,每月有了俸禄不说,从此也算是体制中的一员,便也没人敢随意欺负他,也算是对的起黎小怜官家小姐的身份。
黎家那面,早就说自己的这个闺女暴卒,黎小怜算是有家难归。王璇见小石头是个残废,可是心眼还不错,人也透着老实。对国舅安排的这门婚姻,倒也十分满意,还替黎家说了声谢谢。
罗剑魁那边,女版流光剑总算是抓紧时间赶制了出来,送到了国舅手中。王抚台的抚标营有一批军械要更换,便由炼青锋承接下来。这单子虽然不算大,但总算是实现了零的突破。至于大的单子,还是要看女版的截虹几时能出,才能定的下来。
至于黎小怜的事,作为黑历史,只能永远封存,黎家那位小姐感染时疫身亡,这是官方的统一口径,绝对不能更改。但是王巡抚作为世交,也会在自己的权限范围内,尽量给她做出补偿,以全朋友之义。至于丐帮,王巡抚现在恨不得剁手。自己干什么非要写那么个牌匾啊?到现在黄泥落在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
因此他这次回去,也要开展一次陕西的民风整顿,对于沿街乞讨者,要大力整顿。对于某些民愤极大的黑恶势力,要给予迎头痛击,绝不姑息。
华阴县的麻烦暂时告一段落,赵家大院四周,已经成了本地城狐社鼠的禁地。先不说丐帮长老灭门案,单是宅子四周,如今来来往往的,尽是些达官贵人,就注定此地的警备力度非同小可。炼青锋的剑奴,锦衣卫的力士,本地的公人,三三两两,往来巡逻,还有哪个不怕死的敢来捋虎须?
这事处理完,宁中则等人也该返回华山。回程路上,曲非烟的脸色却是异常难看,原来岳灵珊一头簪环首饰,全副头面,已经全都换上了。连在西北有价无市的西洋花露,也被岳灵珊掸在身上,气的曲非烟双目喷火。这两个当初的好姐妹,如今却是快成为仇人了。
“姐夫,那些我也要。我就要!”曲非烟拉着郑国宝的胳膊撒起娇来。郑国宝笑着在她头上凿个栗子,:“鬼丫头,我就知道你要。你放心,这些啊,我都给你准备了一份,与岳姑娘这个分毫不差。这回不生气了吧?”
曲非烟这才转嗔为喜道:“还是姐夫好。”说话间就在郑国宝脸上亲了一口,死死拽住郑国宝的胳膊不松手,身子如同猫儿似的,在他身上猛蹭。
岳灵珊看了只一笑,却把那截虹剑抽出鞘来耍了个剑花,迎着太阳舞动几下,然后还剑入鞘,哼了一声,不再言语。
等大队人马来到华山脚下,有人上去送信。这回岳不群倒没下山迎接,而是二弟子劳德诺及梁发二人下山接人。宁中则问道:“你们师父呢?他这些时日吃喝休息可还好么?”
梁发摇头道:“好什么?师娘您是不知道,咱华山出事了,出大事了。思过崖那边来了钉子户,要夺产业,师父为这事忙的焦头烂额,大师兄还吃里扒外,整个山上都乱成一锅粥了。”
第一百一十章风清扬(二)
宁中则没想到自己下个山,华山上就出了这么大的意外。“到底怎么回事,赶紧给我说清楚。冲儿的为人我最清楚,决不会做出对不起华山的事,你们不要信口雌黄。”
劳德诺道:“大师兄的人品,华山派内有口皆碑,这话是不必说的。只是他是性情中人,难免容易上人的当。再说这回的事,也透着蹊跷,谁能想到,他老人家居然这时候回了华山,还要跟师父对着干?也不怪大师兄一时间,不好定夺。”
原来就在宁中则等人出发不久,华山思过崖忽然出现了一位老者,声称他才是思过崖的主人。没有他的允许,任何人开发思过崖的行为,都是无效且非法的,他绝不能允许这种事的发生。
要是一般的老头这样喊法,早被人拉到一边,用竞技体育的方式进行说服教育工作了。可这老汉却是华山清字辈的元老耆宿,大名鼎鼎的剑圣风清扬,便是岳不群见了他,也得规矩的叫一声师叔。谁敢在此老面前,有分毫不敬?
如今五岳剑派之内,除了泰山派有几个玉字辈的老前辈外,其他人都是平辈论交。华山派如果多了一位清字辈的前辈高人,说话时腰杆都能硬上几分。尤其风清扬是何等高人?那剑圣的名号拿出来,能活活吓死几个的。如果从常理看,华山多了个剑圣,那对于门派是大好事。可问题是,他叫剑圣,而不是气王。毫无疑问,他的出身是华山剑宗,因此这位剑圣的出现,或许对华山是大好事,但对于岳不群乃至整个气宗,都不是什么好事。
尤其这老儿一露面,就宣布思过崖属于他的产业,坐镇思过崖当起了钉子户。思过崖的任何开发项目,都必须经过他签字,才能进行,否则一概驳回,没的商量。按说剑气两宗势同水火,见面火并也属寻常,但是风清扬在此,谁敢提一个打字?
此老在几十年前,便是名动武林的俊杰豪侠,独孤九剑号称无敌。华山论剑大小四十三场,一招未出,便让对手铩羽而归,狼狈滚下华山。后来与少林、武当两大宗师论剑三天三夜,不分胜负。由少林当时的方丈亲自赠予风清扬剑圣称号,并颁发了荣誉证书。生平不出一剑,不伤一人,能得此殊荣,谁敢惹他?
这事在当时的江湖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无数侠少听的心醉神迷,二话不说打点行囊,带好学费就直奔华山招生办公室而来。那些年华山剑宗弟子人数完爆气宗,也与风清扬的名人效应密不可分。
不过风清扬在那次论剑之后,似乎因为修为太高,天下之大已无一人配与他动手。因此封剑归隐,专心做起理论研究,带徒弟,写文章。两耳不问窗外事,一心只为搞研究,哪怕是任我行大杀四方,杀的各门各派人人胆寒,他也决不肯出山半步。
在门派内,风清扬的处境也算不上很好。固然同辈中人谁也不如他名气大影响大,但是大家可以团结起来排挤他。气宗不喜欢他,剑宗更不喜欢他。尤其是当时的华山掌门人,简直把风清扬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比魔教妖人还要可恶万倍的存在。
在风清扬搞研究以后,华山派内各种流言蜚语四起,诸如某女弟子在风师叔的房里过了一夜,没多久就保送成为掌门的亲传弟子了;某女弟子为风师叔洗衣服,听说这次的南海剑派交换生就是她了;某男弟子被风师叔带进小黑屋,估计很快就送他去泰西考察西洋剑法优劣。
这样的流言满天飞,华山掌门虽然在会上表示:“谁敢传谣信谣,我一定严惩不怠!”但是私下里却又不止一次表示:“年轻人么,天天闲着没事,不招灾惹祸,扯几句闲传,算个什么事了?要是这也不许,那也不许,你让弟子们还干点什么消遣?”
风清扬在这种压力下,弟子自然越带越少,最后索性成了孤家寡人。但他的名人效应终究是优势,尤其写的一手好文章。至于他文章好到什么地步,可以说没有他的文章,也就没有华山派的今天。换句话说,没他,剑气两宗就打不起来了。
由于他在华山派内缺乏盟友,因此他比任何人都渴望朋友。只要是有人肯与他结交,提出点什么要求,他也会全力满足。比如华山派的师兄提来两只风鸡,说:“师弟啊。我们气宗今年不行啊,招生都招不满,这样下去,我们是要挨板子的。你看看,能不能想点办法,写两篇文章。也好让我们把名额凑齐了,免得罚款。咱也不是外人,这润笔的事好说。”
风清扬见风鸡就先高兴,又看师兄说跟自己不是外日呢,那还有什么说的?于是《论紫霞神功的优越性》一文很快就炮制出炉,落上他风清扬的款。就成了剑圣支持气在剑先,特撰文以证。在知己小报上一刊登,顿时气宗的声势就上来了,生源也充足了。
剑宗等了解到真相后,也如法炮制,找了个女弟子与风师叔勾兑勾兑,于是一篇《独孤九剑源流考——独孤求败原属华山剑宗》的文章又被刊登在知己小报上。到后来剑气两宗开展“纲举目张——关于剑气孰为重的真理大讨论”时,援引的证据,全都出自风清扬一人之手。这种类似左右互搏的干活,自然是怎么说怎么有理,谁也不能说服谁。
既然文斗不成,那便只有武斗。由于怕风清扬碍眼,剑宗出钱赎了个名纪,冒充成富家千金。在知己小报上刊登了重金求偶广告,再由掌门出面,说这事都联系妥了。不是骗检查费的,也不是割肾的。那小姐花容月貌,家私丰厚,有车有房,父母双亡,还有个貌如天仙待字闺中的亲妹子。风师弟这些年为门派做贡献,没功劳有苦劳,没苦劳有疲劳。为了奖励风师弟,由门派公帑出钱,赞助他去回老家结婚。
果然这美人计就是好用,几句话就把风清扬引到了扬州去。华山这边放心大胆的大打出手,剑宗从一个胜利走向了另一个胜利,直到后来“华阴县十字街杀人事件”的发生。
自剑气大比武之后,风清扬销声匿迹,大家都以为回老家结婚的魔咒再次发挥作用,即使是人中剑圣,也逃不开诅咒的威力。可是没想到,就在华山大开发走上日程,要有成绩出来的时候,风清扬居然堂而皇之的出现,而且异常高调的开始主张起思过崖的所有权。
他的出现无疑给岳不群带来巨大的麻烦,打又打不过,赶又赶不走,做工作又做不通。有这么个玩意在那一横,什么工作也别想开展。岳不群已经先期垫付了大笔资金,购买材料,要是这时候搁置下去,那些钱等于每天都在受到损失。风清扬态度又是异常坚决:我不反对你们搞大开发,但是这个事由谁做主,必须要搞清楚。用什么方案,使用哪家的材料,用哪个工程队,必须我说了算。否则我就是不同意,我就是要当钉子户!
可是岳不群与那些人是谈好了契约的,这个时候换人,先要赔偿大量的违约不说,还要损失自己应得的回扣。他自然也是不可能答应彼此之间根本利益冲突,便无从调和。整个工程也就僵在那,难以推进。
第一百一十一章风清扬(三)
宁中则听说剑圣复出,心里倒是十分欢喜,可又纳闷“那这件事里,怎么又把冲儿卷了进去?”
梁发苦着脸回道:“咱们开发思过崖这事,就是从大师兄嘴里,透露给风太师叔知道的。听说是因为风太师叔传了大师兄独孤九剑,大师兄心情激动,一下就没忍住。师父说这叫泄露机密,勾结剑宗,还要治大师兄的的罪呢。今天咱这更热闹,来了好几路人马,泰山、衡山、还有嵩山的太保拿着五岳令旗来,说是要处置我华山派的产业归属。您说这叫什么事?不知道哪冒出来的几个东西,就自称我华山剑宗中人,要来夺咱的产业。要不是师父拦着,咱气宗的弟子,便要与剑宗的余孽分个死活。”
虽然梁发肯加入华山,是冲着美貌的小师妹和妩媚的师娘,而不是真心想学剑。可是现在这思过崖开发,让他闻到了白银的味道。天下间最美的味道,莫过于黄金白银所散发出的香味,有人来抢饭,梁发自然就要拼命。宁中则对这帮孩子最是关爱,一听这事,急忙吩咐道:“大家走的快一些,得去把冲儿保下来。”于剑宗来人及五岳令旗的事,倒是没太顾忌。
岳灵珊此时落在队伍后面,走在郑国宝的滑竿之侧,听母亲招呼,忙喊道:“娘啊。国舅爷的力夫可走不快啊,咱们不能把国舅落下。走快了万一把国舅颠伤了就不好了。您放心吧,有爹爹在,不会让几个剑宗中人夺了产业。还有国舅坐镇,这事国舅一定有办法的,是不是?”
郑国宝并不理她,而是朝宁中则高喊:“嫂子别急。我派个人上去给岳兄送个信,告诉他刀下留人就是。保证不让令狐贤侄吃苦,至于来的人是不是剑宗,这个还得两说。他说是剑宗就剑宗了?有文书么?有手续么?有证明么?都没有他怎么就剑宗了?别怕,万事都有我在。”
他这话一说,宁中则那颗悬着的心,莫名的踏实下来。不知从几时起,自己的主心骨已经从师兄,变成师兄一半,国宝兄弟一半了?这……似乎不是一件好事情。好在这小男人即将是自己的女婿,依靠他也算不了什么丢人的事。
她心中如此安慰自己,但还是难以平复心情。曲非烟则在滑竿上道:“好啊好啊,又可以看姐夫打人了。”
等到了华山正气堂门口,只见几个华山孤儿系的弟子站在外面,脸山神色焦急,似乎是出了什么事情。宁中则用眼一扫,不见令狐冲在,心里便知不妙。急忙拉过陆大有问道:“你大师兄呢?”
陆大有带着哭腔道:“师娘,有六个怪人,把大师兄劫走了。他们武功太高,我们实在是追不上啊。大师兄被那剑宗的狗贼打了一掌,吐了好多血,又被几个怪物劫走了。师娘,您可一定得想办法,把大师兄救回来啊。”
宁中则听了这话,心如油烹,急忙问道:“人往哪里去了?”
郑国宝赶过来,“没用的。咱们上山没看见人,怕走的不是一条路。华山地方大,峰头多,找人如同大海捞针。咱们先进去,看看情形,再想救人的事。”
几个人不等走进正气堂,就听里面有一个声音传了出来“岳不群。今天的事,你必须给我们一个说法!你的人居然敢撕了成师兄,你们眼里还没有五岳令旗,还有没有左盟主?公开违反五岳令旗,就是违反我们五岳联盟,违反五岳联盟,就是要背离江湖正道,就是要投敌变节!华山派如今很危险啊,危险在他们有了个错误的掌门,带领他们走向一条毁灭之路。而更危险的是,这个门派的弟子居然还不觉醒,还不起来造反。”
宁中则听的忍无可忍,一步迈进去怒道:“什么人在这里大放厥词!敢在我华山派诋毁我派掌门,莫非欺我华山之内,无有利刃?”
等到郑国宝等人一进去,一股血腥味直冲鼻端。岳灵珊啊的一声,竟然一头扑到郑国宝怀里。曲非烟见此情形,暗骂一声:可恶!也叫了一声,整个人挂在了郑国宝身上。
原来大厅只内,除岳不群外,还坐着一个中年道人,一个五十来岁的老者,两个六十左右的老人,另有一人身材矮胖,年纪五十开外,怀抱一面五岳令旗。地上则有一具被撕成四块的尸首,那五脏六腑还有鲜血早已经流了满地,腥臭刺鼻。郑国宝若非是在锦衣卫里锻炼过几年,见多了各种高科技劝人相善的手段,多半也受不了这场面。
那抱令旗的乃是嵩山太保阴阳手乐厚,那道士是泰山派天林道人,五十左右的则是衡山派的金眼雕鲁连荣,皆是本派中成名人物。见宁中则进来发横,乐厚冷哼一声“好啊。不但华山派岳不群眼里没有五岳令旗,连无双女宁中则,也是一样藐视盟主。你可知,我如今怀里抱的是五岳令旗,代表的是左盟主。你们对我不敬,就是对左盟主不敬,对左盟主不敬就是对……”
岳不群道:“师妹,你不要乱讲话。乐师兄,拙荆刚从外面回来,有很多事不是太清楚,还望乐师兄不要见怪。方才那六个怪人,非是我华山门下,你们也看到了,连本派大弟子都被他们劫了去,我看多半是外道妖魔。成师弟的遭遇,我也十分遗憾,可是若说是我华山派的不是,这话未免有些过分。我的大弟子,可是被成师弟打伤,吐了许多的血,这总没错吧。”
宁中则此时用目观看,已经认出那两人,冷笑一声“我道是谁?封不平,从不弃。你们两个漏网之鱼,还有脸来华山搅闹?当年你们去海南做交流弟子,结果听说搭了船去泰西淘金,从此一去不回。卷了咱门里的公帑做路费不说,还企图对南海派的师妹非礼,若不是跑的快,非被打死不可。怎么,今天舍得回山门了?是不是发了洋财,来个衣锦还乡?”
那封、从二人衣料普通,身上装饰简单甚至有些寒酸的地步,自然不会是发了财回来。宁中则这属于打脸兼揭短,顿时让二人有些下不来台。封不平道:“宁师妹,你年纪小,我本不想与你一般见识。但你若是再放肆,就别怪师兄对你不客气。”
“不客气?您准备怎么不客气法?我郑某倒想看看,你们这帮人到底有怎么个不客气法!”郑国宝此时将二女左右一推,自己埋步拦在了宁中则面前,看着封、从二人道:“就凭阁下二位,就想对我嫂子不客气?”
乐厚一见郑国宝,两眼便泛起了血丝,咬牙道:“郑国舅!你果然也在华山!我嵩山三位太保,丧在你手。这笔帐,你又打算怎么还法?如今河南八营皆反,你郑某人难辞其咎,善恶有报,天道轮回。我看你还能嚣张几时?怕用不了几天,天家就要抓你下狱,革职查办!”
郑国宝他们看了塘报,也知如今河南局势不利,从刘甲丁的甲字四营兵变,竟然演变成了八营皆反。但是这事,也轮不到乐厚说啊。孙大用闻听他如此放肆,掏出短枪,冷笑道:“嵩山派好大的胆子,敢跟国舅面前如此讲话,难不成,也是要学那河南八营,起来造反?我锦衣卫专一负责捉拿反贼,这事可不能不管。”
第一百一十二章风清扬(四)
这些锦衣抽出枪来,将嵩山派一行人全都罩在射击范围内。衡山派那位鲁连荣,心中悔的肠子发青,心道:早知道,就不来趟这混水了。
他本来是在山西教大同姑娘弹琴的,结果乐厚来寻他,说是有一件大生意要做。乐厚来恒山调拨一笔款子,手中拿的信物就是五岳令旗。与他同行的,则是泰山天林道长,再加上三位华山剑宗海外归来的海龟高第,去华山派要回祖产应该没什么问题。
尤其听说华山派运道发旺,找了个发大财的门子,若是此时夺了派产,换了东家。这财就能五岳齐发,鲁连荣到时候就是衡山驻华山财政监督,经手分肥,比起教姑娘们弹琴可要丰厚的多。鲁连荣贪图财产前来助阵,哪知道先是华山派的徒弟吃错药,居然靠扫帚对宝剑,接着又来六个怪人,把海龟成不优撕成了海龟拼图。现在乐厚居然也吃错药,敢跟国舅爷放对,你没看人家拿着枪了么?
这帮人待会要是一声吆喝,乱枪齐发,自己也要步成不优后尘,这算怎么回事?早知道这个,在大同教姑娘多好,还有谢师炮可打,还有钱赚,怎么也比来华山挨枪弹强啊。
他急忙辩解道:“误会,误会。这事里没我,我是路过而已,真是路过。我跟这事没关系啊。”
宁中则道:“在我华山上,想对我华山的客人无理,慢说一面令旗,便是左盟主亲至,也休想办到。”说话之间她抬手抽出自己新换的那口流光剑,也护在郑国宝身旁。岳灵珊截虹在手,与母亲成犄角之势。
鲁连荣看二人的兵器,心里又是一惊。虽然武林中对于截虹、流光二剑的差评就没停过,但是谁不知道,要是有机会得到一口流光或是截虹,哪个孙子才不要呢。怎么小小的华山派,就都拿上了?看这意思,国舅和岳不群好大交情啊,只是不知道,到底是拿下了这华山明珠,还是来个大小通吃,老少联窗?
乐厚道:“你们也不要仗着人多,就来抖威风。姓郑的,早晚就有国法等着办你,我也不与你一般见识。今天这事里,有人命。你看,成大侠无缘无故,被华山派安排的强人,撕成四块,这事又怎么说?要知道华山如今不是没有讲理的地方,剑圣既在,便容不得尔辈肆意胡为!”
封、从、成三人当初跟船到了泰西,只是可惜流年不利,所信非人。非但没赚到钱,反倒是洗了无数的盘子,后来才抓到机会侥幸逃回大明。固然是受了无数的折磨,好歹对泰西有点了解,这泰西快枪的威力,他们比一般人还要熟悉。一见锦衣卫拿枪,就又想起了那仿佛永远也洗不完的盘子,两腿先软了。
听乐厚一说,他们这才想起来,对啊,现在是苦主啊,怕他个鬼!再说,剑圣可是我们剑宗的人,我们上头有人,还怕个毛?剑圣他老人家,神功盖世,剑法通玄,区区洋枪,绝对伤不了他老人家分毫。一挺胸膛“不错,这事里一条人命,你们准备怎么算?我成师弟难道就白死么?这事必须有个交代,否则我们就让讼师来找你们说话。讼师你们知道吧?很厉害的。我们在泰西时,就听洋人说过,讼师是可以与魔鬼打交道的……”
乐厚咳嗽一声,止住二人的信口开河。盯着岳不群“岳兄,家有千口,主事一人。这事上,我要你一个态度。你对左盟主,到底是不是足够忠诚,你对五岳令旗,到底是听,还是不听?”
岳不群见乐厚逼的紧,也只得轻叹一声,“乐师兄。兄弟我对于左盟主,向来是十分尊敬。但是今天这事,关系到我华山的基业,关系到我华山的前途,左盟主提的条件又太过苛刻,恕在下万难从命。我不能把我华山的祖宗基业,门下子弟,就这么交到封、从二位师兄手里。”
封不平道:“岳师兄,你这话说的不对。我们可不是来夺你基业的,是收购,是重组,懂么?是我们接手你们华山派的不良资产,进行重新组合,将这些坏帐、烂帐盘活,让华山派重新焕发活力。这是件利派利民,一等一的大好事。你看看你们华山,这些年背了多少沉重的包袱啊。华阴县那帮孤儿,每年吸走多少血,又为华山带来什么利润了?咱们办的是门派,不是善堂,你的管理方式太陈旧,太讲人情味。已经注定被时代所抛弃,现在这个时代,是属于我们海龟的。我们先进的泰西管理模式,才能让华山发扬光大。你门下的弟子,我们会给出安置方案,能留下的留下。不能适应我们要求的,我们也会给遣散费。像华山六灵,我们还会帮着解决终身大事问题呢。这有什么不好?”
宁中则道:“当真是好大的口气。几时剑宗之人,能对我气宗子弟指手画脚,规划前途?当年玉女峰大比剑,你们剑宗输个干净,要脸的全都服剑自尽。你们这些流亡在外,不知所谓的东西,还有脸来提什么重组?我华山唯一的不良资产,就是你们剑宗门人子弟,其他的都是无价之宝,你们便是想买,也买不起。”
郑国宝拍手道:“嫂子说的好!以为在泰西喝了几年洋墨水,就能来我大明冒充能人?当真可笑,我倒要看看,你们有什么本事,把华山派变到自己名下。”
乐厚见郑国宝一来,岳不群胆气渐渐壮了起来。尤其是华山派最强的一支武力,目前还是锦衣卫。那些人在郑国宝来之前还是严守中立,等到郑国宝到来后,已经纷纷来到正气堂前,刀剑出鞘,火枪在手。
看这情况,硬做怕是不成了。原本以为华山只有岳家夫妻,那么以自己带来的阵容,即使硬干也未必不成。如今先有那六个怪人,再加上这许多锦衣,动硬的只会死的很难看。因此乐厚一转念道:“郑国舅,这是我们江湖的事,与锦衣卫,没什么关系吧?”
郑国宝道:“这话就不对了。乐老师,在大明的土地上,没有任何事是与我们锦衣卫没关系的。比如这两位,从泰西回来的对吧,他们检疫了么?”
“检疫?”这个词连封不平、从不弃都没听说过,更别说乐厚了。等郑国宝一解释,他们才知道意思。封不平在码头上干过,对这事也知道一些,急忙道:“那是买的牲口、食物才要检疫,我们是活人,检的什么疫?”
郑国宝一摇头“你看,这话就错了吧。你们那个伙伴成不忧,原本也是活人,如今不也死的不能再死?我怎么知道他得的是不是碎裂瘟?这瘟病会不会传染?为了保证我大明安全,你们两兄弟,最好还是先隔离检疫,等我确定你们人畜无害后,再放出来打官司也不迟。再说,你们到了泰西多年,谁知道你们入没入泰西各国的国籍?外国人想来夺大明的土地,那可万万不成,我大明寸土不给洋夷,二鬼子也是一样。再说你们说你们是华山门人,我嫂子说,你们已经被革除门墙,这华山的事,与你们还有什么关系?你们还有什么权力来要东要西?”
乐厚被郑国宝一通连环炮打的头晕眼花,才知这家伙确实难对付。不怪陆摆等三人折在他手上,尤其他还掌握着释法权,与他斗争起来,极为不利。如果真把封、从二人拉走检疫,就别指望再看到他们了。当下索性撇开郑国宝,对岳不群道:“岳师兄。你既是不肯服五岳令旗安排,这事将来左盟主定要问你。眼下这事,不如咱们请剑圣他老人家仲裁,不知岳兄你敢还是不敢?若是君子剑一味攀附权贵,硬要把外人拉入江湖争端,乐某任你处置也就是了。”
岳不群也知乐厚这是在逼宫,自己若是真要翻脸开杀,他们几人拼了性命突围,未必不能逃走一个。只要有人漏网,这事就成了自己勾结权贵,迫害五岳同门。多年来辛苦挣下的君子剑名声,也就算彻底全毁。因此他点头道:“乐兄所言,甚合我心,此事是非曲直,由风师叔评断,岳某也无话说。”
封不平这才暗出一口长气,道:“那好,咱们就去找风师叔那,辩个是非曲直。剑圣他老人家出面,我倒要看看,谁还敢不服?”
第一百一十三章风清扬(五)
郑国宝道:“在下也久闻华山派剑圣风老英雄的大名,可惜无缘得见,今日正要去瞻仰一下真容。正好同路而行,儿郎们,大家同上思过崖,去看看剑圣。”
岳不群在路上看到女儿的打扮与往日不同,更不同的,就是她对国舅的态度。以往是避之不及,如今却有了和曲非烟争宠别苗头的趋势,这倒是甚合岳不群心意,觉得夫人这次带队下山,与丐帮斗殴,倒也并非一无是处。
郑国宝又问了问风清扬的所在,得知这老头如今把铺盖抱进了思过崖石洞,拉开与石洞共存亡的架势。并表示要是把他惹毛了,大家一拍两散,他就把石洞上的图形全都损毁,让大家谁都得不到。
岳不群心里则担心,今天这事只是一个开头,而非结束。剑宗当年全盛时户大人多,门徒数以百计。虽然华阴一战,剑宗主力死伤殆尽,但是仍有不少余孽在外。像封不平这样的人,还不知道有多少。
反观气宗,本来人数就不占优势,当年一战之后,伤亡又大。再加上,岳不群为掌门以来,与同辈中人不能相容,如今气宗不字辈的人物,漂流四方,也绝不肯回华山。若是真有些剑宗的人,听着消息,全都找上门来,岳不群未必守的住基业。
郑国宝倒是全不在乎,之前是自己没回来,锦衣卫方面的武力不便动用,以免落下独断专行,目无首领的名声。如今国舅回来坐镇,那么还怕个老不死不成?
至于剑圣云云,根本不被锦衣卫和前苍头军放在眼里。这种江湖功夫,不值一提,不管是剑圣还是刀君,在快枪面前,全都是一个下场。弹指间教他们学会做人。再说思过崖这种地方,属于兵家九地里的绝地,只要在洞外点起毒烟,还怕熏不死个老儿?
众人正走着,却见眼前一个中年妇人,提了个篮子,向山下走。这华山上几时有这么个妇人,看她下山的方向,又是从思过崖下来的。这便有些费人寻思,岳不群还不等反应过来,梁发却叫道:“兰姑!是兰姑。她不是和她闺女,在山下当半掩门子么?怎么跑咱华山上来了?”
他话音刚落,才发觉岳不群夫妻四道目光如同利刃落到自己身上。郑国宝咳嗽一声道:“脑子已经这样了,还是好好练功,别想做买卖的事了。”
乐厚等人更是冷笑连连“华山派果然门规森严啊。这门派不整顿整顿,还能得了?”
当然现在不是追究梁发同学私生活是否检点的时候,一个苍头军听说这妇人是半掩门子,就没了顾忌。一下横到路上,如老鹰抓小鸡一般把人拿住,吓的那妇人哇呀乱叫,道:“你要干什么?奴家已然从良了,你要是想做什么,也得先付钱啊。”
郑国宝见宁中脸色不善,急忙咳嗽一声“不得放肆!把人带过来,好生问话。咱们如今是官府的人,行事一定要顾忌影响,知道么?”
那军汉一拍后脑勺,憨笑道:“对不起,对不起。在苍头军的时候习惯了。一时半会改不过来,几位别怪。”
等把那妇人抓过来,宁中则问道:“你从哪来,去做什么?只要好好说,我们便不为难你。”
那兰姑此时见没人对她动粗,反倒涨了脾气,在地上撒起泼来“天啊!这可叫人活不成了。奴家一个清白人家的好女子,给丈夫送口吃食,回来路上,就被你们华山弟子**,这还让我怎么做人啊。你们有本事,便杀了我,否则我定要你们给个交代啊。还有你,梁发!我总算又看见你了,你上次还差我女儿一钱银子的夜资,到底几时还啊?”
宁中则对于这等泼妇,倒是没什么好办法,有心动武,乐厚等人还不知道说出什么来。还是郑国宝有办法,“来人啊,给我数着。十个数之内,若是这妇人还不老实说话,就来几个人,把她拉到一边没人的地方,慢慢的收拾。等到收拾她没气力时,再拉来问话。”
那些苍头军糙哥一听这命令,全都欢喜道:“国舅放心!我们弟兄弄完的妇人,保证连叫都叫不出来。”这干人个个生的面目狰狞,饶是兰姑见多识广,终究也是生活在腹里地区,没见过这等边关来的凶神。急忙便住了口,起身跪倒“这位长官,您问什么我便说什么。可不敢让人坏了奴的名节。奴如今是有丈夫的人,若是损了名节,可就活不成了。除非肯多给钱,咱们才有商量。”
郑国宝道:“少废话,你从哪来的,又是给谁送饭?”
那兰姑得意的一扬头:“奴家方才从思过崖回来,是给我的男人送饭。提起我的男人,那也是好大名头,你们今天这般对我,要是让他知道,哼哼,到时候就有你们好受。管教一剑一个,让你们知道厉害。”
宁中则听她回话,心里泛起一丝不祥预感,“你说你的丈夫是哪一个?”
兰姑一挺胸脯:“我老头子,那可威风了。是你们华山的大辈,叫风清扬,好象有个外号叫剑圣。你听这外号,比什么坐地虎,一只狼什么的好听多了。我们前些时正式拜的堂,虽然不是什么明媒正娶,但也是拜了天地,摆了酒席的。我听我当家的说,他是华山派如今的大辈,你们按说也都是我的后生晚辈,你们就这么个对待长辈的礼数么?我可是正妻,不是小妾。”
此时慢说是岳不群夫妻,便是封不平、从不弃二人,也都觉得眼前发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才好。风清扬,好歹也是个剑圣,怎么找了这么个婆娘做夫人?就她的出身,不是把华山派的脸都丢了进去?
郑国宝道:“你说是就是?谁知你是不是信口开河,胡吹大气。你且头前领路,等我们见了风老前辈,再做道理。若你真是他的夫人么,自然要赔偿你精神损失费,惊吓费,误工费,营养费等等。来,这是定钱,你先拿着。”他随手拿里几个银豆子丢给兰姑,兰姑见了白银,当时就变了脸色。笑道:“还是这位长官人好。看看,长官长的多俊啊,这才是真正的人中龙凤,万里挑一的好人才。长官有时间,也可以关照关照奴家生意啊。我那女儿生的可好了,还从小裹的一双好小脚,虽然认了剑圣做爹,但也只涨三十文,合算的很。”
第一百一十四章风清扬(六)
就这么一路来到思过崖前,兰姑快步跑向洞内道:“老头子,来客人了。他们非说我不是你的娘子,你可得给我做主啊。”
只听洞内有人说道:“兰姑。我不是不让你来么?如今这时候,万一被别人看见,这是个麻烦啊……好好好。一切都听你的,我看看,是谁敢说你不是我娘子,难道眼里,就没了我这个剑圣么?”
过了片刻,由兰姑搀扶着走出一个白须青袍老者,神气抑郁,脸如金纸。看年纪也要八十开外,腰板已经有些发驼,脸上皱纹堆积,沟壑纵横。一见这老人,封不平,从不弃从左右抢上,跪倒在地道:“弟子见过师叔。风师叔,您还记得我们吧?我是不平,他是不弃啊。当初您在山上最疼我们了,还带过我们做项目呢。”
岳不群夫妻也认出,这老人确实是风清扬无疑。脸上都有些火辣辣,甚是难堪。岳灵珊嘀咕了一声:“老不修。”岳不群瞪了她一眼,还是与妻子上前,给风清扬见礼。
风清扬脸上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让人看不出是喜是怒。摆手道:“都起来说话吧。老夫年纪大了,也记不准你们谁是谁,说别的也没用,让我搬走,绝对没门。这石洞是老夫的产业,要想开发,必须经过我的允许,其他全都没的谈。”
乐厚见着老人果然是风清扬,心里也有些发颤。从五岳剑派的利益来看,剑圣复出,绝对是一件大好事。可是从嵩山派角度上看,剑圣出山,绝对是坏的不能再坏的坏事。这老头出来了,左盟主往哪摆?要是此时华山派提出搞比武夺帅,左盟主该如何应对才好?这招是接,还是不接?
封、从二人在泰西多年,要是学了泰西剑法,再跟风清扬那学会了的独孤九剑,左掌门是否还制的住他们?乐厚此时已经开始想到日后五岳联盟内的格局问题,觉得贸然出来扶植二人夺位,也未必是什么高明之举。
事情到了这一步,也不是他说回头就能回头的。乐厚硬着头皮,上前施礼“小侄嵩山派大阴阳手乐厚,见过风老前辈。”
风清扬鼻子里哼了一声,半晌道:“乐厚?我怎么不记得听过这个名字?算了,反正你们嵩山派也没什么了不起,谁耐烦记那许多名字。你们嵩山的功夫啊,不行。你还别不服,不服咱们就试试。我要是跟你动剑,那就算欺负你了。咱们之间又没有死仇,我杀你个后生晚辈也没意思。这样吧,你随便说说你会的掌法,看看老夫能不能破解。只要我想不出破解的招数,就算我输。”
乐厚哪敢在剑圣面前,谈论武艺?谁不知道独孤九剑破尽天下,自己与他论武,不是自取其辱么?万一这老头存心立威,拿自己祭剑,那该多冤?
兰姑在一旁却嗔道:“老头子,我可不是让你出来,和人打架的。”
风清扬方才还一副世外高人范,被这兰姑一说,立刻像变了个人一样,急忙讨好道:“兰姑说的对。是老夫自己糊涂了,你说你说,你让我干什么?”
兰姑趴在风清扬耳边嘀咕了一阵,风清扬不住点头“哦,哦,好。一切都听你的。”然后朝着郑国宝一点手“你小子过来。老夫有话对你说。”
郑国宝不知这老汉找自己干什么,上前道:“我乃当朝国舅,郑麒郑国宝,人送绰号,净街锣的便是。您老想必就是大名鼎鼎的剑圣风清扬了。”
风清扬也不见礼,一副世外高人的派头“不错。你虽然是当朝国舅,可惜在我们江湖人眼里,却也算不了什么了不起的身份。谁不知道我们江湖豪杰,笑傲公卿慢王侯,白衣如雪来去如风,快意恩仇,一掷千金。我们身上有花不完的钱,想杀谁就杀谁,便是皇帝,也不放在……”
他正说着,不防那一副白胡须被兰姑拽在手里,疼的他急忙住口道:“别揪,别揪。有话好好说。”
兰姑骂道:“好好说个腿!老娘倒运,嫁了你这么个老糊涂!跟你说的什么来着?你这半天竟说废话了,我女儿的终身怎么办?你到底说还是不说?”
风清扬急忙哀告“我说,我马上就说。这不是话作料么,没有这话做引子,后面话不好说啊。”他又朝郑国宝道:“算了,也没这许多时间与你耽搁,话在一句,就是你小子走运了。老夫的娘子看你小子人品不错,想要招你为婿。只要你点个头,再拿几千两银子做聘礼,你就是我姑爷了。从此以后,在江湖上,只要你报出名字,谁敢对你无礼,就是看不起老夫!你把老夫夫妻奉养后半辈子,我们夫妻自然保你平安无事,没人敢与你为难。若是你表现的让我老人家和兰姑满意,我就把独孤九剑传授与你,再将我毕生功力……的两……一成传授给你。保你一生享用不尽,这是过了这村就没这店的好买卖,你可不要错过这天赐的机缘。”
这种福缘要是在一般人江湖人听来,确实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可是郑国宝听完,也只能以手加额,暗道:这兰姑倒也真敢想,居然想靠个半掩门子的女儿,来招我为婿。只得摇头“老爷子,我便是不学您的剑法,江湖上也没人敢跟我为难。这事先不急,我且问您,这思过崖的事,是怎么回事啊?”
风清扬道:“还怎么回事?思过崖老夫当年住过好几年,这里就是我的家。再说我是如今华山辈分最高的,这山上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是我的。你们谁想动思过崖,自然就得问过我。再说我又不是不让你们干,只是不让你们胡干。”
兰姑也道:“是啊,我说姑爷啊。咱们成了一家人,这事你可得知道该向着谁啊。你看,我的表弟就是干工程的,雇他的人干活比雇别人就合算多了。我还有个叔叔能弄来上好的建材,价格比外面要便宜两成呢,这样的人不找,不是白糟蹋钱么?姑爷,你既是国舅爷爷,索性就发个话,把华山派的人全都抓起来。这份产业,从此便是咱们一家说了算。”
封不平道:“师叔,这话先不急,您如今可得给我们做主。您的师侄成不忧,方才被岳不群雇来的杀手,给活生生撕成了四份,死的好惨啊。他们就是没把您放在眼里,您可不能饶了他们。”
风清扬似是陷入沉思,“成不忧?这人我听着好象有点耳熟,是不是那个爱穿绿衣服的小丫头?没事梳个双丫髻的?可怜啊,那么一个小姑娘,怎么说让马车给撞上,就撞上了呢?”
从不弃急忙纠正道:“师叔,我们说的是成不忧!当年咱剑宗的南海交换弟子。就那么让人给撕了,死的那叫一个惨,师叔,您要是不出来主持公道,咱剑宗可就没活路了。”
风清扬咳嗽一声:“撕了?这是哪派的功夫啊?老夫可是见过天下各派武功的,你们骗不了。天下各家门派家数,就算上塞外蒙古的各派功夫在内,就没有用手撕人这一招。一定是你们看错了,成不忧肯定不是被撕碎的。这事要让我主持公道,也得先搞清楚死因,你们先去把死亡原因弄清楚,说明白成不优是被哪派高手,用什么招数所杀,我再教你们破解之法,你们自然就能去报仇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风清扬(七)
封不平道:“师叔,我和从师弟还有嵩山乐师兄,泰山、衡山两派师兄,一堆人看着。不可能看错啊。那六个怪人,身手敏捷,动作迅速,我们实在是看不清他们的武功门派。”
风清扬却坚持意见,“这话就更不对了,你既然说那是六个身手敏捷的怪人,那肯定是练过武功的。既然有武功,那出手必然有家数,有家数就有破绽,有破绽也就能破。而天下武功里,又根本没有撕人这一门类,可见还是你们看错了,懂么?此乃规则,规则高于一切,凡是不符合规则的,都是虚妄,都得改。你们赶紧改个成不忧的合理死法,我再给你们做主吧。”
封、从二人没想到事态发展成这个结果,居然是自己得去改事实,然后去适应规则,否则申诉就无法进行。这两人在泰西也算见多识广,但是这种事,确实缺乏应对经验,大眼瞪小眼,根本不知道该怎样应付。
乐厚咳嗽一声,道:“风老前辈。这事咱先放一放,您先说说这华山思过崖的事吧。华山原本剑气二宗并立,我家左盟主下了令旗,让岳兄将掌门之位,交还剑宗。可是岳兄目无盟主,拒不听令,老前辈看来,这事该是怎么个处置?”
按乐厚想,风清扬既然是剑宗中人,那么立场上,自然是支持剑宗。只要先把掌门之位弄到剑宗手上,将岳家夫妻进行驱逐,将来再慢慢对付剑宗一门。至于国舅的因素,这事终归是华山家事,他一个外人,不能越俎代庖,强行来阻碍华山权力交割吧。
哪知风清扬一摇头“这可不行。华山派是我的,思过崖也是我的。左冷禅,他是剑圣么?他能管的了我么?至于我死以后,这个门派是我女婿的,将来是我外孙的,再以后是我外孙的后代的,跟剑宗气宗,都没有关系。”
乐厚打死也想不到,事情居然又出现了新的变化,怎么这老头又来添堵,也要出来分一份?这事已经够乱了,要是他裹进来,那就更乱了。只得强笑道:“风老,您别乱开玩笑,这事儿戏不得。”
风清扬哼道:“谁跟你开玩笑?这爿基业就是我和我老伴的,将来是我女婿的。这点没的更改,你们嵩山的令旗,它也管不了我,老夫拒绝听令。这华山,老夫是要定了。”
这一下,思过崖的局面就彻底乱了套。剑宗、气宗争门派,结果老前辈横插一杠子,乐厚只觉得头大如斗,完全没了主意。郑国宝咳嗽一声“风老爷子,您这要华山,好歹得凭点什么吧?便是当年的陈抟老祖,还有盘棋在那当凭据呢。您老人家要华山,又有什么凭仗?”
风清扬一笑道:“自然就凭老夫的独孤九剑,还有那剑圣的证书。”
兰姑也道:“女婿啊,你可不要乱了主意。只要你娶了我的姑娘,这个门派将来也是你的啊,你想一想,这一年得是多少收入啊。你可不能胳膊肘朝外弯,帮着外人说话啊。”
此时风清扬自怀里取出一卷纸,高高举起“看见了么?这就是当年少林、武当两大门派掌门联名签发的剑圣证书,这些年,还有别人得过么?”
郑国宝道:“这东西我还真没见过,让我也瞻仰瞻仰吧。”说着把那黄纸接过来,展开看了一通。笑道:“我当是什么宝贝呢?原本就是这么个东西?上面连个章都没有,完全没有说服力么。您拿这东西不顶用啊。您看看,这上面签名写的龙飞凤舞,谁知道写的是啥?武当派这倒盖了个章,不过这太虚是谁?我可没听说过朝廷封过这么一个大真人,他这掌门谁认?”
风清扬自己视若宝贝的剑圣证书,没想到被郑国宝贬了个一钱不值,两眼冒火道:“你胡说!便是没有证书,老夫也是剑圣。早已经修炼到,手中无剑,心中有剑的地步。如今更是以至物我两忘之境界。你们在场的人,谁能及我?谁练出了剑心?谁练成了剑气?谁又练成了剑罡?不刺之刺你们知道不知道,无招之招你们听说过没有?你们这么孤陋寡闻,又拿什么跟我争华山!”许是他说的太急,结果一口气上不来,便是一阵咳嗽。
兰姑急忙为他捶打后背道:“老头子,兰姑就知道你最行了。这回我看谁,还敢动咱家产业的歪脑筋。”
在场的一众江湖豪侠,虽然没几个人听懂风清扬说什么。但是风清扬是谁?那是剑圣。他讲的东西你听不懂,只能说明你水平不够,修为不足,只能证明你在专业领域的造诣,还差的很远很远。因此人人脸上都做出一副有所得的模样,乐厚更是摇头叹息道:“听了风老这番话,乐某这次回山闭关,定能大有所得。”
郑国宝微笑道:“老爷子说的真不错,非烟。你过去,和老爷子面前讨教几招,让他老指点指点。”
曲非烟从小跟曲阳学过武功,但基本也就是三脚猫这个水平,比一般壮汉强点有限,但是实在算不上什么好手。让她去斗剑圣,这事简直让人大跌眼镜。辛烈治道:“国舅,这一阵还是交给小的吧。”
那些苍头军脑子里就没有单打独斗的意识,因此高声喊道:“不必小姐动手。我们先用乱箭招呼,看看这老不死的,能挡几轮箭雨。”
风清扬道:“要知独孤九剑破箭式,乃是专破天下暗器。不管你是多少人放箭,老夫也全都……”他话还没说完,那边曲非烟已经不管三七二十一的虎跳过去,一手拉风清扬衣袖,下面一记扫堂腿,便把这位剑圣老前辈扔了个狗吃屎。
思过崖前的各路豪杰,第二次集体大惊。这是什么情况?难道这小丫头,竟是什么深藏不露的绝顶高手,武功盖世的神童不成?听说前朝有个什么武功,能把人炼的返老还童,难道竟然是真事?
封不平道:“偷袭,这是偷袭!这个绝对不能算数,分明是这小丫头施了暗算。”可是他说这话,自己心里也没把握。便是偷袭,剑圣也不至于被人一招打翻啊,这个也太丢人了一些。
风清扬半天工夫才爬起来,摔的虽然不算太重,但衣服已然沾了不少泥土,甚是狼狈。兰姑急忙奔过去道:“老头子,你伤的要紧不要紧?你不是剑圣么?怎么让这小姑娘摔了?”
风清扬摆手道:“我……我没事。这是个意外,绝对是意外。那小姑娘你们不要看她年纪小,可当真不的了。一定是魔教长老,对她施展过灌顶神功,她身上少说也是两甲子的内力修为。加上偷袭,老夫才一时不慎。这个,小姑娘,你方才那一招里,至少有五个破绽,若是我以剑……”
他还要仔细介绍一下曲非烟武功中的破绽,用自己最擅长的论剑之术,胜过对方。哪知曲非烟二次上前,依旧是照方抓药,将风清扬第二次扔了个跟头。然后回到郑国宝面前道:“姐夫,我怎么样?有没有赏啊。”
郑国宝伸手将她的脸捏成个大饼:“赏你个大饼脸,算是姐夫格外恩赐了。快看看,人没摔坏吧。”
风清扬爬起身来,“原来是老夫输眼了。原来你竟然练成了失传多年的八荒**惟我独尊功,表面上看你不过十三,四岁,实际年龄怕是已经百岁开外,乃是武林中的前辈高人。风某今日得遇……咳咳……前辈高手,实在是三生有幸。”
第一百一十六章风清扬(八)
曲非烟一听风清扬说自己百岁开外,大怒道:“你是不是还没摔够?还想再多摔几跤?”还是郑国宝拉住她的胳膊,在她脸上捏了一把“不许放肆。对老人家要有礼貌。”
这回连封不平等人,也不肯信风清扬说的理由。这姑娘是什么前辈高人?她要是前辈高人,自己还是华山祖师呢。分明就是风清扬不成,在给自己找借口而已。几人面面相觑,脑子里想的都是一个事:剑圣的证书,卖多少钱一张啊?
自从郑国宝大力推行甲子认证以来,江湖上最近几年也很流行考证风。大家发生争端后,往往都把自己的证拿出来比上一比,做到彼此实力有数,能避则避。还有应聘镖师、护院、教习等岗位时,东家往往也会问一声:“有证么?”有的干脆直接在布告上写着“剑术专业不到六级者,免谈。”
不过大家考的证,无非是剑法六级,刀法四级,暗器五级之类。这剑圣的证,还真没听说哪个门派办过。就这样的废人都能拿到剑圣文凭,我们凭什么拿不到?
风清扬见大家面现狐疑,脸色也难看起来。骈指道:“尔等欺人太甚!我著作等身,我发表了无数文章。《论剑法与气功的关系》、《论以气驭剑》、《论剑在气先》这些文章都是出自我的手笔,你们居然敢如此无理。你们这是不尊重知识,你们这是蔑视传统,你们这是对文化的破坏!那女子是前辈高手,我自问不敌,你们其他人,难道就是我的对手了?”
郑国宝笑道:“那您老人家说说,谁堪与您一战?”
风清扬眼珠一转,用手一指郑国宝道:“老夫就挑你来打。你既是锦衣卫,又是国舅,自然是武功了得,精通各种上古绝技,与老夫倒可做个对手。”
郑国宝道:“众位,我可先说明白了。在下是大兴的文混混出身,混过土刀笔。至于这武功么,那可是一窍不通,老爷子可不要谬赞。”
说话之间到了风清扬面前,抬起右拳当胸一击。这一拳他也不过用了三分气力,料来最多打一个跟头。不想风清扬人一下子扑在地上,伸手抱住郑国宝的腿道:“大家快看啊,国舅打人了!我今年八十多了,你居然抬手就打,这事不能这么算了,必须带我去看郎中,否则我就把知己小报的人叫来。让他们连篇累牍的刊载,看你国舅臭不臭。”
这回即使是乐厚,都已经不忍直视,将头甩到了一边。宁中则脸上更是挂不住,赶紧上来搀风清扬道:“师叔,有什么话起来说。让外人看见了,是要闹笑话的。”
兰姑却已经坐在地上撒泼道:“杀人的老天爷啊,你还让不让人活了!那老儿说他是华山的大辈,武林的剑圣,能弄来大笔的银钱。奴家本以为终身有靠,将自己许了这么个老头子,没想到啊,今天是这个结果啊。这帮达官显贵,对个老人都下的去手打啊,还有没有人性了。”
郑国宝见这场面,暗自摇头,吩咐一声:“来人啊!给我先把思过崖抢下来,其他的事,一会再说。”风清扬听了这话,人就像安了弹簧一样,从地上弹起来,猛扑向洞口“这是我的山洞,是私人领地,你们不能进去!”
可惜他剑圣光环一去,还有谁会怕他?几个锦衣过去将他拿绳子捆了。冲进洞里,将铺盖用品,全都丢了出来,扔的到处都是。连一件兰姑的鸳鸯主腰,都夹在其中,弄的岳不群都替师叔害臊。
郑国宝又对兰姑道:“你也别嚎了。这个事,我也不会白占你们便宜。肯定会酌情对你们做出补偿,不过补偿金额不能太离谱,否则大家一拍两散,你们什么也得不到。”
兰姑一听有补偿,急忙收住悲声“补偿?补多少?大老爷,我们也不容易啊。老的老小的小,你说说你们弄这个什么崖,日进斗金。怎么就不能关照关照我们这些穷人,让我们也能过好一点啊。”
郑国宝此时看向乐厚等几人“几位。你们现在怎么说?是想接着找这位剑圣主持公道啊,还是另想别的辙?”
乐厚等人情知今天万难讨的好去,尤其几个倚仗都不灵光,继续待下去属于自取其辱。乐厚恨声道:“事到如今,乐某也只好认栽。不过国舅爷,山水有相逢,咱们后会有期。”
郑国宝冷笑道:“乐老师,在下随时侯着您就是。今日看在我岳兄面上,否则让你离不了华山。”
宁中则也知,若是强行截杀这几个人,传出去与名声有碍,因此也不便阻拦,任他们离去。这边,郑国宝则命人解了风清扬的绑绳“风老爷子,说说吧,您老人家这是唱的哪一出?无缘无故,来思过崖闹这么一回,到底为的是什么?”
按说风清扬的年纪、身份、资历,最适合他的归宿是找个山洞一待。等着某一天一位主角从天而降,然后风清扬把自己的衣钵、内力一起传给这位少年,自己撒手归天,呜呼哀哉。
不过风清扬脑子没病,自然不会自己去选这么个归路。他当初中计回老家结婚,后来才知所谓白富美,却是个纪家。接着华山派内讧,剑宗由胜转败,那纪女见没了金主,干脆偷着卷款而逃。扔下风清扬孤家寡人,又成了光棍。
他又偷着回了一次华山,却见已经城头变换大王旗,如今的华山派已是气宗的天下。而且从整体局面上看,已经沦落到回华山玉女峰种地的情况,实在也不是啥好归宿。
再说自家事自家知,风清扬本身是一位理论上的优秀人才,口头论剑号称无敌。但是实战的话,那就是另一回事了。独孤九剑这门武功,是由几千个定理几万个公式及算法共同组成的。其理论上确实已经非常趋近于无敌,但是其对于使用人的要求,也严苛到了变态的地步。
按照独孤理论,要求使用人根据敌人的武功,当天的风力、风向、重力、以及敌我兵器的分量,制定出最合理作战方案,也就是所谓的反武功武功。从纯粹理论推演层面,固然天下无敌。但实战时,要求人脑在短时间内运行几十个数学公式,几百个数据推导,迅速作出判断,拿出正确的应付方针,又如何做的到?更何况大脑计算之后,还要身体跟的上,这就更是强人所难。
因此这门剑术一直以来,也就是作为屠龙术的存在,传的狠天狠地,真正去练的没有几个,练成的更是一个没有。要么就是学不会公式,要么就是身体练不到位。还有的学会了数学公式后,觉得去当个帐房先生更有前途,于是毅然改行。后来泰山派从中学了一部分三角函数公式,开发了自己门内的绝技岱宗如何。
从那以后泰山弟子整天都忙着去背三角函数公式及一掌金的速算功夫,连道藏都没时间去记。这手剑法没几个人练成,倒是泰山派的庙产打理的井井有条,帐目清楚,决无错漏。顺带还被山东衍圣公孔家看中,与泰山形成联盟关系,由泰山派出面帮着衍圣公府侵吞民田打理生意,也算是因祸得福。
风清扬不走寻常路,硬是拼着掉肉二十斤,背下了那上千个定理,几万个算法,练成了这门绝技。但同样的,他也就没时间去练身体,内功拳脚等一无所能,所掌握的只有那浩如烟海的理论。
第一百一十七章风清扬(九)
独孤大成的风清扬,也就成了后世所谓的考试型选手。各种论剑大会上,因为他熟知对方门派,可以事先去看对方的武功,然后制订方案,临敌时又因为强调友谊第一,成绩第二。大家全是口头比武,不动真杀实砍,自然是风清扬逢战必胜。久而久之,闯出好大名头,又加上当时少林、武当两派想要恶心五岳联盟,制造内部问题,便果断给了风清扬一个剑圣头衔。
这位剑圣能说不能打,做理论研究是好手,出去对打就要完蛋。他自己知道实底,因此一直以来就做出一副书呆子模样,为的就是避免去参加实战,免得漏底。等到气宗火并剑宗之后,他见连师侄都敢去砍师叔,自己这剑圣万一被人知道踪迹,也来暗杀,不是死路一条?
因此多年以来,他始终东躲西藏,不让华山人看见他。又加上华山上峰头多,道观多,他混到哪去偷点吃的,也不至于饿死。同时随着年龄增大,年老力衰,脑力不足,连运算都比往日慢了许多,一身本事十不存一。
可就在几年前,他却因为病倒在山下,被偶发善心的兰姑照顾了一晚上。二人一番交谈,风清扬那颗老心,不免又活泛起来。兰姑为人现实,又有年龄差异,想要走纯爱路线肯定是没可能。他也只好自陈身份,并表示只要兰姑照顾自己晚年,自己情愿死后把所有财产都留给兰姑。
兰姑当了多年半掩门子,也想找个归宿。这老头既然有钱,她也就不顾年龄差异,安心相从。只是催促老头子快上华山,把产业收回来,在那之前,她情愿做皮肉生意,照顾风清扬生活。
风清扬自在思过崖遇到令狐冲,二人又都有嗜酒的爱好,彼此也算投缘。他便将自己的独孤九剑教给令狐冲,令狐作为报答,也把开发思过崖的事说了。风清扬原本只想趁这个机会,去应聘个讲解员什么的,贴补家计。总好过让自己老伴和便宜闺女,去做那无本的人肉生意。可兰姑听了思过崖的事大喜,这不是上天掉下来的财源么?
思过崖什么地方?那是我老头子当年生活战斗过的地方,这地方的物权得算我的啊。风清扬为了兰姑,也只好当起了钉子户,兰姑则四处联系恩客,让他们入股发财。没想到剑圣的光环能震住江湖人,没震住郑国舅,反倒被戳破了气泡。这回不但光环不保,那发财大计,自然也就泡汤了。
岳不群对于本门损失了一个剑圣,倒没夫人那么大的反应。按他想来,这其实是一件好事,风清扬的倒掉,正说明了剑宗是歧途,气宗是正道。什么叫事实胜于雄辩?这就是最好的证据,狠狠地打了剑宗的脸。
他冷声道:“我道冲儿为什么被成不优一掌打伤,原来是学了外道剑法,若是他肯安下心去学紫霞神功,成不忧非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如何能一掌伤了他?风师叔,那六个怪人是什么路数,还请师叔给个话,我们也好去把这不肖徒弟找回来。”
既然风清扬不是剑圣,岳不群对他就没了那么恭敬。是前辈不假,不过是剑宗的前辈,自己何必对他恭敬?风清扬的高人范儿被彻底拆穿,再想装,也装不下去,只好放下身段,笑道:“那个大侄子啊,你看看,这独孤九剑这么好的功夫我都教了,你是不是也考虑着,把那补偿费,给我提高一点?要不我把独孤九剑剑谱告诉你?”
岳不群哼了一声,未曾开言,宁中则说道:“师叔。补偿款的事好办,便是没有思过崖这事,您也是我们的长辈,我们孝敬您也是应该的。可是冲儿他,我真怕出了什么意外啊。”
风清扬笑道:“没事,没事。侄媳妇放心,冲儿什么事都没有。那六个人,我其实知道他们的来历,但是因为他们不大好惹,我也只好装糊涂。”
按他说那六个怪人却是他的后生晚辈,算是他带出来的学生。原本出自华山道门,练了一身全真派的气功。后来被风清扬撺掇着学独孤九剑,想要混个天下无敌。
但是独孤九剑是何等复杂的武功?无数个计算公式,彼此嵌套,互相联系。比如在三伏天面对一个使锤的敌人,当对方使出指天画地时,你当以什么招数应对。求解,并列出详细计算步骤。
这种题目,只能算是独孤九剑的入门题。那六个人与风清扬不同,学剑之前就有武功根底,觉得按标准答案的算法,似乎在实战里是难以实现的。因此还要理论联系实际,这更把难度提高了若干倍。往往为了争论一道题目解法彼此争吵不停。后来竟是生生被这门武功口诀逼成了疯子,神智不清。但是其本身修为还在,动手专门讲究抓人来撕,极是残忍。
风清扬见自己指导失败,居然教了六个杀人狂加武疯子出来,自是不敢再与对方朝相。生怕也被撕成拼图,好在华山那么大,躲还是躲的开的。这六人的生计来源,则是在一处山谷里种桃子,靠水果批发赚取生活费用,取了个绰号叫做桃谷六仙。平日里买卖交涉与常人无易,就是大脑回路有些古怪。从找武功的破绽发展到了找人语言里的破绽,只要找到就夹缠不清,非要把对方驳倒不可。平日里甚少涉足江湖,因此武林人对他们所知也有限。
他对六人脾气秉性很有了解,说道:“他六人若是当时没把人撕碎,多半也就不撕了。他们抓走冲儿,不虽然不知道为了什么,但想来没什么恶意。或许是知道冲儿学了我的剑法,想把他抓去,考教武功?”
岳不群道:“考教武功?世间还有这种考教的道理。还请师叔把怪人的巢穴相告,我们前去,把冲儿救回来。”
风清扬嘬了嘬牙花子,道:“这个事么,人老了,记性不行了。你说这可咋办呢?要不你容我想想?也许过个三天五天的,我能想起来,也不一定。”
郑国宝闻听,朝孙大用吩咐两句,孙大用急忙取了五两赤金过来。郑国宝道:“老爷子,有这个,您是不是就能想起来了?”
兰姑一把抢过金子,拿牙咬了一口,“真的。这是真的,里面没搀黄铜。老头子,你快说吧。”
风清扬见黄金是真的,一拍大腿道:“还说个啥?赶紧给我准备点吃的,我领你们去就是。不过可得小心,那六个怪人武功了得,便是有独孤九剑,也不好应付。更别说你们这干人……”
宁中则道:“不劳师叔记挂。便是那六个怪人武功再高,我也要把冲儿救回来。大不了,就拼个同归于尽,也不能放着不管。”
郑国宝道:“嫂子放心,要说救人对付绑匪这种事,我们锦衣也是拿手好戏。那些怪人武功再高,难道还高过火枪去?来人啊,带着风老,咱们前去救人。至于吃饭,时间紧张还是算了,咱们折现吧。风老爷子,您老没意见吧。”
兰姑不等风清扬说话,抢过话去:“没错。折现最好。不过这标准,可不能定的太低了。还有,那补偿款你们得先付了,不付补偿款,我们老头子,就不管给你们带路。”
郑国宝道:“补偿款再多,那也是个死钱,早晚有花完的时候。我这里有个补偿方案,你们不妨听听。”
第一百一十八章剑圣顾问
按郑国宝的观点,就是把风清扬正式反返聘回华山派,担任名誉总顾问。每月领顾问费五两,主要工作,就是将来思过崖开放后,风清扬负责在后洞讲解。,当年五岳联盟,是如何英明神武,一举粉碎魔教颠覆武林正派阴谋,并给予其迎头痛击的光荣历史。
岳不群对这种安排,自然不是十分满意。华山上下气宗清一色,连同辈的气宗门人,都被岳不群赶走了,他哪还容的下个剑宗老前辈?倒是郑国宝只好为他分析道:“岳兄。话不能这么说,你得想啊。你们华山要是多了个剑圣当后台,那是什么成色?到时候,说话的底气都要足上几分。,五岳联盟内部开会时,你们华山的票就不再能是两票,而要是四票。风老前辈这身份,一个人难道还不能当两人用么?风清扬是假剑圣,可问题这种事,左冷禅会对外公开么?”
风清扬是真剑圣时,左冷禅自然希望这老头有多远死多远,最好永远都不要出现。可既然他是假剑圣,那就对左冷禅的地位没有实质想威胁。相反,在左冷禅担任五岳盟主期间,已经归隐江湖多年的剑圣复出,为五岳联盟事业添砖加瓦。这一报道出去,就是左冷禅任上的一大功绩,是能让他增色三分的体面工程,又能提升五岳联盟整体软实力,他没有拒绝的道理。
华山派方面,也这还能从假剑圣身上得实惠,毕竟剑圣是华山派的人。哪怕是假剑圣,他也是剑圣。华山派出了个剑圣。就能享受五岳联盟内的政策倾斜,乃至开会发言时。说话也能硬气一些。
郑国宝又道:“岳兄,等到了思过崖开张的时候。风老爷子。可以以参战人的身份,给大家叙述啊。这一战是怎么回事,谁在哪击毙的张乘风,谁在哪击毙的张乘云。大力神魔范松,是如何倒在了正义之剑之下,受到了应有的惩罚。这些老爷子讲,更能吸引听众,大伙肯定爱听啊。”
风清扬此时走过来,讪讪道:“可是那场大战。老夫没赶上啊。”
郑国宝道:“那都不叫事。反正赶上那一战的也死光了,你说你赶上了,谁能拿出证据否认?再说谁吃多了较这个真啊?这就是一个卖点,卖点而已。就算他万一拿出证据,没经过官府认证的证据,也全都不算证据。放心吧,这事上,左盟主自然会出面,替你们准备材料。保证天衣无缝。”
兰姑只关心一件事“那这待遇怎么算?光是顾问费少了点,老头子年纪大了,营养费什么的,是不是也得考虑考虑?还有我闺女的出路呢?”
毕竟风清扬年高有德。对华山派又做出过卓越贡献,这些因素叠加在一起,怎么也值得每月再开五两银子的补偿。当然风清扬也要做出书面保证。不再对思过崖开发项目进行任何形式的干扰,一切全凭岳不群做主。国舅念他方才被曲非烟摔了两个跟头。又私人补助了他三十两银子的汤药费,也算是敬老。
兰姑见了这白花花的三十两银子。加上国舅另外肯支付二十白银的带路费,急忙催促风清扬道:“老头子,别犹豫了,赶紧的吧。那姓令狐的不是跟你学过啥剑法么,也得算你徒弟。这事咱肯不能不管,我兰姑是最讲良心的,肯定要帮自己人。”
孙大用道:“国舅,您当真是慧眼如炬。咋看出来这老东西是个骗子?我们弟兄都让他唬住了,还想着只能一拥齐上呢,您怎么就想到让小姐过去动手?”
郑国宝道:“我哪看出来他是骗子了?我只想咱们这堆人里,数曲丫头最小。让小丫头过去,万一吃亏了,咱就说他以大欺小,我先扯住他索赔。谁知道那老头子倒先找我索赔了,想不到啊想不到,结果这下倒成全了曲丫头了。”
大队人马随着风清扬指点,下思过崖,直奔桃谷六仙住地而去。本以为既然是六个精神混乱的狂人,见面之后,少不得要撕杀鏖战一番。没想到,到地方之后却只见令狐冲躺在窗上,面色惨白,双目紧闭。那桃谷六仙则踪迹不见,不知跑到哪去了。
郑国宝等人搜索半天,只找到一些日用品,还有些粮食,其他什么都没看见。岳不群为令狐冲诊脉片刻,怒道:“好狠毒的六个魔头。居然用内力伤了冲儿丹田,使他再不能动用内力,这不是变成个废人?”
江湖中人成为废人不一定就等于没了生路,比如是为门派的公事或者为掌门的私事致残,门派为了做个样子给其他人看,肯定会对这位伤残人士给予最高规格待遇。否则的话,还有哪个白痴会为你这个门派去送死挡刀?以后再有类似事件,还指望谁卖命?
令狐冲这种情况,却比较特殊。他大战成不忧,属于替师父扛事,按说是属于绝对的公事。但是其伤成这样,却是由桃谷六仙导致的。这桃谷六仙跟华山又没什么冲突,那么是否定为门派公伤,这中间就有很大的商榷余地。
等人抬回了华山,岳不群一番运功治疗之下,令狐冲总算睁开眼睛。岳不群道:“冲儿,你这次伤的极重。是否能痊愈,也在两可之间。惟今之计,你只能先戒酒,戒荤。每日茹素,控制食量。再由为师传你紫霞神功,看本门绝技能否扶正祛邪,助你早日康复吧。”
令狐冲闻听大受感动,道:“师父。紫霞神功非我门掌门不传,弟子如今已经成了这副样子,将来如何能继承我华山衣钵?学此心法,怕是与门规有违。”
岳不群看了看身旁宁中则道:“别想那么多了,这事师父自有主张,你就别管了。思过崖监工的差使,你也先放一放,我安排别人去做。你先养好伤,比什么都强。”
话是这么说,可是令狐冲感念恩师的恩德,强咬牙关,第二天还是在思过崖现场当起了监工。只是少了往日寸步不离身的酒葫芦,又天天不能吃肉,连黄豆都不能多吃,整个人都显的没精神。
郑国宝自从把风清扬的事解决了,每日里倒也自在。玉女剑法此时已经正式改成岳灵珊教授,可是郑国宝反倒没了学的心思,只是胡乱应付敷衍,虚应故事。等到胡乱耍了一通剑法,他问道:“灵珊侄女,你大师兄这次据说伤的很重,你怎么不去看看?我这学剑,就是个玩票,也练不出什么来。你不必在我这多费力气的。”
岳灵珊坐在草地上,将一只靴子脱下来,抖着里面的石头。“大师兄的病,自有爹爹经手,有娘照顾。我又不是郎中,去看不看,又有什么分别?如今你是我们华山的大贵人,万一被坏人刺伤了,又该怎么办呢?所以哪怕你不想学剑,我也要保护你的安全,免得有人暗算于你。那些嵩山派的狗贼,可是一直对国舅心怀不满,谁知道会做出什么来。国舅既然不想学剑,那不如你教我唱小调吧。我那天听你唱的,好象挺好玩的,是不是京师的的小曲?教教我可好?”
郑国宝心里有数,这其实就是所谓的投名状。怕自己对她有什么不放心,因此故意对师兄冷淡,以表示与之再无什么瓜葛。这种小心眼,当然瞒不过他的眼睛。“岳兄是岳兄,你是你。这是不一样的,毕竟令狐贤侄拿你当妹妹看,你这当妹妹的,去看看大哥也是理所当然。否则的话,不怕被人说是太凉薄了?还是去看看为好,你看他成天无精打采的模样,我真怕哪天他一头就倒下起不来了。到时候你娘又该伤心了,听话,,你去一趟,跟他说说话,回头我送你条裙子,保你喜欢。”(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一本万利
岳灵珊哦了一声,并未答腔。反问道:“国舅,你看我戴了这钗子,是不是比过去好看了些?这支钗我看中好久了,可惜两年过生日,爹娘都舍不得买。还是国舅最好。大师兄每年喝的酒钱,若是肯省下来,或许到今天也能打一支钗子了,可惜啊,从来没等到过。娘啊,对那些孩子都很疼,她就是个烂好人,谁出了事她都伤心。结果我们华山就背了一个又一个的包袱,压的喘不过气来,不知道哪天,就彻底垮了。国舅爷,你当初也是穷出身,应该知道是个什么滋味。我如今想的,就是如何把日子过好,如何让娘少为我操心。”
郑国宝默然无语,这丫头看来也是很明白自己想要什么,以及谁能给她想要的。他略一沉吟“等将来,思过崖热闹起来。说不定你就觉得,这钗子也不值什么了。毕竟到时候财源滚滚,这种小物件,你也未必看的在眼里。”
“那又怎么样?到时候哦看不上这钗,便会看上别的首饰。单一个思过崖,也未必能供的上。再说了,这次若是没有国舅爷,思过崖怕是已经被人夺了去,还不知道要变成什么样子。我小时侯,娘给我讲故事时,还说过我们华山曾出过一位剑圣前辈,很有名气。只是可惜入了邪道,以剑当先,终生无缘成为天下第一。今天见了才知道,他果然入的是邪道,不过这入邪道的,又何止他一个?我师祖,不还是进宫做了太监。如今在大同镇,还要伺候着刘师姐。”
她站起身来。朝郑国宝行了个礼道:“既然国舅爷有话,灵珊自然要听的。大师兄不能喝酒。不能吃肉,我便去让娘做几个素菜给他,也算是兄妹的情分。”她说完这话,迈步奔正气厅方向而去,口中哼哼起“我本是,卧龙岗,散淡的人……”
郑国宝摇头叹息:令狐老兄,我看来是救不了你了。但愿你听完这个,不至于多吐几口血。
岳不群这边安顿好了山上的事。便又要忙着去进材料,拉队伍,调动资金。固然郑国宝手头资源丰富,但是这种事没道理总是去惊动国舅,因此他便把门派的事托付了宁中则,自己飞马赶到西安府。
他在西安府内,也有几家相熟的富商,尤其如今都知道他抱上了国舅的大腿,因此放款时。更是格外容易。只有那惠农钱庄的掌柜,却不急着拿钱,而是把岳不群请到专为大客户准备的房间,先上茶。后上点心。然后才道:“岳大侠,你是好运气啊,抱了国舅的大腿。如今这西安城内几家钱庄银号。都愿意借钱给您。可是这九出十三归,利钱也不少。单做那什么思过崖的生意。您得几时回本啊。兄弟我眼下就有一桩好生意,不知道岳大侠有没有兴趣?”
岳不群对好生意这三个字。本身是有些抵触的。当年那海贸也说是好生意,结果自己被这掌柜的一劝,投钱进去,然后船就莫名其妙的沉了。自己被债务压的喘不过气,连闺女都差点抵给梁发还债。今天这又是什么好生意,到底靠谱不靠?可问题是,他越是怀疑,越是忍不住问道:“好生意?见利多快?可靠么?”
那惠民钱庄的柳大掌柜一张圆脸,透着一副老实本分模样“可靠。绝对可靠。这事里,是我们晋商的票号坐庄,陕西几家头面人物,全都有份参与。稳赚不赔,时间么,岳掌门自己看着办。我琢磨着四十天左右是最好,回款快。而且这事吧,您能先看见钱。”
岳不群细问之下才知,西安的富户们,如今流行炒河套股。那些河套票当兵的不敢留在手里,生怕成了废纸,因此开拔前都拼命的花出去。当然这东西你不能按着面值花,一般都是打了对折的,就这还得是成群结队,刀枪在手,才花的出去。
可是那些商贩们,收了河套股或者叫军用票,心里也没把握。因此也急于将之兑换成钱,甚至受些损失也不在乎,总好过彻底作废。尤其随着河南八营兵变,有不少河南难民涌进了陕西,更导致物价上涨,物资短缺。大家人心惶惶,都恨不得手里留现钱,因此河套股的行情就越发跌落下去。
虽然矿税监衙门有人透露过,这东西背后有国舅和矿税监衙门做保,早晚都能兑换成现钱,还有哱家大小姐坐镇于此,让大伙放心。可是大明的朝廷信用实在不怎么样,老百姓能放心才怪。再说光有这表态,又没有实际行动,兑换上,也是推三阻四,谁能放心?
原本矿税监这面和城里的几大票号、钱庄也有过联络,晋商也同意部分垫付,兑换河套股。毕竟这东西将来是可以从河套银矿里面分肥的,从长远角度看,还是比较核算。
可是矿税监衙门收税的事,也一样是伤害了晋商的利益。因此这些票号一方面承诺了兑换,另一方面却在积极的拆台。想着通过这事,最好是把郑国舅放倒,哪怕不能解决他,起码也让他灰头土脸,滚回京师。然后朝堂上的一干忠正纯良的文官发力,如同当年裁撤镇守太监一样,把矿税监彻底废了。让大家可以继续开心的逃税,才是理想结局。
晋商集团虽然与顾宪成等清流不能算做一个阵营,但是在反对矿税监这一件事上,却是步调一致的盟友。因此他们既做师娘又做鬼,玩起了两面人的把戏。如今市面上的河套股已经到了三折的地步,老百姓万分恐慌,总怕手里的钱变成了废物,西安府的金融秩序已经乱做了一团。
岳不群听了介绍,说道:“按柳掌柜的意思是,您让我也跟着炒这河套股?”
柳掌柜点头道:“不错。现在市面上是三折,我这手里有几万股,可以借给你。咱们定下字据,四十天后,你只要还我如数的股子,外加半成利息就行。按这个势头,我看到时候一股连一折都折不上,一进一出,这就是几千两的赚头,还不用垫付本金,这好生意,要不是自己人,我可不关照他。上次海贸那事,虽然我也赔了,但是还是觉得怪对不住岳大侠的,这回也算是我给您补上了。”
岳不群犹豫道:“这事好是好。可是万一四十天后,河套股涨起来,我拿什么赔您的股本啊?”
柳掌柜道:“岳大侠,你这就是多虑了。实不相瞒,这一仗我大明肯定会赢。我们晋商要的是那些股本,将来好去独占银矿。但是什么时候赢,是我们说了算。只要到四十天头上,前线打几个败仗,这股就得跌的一钱不值。到时候我们有多少吃多少,将来等打赢了,那的银子就都是我们的。只是在那之前,我们得先把股本砸下去。按说这事,就是我们自己干就成,可是谁让咱是朋友呢?我也只好瞒着我们东家,做点这吃里扒外的事,要让东家知道,我的饭碗可就砸了。岳大侠,您自己想好,要是实在不想做,我也不勉强。”
岳不群听着这几千两银子的红利,着实心动。按说这事属于拆国舅的台,自己万不该为。可是转念一想,即使自己不做,别人也会去做,这钱何必自己不赚?再说了国舅权势滔天,真把河套股的事玩砸了,也自有京师的郑娘娘替他收拾残局,犯不上自己操心。这可是几千两的现银啊,这钱要不拿,还对的起自己么?
他犹豫半晌,终究一咬牙道:“柳大掌柜,咱们几时可以立契约?”(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章再进西安
数日之后,西安府百姓得到消息,那河套股的始作俑者郑国舅终于肯露头,带大队人马来到西安府,据说是来抬股价的,那些拿着河套股的百姓心头稍定。此时西北地区虽然艰苦,但百姓总体来说,还是想要个安定日子,不想去上山拉杆子做趟将,去干那亡命营生。
之前听说河南那边闹腾的凶,这边的人也没想过要去响应配合之类。只盼着手里的河套股不要变成废纸,就一切都好。因此听了国舅进城,他们心里还着实欢喜,只希望这位国舅爷确实有本事,把这废纸变成金子。
郑国宝一行人马进城,径直来到矿税衙门。郑国宝刚一下马,大小姐哱云已经迈着那两条滚圆结实的长腿猛扑过来“国宝,你总算舍得回来了。”那一对高耸的山峰,几乎让郑国宝窒息。
可是哱云抱住郑国宝,却看到郑国宝身后,那身穿翠色绸衫,翠色褶裙,满头珠翠的岳灵珊,脸色瞬间一寒。等到郑国宝引见时,她也只哼了一声“原来是跑江湖的,还是啥侄女?我不管你是什么东西,这是我的地盘,在这我最大。我让你什么时候侍寝,你才能什么时候侍寝,要是敢来抢我的时间,当心我一顿鞭子打发你上路。”
郑国宝一扯她“胡说什么呢?我都说了这是大侄女,不许胡说八道。” 哱云不依不饶“那我不管,反正你这么多天没回来,想也想死了我。前几天你都是我的,谁也不许抢。老的小的。嫂子侄女,谁都不成。”
如今思过崖开发。也到了要紧的时刻。有了岳不群弄来的几千现银,又有陕西布政使司拿来的公函。这工程干的热火朝天,正在要紧的时候。可是国舅这既然要进西安,岳不群也要考虑几十天后的交割,因此还是一家三口保驾到西安府,至于六灵等人,都留在山上做监工。
令狐冲已经是半废之人,又不能喝酒,整日里精神萎靡,连监工的活都已经干不了。郑国宝一方面暗自叫着可怜。一方面却还是与岳灵珊练着玉女剑法。抽冷子的时候,也曾偷着占占手口便宜,岳灵珊也不推拒,只等着国舅爷什么时候正式纳自己过门。
可是今天见了这母夜叉,她心里也自发寒。那苍头军的威风她是见过的,知道凭华山派,可惹不起这些边军家丁,只好有气心里吞。宁中则却是好涵养,只一笑道:“这位太太。还要口下留德。将来珊儿或许要与你做姐妹的,如此咄咄逼人,大家以后也不好相处。”
她说话时,虽然神色如常。但不怒而自威。整个人仿佛瞬间化身成一柄出鞘之刃,竟吓的这女兵痞也不敢还口,只得懦懦而退。曲非烟瞧哱云本也有点害怕。见宁中则能将她镇住,才甜甜一笑道:“还是宁姐姐最好了。不管什么人,见了姐姐都会老老实实的。”
哱云见了曲非烟。倒是眼前一亮。一把将她抱起来,在脸上连啃几口“好一个爱人的小宝贝。今年多大了?姐姐独不吃你的醋,等过几天你陪姐姐睡可好?”
这边闹了一通,那边连德禄双眉紧皱“国舅。如今市面上,河套股已经降到了两折半,我看照这样降下去,用不了多久,它就得成了废纸啊。那些商人们,还把这股故意往市面上散,用以动摇人心,为的就是逼咱把它当税收。您看,要不然……”
郑国宝道:“不然什么?这事肯定不能答应,拿点纸片子糊弄万岁,那不是找死?这事你给我咬住牙,千万别答应,我倒要看看,这事到底能闹成什么样。实在不行,到时候市面上有多少,你就给我扫多少。既然他们想要落,我们就往上抬,倒要看看谁能斗过谁?”
当天晚上,哱云与郑国宝小别重逢,自是要摆开战场往来撕杀,各自都使出平生解数,几番搏斗之后,哱大小姐才喘息着道:“对不起啊。你让我留在这边撑场面,没想到让我把场面撑了个乱七八糟。我真不是这块料,你还是让我带兵上前线吧。我如今是你的人,与家里就没了关系,我打下来的地方,得的战利品,都算你的。爹和哥哥,也抢不走。”
郑国宝摇头道:“那可不成。战场上刀枪无眼,我可不放心把你扔过去冒险。过去的事就算了,今后你给我老实待着,不许再想着上阵杀敌的事,知道了么?这的事,我本来也没指望你能镇住场面,只是让你当个牌位而已。你当的不错。若是连你都走了,怕是连一个肯赌河套股会涨的人都没有,局面比现在还得糟。”
“我那还有点钱,也还有些首饰。是我出嫁时,额赫给的陪嫁,你都拿去用吧。既然这一仗不用刀枪,而是要用钱打,那你就把钱都拿去,也算是我能为你做点事情,让我心里也好受一点。”
“傻妞。你还真以为我会赔啊?我这是挖了个坑,等着越来越多的人往里跳呢。到时候我把口这么一收,让他们哭都找不到庙门!这些人玩的小把戏,我也不是不知道,只是让他们演的欢了,将来才好一网打尽,你就不要杞人忧天了,你男人撑的住。”
哱云听他说的笃定,也自放心。整个人蜷缩在郑国宝怀里“我今天是不是有点过分了?你那嫂子好生厉害,她一发怒,我杀过这么多人的,居然都被她吓住,当真了不起。其实我这几天也想了,我除了杀人打仗,什么都不会。连太监的几个娘子,还能写能算,识文断字。还有的能唱能跳,我是不是给你丢人了。”
郑国宝安慰道:“你别多想了。连公公的那几个娘子,有的是青楼出身,自然识文断字,能写能算,能唱能跳。这没什么奇怪。你自己过你自己的,别跟她们比,没的放低了自己的身价。”
到了次日开始,税监衙门开始动用自己收上来的税金为本钱,在市面上进行扫货,抬高河套股的价值。同时,又有炼青锋的少东罗剑魁出面,加入扫货抬价队伍。接着又有哱拜取得大捷的消息传来,据说一阵破套虏万人,得首百余颗。大军长驱直入,势如破竹。
这消息一传来,市面上所有赌河套股会升的人,全都精神一振。毕竟大家都是奔着那银矿下手,如果真照这势头打下去,用不了多久,说不定就真能全取前套。到时候金山银山,唾手可得,这河套股能按份分红,那可就成了好东西。因此在这舆论攻势下,河套股一路升到了五折,这几乎就赶上了刚发行时河套股的实际价值。无数商贩百姓捶胸顿足,追悔自己把股票卖早了。
如今河套股一看涨,便连那卖菜的小贩,也寻思着是不是趁这个势头,赶紧买点河套股备着?哪怕它不涨了,将来打下河套,那银矿里就有自己一份红利,这也是给子孙留下个饭碗啊。在这种推动下,河套股股价越发看涨,连德禄、哱云等人皆欢天喜地,惟有岳不群表面敷衍,心里却早已急开了锅,抽冷子去惠民钱庄找柳掌柜问计。
柳掌柜倒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不慌不忙道:“急什么?岳大侠是气宗的,不是最讲究镇定养气么?你定的交割期是四十天,这不还没到么,我都不急,你急什么?打仗这种事,就没有常胜的将军,依我看,用不了多久,哱拜就得吃个大苦头。到时候,国舅连哭都找不到门。再说,你看到矿税监衙门一家闹腾,本地的巡抚、布政衙门都没伸手,你还没看出这里有什么道道么?放心吧,我们晋商坐庄多年,从来就没输过。炼青锋的人,也敢来趟这混水,那是他们自己活腻了,那点钱在这事里,连个水花都溅不起来,我倒要看看他们这回怎么死!”(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一章误打误撞
岳不群可不傻,打仗这种事,确实胜负难料。但是连官府都难料的事,这柳掌柜无非一个大商人,又凭什么这么笃定,算准了大明边军要输?难道他是武侯再世,决胜千里?这显然不靠谱,那么另一个解释就是,这失败是他一手造成,因此他才有把握。
见岳不群面露疑难,柳掌柜道:“有些话,岳大侠还是少听为好。听见了,放心里是病。我这也该不放心了,你只需要知道,胜负兵家常事,自古骄兵必败。别的,你就不必管了。送客。”
岳不群从钱庄出来,心头仿佛坠了块大石头,越来越觉得不对劲。搞钱这事,算是光大门墙,天经地义。可若是牵连到勾结外蕃,那便是另一个性质了。一旦被人抓住痛脚,那可就要万劫不复。嘉靖朝温州岭南太极门赵大侠,就是因为买了辆新马车,就被人惦记上了。
有仇人的到处散布谣言,非说他那拉车的马是倭国马,结果任是赵大侠磨破了嘴皮子解释,这马是大明人饲养,大明人贩卖,而且完了税的合格马,也没人听。被一群所谓不明真相的群众,硬生生把马宰了,把马车给砸了,赵大侠头上都挨了一记流星。
过去那些乌斯藏的和尚,只要敢进中原,进一次就被打一次,还不是受了当年灵智上人,金轮国师两人的连累?后来李太后一信佛,张居正力捧乌斯藏的喇嘛,现在谁还敢跟喇嘛们来劲?
前事不忘,后世之师。万一晋商勾结蒙古,出卖复套军的事漏了。也好不到哪去。自己要是也参与进来,华山派也好。君子剑也罢,就全都彻底毁了。一连几天,他心里都惴惴不安,既盼着河套股跌下去,却又不想牵扯到卖国大案里。
几天之后,市面上河套股正在一路看涨时,却见有人神色慌张的问东问西,尤其是逮住衙门里的差役就问,“复套大军到底是胜是败。你在衙门里最清楚情形,可得看在咱多年交情份上,给我交个实底。我的身家性命都在河套股里压着,要真有个闪失,我就活不成了。”
那些衙役开始时还碍于上峰禁令,咬牙不说,或者推一句“去听塘报。我们也是从那上得的消息,别的也不怎么清楚。”可是后来实在是碍不过情面,便偷摸着说一句“老兄。跟你说实话吧,这次前面打的,是不怎么大好……”
又过了几天,这消息已经变成西安府内尽人皆知。前线的露布报捷不见。塘报也是含糊其辞,有童子在大街小巷里吆喝“特大消息,特大消息。复套军惨败。主将阵亡,国舅或成最大输家。”
在矿税监衙门内。郑国宝搂着哱云道:“你哥的事,我也很难过。你若是想哭就哭出来吧。哭出来人就好受些。”
哱云却出奇的冷静“哭什么?猎犬终须山上丧,大将难免阵前亡。我若不是嫁给你,也早晚脱不了这么一遭。将来血洗河套十七部落,并那出卖我家的仇人,有仇报仇,有冤报冤。我现在只担心,我爹他们能不能挺过去,更担心,你能不能挺过去。”
这次哱拜复套,刚开始时进军确实顺利。尤其套虏只当哱拜与往年一样,来边境武装巡逻,没当回事。乃至几个商队被杀,也没能引起他们的重视。等到哱拜来拜访时,几个部落首领,还像往常一样,拿出好酒好肉招待。结果饭还没吃完,哱拜忽然掀翻了桌子开杀,几个部落吃了大亏。之后哱家军如同风卷残云一般势不可当,大有一战歼敌的势派。
但是就在这紧张时刻,后方的补给竟然莫名其妙的断绝了。部队离了军需补给,顿时进攻无力。等到套虏集结起部队报复,哱拜却是吃了个大亏,长子哱承恩阵亡,大军被迫结车阵驼城自保,搞不好,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以往这种时候,都是哱云率领自己的六百苍头军作为箭头突击,杀开一个豁口,把部队带出去。她这一嫁人,不但哱家少了个冲锋陷阵的猛将,苍头军也减员四成,攻击力大幅度下降。因此这一场战败,与哱云出阁也有很大关系。郑国宝担心哱云不管不顾,带兵去救爹,因此干脆把大小姐带在身边,寸步不离。
哱云倒是没生出这个念头,按她的说法,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自己以后只属于丈夫,而不属于哱家。六百苍头军是陪嫁,也就算是丈夫的财产,自己没得到丈夫允许前,自然不会带着兵去冒险。她现在最担心的,甚至不是她爹能否脱险,而是河套股的事,到底该怎么办。
如今衙门里已经动用了所能动用的现金,收购了大量的河套股,如果征套军全灭。这股份也就成了废纸,垫出去的钱固然回不来,整个西安府的老百姓,也怕是要起来造反。
她想了想,看看左右无人,忽然说道:“要不这样。我今天晚上带上我的苍头军,将城里的富户全都杀了。抢光他们的家产,这样你的亏空就能补上,便是河套股一钱不值,拿这些富户的家财,也足以弥补损失,老百姓也就不会起来叛乱。”
郑国宝听这不靠谱的主意,也吃了一惊,道:“你这是怎么想出来的?你知道这事做完了,是个什么下场么?这些富户非富即贵,杀他们可不像杀普通百姓,你知道得有多少人出来,追究此事。而且把动静闹这么大,标营你当不会出面?到时候根本就无法掩盖真相,很容易就能查到你头上。”
哱云道:“那又怎么样?大不了,我就赔他们一条命!我说过了,我不会吟诗做赋,不懂歌舞书画。而且我年纪也大了,不像那个姓岳的小姑娘,那么年轻,更不如非烟妹妹可人。我唯一能为你做的,就是为你去死!”
郑国宝抬手在她头上凿个栗子,“说什么混话呢?我堂堂国舅爷,让我的女人为我去死,不是打我脸么?这又不是什么大事,瞧把你吓的。就算河套股真成了废纸,又能如何?在京师里有我妹夫,多大的窟窿,他也能帮我补上。你以后不许再说自己没用,也不许再想着为我去死。我若要死士,一声令下,自有千军万马上赶着为我去死。你要做的,是安心当好姨太太,然后为我郑家生个男丁出来。”他一边说一边将手伸到哱云的衣襟之中,将那对高耸山峰掌握手中,二人滚到在地毯上,又自荒唐起来。
宁中则此时怀里抱着一个小匣子,里面放的是从女儿头上硬夺下来的首饰,以及自己的一点积蓄私房,寻思着帮国宝兄弟过了眼前的难关。虽然数字有限,杯水车薪,但也总比没有好。再有就是那贡缎,以及自己佩的兵器,若是卖了,也能换点钱使,也算是尽力而为。
哪知人走到门口,见连个护兵都没有。心道:国宝兄弟太不小心,虽然是在自己地盘上,也得有起码的警戒才是。莫非人不在?伸手一探,门居然应手而开。就听到里面传来女兵痞的叫声和喘息声,顺着门缝看去,正看到哱云与郑国宝二人在演那隔山取火式,郑国宝整个身躯被她看了个满眼。她万没想到,大白天两人居然就这么大胆,这成了什么样子了?羞的连脸带脖子如同火烧,心内砰砰乱跳成了一团,匆忙转身便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