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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和月圆全文阅读

作者:浣水月     家和月圆txt下载     家和月圆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091 武比

    “不成,今儿我非得他打个痛快才行。这半年,他派人盯着我们,幸而我们都无过份的举动,否则还不得他利用打压。既然今天他落到我手里,我非得好好教训教训他不可。”五绝低声地与邱道长说话,末了,提高嗓门:“师妹且回,这是我与佐怒天的事儿,今儿我非打得他满地找牙不可。”

    佐怒天吼道:“好大的口气,就凭你的武功想打赢我?”

    “有本事你给我滚出来,你这个缩头乌龟,居然跟个晚辈过不去,还有脸做这左护法。”

    邱道长无心再劝,五绝与佐怒天打架,两人都不会受重伤,最多就是擦破一点皮。师姐妹就想瞧瞧素妍发明的“**阵”,可一来就发现佐怒天连连踩中阵中暗器,作为一个优秀的布阵高手,同时也是一个优秀的闯阵高手,入阵破坏暗器,便不算得优秀。

    素妍醒来时,已是午后。

    秋日,天高气爽,院子里的几棵桃树叶儿凋零,今儿是重阳佳节,世人喜登高好远,采摘茱萸,赏菊游山。

    她的院子里亦是一片静寂,刚起身,只听“叮叮!”两声,低眸时,但见绣鞋上系着一根丝线,连着窗外的铃铛。

    “师姐,你醒了!”柳飞飞系着围裙,欢喜地站在门前,“今儿一早,师姐妹们就给你送来好多好吃的,有水果、还有从山里采来的蘑菇、核桃,她们说这些日子你累了,让我做给你吃。”

    “你都做什么好吃的了?”

    柳飞飞道:“做了核桃糕,还做了山鸡烧蘑菇,还烹了鲫鱼汤……”

    素妍惊呼一声,快速捂住她的嘴:“你疯了,这里是鬼谷宫。”

    “我问过了,师姐妹们说没关系的。原来,叶师兄那边的人早在两个月前就给他做肉啊、野兔什么的。佐师叔说,叶师兄是俗家弟子不用跟他们一样。要不然,我就到后山偷偷儿地给你做来吃。”

    这几年,每次到后山学布阵,柳飞飞和小蝶都没少抓野兔、小鱼来烤着吃,其实这味道还挺不错。不光是邱道长座下的女弟子如此,就是其他道长座下的道士师兄弟也会偷偷这么做。六位道长们也是睁只眼、闭只眼,个个装着不知道。

    素妍弹了会儿琴,又练了书法,看着朱武昔日留下的诗词字帖,又忆起与他同游江南的三月。

    岁月结茧,年华如绣,转眼间她已经长大了。

    朱武的字有着刚劲、雄浑又不失洒脱的显著风格,而素妍的字严谨端正,笔画饱满有力,是完全不同的风格,虽形似,而神却不似。

    柳飞飞进来时,只见桌案上写着“男尊女贵”四字,更有一张上写的是诗词,模仿的乃是字帖。

    素妍道:“今儿怎的没瞧见师父?”

    “五绝师伯又和佐师叔打起来了,两个人谁也不让谁,上午未分出胜负,午后在练功房继续打架。”

    两个年纪一大把的人,为什么就这么爱打架,五绝也并非不通情理的人,可每次遇到的事一旦牵扯佐怒天,必定大打一场。

    “这回是佐师叔做得过分,他竟把师姐在后山树林布的‘**阵’给毁个干干净净,这才触怒了五绝师伯,非与他辩过高低不可。”

    素妍摇了摇头:“你不觉得奇怪么?你看平日,我师父的性子比邱师叔还要通情理,师父从来不会无故训斥弟子,也从来没有用门规处置过谁?为什么师父每次遇到佐师叔都能大打一场,开始的时候,我也没弄明白,自从半年前为定比试项目的事后,我才渐渐想出些门道来。”

    “什么?”

    “师父是故意的。如果半年前那事,师父连与佐师叔打了三天,被我下药却并不是很生气,当时给我感觉,她好像是故意的。现在想来,那是师父的计策。论武功,佐师叔的确很好,可是每次他都只能和师父打个平手。论用心计,佐师叔根本不是师父的对手。我想如果半年前的事,是师父故意,那么这次,师父也有她的原因……”

    素妍的话还没未说完,传来五绝的声音:“不愧是我收的爱徒,对为师甚是了解。”

    还以为这个秘密,亦只邱道长能想明白,没想一早连素妍也都弄清楚了。

    素妍调头出门,看着站在桃树下的五绝:一身道袍又被剑给割破了,可以看出,人并未受伤。

    五绝伸出手来,看着比自己略矮,显得清瘦的素妍,道:“明儿是比试之期,就不要再练习了,早些休息。”

    “明早师父可得早些叫我,我还得化妆打扮,我可不想被叶琰那家伙认出来。”

    “好!”五绝答得干脆。

    这一夜,素妍睡得很香。

    一觉醒来,东方已显鱼肚白,她沐浴完毕,坐在菱花镜前,用自制的药膏将白净的肤色涂抹成小麦色,又拿起炭笔在脸上补了泪痣,再填画了雀斑,每个斑点的位置尽量与上回一样。

    柳飞飞一早备下了粥点,五绝叮嘱素妍用过半饱即好,说比试一局完,中途会有饮茶吃点心的时间。

    宫主与三大长老闭关,提前有弟子送了讯息,北大老提前出关,见证和主持这次比试事宜,门下所有弟子云集在后山。

    北大老是个身材矮小的七旬老者,落在滚滚人海,会很快淹没他的身影,五官尚属端正,从容貌来看,并无过之处。

    深居简出,喜欢清静的无名子道长也按时出现在后山人群里,站在最前首。

    北大老道:“第一局,比武。比试轻功与内力。轻功,攀越这座悬崖,谁飞得越高、越快为赢。内力,手劈大树,大家都看到,那里有几棵同等大小的树木,二位完成之后,再由六大道长与本长老点评。现在开始第一局比试!”

    素妍穿着一身干练的装扮,是一袭深绿色的江湖女子打扮,挽了矮髻,编结成辫,头上只插了朵紫色的菊花。

    叶琰一袭白衣,原本人就长得极俊,这样一来越发衬得他如仙人之姿。一时间,看呆了不少的师姐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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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2 轻敌

    素妍不由得忆起五绝说的“长得像女孩儿的”,嘴唇一勾,笑了起来:“叶师兄,请!”

    叶琰抱拳,抬头望着悬崖,运足力道,纵身一闪,上了悬崖,如一支离弦的箭,很快就到了悬崖之上,整个动作,流畅自如,身轻如燕。

    人群里一片议论声,多是在夸赞轻功精妙。

    叶琰跃下悬崖,稳稳地回到素妍的身侧,抱拳道:“弱水师妹,请!”

    “叶师兄好俊的轻功!”素妍说着,走向人群里的柳飞飞,拿了大笔,接过羊皮水袋,仰颈而饮,顿时,一股酒香飘散,众人这才回过神来。

    她吐了口气,转身近了悬崖,手中的大笔一落,沿崖而上,与叶琰如燕轻盈相比,素妍更像是一只蝴蝶,翩翩而舞的蝴蝶,动作优美得像在舞蹈,身子亦在旋转着,每一个转身后能奔数丈远,眨眼的功夫,便已跃上了山巅。

    她落下时的动作,更是漂亮,张开双臂,稳稳地从崖巅落到地上,落下时始终保持着一个动作。着地时,脚下不稳,摇了一下,一个踉跄险些跌倒。顿时,男弟子们暴出了一阵轰笑声。

    素妍不以为然,转身拾了大笔,突地又飞窜至悬崖中央,只见她挥舞着大笔,所有人频住呼吸,仰崖而望,她拿着笔竟能在悬崖刻出字来,字字流畅、圆润,竟是少有的好书法,但见悬上是笔画饱满、刚劲有力的四个大字“男尊女贵”。绣鞋一点,她转身落至四字中央,又快速写下“落云崖”三字,字字铁笔银勾,道不出的峻拔飘逸。

    七个字,两种字体,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

    顿时,一片静寂,只有晨风拂过的轻吟,还有树叶儿沙沙的声响。

    素妍转身,落到原来的地方,手里的毛笔却已是笔毛脱落,她看了一眼,微微含笑:“多谢叶师兄承让!”

    她的声音,清脆好听。邱道长这才回过神来,满脸惊色地看着五绝:“师姐,你什么时候教了她绝世武功。我说这些日子你怎么不急,原来早有谋划。”

    五绝道:“我哪有这等本事,看来是她先生传授,你知道她先生在江湖的绰号。”

    佐怒天震惊之后,很快就平静过来,大声道:“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一定有古怪。”佐怒天纵身飞上悬崖,拔出厉剑,直击得石壁火光四射,发出刺耳的声响。

    那么……

    没有古怪,真的是她用内力所至。

    殷道长此刻仰头看着悬崖上的字:“好字,的确是好字,假以时日,定能有所成绩。”

    叶琰原本信心百倍,没想竟是如此,一时间似遭受雷电轰击,整个人如盛夏烈阳下的花儿一般,蔫蔫的,没了活力,抱拳道:“叶师妹,这一局,我认输!”

    “谢叶师兄承让!”

    五绝朗声道:“什么承让不承让?这等内力,即便在鬼谷宫,能做到的也只有两个人。”

    北长老意外啊,拿着毛笔在石壁上刻字,就连那声音都可以如此的小,想到佐怒天飞上悬崖用宝剑弄出刺耳声响,这丫头也着实太厉害了。“第一局,比武。五绝门下弟子弱水胜!”

    顿时,人群里爆发出了一阵喜悦声。

    小蝶喃喃道:“我说这半年,小师妹怎么也不肯练内力,只潜心练习轻功,原来如此……哈哈……”

    有同门师姐妹挤到小蝶身边:“蝶师姐,小师妹这使的是什么功夫,好厉害。”

    “我哪儿知道,你问五绝师伯去。”

    难不成,这是朱武的绝世武功,朱武可是拿着一支铁笔闯江湖的,一定是,传说着朱武的这铁笔功夫可是厉害得紧。

    北大老道:“第二局,琴艺。”

    佐怒天有种要跳起来大打一架的冲动,他被骗了,从弱水飞身在悬崖上写的字来看,她的书法绝对很好,连殷道长都在夸赞是“好字”,可她还非将字写得歪歪扭扭不成样子,这是计,这弱水太狡猾了,居然设下计策让他钻。

    这一回,要大败!

    琴艺,是她的强项;书法,还是她的强项;布阵亦然、棋艺亦然……

    佐怒天越想越气,一张脸憋得通红。抬头时,迎上五绝一脸霜色的目光:给我老实点,昨儿说好了,谁要是在今日大吵大闹,从今往后的名字就改乌龟!

    乌龟啊!

    他这回是输定了!且会输得很难看。

    佐怒天捶胸顿足,看五绝那昂首阔胸的样子,信心满满,一早就知道她徒弟会赢。这两师徒太会演戏了,设了圈套,等着他们一个接一个的跳啊。

    佐怒天被那惨云密布的心情搅得没了半分心情,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北长老道:“第二局,琴艺,弱水胜!”

    真是一点悬念都没有。

    “第三局,书法。两人同时用行书写出李白的《静夜思》,由殷茂林道长点评!”

    佐怒天站在列席上,觉得所有人都在嘲笑自己,恨不得找个地缝藏匿起来,太丢人了啊!这会儿居然输在一个小姑娘手里,而且还输得这样的惨,在他认定会赢的武功里,居然输得让人吃惊与羞愧。这小姑娘从一开始就在示弱,让他们真的以为她书法不成,武功不成,却都赢得这样的自然。

    “第三局,书法,弱水胜!”

    叶琰心境繁复,他输得有些丢人啊,弱水的身份成谜,最初以为她是江南富商之女,可现在看来,不是,绝对不是。她的字,她的琴音,都在告诉他,这是一个骄傲的女子,表面的谦逊绝不是她的本来面目。

    “第四局,棋艺。”

    素妍与叶琰相对而坐,素妍手势黑子,冲他淡淡一笑,眉眼弯弯,道不出的魅惑,那原本奇丑的小麦肤色,还有那鼻翼两侧的雀斑都显得可爱起来。

    第一局,颠覆众人预料地胜了,第二、第三局在师姐妹的预料之中。

    这第四局……

    多少亦得给人留下一些余地,素妍一子落定,叶琰紧落一子,走了十几步后,素妍就觉得叶琰的棋艺其实不俗,至少没有她预料那样的差,应该说他的棋艺是与自己不相上下的,这才用心下棋,越到后面,越能看出二人棋艺的接近,素妍是冷静的,而叶琰有些心浮气燥,今日五局,他已经输了三局,而每十年一次的比试,五局三胜为赢,她们已经赢了,而且一开始就赢得很漂亮。

093 大胜

    最后一子落定,素妍起身,抱拳道:“叶师兄,我输了。”

    邱道长低声对五绝道:“没想到叶琰的棋艺不俗。”

    五绝道:“从一开始,叶琰就在布局。弱水能以一子之输下完这盘棋,已实属不易。下到第十二子时,弱水已看出叶琰在布局,否则不会是一子之输的距离。”

    叶琰起身,回礼道:“师妹承让!”

    北长老大声道:“第四局,棋艺。叶琰胜!”

    歇了一会儿,众人议论纷纷,各有各的说法,唯有当事的两人,皆是沉默。

    一刻钟后,北长老走到中央,朗声道:“接下来是第五局,布阵。现在弱水、叶琰可以布阵。明日辰时,弱水闯叶琰阵,再由叶琰闯弱水阵,之后由六道长评点胜负。所有相助布阵者,不得是懂得布阵的弟子,切记!现在你们可以挑选自己的帮手两名。”

    叶琰挑了二进大院内的师兄弟,二人皆是以武功著称。素妍挑了柳飞飞与小蝶,所有人都知道,这二人是不懂布阵的,柳飞飞武功不错,会点医术,当然最让柳飞飞引以为傲的是女红和厨艺是鬼谷宫女弟子里最好的。

    为防有诈,北长老又派了八人看守,就连晚上也不得回去,只能呆在各自布阵的林子,吃的、喝的,自有专人送来。

    素妍曾想再放叶琰一马,可这不是她的风格,既然是比试,无论哪一场都得全力以赴。她又重新调整了‘**阵’。

    辰时,北长老携六道长到了二人布阵的林子,选了最高处,一声令下,素妍用帕子包了一堆的小石子,又寻了根丈许长的树干,备了其他认为可用的东西,这才进入叶琰的阵法。

    他布的是‘魔鬼阵’,内里有骷髅、残骨,早已辩不清是人的,还是禽类尸骨。丈许高的枯树干,光秃秃的石头,素妍可不认为这就是师父、邱师叔所讲的‘魔鬼阵’,掏出一块石子,用力一抛,只见骷髅眼射银针,素妍心下一紧:“这家伙,还来真的了?”

    她亦勿须愧疚,确定了为七步一暗器,素妍走了两个七步后,观察周围的布设,确定无佯方才前进,如此往复,半个时辰后,顺利出了‘魔鬼阵’。

    叶琰就没有素妍这般幸运了,进入“**阵”后,树木移动,木箭飞射,石子击来,辣烟侵袭,这次是木箭飞来,下次可能就是石子,亦或趁他不备时,从哪里飞过一条蛇,吐着蛇信,虽是无毒,却足能吓他一跳。

    众人站在高处,眼瞧着叶琰就要出阵,不知何故,叶琰又稀里糊涂地绕了回去。

    佐怒天气得大骂:“他在干什么,不是已经可以出去了,怎么又绕回去了?”

    素妍站在众人身后,看着一边走,一边仔细观察的叶琰,笑道:“佐师叔误会了,他是在学习‘**阵’的布局,难道佐师叔就没发现,今儿的**阵和上次你捣毁的有所不同。这个阵法,目前多只研究出十二种变化,等我得空,再摆弄出其他变化……”

    言下之意:你们要学,也不过是学了两种而已,她弱水不在乎。

    北长老意味深长地看着素妍,不经意间与她目光相遇,素妍快速地别开视线,再不看他。不知为何,素妍总隐隐觉得,北长老似发现了什么。

    叶琰很快出了“**阵”,众人走到山下,北长老大声道:“第五局,布阵,弱水胜。”

    北长老扫视众人,只见女弟子们个人喜逐颜开,北长老又道:“按照过往规矩,胜的一方可以提出一个合理要求。”

    素妍走到中央,对北长老与六道长抱拳,朗声道:“弱水只此一个心愿,但愿从今往后,凡鬼谷女弟子可以婚姻自主,有父母者,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无父母者或尊师父之令,或自主婚姻,若本人不愿,再也无人可以强求……”

    北长老冰冷的面容此刻才有了一分暖色,大声道:“我会将弱水心愿转告宫主,并修改门规。从今往后,我门女弟子若非本人愿意,再无人强求婚嫁。”

    在过往,本门出生的女弟子占有优势,而今孤女身份的女弟子是和她们一样了。

    小蝶等女弟子欢欣鼓舞,这几年的努力总算没有白费。

    众人散去,一干女弟子围着素妍,说说笑笑,大家谈论的都是这两日比试的事儿。

    这一日,大家都很开心,邱道长特允女弟子们欢庆一日,小蝶、滴翠等人商量着如何为素妍送行的事,比试结束,素妍也要离开了。她们听五绝说过,当初答应过素妍的长辈,在她及笄之前允她下山。

    而这日午后,有人已经收拾好行装,正准备下山。

    叶琰站在左护法所居小院花厅里,佐怒天昨日夜里一直在回忆素妍拿着大笔在壁上用内力刻字的情形,这样的功力,没有至少三十年根本做不到,而她不过是十五岁的少女,纤细柔弱,怎么看怎么不可能。

    “师父,我要下山了。虽然有师叔父相助我父王,他暂时无忧,可师叔公只愿保全性命,不肯出击。还请师父恩准,这次落输,徒儿有错,待北齐大定,徒儿定当上山向师父请罪。”

    佐怒天抬抬手臂止住叶琰的话,道:“此事不怪你,只怪我轻敌,以为她一个小女娃难成大器,却未想到,她是如此的深藏不露。我查了三年,也没在江南查出她的身世,只知道她是五绝从江南带回山上的……

    弱水的琴艺、书法、棋艺,是一早就有的,她的书法就连殷师弟也极是喜欢。这事可真是古怪得很,罢了,罢了,再过几日,她亦要下山,听说当年五绝答应过她的父母,在她及笄之时,放她回家与父母相聚。”

    “此次,徒儿技不如人,输得心服口服。师父,请受徒儿一拜!”叶琰跪下双膝,重重磕了几个响头,然而黯然起身。

    佐怒天道:“此次下山,以后就不要再来了。我若有事,自会派师兄弟通晓于你。下山去做你该做的事吧,为师不送你了,临行前,再送你一件礼物。”从怀里掏出一本书,叶琰接过,但见蓝黑色的封上题写着“卫青兵法”四字。

094 作弊

    “这乃是汉代名将卫青所着的兵书,于你也许有大用,往后好自为之,一切当以天下苍生为念。临行前,师父还有几句话要叮嘱。”

    “请师父训话!”

    “我昨日为你卜过一卦,你这一生功勋卓越、富贵荣华,然,情路坎坷,你爱的人心中无你,爱你的人痴狂入魔。你需懂得舍弃,切记!切记!”

    叶琰微微一笑,不以为然:“上回师父卜卦,说这次比试,我定能获胜,最后却是弱水师妹赢了。可见师父的卦不准!”

    “你……”

    佐怒天正要发作,叶琰道:“师父,徒儿告辞,望师父保重。”

    突地转身,佐怒天站在厅门前,看着他的背影,走得这样的绝决,无怨无悔。大了,终是要走的,好歹亦有七年了,他亦是二十出头的男子了。

    话说他的占卜术,有那么差吗?

    上回,他为比试特意占卦,第一次是说要输,而且是大输之相。佐怒天不算输,又占了第二次,这下好了,是个好卦乃是大胜之相,再占第三次,也是大胜啊。

    可是,这结果……

    此次,叶琰下山,他很用心地占卜。南北长老说过,这占卜最忌的便是为同一人、同一事反复卜卦,这会使卦相不准。所以他只占了一次,只一次。卦相说叶琰“功勋卓越、姻缘一厢情愿”,这回该是准的吧。

    此刻的素妍,正躺在榻上,翘着二郎腿,幻想着自己未来的路,柳飞飞坐在一边,正在发挥自己完美的捏核桃功夫。

    “飞飞,你说以后我做些什么好?在下山之前,我一定得想好啊。让我和先生一样,写几个字、绘一幅画就可以卖上五千两银子,这于我太难!太难了,先生说过,我的那些东西就是废纸。

    弹琴呢,也赚不了银子。

    下棋呢,得去棋室,这有赌博的嫌疑,不好!不好!

    我爹现在可是好官、贤臣,我不能误了他的名头。布阵吧,也不能当饭吃。”

    素妍一个人絮絮叨叨,接过柳飞飞递来的核桃,一点一点地往嘴里塞。

    柳飞飞道:“反正我是俗家弟子,师姐下山,我也要下山的,我没去处,就跟着师姐,师姐说干啥,我就干啥。我识字,是师姐教的;我的武功,也是师姐教的;我这半吊子的医术,还是师姐教的……嘿嘿,离了师姐,我就什么都不是,我就跟定你了。”

    她无亲人,昔日五绝带她上山,就说是给素妍当丫头的。这几年,素妍非但没拿她当丫头使唤,还当她当成师妹一样对待,让柳飞飞也学了一身的本事。

    “你的嘴巴倒巧,可愁死我了,你说我们两个大活人,往后干啥?以前觉得自己学的东西太多,现在却不知道该干什么好?我得好好想,好好的想……”素妍一边念着,一边忆起柳飞飞说的“医术”,这半年虽未放弃,却有所松懈,“飞飞,医术不错啊,我们可以开药铺悬壶济世。”

    柳飞飞跟着附和叫好。

    “好,从现在开始,我就专攻医术,等我有小晴师姐那样好的医术,我就下山,嘿嘿,现在嘛,我就赖在山上,反正好吃、好住,还有师姐们陪着玩,我也不急着回去。”

    “晴师姐说,她的医术好,都在书本上,少有践行过,真正的医术是要践行的。”

    素妍左思右想一番,“反正我现在就是不想下山,我得再学学医术。”

    柳飞飞望着窗外:“山上也不错,有一群师姐妹陪着玩。山下也挺好,像我的家乡渔村里,每次退潮后,海边那漂亮的贝壳,还有海蟹,还有海上那些渔船,海浪的声音真好听,就像一首歌……”

    素妍一脸神思,“江南是挺美,杭州的西湖,苏州的刺绣,扬州的歌舞……飞飞,我现在想起来,就觉得好美。可恶的先生,说好了要还我一起去江陵,结果他却把我给抛下了。”素妍腾地坐起身,拽着飞飞:“我该做什么好?我想学医术,又想去江南玩,飞飞,你帮我想想,哪个更重要。”

    柳飞飞很认真地想着:“既然你想学医术,那就再学一阵子。等我们下山以后,师姐你可以一边给人看病,一边去江南玩,一举几得,这也很有意思。”

    “好主意!就这么办!”素妍拿定主意,“过几日,你去县城帮我们俩定制两套男袍,不用带上山来,下山后穿。”

    “好!我得了机会就下山。”

    许是昨夜未曾睡好,二人说着话,描绘着、勾勒着未来的美好,不知不觉间,两人就在榻上熟睡了。

    迷迷蒙蒙间,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惊醒的柳飞飞用手推了推素妍,她启开双眸,透过窗棂,能看到院子里的五绝与北长老。

    北长老道:“我是来找弱水的,让她出来吧,想与她说说话儿。”

    五绝走近门口,正要拍门,里面传出素妍的声音:“师父,我马上出来。”手忙脚乱地整好衣衫,走出房屋,看着面前清丽可人的女娃,北长老皱了皱眉头,“跟我走!”

    素妍低头跟在北长老身后。出了小院,沿着幽径,就进入一片桃花林,北长老在凉亭坐下,肃容之中带着愠怒:“第一局的事,你自个说!”

    “啊!”素妍一脸茫然,她作了弊,可这不能让人知道,“师叔公都知道了啊?”

    “好大的胆子,竟敢在我面前玩诡计。”

    承认?

    还是不承认?

    她上山以来,就听人说过四长老的脾性,北长老是个刚正不阿,正直行事的人,也是鬼谷宫里最有声望,最公正的人,他讨厌阴谋诡计,喜欢直来直去。

    素妍拿定主意,这种坏事,不能认啊。“师叔公,你看出来了?嘿嘿,你猜得没错,我用了一些心思,使的不是鬼谷宫的绝技,是……是和我先生有关。”

    “你先生?”

    反正早晚一日都会公诸于世,伸头一刀,缩头一刀,还是缩头吧,至少也许能躲过一刀,她决定说得隐讳一些,道:“师叔公,我以为你知道。我上山以前是拜有先生的,他……他就是砚脂楼主。”

    北长老面露质疑:“朱大儒!”很快又恢复了平静,这丫头的书法、琴艺都不俗,而这些东西应该是在上山前就有基础的。

    素妍点了点头,“我在壁上写字那招,就是我先生的绝技之一。其间的内情,还请师叔公体谅,我不能说。”

    北长老陷入沉思,“当年我云游天下时,曾有缘与朱大儒相遇过,他才华横溢,文才武功毫不逊色,尤其是他的书法丹青更是一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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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5 下山

    “先生才高八斗,当世天下少有人及,我年少之时已拜入先生门下,得他指点、教导。好不容易说服父亲,又让先生同意带我一道云游,哪里晓得,师父使了一计,用一本孤本书籍为诱,骗得先生与她下棋,结果……先生输了,把我输给了师父。”

    想到这事儿,素妍就气得想骂人,即便过去了五年,她还是心有余痛。

    五年前的秋天,也是这般时节,她和先生分开了,连句道别的话都没有。

    北长辈听到此处,最初的怒意化成了笑,“没想你师父,不苟言笑,居然也能干出这种事来。”

    “师叔公还笑,你说这两个长辈,在我这个晚辈面前就如此,这不是要教坏我吗?壁上写字的事,我是用了旁人绝学。我作弊了,还请师叔公责罚。弱水求胜心切,并非只为一己之私,而是想求个圆满结局。师叔公也瞧见了,但我说出心愿,师姐妹们有多高兴……但不管怎样,我错了就是错了,师叔公请责罚。”

    一面为己说情,一面又请示责罚,进退得宜,大方得体。

    北长老看着跪在自己面前女娃:“为甚昨日把自己弄成那般模样?”明明是个清丽脱俗的人,非得弄得丑兮兮。

    “师叔公,我和叶琰自幼相识,我怕他认出来。这几年为了避他,我都不敢出小院,就算出门,不是蒙面就是弄得丑丑的。”

    叶琰、宇文琰那家伙,当年她还是小女娃,居然就能亲她,唉,想起来注让她郁闷难耐。

    “原是这样。你起来!”

    “谢师叔公。”

    石壁写字的事儿,的确是她从朱武那里听说的,也不是朱武的什么绝技,而是朱武在无意间发现的一件趣事。

    有友人请朱武帮忙给亡父题碑,他亦敬重这位亡者,可又没有雕刻技艺。忆起云游时,从一个深山采药人那儿听来的故事:“有一次,我入山采药,发现一只猛虎扒在地上无法行走,以为他是被猎人所受,没想只是他误碰了一种药草。那种草药我从未见过,后来在附近寻了一样的药草,将其在石上捣碎,你猜怎的,那药草竟能软化石头。后来,我问过郎中,方知这草药唤作‘化骨草’,有化骨软石之效。”

    那时,在江南的客栈里无意间听朱武说起,素妍好奇,便多追问了几句,知晓那草的模样。

    后来,朱武为了尽快刻完碑文,也令人寻了此草,熬成浓汤,涂抹石上,再用力刻磨,如刀刻一般。于是,自那以后,便有人说朱武不但书法好,就连刻碑也是一流。却无人知晓这内时原缘由。

    化骨草不易寻找,素妍也是寻了好几年,才凑足了可以在壁上使用的草药。

    北长老道:“你有何打算?”

    素妍道:“鬼谷医术天下闻名,我想再学几月医术,等医术确能出师,我便离去。”

    “你为何想学医术?”

    “其他技能不能当饭吃,但医术可以。”

    这样的回答,既简单又干练,跟简单的说话,也只需要简单的回答。

    北长老哈哈大笑起来,声音洪亮,如同鸿钟。“就不想再学其他的了?”

    素妍摇了摇头:“小时候,我娘就担心我一事无成。那时我就想,有一两样拿得出手就好,结果稀里糊涂就学了一大堆的东西。其实,我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只要把一样学好就成。我现在最想学好的是医术,至少下山之后,能真的替人治病。”

    北长老道:“鬼谷村里有很多病人,你可以去哪里,说是村,那里却住了千余名本门后人、子弟。”

    “有师叔公这话,我就可以去那里看看,说不准能长长见识。”

    又几日,素妍准备好,邀了小晴一道去鬼谷村给人看病问诊。虽说鬼谷宫每过一段时间都会派弟子前去问诊,可这回来的是两个如花似玉的姑娘,还是引得不少好奇的少年来围观,在问诊的医馆里排起了长龙似的队伍。

    遇到有疑难的,素妍与小晴就商议起来,素妍还学会了运用针灸、扎针等技术,而这样是必须得亲手实践才行,还是在老郎中的指导下完成,有了第一次,第二次也就轻松起来。

    在鬼谷村住了五日后,素妍与小晴回鬼谷宫,整理问诊笔记,总结经验,一起研究。

    在这期间,素妍也弹琴、练习书法,还带着画板、笔墨去了山里绘丹青。

    丹青她也有画的,相比练字,要少一些。

    转眼进入冬天,终南山的冬天是静谧的。

    此时,素妍收到了朱武转来的家书,是江舜诚的所写,问她什么时候下山回家,说母亲很是挂念,日思夜想,盼她能回家过年。

    素妍思虑之后,定下了离开的日期:冬月十二。

    小蝶等人闻讯赶来:“小师妹真的定在后天离开么?不是说还要在山上学一阵子医术。”

    小晴道:“蝶师姐知道,当年小师妹进步最快的就是医术。她现在学得很好了,上次在鬼谷村,连那里的老郎中都夸她处理得当呢。只是这医技,还得慢慢磨练。”

    素妍的行装、书籍等物早两日就已经收拾妥当,满满的有两只大箱子。

    冬月十二,起了大早,有几个热心道士师兄帮忙将箱子抬到山下。素妍、柳飞飞拜别师父,洒泪道别,众师姐妹恋恋不舍地将二人送到山下,要好的小蝶、小晴和滴翠三人送至县城,看一干物什运上马车,这才回转。

    素妍下山了,静寂的鬼谷宫六进院、八进院内似乎突地冷清了许多。夜里,再也听不到见琴声,白天,再无师姐妹们两院往返地忙碌。

    与柳飞飞走走停停,一面赏景,一面玩耍,直至十日后,方抵长安城,这座六朝古都,仿佛一个风华绝代的美人,洗尽铅华,静默地伫立在大地之上。

    行走在长安城内,还依昔能寻觅到千年前繁华的印记,亦有前朝皇城的妩媚风姿,品美味,尝风味,亦是道不出的畅意。

    在长安城游玩两日,素妍寻了家镖局,将自己的三只大木箱子运抵右相府。与箱子一道的除了自己的紧要物什,还有一大箱子送给父母家人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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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6 相遇

    *打滚求票求收藏!求评帖了!祝亲们阅文快乐!*

    另附一封家书,告知父母,自己已在途中,只是年近冬季,行程缓慢,不知何时抵达还家之类的话语。又说自己向往江南美景,许要在江南滞留几日,但请父母安心,她与师妹同行,而这师妹武功高强,没人能欺负自己,如此云云,竟洋洋洒洒地写了八页之多。

    冬月二十六,长安下了一场大雪。雪后初晴,素妍带着柳飞飞转往江南,师姐妹二人每人只背负了一个包袱,里面只装着各自的一套换洗衣衫,而素妍另背了张琵琶,嫌来无事的时候,柳飞飞吹箫,她弹琵琶,倒也逍遥自在。

    出了长安城,展现在眼前的,是开阔白色世界,满目素白,如梦如幻,官道上偶有赶路的行人、马车,显得异常落漠、孤寂。行至午时,但见雪白的世界里,有着一抹玄衣长袍,衣袂飘飘,似一副极其美妙而苍凉的画卷,那抹玄色给白色里增添了一抹艳丽的色彩。这样鲜艳的玄,绚烂成锦的玄,如霞惊艳的玄,点缀在如海广博的白,刺入眼目,铺天盖地,占据了所有的目力与记忆,令人惊艳数日,久久无法收回视线。

    柳飞飞见素妍久久凝望,顺着视线望去:“咦,那是人么?为什么一动不动,莫不是被冻僵了不成。”

    在素白之中,一抹玄影夺人眼目,在漫天漫地素白之中,那抹单薄的玄悠然站立,傲视苍生、大地,仪态优雅得仿佛不是活生生的人,而是一种幻觉,好似一阵轻风扫来就能将他卷走。惊艳绝丽的玄色背影与皎皎如雪的素白强烈相映,逼人屏息,夺人心魄。

    素妍移开视线,可那一惊诧的凝眸,还是振动人心。再往官道前方望去,却见几个男子正围着一辆墨绿油壁马车。

    正瞧着,一个瘦高的青袍男子奔了过来,张臂拦住马车。

    “请停一下!请停一下……”

    马夫“吁”了一声,止住马车。

    来人抱拳道:“在下钟一鸣,敢问车中人如何称呼?”

    柳飞飞掀起帘子,审视着车前的年轻男子,看上去二十多岁的模样,长得精神,身材高挑、清瘦,五官还算端正,腰间佩着把宝剑。“你拦我们马车作甚?”

    钟一鸣笑道:“我家马车坏了,还望小公子给个方便。想借你们的马车帮我们驮运三箱东西。”

    钟一鸣的目光越过柳飞飞,落在后面清丽无双的小少年身上,她穿着一件深蓝色的冬袍,这令他整个人显得清爽而高贵。一张白净如雪的脸上,嵌着一对黑宝石般的眼睛,熠熠生辉,让人望上一眼,便能为之凌乱。

    柳飞飞大喝一声:“看什么看?你说要借我们马车,我们就得借。谁知道你们的箱子是什么,万一阻了我们的行程,你怎么赔偿。”

    素妍轻呼道:“师弟。”转而道,“出门在外,都会有不方便的时候,与人方便、与己方便。我们先下去,让他们把箱子抬上来,此处离下一座小镇不过五六里的路,虽然慢些,也不碍事。”

    钟一鸣低头道:“多谢公子!”

    “举手之劳,何须挂齿。师弟,我们先下车,让他们把东西搬上来。”

    钟一鸣大喜,回头招呼在其他人,有人提着嗓子大喊:“公子,公子,我们可以上路了!”

    三人吃力地从车上抬下一只大箱子,但见箱上贴着封条。

    素妍看似轻淡的望了一眼,“先把箱子都抬下来。”

    马车夫看到眼里,颇是担心地道:“公子,我们的马车能承得住这大箱子吗?他们三个抬得如此费劲,还不得把我的马车给压坏了。公子,这马车可是我一家老小吃饭的东西。”

    那几人神色微窘,生怕雇主反悔,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万一不成,又得耽搁多少时日。

    素妍道:“若是弄坏你的马车,我赔你一辆新的如何?”

    马车夫支吾着,他这辆马车已经用了三年了,如果是新的自是好的。

    素妍转过身来,看着坏在路边的马车,这马车打造得极是结实,只是一只车轮坏了,也无法行进。

    玄衣男子回到马车前,看到清秀纤弱的素妍,微微一愣,这人长着一双好看的眼睛,淡如春水,悠若浮云,当他在望着你的时候,仿佛整个世界都静止下来,静得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抱拳道:“在下文轩,敢问阁下如何称呼?”

    玄衣男子约莫二十出头的年纪,头上裹着玄色纶巾,齐眉勒着玄缎裹银边抹额,身材秀颀,衣袍得体,近了跟前,才瞧见玄袍上原是绣有祥云暗纹,举手投足间,都流露出一股翩翩风度,面容温润,言谈得体。花月般的容貌,虽只一眼,素妍有一种感觉:此人似曾相识。

    她细细地回味了一遍,确定自己未曾得识此人。

    柳飞飞轻轻扯了扯素妍,低声道:“师兄,他在问你话呢。”

    素妍忆及自己的失神,颇是尴尬,道:“兄台客气,在下苏研,苏州的苏,研墨的研。”说着抱拳回礼。

    文轩道:“今日一早出了长安城,到了这里马车坏了。多谢苏公子出手相助!”

    素妍道:“我的马车小,车里只能容得三只箱子。你们的马车只是坏了一只车轱辘,如果由两人护着行驶,能及时抵达前方小镇。”

    柳飞飞嘟着小嘴:“师兄,你是说我们要走路吗?从这里走到前方小镇,你看这地上的雪得有多深,还不得冻坏了脚。”

    “不就是五六里的路,最多一个时辰就到。走走亦好,当是看看这雪后天晴的美景,岂不是人生快事。”

    文轩初见,有种错觉:对方难道是女子不成?可现下,听她说的这豪情之言,又觉得她定是男子。

    将三只箱子搬到素妍的马车上,又有钟一鸣与另一人护着那辆坏掉的马车,素妍、柳飞飞、文轩三人尾随车后,步行前往小镇。

    走了一程,彼此开始拉起话来。

    “苏公子这是要前往何处?”

    “江南。”简练的两个字。

097 江南行

    偶尔,她会碰到他无意中转移而来的目光,仅是一瞬,他转开,她亦别开。

    文轩问:“苏公子是江南人氏?”

    “文公子呢?”素妍反问。

    文轩笑了一下,这样的笑,极美,如初雪中绽放的腊梅,清雅中蕴涵着孤高,虽处严寒却自有一种来于春天的温暖。

    素妍也跟着笑了起来。

    “我本皇城人氏,奉家中长辈之命,到此巡视家中生意。”

    素妍随口问道:“不知文公子家里是做什么生意的?”

    文轩微微一愣,一时不知如何说起。

    见他为难,素妍笑道:“在下唐突,文公子不必回答。”转而,她抬头看着远方。

    她的容妍姣好,明眸珠辉,文轩见罢,长得如同女孩子一般,真是令天下男子羞愧,但见她举止大度,又全无半分女儿家的扭昵姿态,他越发肯定,这只是一介少年。

    素妍缓缓道:“我与师弟要去江南一游。”

    “在下也要去江南,正好同行。”

    柳飞飞满怀戒备地瞪了一眼文轩,道:“谁愿意和你们同行。遇上你们准没好事,我们的马车借你们使,害得我们还得步行,我的足都冻得麻木了。”

    文轩越发尴尬。

    素妍道:“再忍忍吧,已经走了三里,还有一半就到了。”

    “他们几个还真是笨死了。马车坏了,马又没坏,快马扬鞭到了镇上,雇辆马车回去拉东西。非得……用我们的马车。”柳飞飞还要说,却被素妍一个责备的眼神吓住了,立时低下头,嗫嚅道:“我还是担心你,万一你的足冻伤了怎么办。”

    “少说几句,免得影响我的好心情。”素妍不以为然,“既然你没有观景的心情,我们可以行得快些,早些到镇里。”

    柳飞飞低低地应喏一声。

    三人不再说话,紧紧地跟在马车后面,说句不好听的,萍水相逢,马车又是人家雇下的,有权不给他们用,害得人家在雪里行走,难免那紫衣少年会有抱怨。

    约莫半个多时辰后,到了一个小镇,镇上的店铺不多,几人将三只大箱子从马车上搬下。

    车夫在那儿查看自己的马车,嘟嘟囔囔地道:“车轮都要快变形,那三只箱子也太沉了……”

    素妍从怀里掏了二两银子,道:“这一段路,我多给你二两,不会让你吃亏的。下面的路,你若愿意跟我们去下一座县城,我便还雇你的车。你若不愿意,自此就可以回长安城,快马扬鞭,相信二更时分就能赶到。”

    车夫不悦道:“公子不信,你可以自己看我的车轮,的确是被压变形了,照这样下去,这车轮用不了多久就得换新的,这二两银子只够一只轮子的……”

    柳飞飞气得直想冒火,跺脚道:“你这人怎么没完没了。”

    “你别生气,他也是爱惜自己的车。毕竟,他是靠这辆车过活的。”素妍思虑一番,索性拿来着钱袋,掏了十两的大元宝给他,“你先拿着,把车轮再修修,半个时辰后,我们出去江南。”

    然,有人已经早一步拿出了银子递给车夫:“这车是我们的东西压坏的,应是我们赔,与苏公子无干。这十两银子你先拿上。”

    素妍淡淡地望了一眼,对车夫道:“我们先去用食,回头给你带些吃的来。你尽快修修马车,一会儿来找你。”

    柳飞飞与素妍寻了镇上唯一一家客栈,要了热汤、馒头与两叠热菜,令人打了包,二人钻到厨房里,将浸湿的靴子烤干。

    文轩见她们进了客栈,随后进去,却再未瞧见二人,直至用完饭,也没看到她们的人影。而那边,钟一鸣正在督促木工匠人新车轮。素妍雇用的马车夫也要等着匠人帮忙修自己的车轮,钟一鸣先让匠人修马车夫的车轮。

    钟一鸣去找文轩道:“公子,我们的马车恐怕得明日才能修好了。铺子里没有现成的车轮,现在又要修苏公子他们的马车,马车倒快,匠人说半个时辰就能好。他们的马车,有两个车轮需要重新敲打复圆。”

    文轩审视着周围,“今晚在小镇歇息一日,明日继续赶路。”

    当即在客栈里打尖入住,柳飞飞与素妍从厨房烤干靴子出来时,并未瞧见文轩等人,倒是瞧见马车夫将车停在客栈门口。素妍念及天冷,特给马车夫买了一小坛烧酒,并着卤肉、馒头一道给了马车夫。

    钟一鸣看过客房,出来时,未见长安城过来的马车,只留下两行车轮印,还有雪路尽头化成小黑点的马车。

    冬日的江南,烟雾蒙蒙,如诗如画。平静的西湖,浓妆淡抹总相宜,仿佛一个睡着的美人,与长安的大雪纷飞不同,江南也下过一场雪,很小,天亮之后就已融化,让江南水乡透出几许寒意。

    素妍问:“飞飞,到了江南,想不想回钱塘老家?”

    柳飞飞一愣,点头,复又摇头。

    “是想,还是不想?”

    “我爹娘早就过世了,家里也没人。当初跟着师伯离开的时候,因为走得匆忙,只是令人给邻家水婶说了声我走了。但无论如何,那里也是我的家乡,我是在那里长大的,还有我爹娘的坟茔,这几年也许已经杂草丛生……”

    素妍面对如镜的西湖,坐在凉亭栏杆上,能瞧见自己的倒影,道:“就算我们怎么赶,年前也赶不到皇城。不如,再过几日,去了扬州,我陪你回钱塘。”

    “师姐,这样……真的可以?”

    “我想好了,等去过钱塘,我们就骑马赶往皇城,今年上元佳节,我们就在皇城过了。”

    柳飞飞扳指计算,“会不会太赶了?现在已经是腊月初六,皇城离这儿少说亦得一个多月的路程。”

    “骑马会比乘车快许多,赶得辛苦些,应是可以的。”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

    面对江南美景,素妍说少呆几日,可这里仿佛对她有着巨大的吸引力,还是滞留了一些日子。

    到了扬州后第二日,柳飞飞因为感染风寒病倒了。

098 渔村

    素妍给家里写信,说师妹生病滞留的事,也许抵家的日子会稍晚些。因师妹是江南人,得陪她回乡祭奠父母。

    乘船抵达钱塘,陪柳飞飞回了渔村,只是令二人想不到的时,曾经住了二十多户的小渔村,如今只剩下断壁残垣。

    柳飞飞落漠地站在村口,张望着四周,杂草丛生,待她近了父母的坟茔,才瞧见周围有许多的新坟。

    正待细问,却听素妍道:“过来的时候,我见你欢喜非常,也就没说。上回在船上,跟一个打渔大叔打听过,说在三年前,这里的渔村流行一种瘟疫,大部分的人都染病去了,还有一些活着的人都离开了这里……”

    柳飞飞含泪唤出一长串熟悉的名字,熟悉的邻里,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滑落。二人挥剑在附近寻了株椰子树,约有一人高的样子,一开为后,柳飞飞用烧红的铁头,在木头上烙下父母的名字。喃喃地诉说着,自己这几年如何过来的,又怎样学了一身的本事。

    夜里,在破败渔村里寻了处能避寒的屋子,二人相依取暖。

    柳飞飞几年来第一次像个受伤的孩子,蜷缩在素妍的怀里,喃喃诉说着昔日的渔村是如何的繁荣、无忧,在她记里那一个个鲜活的渔村百姓也浮现在素妍的脑海里。

    “师姐,水婶最是热心,就是嘴不饶人,可她真的很能干,做的鱼最美味,也最会补渔网,我娘去得早,是她手把手教我补网,教我给我爹烧饭。

    水大叔是全村最不爱说话的人,每次与说话都只两三个字。别人问他,‘你媳妇今天做的什么鱼?’他会说,‘好吃的鱼’,回答了就跟没答一样。有人问他家里的事,他总是只一句‘很好’,问谁都很好。他总是穿着一件深灰色的短衣短袖,即便是冬天也这样穿着,头上戴着顶破毡帽……

    我爹是村里最勤快的人,每次总是第一个出海打渔,不打满一舱的鱼,他就不会回来。他喜欢听海鸟唱歌的声音,还喜欢在半夜醒来时,跑到我娘的坟前,说我们家的日子越来越好过,说他会给我攒嫁妆。

    浪花是我们村里唱歌最好听姑娘,总是扎着两条羊角辫,系着蓝底白花的围裙,站在村头那块大石头上,唱着歌,等着她爹打渔回家。”

    不知过了多久,柳飞飞在喃喃细语中睡着了。

    素妍却是心潮汹涌,她仿佛看到了那些淳朴而善良的渔村百姓,她们从陌生却又熟悉的地方走来,他们欢笑,他们憨厚。

    素妍再也睡不着,寻着笔墨,离了小屋,站在村头,点着油灯,开始了绘画。

    现实最是无情,那些可爱的渔民不在了,只留下这些废弃的民居,静默地证实着,曾经这里是何等的繁华,这里亦是他们的天堂。

    只是现下,早无了繁华,变幻成一片落漠。

    墙垣荒草之间,偶有草狐、野兔奔出,时而还有三五成群的老鼠在四下觅食。没有了人居住的房屋,老鼠亦是干瘦的,失去了人类可提供食物的依仗,连他们也似少了主心骨。

    柳飞飞一觉醒来,用手一探,空空如野,顿时吓得全无睡意:“师姐呢,师姐!”她叫了两声,无人应答。

    一阵从未有过恐惧袭来,柳飞飞如浸在害怕的浪潮中,慌慌张张地四下审视。

    天色微亮,一片朦胧。

    她看着破床的一边还放着两只包袱,抱起包袱,就往村外奔去,寻了个遍,终于看到村头大石下站着一个人,“呜呜……师姐!”顿时委屈得立时就要哭出来,“我以为你不要我了,吓死我了。师姐,你离开怎么也不说一声啊。”

    素妍抬头,冲她灿然笑着,亦如过去几年的相依,一个笑话代表了所有的万语千言。落在柳飞飞的眼里,让她倍觉心安。

    走近素妍时,却看见她在绘一幅画,一幅很大的画,有柳飞飞印象里所有画卷的三倍那么大。

    柳飞飞顿时神采飞扬:“师姐画得真好,打小孩的是水婶,闷头坐在船头的是水大叔;浪花站在石头上唱歌,我爹在我娘坟头说话;还有我正蹲在地上看海龟……海家的大姐在补渔网,海大嫂正在洗衣;还有,海上有刚回村的渔船……”

    淡淡的水墨,深深的追思,还原出昔日渔村的宁静与安好,那些栩栩如生的人物跃然于纸上,瞧得柳飞飞双眸闪光,满目崇拜,“师姐,还有一些人呢,我都讲给你听。”

    一张纸,又加一张纸,增添再增添一个人物形象。

    柳飞飞滔滔不绝,几乎把她记忆里能想起的渔村所有人都想到了,张家那条看到穿得漂亮的人就狂吠的狗、李家那只总是偷吃邻家鱼儿的猫,还有被王家小孩追得四处跑的鸡。

    素妍从未像现在这样,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着,驱使她绘下每一个人。最后还得画出从城里来的买鱼商人,正在与一个大叔讨价还价,他骑着马,带着马车,有人正在往车搬着一筐筐的鱼……

    素妍这一绘,就用了三天时间,柳飞飞承担起弄吃食的工作,每天都去海边,捡到海蟹做海蟹,拾到海鱼蒸海鱼。

    “师姐,你把这画送给我好不好?”

    “好啊,不过得先拼接起来,还得装裱。否则这画不易存放。我们先回城里,找个地方,看看这画还有没有需要修改的地方,先生说过,丹青用墨浓淡得需得宜,否则就失了原本的韵味。”

    这年的新年,素妍和柳飞飞是在钱塘城里度过的,到了新年,客栈里没什么生意,便与掌柜一家过了新年。

    初三这日,素妍与柳飞飞准备离开钱塘,却在雇船时,遇见几个同样来租船的烟花女子。

    一个胖妇人的声音:“什么,你的船一早就租出去了?”

    “可不,早在年前就租了,为恐意外,把这个月都给包了。”

    “妈妈,没有船,到时候玲珑姐姐怎么去洞庭湖参加花魁大赛。”

    “罢了,罢了,走,再问问其他人。”

099 再遇

    “今年上元佳节花魁赛在洞庭湖上举行,这淮河上所有的花船近日都要赶往洞庭湖。有小船不错了,哪里还有大船。再不要,过两日连小船也没了。”

    柳飞飞好奇地看着离去的几个女人,那胖妇人一把年纪,穿得艳丽非常,比那几个年轻的还打扮得妖娆,满脸的脂粉。“她们是什么人?”

    船家答道:“是钱塘青楼的老鸨与姑娘。二位公子是要租船吗?好些的大船、都没有了,如今码头上就剩下一些小船。”

    “那我们就租小船,先出江南上运河。”

    船家喜道:“我可以介绍相熟的船给你,只要三两银子,就能送你们到运河。”

    柳飞飞压低嗓门:“我们不去瞧瞧热闹么?”

    素妍瞪眼问道:“知道花魁大赛么?”

    柳飞飞道:“听他们说的,好像是极热闹的事。”

    “是怪热闹的。”素妍笑着,附在柳飞飞耳畔,“青楼女子的才艺比赛,你还去吗?”

    柳飞飞臊得一张小脸通红。她是女儿家,却要去凑那种热闹,有种无颜自容的感觉。

    乘上小船,晃晃悠悠,各自有些累了,两人偎依在一处,迷迷糊糊间睡着了。

    在船上行了两日,船家道:“二位公子放心,明日一早就到运河,到了那边码头,自有前往各地的大船、客船,极是方便。”

    这小船不大,是一首寻常的乌篷船,乌篷两头设有帘子,一头又有红泥小灶,可煮茶水、熬制小粥。

    素妍闲来无事,便坐在乌篷里绘画,绘的便是江南水乡的美景,是江南河道里的风光,两岸的山水、人物,河里行驶的大小船只,一派盛世繁荣之景。

    抵达运河码头已经清晨,当下便定下回返皇城的船,是一只要前往皇城的商船,每次途经江南,也会顺带捎些客人。

    看着码头繁忙的景象,素妍道:“飞飞,晚上我们过来游运河。”

    “好!”

    二人补了一觉,素妍突地心血来潮,想要着好女装,小声吩咐了柳飞飞,各用包袱带了女装,到码头上租了一辆游河的小船,船娘是个三十多岁的妇,打扮得极是干练。

    二人入了船篷换回女装,点了盏油灯,坐在船内弹琵琶吹箫,好不畅意。

    素妍低眉续续弹,苍白手指如盈然翩飞而舞的蝴蝶,轻轻拢着,慢慢捻动,近乎透明的指尖流泻出哀切、孤涩的瑟音,漫至心间,在这繁华的夜景下,奏出一曲截然不同的琵琶曲,仿佛梦回前世,张扬骄傲的自己在遇到曹玉臻那日,一张都已化乌有,却依然无怨无悔,直至最后,成为他人利用的棋子。

    胡香灵还是胡香灵,曹玉臻却尚未出现,几年的远离,几年的习练,似乎埋葬了深深的怨恨,一朝勾起,那怨还在,血仇更深。缕缕情丝如浪潮翻滚起伏,理不清的爱恨,剪不断的情缘,纵横交织,如一生孽缘,似一世情虐。

    弹得入迷处,小船摇晃了几下,素妍琴声未断,柳飞飞倏地起身,却见船头多了一人,借着明晃晃的月光,只看到一个黑衣男子站在船。

    柳飞飞怒道:“谁这般无礼,竟闯到我们船上?”

    来人听到熟悉的声音,微微一愣,借着船篷内的盈盈灯光,只见小案前坐着一抹纤纤秀影,怀抱琵琶半遮颜,竟是道不出的妩媚动人。

    他看她,她的眸光已款款移转过来,正与他的视线相对。

    顿时,文轩的一颗心再难平稳,抱拳垂眸道:“原来不知是小姐,多有惊扰,还请小姐恕罪。”

    柳飞飞已认出来人,道:“文公子,看你温文尔雅,怎的如此失礼。”

    他曾有千百个理由来说服自己相信,所谓的苏研,其实是个男子。但这一冒然的闯入,才揭晓了事实,看着两个身中女装的佳人,原来她们真是两个女儿家。没想事隔一月余,竟又在此处重逢,这不是缘,又是什么?

    文轩的一颗七上八下,能这样相遇,许是上天注定的,低声问道:“不知小姐何以在此?”

    柳飞飞见素妍不答,一颗心都在琴弦之上,从柳飞飞的角度,只能瞧见素妍的侧面,很是迷人,她美丽的眸子,纯净得如同一泓静潭,而那眸光却如今河中的明月。

    “文公子问得好没道理?我们本是此处人氏,不在这里又在何处?”

    琵琶声嘎然而止,素妍侧耳细听,听到了一阵刀剑碰撞之声。她搁下琵琶,走出船篷,翘首相望,只见离她们不过数丈外的大船上,正一片嘶杀。

    柳飞飞道:“师姐。”

    “那是一首官船,怎会引来刺客?”

    文轩站在离素妍最近的地方,能闻嗅她身上散发的女儿体香,轻浅得不易被人察觉,她明眸闪辉。

    柳飞飞问:“要不要帮忙?”

    大船上,乱成了一团,从天而降的黑衣蒙面人手握厉器,见人就杀。

    “且先看看。”素妍一双眸光直视着不远处的官船,“看那些人的样子不是劫财,而是在寻找什么。下手也着手狠毒了些,招招致命,在此处劫杀官船,非江湖仇杀。”

    文轩没想自己刚到小船,就避免了一场刺杀。

    那些人,应该是冲对自己来的。

    他不由得身旁的少女心生好感:她到底是什么人?看她纤纤玉质,竟是个懂武功的。柳姓女子自称是此处人氏,只片刻,他将城中姓苏的富贵人家、官宦之人统统过了一遍。

    受伤、毙命之音,从官船上不停传来。

    只听有人大喊一声:“快看!他在小舟上!”

    文轩抱拳,面露歉意,他不能累及无辜之人,双臂一扬,往大船方向奔去,抽开腰间的宝剑,与数位黑衣人纠缠起来。

    钟一鸣手臂负伤,惊呼一声:“王爷!”

    文轩不答,只匆匆抵抗拆招,涌至船上的黑衣人武艺高强,训练有素,几人缠住文轩同行的护卫、下人,其他人都来围攻文轩,任文轩武艺高强,此刻一手难敌六人,被围聚中间,击退身前,只听身后叮的一声,一个温和好听的声音传来:“好不要脸,六个人打一个算什么英雄?”

100 相思起

    回眸时,却是素妍已上了官船,面蒙绣帕,手握长剑,倩影一转,已与文轩两背相抵:“小心,他们是冲着你来的。”

    文轩前方,蒙面帕子的柳飞飞剑光四射,击得刺客的兵器叮叮作响,动作干练、纯熟,嘴里骂骂咧咧:“朗朗乾坤,好人不学,还学人打劫!找打!找打……”

    “师妹,好好的女儿家,可别学得那么粗鲁。动作要柔,此剑法胜在以柔克刚,快!再快一些,对,就这样打!你的双腿也不要闲着,手足并用。”

    这是帮人打架么,怎么文轩觉得她是上船来教人武功的。

    其他人呢?

    文轩移眸搜寻,却见船舱内倒着几个黑衣人,人还在动弹,他不知她是何时下的人,皆满目痛苦地望着素妍。而素妍,正看着正与三名黑衣人纠缠的柳飞飞,“师妹,能应付不?”

    “师姐放心,我的武功,应付这几个毛贼绰绰有余。”

    素妍挑眉一笑,剑光一闪,收剑回鞘:“他们碰上我们姐妹,算他们倒了大霉。这种打架的粗活,我向来不屑,师妹可以慢慢玩,适可而止。”话落,她展开双臂,优美得像一片浮云,稳稳地落在乌篷小船顶上,衣袂生风,翩翩而动,直看得文轩双眼发直。

    柳飞飞打得起兴,三黑衣人没想不知从哪儿冒出的女子,剑法了得,动作快如闪电,以一敌三,居然还可以轻松自如,谈笑风生,而其他兄弟,死的死、伤的伤,还有三个扒在地上半死不活,“扑通”一人翻身跃下滚滚运河,另外两个面面相窥,也相继翻下官船,只传出两声落水的水响,扰得满河碎了一河的月光。

    “喂!喂!别跑呀,再陪姑奶奶打架玩,好久没打架了,陪陪我嘛。”柳飞飞对着河面大叫着,一回头,看到船舱扒着三人,走近狠狠地踹了一足,“起来,陪我打架!姑奶奶今儿心情不错。起来,打架了!再不起来,姑奶奶可要给你吃苦头了,滚起来!”

    那人动了一下,只不出声,柳飞飞似恍然大悟:“中我师姐的招了。我师姐最不喜欢打架了。真没劲……”柳飞飞站在官船上,看着离此越来越远的小船,“师姐,你把船靠近点。”

    钟一鸣捂住胳臂上的伤口,道:“刚才我看到你师姐踏水而行,就那样飞过去了。”

    柳飞飞恨恨地瞪了一眼:“我帮了你们,你还说风凉话。快把官船靠近那艘小船,每次遇上你们,我都没好事。讨厌死了!”

    钟一鸣令人将官船驶近小船,柳飞飞这才纵身跃至小船,小船摇摇晃晃,素妍始终静立在船篷上,仿佛不是一个人,根本就是一片云、一只小鸟。

    钟一鸣望向素妍,惊叹道:“苏姑娘好俊的功夫。”

    略一回头,却见文轩一脸神往,失神地望着远去的乌篷小船。

    “一鸣,这城中有几户苏姓人家?”

    钟一鸣细想一番:“属下知道的有三户,一户是城中守备,另两户都是商贾人家。”

    “明日,你上岸替我打探一番,可有哪家的有位叫苏研的小姐。”

    “王爷……”

    “苏小姐很有意思。”

    他家不问儿女情长的王爷动心了?

    现在回想苏研,虽是男装,也极清丽,娇而不媚,丽而不俗,举止得体,还真是一个不错的女子。

    一个鸭公嗓子道:“王爷,你没事吧?”

    文轩蹲下身子,细细察看着他们,“这是怎么回事?”

    钟一鸣道:“像是中毒了。属于看到苏小姐拿从袖中弹指一种烟雾般的东西,然后他们三个就倒在地上了。”

    “宇文轩,有本事……你……你杀了我们。”

    文轩含笑摇头,温润如玉的脸上,掠过一丝狠厉,“我会把你们交给皇上发落,怎会滥用私刑。来人,把他们带下去,严加看管!若是死了、逃了,尔等进头来见。”

    他倏地起身,寻觅着乌篷小船的踪迹,码头上,已经云集了太多的船只,大大小小的船如乌云一般停泊在岸边,再也看不到她的身影。

    如若,她们再晚片刻出手,他一定会受伤。

    次日,钟一鸣奉命打听,还特意去了官府,城中姓苏的人家不少,能排得上名号的只有十二家,但家家都调查过,家里并没有一个叫苏研的小姐,虽然有几家有同龄的千金,但个个都不是他们要找的人。

    文轩听罢钟一鸣的介绍,清秀的面容里掠过一些不解:“难道她并非城中大户,而是小家碧玉?”

    钟一鸣问:“如此,还要再查吗?”

    “查,一定要查。她既是本地人氏,就一定能查出蛛丝蚂迹,就查叫‘苏研’的女子,年龄在十五至十七岁之间。”

    “王爷,她若与你一样,说的都是化名,又从哪里去寻。”

    她若有心不让你找到,恐怕你便找不到,这样的女子,擅音律,会武功,一看就非寻常女子。

    原来,有一种毒,叫作相思;有一种奢望,唤作重逢。

    为寻到她,文轩不惜在这里停留了三日,最后被钟一鸣告知:“王爷,都查过了,城中是有一个叫苏研的人,不过是个男子。同龄女子里,再无叫苏研的女子,就是姓苏的,都已寻过,并非苏姑娘。”

    月夜下,那翩然若仙的背影,那俏皮的话语,即便在生死关头,也带给人一种轻松与欢喜。

    “若不是此处人氏,那她也应是江南人氏。昔日我们在长城外相遇,她就说过,要去江南。只不知,她到底是哪里人氏?”

    若是一切可以重来,他一定厚颜多问两句,问清她的家世、姓名,何方人氏。不曾想,那一纵身飞跃的背影,竟刻在心头,如此梦靥一般驱之不去。

    当夜,素妍临上岸时,又与柳飞飞换回男装,回到客栈歇宿一夜,次日大早,天色刚亮便搭乘商家货船往转皇城。

    最初,素妍打算骑马,可这些日子呆在江南,对船、对水产生一种浓浓的喜爱。

    终是要回家的,家里还有等着她的父母双亲。

101 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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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城,右相府。

    这些日子,虞氏巴巴地期盼着女儿归家的日子,几乎是掐着手指算归期。原以为会在年前回家,却被告知,路上耽搁一些时日,素妍要在江南照顾生病的师妹,延后回家。

    想到女儿,虞氏倍觉伤神,当年本是说好让女儿与朱武先生出门游历就回来,哪里晓得,中途生变,女儿跟着位不知名的世外高人学艺去了。分别时,那世外高人与朱武先生约定好,在女儿及笄之前回到家中,与家人团聚。

    府中一干儿媳、孙媳每日晨昏定省,半分都不敢懈怠,因虞氏挂念女儿,众人更不敢在她面前提到素妍的名字,生怕好好的年节都过得不踏实。

    正月十八日,众人正在如意堂说话,忽见张福家的一路喜色入得花厅,连声道:“给太太请安!贺喜了!恭喜太太!”

    虞氏皱了皱眉,颇不高兴,儿孙个个欢喜,唯有她,已经好几年没看到宝贝女儿了,小小的孩子,就被一个世外高人给带走了,每每想起,虞氏的一颗心都纠结成麻。“我一个老婆子,能有甚喜事,你净会打趣。”

    张福家的笑着又行了行礼,眉飞色舞地道:“今儿一早,驿差就送来了家书,是大小姐写来的。相爷说大小姐估计这几日就能回家了。”

    原本慵懒地虞氏,此刻来了精神,坐正身子,道:“此等大事,也不告诉我一声。家书呢?家书在哪儿?”

    张福家的笑得灿烂,“家书在老相爷那儿。他赶着去朝堂,今晨一出府门,就遇见了送信的驿差,这驿差一直往我们府里送信,亦相熟的。听相爷说,家书初六从渔口官驿发出。大小姐乘船沿运河返家,相爷说若是乘船,也就半月、二十日的事,大小姐乘的是大商船,想必走得快些,奴婢听说,从渔口码头到皇城,官船十日抵达也是有的。”

    大奶奶身侧坐着的年轻媳妇道:“祖母安心,这回许是大小姐就真的回来了。我亦听人说过,从渔口码头沿运河北上,最快九天抵达,慢的半月。”

    虞氏的一颗心怦怦乱跳起来,终于要见到离家五年的女儿了。“老大媳妇,你赶紧抓人把得月阁好好拾掇,还照以前的样子,妍儿爱好,半分不如意,又该要吵嚷了。还有啊……”

    坐在其间的年轻媳妇只抿嘴笑着,自年前至今,就没见虞氏有过好脸色,稍不顺意,抓住谁都训上一顿。

    大奶奶笑道:“婆母,不如派个机警的人去皇城运河码头候着。”

    一边的田嬷嬷也跟着欢喜,笑道:“大小姐长成大人了,旁人只怕认不出,不如让青嬷嬷带上两个机警丫头过去。一并把大小姐爱吃的果子、糕点都带在马车上,大小姐赶了这几月的路,定是又乏又困,可得小心侍候。”

    大奶奶行了礼:“媳妇这就去安排。”

    家里人一大早得了讯儿,巴巴的盼着。

    今晨一早,素妍与柳飞飞搭乘的商船就抵达皇城南边运河岸口,离皇城还有七八里路。

    素妍一身男装打扮,与柳飞飞背着包袱,抬着木箱下了大船,站在码头左看右等,等了一刻多种也未瞧见熟悉的人。

    柳飞飞也四下张望着,更是半个人都识不得。“师姐,会不会是你的信发晚了,现在还没收到。”

    “驿馆的不是说往皇城的信是每日都送么?到皇城最多十日,这都十二日了……”

    但凡有往皇城的信,就会派人送去。

    渔口大码头是江南最大的码头,亦是南北商路的必经之处,甚是繁华,一些商人、百姓都会通过驿馆往四处送信。无疑,这送往皇城的书信上最多的,以至驿馆每日都派驿差往皇城转送信件。

    可现在看来,她写往家里的信显然没收到。

    都这个时辰了,还没有看到家人,亦或是府中的下人。

    师姐妹抬着的这箱东西是在江南采买的,都是带给亲友的东西,他们的换洗衣服都背在身上的包袱里。好不容易回家了,总得一路带些礼物回去,也许不是贵重,但一定是巧有心意的。

    又等了一阵,有马车陆续来转运商船上的货物,相熟的年轻商人抱拳笑道:“苏公子,我们这儿店铺的马车过来,要不捎带你们回皇城?”

    素妍抱拳道:“多谢!”正张望,素妍眼睛一亮,问商人道:“那边停着许多马车,可是要出租的。”

    年轻商人道:“正是。”

    素妍吩咐柳飞飞道:“你瞧着箱子,我去雇辆马车过来。”

    一番讨价还价,素妍以二百钱的价格雇好马车,往皇城飞奔绝尘。

    离家五载,前世有悔,今生好生珍惜。

    忆起离开时的一切,再看这里,竟又有一种重生之感。

    柳飞飞是第一次到皇城,好奇的看着周围的一切,进入皇城后,张大嘴巴:“天啦!皇城好大,店子比县城、比钱塘城都还多,人也好多,啊……”

    素妍说了街巷名字,车夫赶着马车拐入云集了皇亲、权贵的东南一带,进入兴旺里,耳畔依是柳飞飞好奇的声音。

    “师姐,你家住在哪里呀?这里的墙好高,街上都是用石板铺的,一看就是富贵人家,你家也有这么高的围墙吗?”

    熟悉的街道,熟悉的府邸,还和五年前一般模样,“右相府”几字,闪出黄灿灿的光芒,素妍低声道:“大叔,就在前面座府邸大门前停下!”

    赶车的男子微微一愣,“公子,这……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可是当朝右相府。”

    “不用担心,出事我担着。”

    马车夫怯怯地应了一声,近了大门前,“吁——”了一声,素妍跳下马车,径直往大门走去,从大门口出两个门丁,手里握着长棍。不等他们开口,素妍骂道:“瞎了你的狗眼,连本小姐都不认得了!快去通禀太太、大奶奶,就说小姐回来了。再去叫两个人来,帮我把箱子搬进去……”

    门丁乙愣了一下,门丁甲反应机敏,今儿一早就听人府里的人说,这几日大小姐要回来,腿下一颤,跪了下来:“大小姐恕罪,小的狗眼不识泰山。”

102 重聚

    “快去通禀!再取二百钱付了雇车钱。”

    门丁甲飞野似地去找管事通禀,管事取了钱,急匆匆地到了大门口,生怕有人冒充入府出了乱子,管事嬷嬷笑盈盈地近了门口,尚未开口,却听素妍道:“这不是李妈妈么?你不是在果蔬庄子上么,怎的到府里来了。”

    是真是假,开口一说话就知底细来。

    管事嬷嬷一听,忙跪拜道:“是大小姐回来了,难怪今儿一早,府里梧桐树上的喜鹊就在叫呢。”

    “我一身又脏又臭,快把大箱子抬到太太的如意堂,我回得月阁泡汤洗澡,回头再去见她。”素妍迈入大门,回头冲柳飞飞道:“你随我进来。李妈妈,那是我师妹,你唤她柳小姐。”

    柳飞飞挎着包袱,紧跟在素妍身后,最初的好奇变成了现在的意外:“师姐,你原来是右相府的大小姐。难怪你和别的师姐们不同。”

    “有甚不同的,大家都是女儿家。”

    柳飞飞审视着偌大的右相府,处处琳宫环抱,华贵鲜丽。朱栏光亮,琉璃瓦闪耀,亭台楼阁移步换景,十步一石凳,百步一楼亭。

    虽是正月,花木园地内绿枝如云,繁花似锦。月季花已早早盛放,虽不及春天花大,却亦是白的、红的、紫的、粉的皆有,园子里散发出阵阵花香。

    李妈妈令机警丫头先去得月阁里通晓,又让厨房赶紧准备香汤。一时间,上上下下忙碌开来。

    如意堂内,虞氏正在神伤,突地就听下人来禀:“太太,小姐回府了!”

    田嬷嬷一惊,确定没有听错。

    虞氏道:“人到哪儿了?”

    “小姐让奴才先过来禀报,估计人到二门了。”

    说话间,李妈妈带着两名小厮抬着一只大箱子过来,笑盈盈道:“太太这回可安心了,小姐回府了。说要先沐浴香汤,奴婢已安排下去。”

    虞氏喜形于色,宝贝女儿离家五载总算是要回来了,可不是天在的好事,她天天都挂念着,想着如何体面地给素妍办一场及笄礼。

    道:“瞧瞧!瞧瞧!这都是什么事儿,老大媳妇不是派人去接了么,青嬷嬷走了有多少时辰?”

    田嬷嬷答:“不到一个时辰。”

    “这定是错过了。码头的人等着家里人接,家里人又给弄错时间了。早上才接到消息,说要抵家,巳时一刻便已到了。”

    田嬷嬷道:“太太莫急,好在小姐平安回家了。定是家书在路上耽搁了。前几日刚过了上元佳节,许是驿馆的人也歇下不尽心,这才误得与小姐同时到家。”

    虞氏招了招手,让人把大箱子放在花厅上,自己急得团团转,“大伙各自去忙,田嬷嬷,吩咐厨房把小姐爱吃的都做上。让绣娘给小姐新做几身今年皇城的新式衣裳。”

    外面再好,也能比家里,想到素妍年纪小小就跟着世外高人上山学艺,只怕在外面没少吃苦头。想到深处,虞氏就觉得一阵心疼。

    如今人回来了,她定要给素妍最好的。

    虞氏想着素妍,五年不见,不知长成怎般模样,都道女大十八变,她却想不出自家女儿现在的样子,倒是小时候那如瓷娃娃般精致可人的五官,让她一想起就疼到心坎上。

    各房的奶奶、少奶奶听说素妍回府,也都聚在到如意堂花厅。

    虞氏坐立难安,佯怒道:“老大媳妇,瞧瞧你干的什么事。等你安排接人,她却自个先回来。得月阁那边都收拾好了吧?还有年前收到的那几只大箱子。”

    “都在她屋里呢,虽说有一只箱子是孝敬二老的,您不是说等她回来再开箱子。”

    一向慵懒无神的虞氏,突然间似年轻了十岁,坐在花厅中央,喝着茶,吃着糕点,时不时往院门方向望上一眼。

    大丫头紫藤出了院门,打听了一番,方回来禀道:“太太,小姐已经沐浴完毕,正和与她一道的柳小姐梳妆打扮呢。小姐正跟丫头们问起太太和相爷的事呢?”

    虞氏坐了片刻,再也按捺不住,索性起身转悠起来。

    大奶奶沈氏见婆母不坐,也随之起身,一屋子的奶奶、太太或立着,或与虞氏一样都转了起来。

    又有小丫头站在厅门外禀道:“太太,小姐令人抬着大箱子过来了。”

    众人望着院门处,只见一个着碧翠烟罗长裾裙的少女翩翩而入,身材匀称,略显清瘦,一张素脸毫无粉黛之色,素光更显容貌娇妍,肤白若羽;如缎长发只以一条碧翠丝带松松地束着,尤显袅袅风致;一双明眸泛出淡淡星辉,闲淡的笑,惊世的美、咄咄逼眼。

    虞氏浑身颤栗,这是她的女儿吗?离家时还是个小姑娘,如今已经长大成人了,还长得这样的好看,举手投足都跟个仙女似的,嘴唇蠕动,眼泪就不由自己的滑落起来。

    素妍进了花厅,一抬眸就看到被众人簇拥着的虞氏:“女儿拜见娘亲!”

    “是为娘的妍儿回来了?是我的女儿回来了……”虞氏呢喃如梦地重复着,那眼泪扑簌簌地滑落下来,挂在脸颊。

    素妍跪在膝下,仰头望着母亲:“是,是娘亲的素妍回来了。娘亲,这五年,素妍好想你……”

    说罢,母女俩抱头痛哭。

    周围的人跟着抹泪儿,就连柳飞飞与按捺不住,眼睛潮湿。师姐尚有家人,而自己却是一无所有,视师姐为唯一的家人。

    沈氏道:“母亲,今日小姑回家,是喜事,快别哭了,莫要哭伤了身子。”

    虞氏这才放开素妍,紧紧地拉着她的手,从上到脚地打量,虽还有几分幼时的模样,可与那时早已不同,人长高了,与她一般高矮,只是太过清瘦,尤其那双眼睛,和江舜诚如同一模子刻出来的。素妍的身上,虞氏依昔能寻到自己年轻时的影子,又隐隐有着江舜诚的模样。

    “娘亲,我还没介绍呢。这位是我师妹——柳飞飞,这几年多亏有她陪在我身边,山上的日子才没有那么难熬。”

103 富贵人家

    柳飞飞亦穿了一件崭新的紫色烟罗裙,这是年前虞氏令人给素妍准备的,冬裙、春衫都各备了三套,却又不知素妍现在的体形,分别做了偏瘦、中等、偏胖的,瘦的和胖的却正合了素妍与柳飞飞的身材,两人穿倒也得体。

    柳飞飞向前几步,学着素妍的样,毕恭毕敬地拜道:“民女柳飞飞拜见江太太……”

    素妍笑道:“真难听。往后就唤我娘叫伯母吧,叫我爹爹做伯伯。至于旁人,你跟着我叫就是。娘亲,柳师妹无家人,娘亲往后就拿她当女儿看待,我与她亦是姐妹情深。”

    虞氏细细地打量着柳飞飞,倒也长得水灵、端正,略比素妍矮上一些,体态丰盈,肤色还算白净,左边鼻翼处有枚黑痣。“好孩子,快起来!”

    柳飞飞提着裙子,丫头们给她添了座儿。

    虞氏笑道:“柳丫头,往后有什么需要,只管与你大嫂嫂说一声,到这里,就跟自个家里一样。千万别拘谨!”

    素妍扫过左右坐着的年轻妇人,除了大奶奶,便是张双双还算熟悉,另有两个竟是一次也未见过。

    她放下母亲的手,走近江沈氏,欠身道:“素妍见过大嫂,问大嫂安!”转而走近江书麟之妻闻雅霜身边,笑道:“拜见五嫂,问五嫂安!”

    闻氏不由得娇笑起来:“都说小姑最是懂规矩的,来,给你补上一份见面礼。”从自己的手腕上摘下一对翡翠镯子,戴在素妍手上。

    虞氏道:“妍儿,这位是你小三嫂,你走后第二年,你三哥便娶了她,也是你三哥的福气,是个能干、贤惠的,将三房打点得妥帖。”

    何氏与桑榆相比,虞氏更喜欢何氏,何氏与江书鹏之间更像是夫妻,桑榆竟看着像个陌生人。自打何氏嫁入府中,桑榆搬入新建的佛堂居住,一年中除了节日出来与府中上下见面,其他时候都避在佛堂抄经念佛。而江书鹏,几乎是不去佛堂的,她就像是被这府里忘却的女人。虽然还活着,可她在众人心里已经死了,如果她还真正意义地活在一个人心里,许只有她的儿子——六少爷,亦或是曾经喜欢过她的三皇子。

    素妍应声,见了礼,“问小三嫂安!”

    小三奶奶何氏笑着也给了件得体的首饰做为见面礼。

    何氏长得清秀、靓丽,有着一张漂亮的满月脸,微微一笑时,就露出一对好看的酒窝,仿佛能甜醉人的心。

    大少奶奶张氏得体地向素妍行礼道:“拜见小姑姑,问小姑姑安。”

    素妍将她扶起:“身子要紧,快坐下吧。我身上也没什么贵重的见面礼,但是这只挂佩是经过高僧开过光的,能保平安,你且收下。”

    “谢小姑姑!”

    对于这屋里的人,柳飞飞有些迷糊,她坐了一阵算是慢慢弄明白了,原来她师姐有五个哥哥,这里面有三个女人是她哥哥的妻子,另外一个,是比她师姐还长几岁的大侄儿江传嗣之妻。真是一大家子人啊。难怪这右相府建得比她们的渔村都要大,都还要漂亮。

    这五年,府中又添了几个孙儿、曾孙,五爷江书麒与闻小姐成亲,已育有两子。大爷江书鸿长子江传嗣于三年前成亲,娶妻张双双,育有嫡长子奇峻,如今身怀重孕。二少爷传业已定有亲事,只待今岁恩科之后再行成亲。

    三爷江书鹏从地方任县令归来后,在礼部任职,因三奶奶被郎中诊出再难孕育子嗣,四年前已另娶平妻何氏,人称小三奶奶,婚后再育一对儿女。

    唯独六爷江书麟,至今未能定亲,在素妍离开皇城不久,他也留书出走,说要拜名师为徒,学习武功。两年前回到家中,不过住了月余,又前往军中寻找二爷江书鲲,至今未归。江书鲲在家书中言道:六弟作战英勇,有勇有谋,得元帅赏识,前途不可限量。

    看着屋子里的奶奶们,素妍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似又回到了前世,曾有一度也是如此这般热闹。不同的是,当年的三爷江书鹏娶了一个性子古怪的继室,而这位何氏,相较她记忆的夏氏,倒更显温和。瞧这样子,何氏与大奶奶、五奶奶也相处甚好。

    素妍令人把两只大箱子打开,一一将礼物分发了,但凡是在家或不在家的,人人都有份,不在家的就交由虞氏保管。

    虽然都是些小礼物,各人都很欢欣,几个女人又寒喧了一阵。

    沈氏问道:“母亲,柳小姐我就安置到绿竹苑,再派一个管事嬷嬷,两个大丫头,四个小丫头、两个粗使丫头过去侍候,每月的月银、四季衣衫都照府中表小姐的例派发,这样可妥帖?”

    柳飞飞听得两眼发直,不会吧,她一来就要给自己另置院子,还要派这么多人侍候她一个人,忙忙道:“不用!不用!在山上的时候,我都是和师姐住一个院子,也不用丫头、嬷嬷了。我习惯了,还让我和师姐一起住吧。”

    沈氏道:“山上是山上,这里是右相府。府里的院落、房间多得是,怎能让你与我家小姑挤在一个院里。柳小姐放心,绿竹苑也是极好的。两年前新建的院落,就在后花园里,又别致又清静。”

    柳飞飞主意已定,摆手道:“大嫂嫂,真的不用了,我还和师姐住在一块儿。这些年,我已经习惯跟师姐在一起住了。”

    她一个人独占一座院子,柳飞飞想着绿竹苑,只怕也和这如意堂一样,都是极大的院落。她一个个哪用住这么大院子。若在渔村这样一座院落可以住一家十几口人了。可在有钱人家,一座院落只住一人,其余的都是服侍的下人。

    心下暗自感叹:贫富两重天。

    若非跟素妍下山,柳飞飞也认定素妍是江南富商的女儿,如今才知不仅她猜错了,便是旁人也一道猜错了。

    柳飞飞执意不肯独居一座院落。她无亲人,最怕孤独了,就想与素妍住在一起。

104 规矩

    素妍笑道:“大嫂,且依她。这几年,我和师妹朝夕相处,感情深厚,就跟亲姐妹一样。让她和我一起住得月阁,再派人在我院里收拾一个像样的房间出来。至于丫头么,就给她挑选一个得力的大丫头,其他小丫头、粗使丫头就用我院里的。往后,我院里的大丫头也改成一名。”

    田嬷嬷在一旁插话道:“小姐,这可不行。以往,你院里都是三个大丫头的,小丫头四个,粗使丫头四个,一下子减了这么多,违例了。”

    富贵人家,有时候讲究体面、气派,哪有堂堂一品右相府小姐,只要一个丫头服侍的,别说田嬷嬷觉得不妥,就是其他人也觉不成。

    沈诗宁还住在相府里,自己这个正经的大小姐都减了例,沈诗宁岂不更要酌减了,见田嬷嬷出言反对,她也不便坚持。

    素妍又道:“我要两个大丫头,柳师妹一个大丫头,再不能多了。过两日,我和师妹要在得月阁里布阵,人多了反而不好,也容易坏了阵法。按我的意思,我的院里,只青嬷嬷和三个大丫头就够了,这三个大丫头每人给她们发双份的月银,苦些、累些,我想她们也是乐意的。”

    众人暗诧,只知素妍跟了世外高人学艺去了,谁也不知道学了什么,突地听素妍说要布阵。你看我,我看你,越发意外。

    大少奶奶(张双双)壮着胆子问道:“小姑姑说的布阵,是……是什么阵啊?”

    素妍朝柳飞飞使了个眼色。

    柳飞飞会意,素妍有时不想解释时,就是由她来说。

    道:“这几年,师姐在山上学了好多本事,布阵只是其中一样,师姐的医术也很好。以前不觉,我们下山后,师姐在途中给好些个百姓瞧个脉,那可是当地名医都治不了的,结果都被我家师姐给治愈了。

    布阵呢,就是根据树木、地形布置阵法,就像……就像如今西北那边的战场一样,西歧国的二皇子就靠布阵打了胜仗。师姐布阵,可以防止外人侵入,师姐的阵就跟养的狗儿一样,认识的人不会吠叫、伤人,不认识的人要是误入阵中,重则丧命,轻则受伤。

    你们还不知道呢,师姐的阵法在山上时在我们这辈弟子里,是学得最好的。她布的阵,连师父都夸口呢……”

    素妍咳嗽两声:你这丫头,不带这样夸人的啊,让你解释布阵,你扯这么多做甚?

    柳飞飞顿时垂下脑袋。

    众人也都瞧出来了,柳飞飞怕素妍,对素妍是又崇拜又恭谨。

    紫藤进入花厅,垂首道:“太太、大奶奶,午食备好了。”

    大奶奶道:“传食吧!”

    何氏起身走到八仙桌前,看丫头、婆子鱼贯而入。

    柳飞飞坐在一边,好奇的审视、观察,微抿着双唇。

    是大富大贵的人家,连下人都这么多,就是下人的装着也比渔村的百姓穿得体面。

    丫头们进入房中,大气都不敢出,静默地摆上菜肴。

    闻氏走到桌前,举止得体端方地安箸。

    “妍儿,这些都是你以前爱吃的菜式,多吃点儿,你太瘦了,得长得胖些才好。飞飞,你也要多吃,看你的脸色黄黄的,一定没吃好。”

    虞氏只是随口几句,柳飞飞当了真,满是质疑地看着素妍:“师姐,我的脸色真的很难看?”

    “赶了那么久的路,面容憔悴是难免的。回头,我给你诊诊脉,给你开张调养的方子,吃上两剂就没事了。”转而,素妍看着母亲灿烂笑道:“娘的气色也不大好,吃过饭,我给你瞧瞧,有病治病,无病防病。”

    八仙桌上,摆了二十多道菜肴,道道精致。

    柳飞飞看着吞了一口唾沫。

    众人落座,柳飞飞看着众人捧着碗筷,那动作优雅、好看,瞧得她眼都直了,以往她觉得素妍吃饭的样子好看,原来这是因为家里训练成的,个个都是一小口一小口的吃饭。倒不像是在吃,更像是在细品,那动作,那神态,落在人的眼里,就跟画儿一般。

    看了一阵,柳飞飞就被满桌的饭菜给吸引了,嘴里包着饭,大声说:“师姐,这个鱼做得好,比水婶做的鱼还好吃,你多吃点。”举起筷子,给素妍夹了块鱼肉,然后伸出舌头舔着夹过鱼肉的筷子。

    几个女人都看着大大咧咧地柳飞飞,这丫头也太吓人了,怎么能用自己的筷子给小姐夹鱼。

    虞氏不高兴了。她感觉自己的宝贝女儿吃了旁人的口水。“飞飞,到了右相府,你往后就是右相府的人。先歇两日,两日后,跟着教引嬷嬷学学规矩。”

    看自己女儿,模样让人疼,举止也得体,虽有些不如意中,倒是小问题。

    可柳飞飞这举筷子布鱼的动作,落在虞氏眼里,着实太伤雅观了。

    “规矩?什么……规矩?”

    田嬷嬷垂手侍立在侧,一会儿帮虞氏布菜,一会添点羹汤。笑道:“大家族都有自家的规矩。小姐们要笑不露齿、坐要有坐姿、走路亦要轻盈得体、吃饭的时候更不能说话……这些都是要学的。小姐得学,柳小姐也得跟着学。”

    柳飞飞垂下头去,开始玩弄起自己身上的衣襟丝带。

    她感到不高兴了,连笑都要学。

    素妍笑着握住她的手,柔声道:“不碍事,还有我陪着你呢。你且试着学学。”

    柳飞飞抬头看着素妍闪亮的眸子,应答一声,这才恢复好心情。

    用罢午食,素妍令人先送柳飞飞回得月阁歇下,自己陪着母亲说话,又给母亲诊了脉:“娘亲近来,每晚醒来觉得口干舌燥;清晨起床,又感口有异味?偶尔还有些头昏之症?”

    田嬷嬷心头暗叹:医术真好,一诊脉就知道症状。“小姐说的真是一点不差。”

    素妍道:“娘不爱吃药,我就给你开些茶水方子。每日如同泡茶一般,喝上几盅,三日就能见效,可不许耍赖,你要不乖乖吃我给配的茶,下次就给你开药。”

    半是撒娇,半是要胁。

105 丑话在先(二更)

    即便离家五年,再见家人没有半分的陌生,反而是心头更浓的亲情。

    虞氏娇骂道:“瞧瞧,这回来才多长工夫,就管起为娘来了。”

    田嬷嬷道:“这是小姐孝顺。太太还得听她嘱咐才是。”

    素妍写了个药茶方子,递给紫藤,令人去外面配好。

    等药茶方子抓回,亲自给虞氏沏茶。

    虞氏喝了一口,还真和茶差不多,这才饮下。

    素妍笑道:“娘,回头你以长辈的身份,给飞飞举行及笄礼。”

    虞氏微愣:“她不是比你还小的么?”

    素妍是三月初三出生,柳飞飞唤素妍为师姐,应该要过一阵子才能举行及笄礼。

    素妍道:“其实她比我年长两年,只是入门比我晚,轮资排辈在我之后。”

    难道要告诉虞氏,昔日师父带柳飞飞上山,就是为了侍候自己的。她对柳飞飞好,她相信柳飞飞不会辜负她的善意。毕竟,柳飞飞不是胡香灵。

    “娘吃了茶,再休息一阵。我看你,这些日子都没休息好。晚些时候,我再过来。”

    虞氏道:“你对柳丫头是不是太好了一些。”

    “娘,就是一场及笄礼,也不需要太隆重,你主持,我参加,再请上大嫂、五嫂她们来凑凑热闹。毕竟,这对一个女孩子来说,是很重要的事。我会让飞飞知道,在这里,我们是拿她当自家人的。娘放心,我相信自己的眼光,也相信飞飞值得我们真心对她。”

    “既然你都如此说了,娘还能说什么。这个孩子,让她去绿竹苑,她还不乐意。”

    正因为如此,素妍反而觉得柳飞飞是个识好歹的女子,没有得意妄形。“娘,我先回得月阁了,想必青嬷嬷已经回来了。”

    素妍回到得月阁,见沈氏屋里来的大丫头正在帮忙收拾房间。柳飞飞坚持要离素妍最近,只得将素妍闺阁隔壁的一间屋子收拾出来,又问了柳飞飞的意思,布置成她喜欢的样子。

    几个人忙了大半个时辰,才将房间布置妥当:迈入珠帘门,可见靠墙处安着一张绣榻,绣富贵牡丹图案,外覆粉色轻纱;一侧又安着妆台,摆着一面菱花铜纹镜,镜侧放着一只雕花妆盒,是三层的,妆台又另设有小抽;房中又摆了一人高的衣厨,里面整齐地叠放着柳飞飞的衣物;临窗的地方摆着一张桌案,上面备有文房四宝。

    素妍笑问:“可满意?”

    柳飞飞肯定地点了点头:“师姐,我一直梦想着自己的房间就是这样的,我好喜欢,太喜欢了。”

    素妍意味深长地道:“喜欢就好。我拿你当自己最亲的姐妹,我的家人也视你为家人,这不是我欠了你,亦不是我的家人欠你,仅仅是因为我们大家都喜欢你。飞飞,你一定要对得住我们大家对你的喜欢。明白吗?”

    柳飞飞想了片刻,道:“师姐,我懂的。我没有亲人了,师姐就是我最亲的人。”

    素妍缓步走到窗前,看着自己的院落,熟悉得如同回到梦境:“飞飞,有些话,我觉得还是说开了的好。有些东西,我可以与你分享,只要我有,我也愿意给你。但有些东西,我是绝不会与你分享。”

    素妍看着柳飞飞照着自己的闺室来布置房间,一样的榻、一样的妆台、一样的衣厨……甚至连书案都是一样的,心里有隐隐的不安。

    柳飞飞的脸色微微一变。

    “比如你喜欢的男子,比如你很珍视、特别喜欢的东西,我答应你,我不会抢夺你的。但是飞飞,我也想你答应我,不可以和我抢。我不会伤害你在意的人,破坏你在意的东西,那么,同样的,你也不能伤害我在意的人,破坏我在意的东西……”

    柳飞飞的一张俏颜顿时臊得通红:“师姐,你想得太多了。”

    “不是我想得多,而是我觉得有些事应该一早告诉你,免得你不经意间就犯了错还不知道。飞飞,吃饭的时候,娘亲想要我们跟着教引嬷嬷学规矩,我看你不高兴了。其实,这位教引嬷嬷是从宫里出来的,寻常人家请也请不来,我知道你讨厌规矩,可你也得先学一些。

    从今往后你不仅是柳飞飞,更是右相府里的柳小姐,所以你必须得学。如果你觉得遵行府里太多的规矩很累,你可以和府里的表小姐沈诗宁一样,平时就在自己房间用食,只在过节时才和大家一块。

    我娘让你学规矩,是拿你同我一样看待。在这皇城,所有富贵人家的小姐都得学规矩,你以前是怎么样的,我不想说。但你往后,就得学。”

    柳飞飞想到又要学东西,心里就堵得慌,还以为下了山,就可以过得很自在。

    素妍将柳飞飞拥入怀里:“好师妹,我知道你的心里难受。就先学一阵子,要是实在学不会,我们再想法子。其实,我何尝不喜欢你的性子,坦诚、率直,这是多少人都学不来的。

    今天,娘亲问起你的年纪,听说你到了及笄之龄还未举行及笄仪式,娘亲很是过意不去,她说过几日请人选个日子,要给你举行及笄礼。飞飞,往后我们就是你最亲的亲人,我的爹娘亦是你的长辈爹娘,我的哥哥也是你的哥哥。”

    柳飞飞心下一颤,抱紧了素妍,低声道:“师姐,我一直都知道你对我好,我不会伤你心的,我会做个好师妹,做哥哥们的好妹妹。”

    “乖啊!”素妍轻柔地拍着飞飞的后背,“这些日子都有些累了,可以先睡一会儿,往后,这里就是你的房间。明日就会给你配一个丫头来,洗衣、清扫的粗活,你可以让她去做。”

    柳飞飞只觉自己遇见了素妍,命运就发生了改变,从一个什么也不懂的渔村小丫头,也学了一身的本事,医术、武功、女红、读书识字……在过往,这些只有小姐们才能学的,她学了。如今,她还过上了小姐一样的生活,有自己的使唤丫鬟。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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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方简介:她是奸相嫡女,亲眼目睹父兄被杀,更被夫君惨杀庵堂,重生回到九岁时,一切是否可以改变?这一次,她改变自己,只为守护家人平安……私家简介:重头再来,她努力更改全家宿命,当繁华成锦,唯前世的恨令她心意难平。重生之路是美好滴,男主一往情深,俊朗如仙;撕掉女配伪善面,露展狼性;男配的真小人嘴脸令人咬碎银牙。[浣浣因早前忘记密码,用“水红xl”笔名开新文《红妆名捕》,求关注!请亲们一如既往的支持哦。]家和月圆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家和月圆,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家和月圆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