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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浣水月     家和月圆txt下载     家和月圆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962 终章-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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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块不大的宅基地,竟就卖了六千两银子,这家伙当真舍得。

    立时,宇文琰脑海里掠过一个旧识,整个人弹跳起了,只着中衣就往赏月阁奔去,正要上楼,却见素妍下楼,夫妻俩遇了个照面。

    素妍急切地道:“琰郎,你告诉我,南边小院里住的是不是唐观?是他回皇城了?”

    这么着急!

    唐观,朱武除江书鹏之外最得意的学生,几年前被皇帝流放琼州为官,听说在琼州时体恤百姓,官声良好。六年期满,去年冬回到了皇城,正等着过些日子去翰林院任职。

    好几年了,还以为她早就忘了呢,没想只听他和曲便猜出是唐观。

    除了唐观还有谁。

    宇文琰弯腰,将她横抱在怀里,素妍一愣:“你快回我话,那到底是不是唐观?是不是唐观啊?”

    她满脸急色,正等着他给予一个答案。

    他讨厌唐观!讨厌极了,温润如玉不说,还是当世出名的才子,听说如今的书法极好,还擅诗词佳作,在琼州六年写下了几十首名篇。相思的、追忆的,最著名的便是:“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素妍未嫁前,朱武曾带唐观去求过亲。

    这么多年了,唐观至今未娶,身边连个姬妾都没有。

    听听。这都是什么诗。他这是在诉说对素妍的情。至死方休,到死方断。

    妈的!六千两银子就买了二亩地,还只建了座不算太大的二进院子,还与他家毗邻而住,这家伙想干什么?是不是来勾引他娘子来了。

    宇文琰想到此,越发吃味,“今儿办正事!”横抱素妍,打了个旋儿。拾梯而上。

    唐观,他最讨厌这家伙,温润如玉,多少年了还没成亲。前些日子就听说他要到翰林院任职,还一回是周耕林和江书鹏联名举荐。

    宇文琰将她抛入檀香榻,整个人飞扑上去,素妍惊呼一声“和我琴声的是不是……”嘴被他炽烈的堵住,他才是她的夫君,这个时候还问他是不是唐观。

    是唐观又如何?她是他的女人。

    他要她,现在就要。狠狠地要,要到她再也问不出隔壁那和乐之人是谁。

    她惹怒他了。不,是再次让他吃醋了。

    宇文琰纯黑的眸中微微一暗,他搂紧了她,手摸索到蝴蝶结的系带,轻轻一扯,衣袍散开,露出内里的粉色中衣。一边轻吻她的脖颈,寻找她的敏感,又小心翼翼,不让她防备地解开中衣上的系结。中衣散开,露出她白净的腹部,胸前挺拔的圆润饱|满,她的容色含醉,如同一朵最妖娆的醉红牡丹,又是天色染了醉色的彩霞。

    他俯头,含住她鲜红如花瓣的唇,犹如蜻蜓点水。素妍睁大似水星眸,并不闭眼,直直的望着他,于他而言,她的一举一动都是最致使的魅惑。

    “怎么了?”宇文琰捧起她的纤指,轻轻地吮吻,“我想要!想狠狠地要!”

    他迫不及待的褪去自己的衣袍,这次入宫又是六日,每次归来,见着她都有一种从未有冲动,而今次更甚,她明知有人和乐,还敢弹完一曲,他生气!很生气!

    她只能与他琴瑟和鸣,旁人……谁都不行!

    这个小妖精,居然明知他吃味,还再三追问那人是不是唐观。他定要折腾得她哀声求饶,定要狠狠地占据她的身心。他身上紧绷,不由重重吻上她的唇,把她将要出口的拒绝堵了腹中。

    素妍虽有无奈,却不得不由得他去。含笑闭上眼,反手搂紧了他,婉转相就。此时此刻,她不必想那么多,只要紧紧地抓住与他相处的点滴。身下犹如腾云驾雾,宇文琰已一把抱起她来,他的肌肤在灯光下反射出光彩,再一次细瞧他的身子、胸肌,健硕精壮,突地她不由得微微一笑。

    素妍问:“你倒是说话!南边住的是不是唐观?听府里的人说,有个怪人花了高价买了高家一块不大的宅基地建了座二进小院……”话没说完,宇文琰发泄似地贯入身子,她整个人一惊,瞪大眼睛,颇不敢相信这是她一惯温柔的夫君所为。

    “你再问一句,我便好好收拾你这妖精!”他奋力地摇晃起来,直疼得素妍咬紧双唇,这是一种从未有过陌生感,感烈地,像暴发的火山。

    他的眸里,蓄着满满的怒意,是怒火,已经喷发的怒火,不可淹灭!

    “疯子!你这个疯子……”素妍启唇骂着,他的动作又粗重了几个,似乎要她陪他一起疯,一起狂,一起痛……

    她只是想知道那和曲的到底是不是唐观啊?

    真小气,问一下都不成!

    他含住她的唇,咬、啃、吮,反复地,热烈如火的,仿佛要将她在瞬间烧为灰烬。他低哼似地道:“说!你这一生,唯爱我一人!”他与她二合为一,看着她微蹙的双眉,她知他很痛,成亲六年,她的身子还是如此令他着迷,但如今日这般失了理智还是头一回。

    这一刻,他才方晓,他是这样的深陷。

    他不许她心念旁人,哪怕只是一个无干的人也不行。

    他要她心心念着他、牵着他……

    “但求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她近乎沉吟,嘴里发出醉人的浅喘,他的动作又温柔了几分,怜惜的、欢喜的,“琰郎,你若负我,我便恨你、放下你。你要是看其他女子一眼,我便看旁人两眼……”

    这也要计较?

    宇文琰心下一气,又重了几分。仿佛要与她生生世世这样纠缠下去。“你喜欢我不?”她却没有回答。“我、喜、欢、你!”他郑重其事地道出这个事实。她已经听了多回,却每一次像现在这般给她的震动之大,眉眼含情,似从胸腔里迸发出来的。

    “傻瓜!”她浅吟低笑,张臂抱住了他赤露的上身,依在他的胸膛,“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她一遍遍地重复着,只听得他一阵狂喜。想要将她揉入体内,自此再不分离。

    她说着,红唇主动吻住他的唇。宇文琰眸中渐渐沉暗,她的轻轻一个吻,就勾起了他心中无数的欲念,脑海里浮现与她在一起的点滴。

    她美眸半闭,双颊嫣红。他的手一扯,亵衣飞去,抱住她的腰,灼烈的吻飞落。如细雨密密,如阳光温暖。所到之处,都似落下一枚星火,直将她点滴燃烧起来。

    她白皙柔媚的玉臂环抱他的腰,犹如无骨的美女蛇在他身上主动点燃火焰。

    他无疑很懂得她,,缓慢中带着张力。

    素妍只觉得自己在波涛中茫然被引导着前行,他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一句:“妍儿,我的妻,好好享用夫君的服侍,一定会很美妙。”

    她微阖上双眸,这样生死相依的感觉,再没有算计,是他的真心,是她的深情。

    她喜欢他,身心俱付。

    他唯恋她一人。

    他的吻缠绵得像江南的梅雨,一点点的纠结,一寸寸的探入,舌尖启开了她的嘴,进入她的嘴中,两舌纠结,扰她的心一片凌乱、凌乱……

    素妍茫然睁开眼,淡淡不知所措。他已重重叹息一声,再度没入她的最深处。这样的缠绵,最让人他沉陷,成亲几年了,像这样疯癫、狂怒的,还是头次,让他们彼此都觉得新鲜还带着莫名的害怕。

    她迷离一笑,双手抱住了他的腰身,身子抬起,覆上他的唇。在他的摇晃下,传出动人的乐曲,他仿佛是技艺高超的乐师,以她的身体为器奏出了世间最美妙的弦律。

    理智随着磨人的呻吟渐渐消散,帐中人影缭乱,光影浮动,一室春光旖旎。

    他大汗淋漓,成功控抑了自己。

    素妍披撒着长长的发,如泼墨一般缠在她白腻如雪的身上,黑与白,竟有一种极诡异的美感。带着几许狂野与放纵,在他身下传出美妙的声音,更让他浑身的血液奔流、叫嚣,她犹如嗜血的妖精,每一个吻都几乎要吸尽他所有的精魄。每一个浅吟,都似沙场的战鼓,催人奋进。

    她的双颊已经绯红,眼神如春水脉脉,美得惊心动魄。夫妻十指相扣,每一下,恰到好处。

    “上来!”他忍着几乎要爆炸的感觉,硬声命令。

    素妍微微一笑,跨坐在他身上,一点一点,纳入了他的。

    即使有了之前那一轮前奏,可她依然觉得胀痛,刚想退出,他猛地一顶,深深地没入了她的身体。

    “啊——”素妍失声惊呼,是一种痛,更是一种蚀骨,他放缓了撞击,倍加怜惜地问:“受不住了?”可她的脸上,却洋溢着魅异的笑意,还有她那迷离的眼神,不由他放缓。

    霞光里,轻纱在眼前飞舞,她仿佛看见了最美的幻觉。身下已经酥麻,一种眩晕袭来,她汩汩的春水滋润着他的,令他更加亢奋,仿佛烈焰将要煮沸一锅水,他更加卖力的侍候,如一匹脱了缰绳的野马,肆意的飞扬着,奔驰着。“妍儿……”他猛地咬住她的香肩,不由得失声呼唤出声“啊——”这一声惊呼,似飘上了半空,似飞升成仙,而他整个人停凝了下来。

    他紧紧地拥住她,任她贴俯在自己的胸前。

    她低低地说:“我快受不住了,就这样,行么?”她心下迷茫,他以往温柔得让人无法抗拒,可今次霸道、强势。

    像是告饶,像是哀求,宇文琰让她扒下,从身后深深地融入,“娘……今儿又说孩子的事了。耀东总带着小厮往江家跑,我们……是不是该给耀东添弟弟妹妹了……看来……我只得再辛苦些了。”

    素妍低斥一声,“不知打翻了多少醋坛子,还说得义正言辞……”她想反驳几句。被他动作弄得断断续续。

    二月初的风。轻轻地拂过。开满杏花的花枝在院中乱颤,一股杏香扑鼻,赏月阁里传出男女的嘤咛纠缠之音,如这风柔柔地飘过耳畔。

    又一月。

    因是十五,素妍与宇文琰在静堂陪凌薇用膳,一大早儿,耀东又吵闹着去江家了。有时一去就是三日,有时倒也回来。睡一觉醒来又跑。对此,凌薇颇是无奈。

    凌薇吃了几口,轻叹一声,“你们俩倒是用心些!”

    素妍微愣,不解凌薇这莫名的话从何而来,眨着无辜的眸子。

    唯有宇文琰时,凌薇倒可以说得直白些,这几年下来,她倒似更看重素妍,虽也疼宇文琰。但儿子是自己的说话可以随意些,唯独对素妍有疼爱。有怜惜,更有小心,毕竟儿媳不是她的女儿,万一说得重了,伤了儿媳的心,宇文琰还不得和她闹。

    凌薇语调一软,轻声道:“妍儿,你们得再生几个孩子,耀东太孤单了,连个和他玩的人都没有,整日往江家跑,这样下去不成的!”

    宇文琰生怕素妍生气,与凌薇说了多少回,这种话与他说就行,别在素妍面前说,虽然姚妃后来生了位四郡主,事实证明,姚妃的毒已解。佐怒天给素妍开了一样的方式,应是也解了的。可宇文琰心里还是没底,万一素妍真不能再生,这不是凿中她的痛处,反驳道:“娘,我们也想再生几个,可……这又不是我们说了算。”

    凌薇神色转肃,耀东大了,越发爱玩,小时候还能由她抱着、疼着,如今一转眼就跑不见了,两个十一二岁的小厮整天也围着他转,还能把看他的小厮累得半死。“要是妍儿再怀不上,到秋天我……就替你纳妾!”

    这么多年,凌薇一直不提纳妾的事,她往江家去得多,也喜欢江家各房的后宅安宁,这根本的原因就是没有侍妾,各家都安心过着自己的日子。

    不逼逼他们俩,只怕没往心里去。

    说完了话,凌薇却是有所胆怯地看着素妍,生怕她多心,她只是想逼逼他们,谁让他们这么不用心,凌薇甚至怀疑是素妍背着她又吃了避孕丸。

    宇文琰大喝一声:“要纳你纳!我是不会纳妾的!”

    素妍心头一暖,立时欢喜起来,她相信,就算她不能生,宇文琰也不会纳妾,她已经替宇文琰生了耀乐。

    凌薇倏地起身,她真的急,趁着她年轻,还能帮他们带孩子,为什么他们就不生了呢。多几个孩子不是挺好,瞧江家,子孙绕膝得多热闹。“你……你……”

    凌薇原是很喜欢素妍的,可如果再不给耀东添个弟弟妹妹,就算再喜欢,她瞧着也着急,她想带孙子,想替儿子、儿媳再多带几个孩子。如今连凌修婉嫁给江诗允都生了一个儿子,这第二个八月就要出生了。凌修洁嫁入杨家也都有了两个儿子了,怎不让她着急。

    早前,凌修洁的婚事总是定不下来,后来镇国公府小傅氏保媒,说了杨家族里一个文武兼备的后生,名唤杨文寿,竟是一说就成了。在凌修齐娶了陈王府三郡主的次年三月,凌修洁便嫁给了杨文寿为妻,成亲后,倒也是举案齐眉。

    凌薇气得不轻,直吐着粗气,可这事儿她也不能挑素妍的不是,她只说自家儿子,一早就与虞氏说好的,要是素妍有做不好的,她可寻了虞氏说话,让虞氏来教素妍,而她只能管自己的儿子、孙子。这也是她和虞氏请教来的婆媳相处之道,据说虞氏在江家也是这么管教她的儿媳们,有什么不是,找儿媳们娘家的母亲或嫂子、姐妹说话。

    素妍轻唤一声“婆母”,低声看着自己的腹部:“我……似怀上了。”

    凌薇立时“啊——”了一声,原本的着急化成了如花的笑,“妍儿,是真的么?多久了?”

    “这几年,我的小日子原是很准的,可二月没来,因未满三月就没说。”她想了又想,定是上回宇文琰在赏月阁兽行大发那回怀上的。以前她总是糊涂,但这次她一没来小日子就留了心。

    宇文琰比凌薇更希望能替耀东再添个弟弟或妹妹,这样府里就能更热闹些。握住素妍的手腕便诊起脉来,越诊就笑得越是灿烂。“你怀上了?真的怀上了?”

    宇文琰突地抱起素妍转圈,亲吻她的额头,是喜脉,虽不是很明显,但诊得越久,他便越是肯定。

    凌薇忙道:“你倒是小心些!别伤了她肚子里的胎儿……”

    很快,静堂和琴瑟堂上下都知素妍怀上了。

    又过了半月,素妍的胎脉更像了,经佐观主一诊,被告之“双脉之兆”,这就预示着,素妍肚子里怀的是两个,这回可乐坏了凌薇,一天三趟地往琴瑟堂里遣嬷嬷、丫头,叮嘱素妍好生用膳,又派了嬷嬷专门盯着,要是素妍不听,立时就是一套能烦死人的说辞。

    为防万一,凌薇又派了孙嬷嬷回身边服侍,变着花样地煮了好吃的照顾素妍。

    童英助老王爷修好卫河大码头后,经宇文琰引荐入了工部为官,去了西北黄河沿岸督造修建河堤。白菲依旧住在王府北巷里,她如今已是一对儿女的母亲,素妍在童英去西北前赏了白菲自由身,为她脱了奴籍,做了皇城三家铺子的管事。白菲家里买了一对无依无靠三口之家的奴仆为下人:父亲做了她小家里的管家,妻子做了婆子,女儿则成了白菲的丫头。(未完待续。。)

963 终章-佳儿娇女

    婆子每日帮白菲照应童汉、童娥兄妹俩,丫头则随白菲每日外出帮衬。

    紫鸢亦是如此,得闲时偶尔会过去帮白菲看看孩子。韦雄也去了工部,到淮河一带督建河堤工程,因担心外出家里没人照应,留了妻儿继续住在王府北巷。

    素妍许了他们,要是他们回来,另置了府邸,可随时接妻儿过去团聚。

    佑正四年暨天兴元年,新皇宇文轩因做了一个梦,梦里到了一座古怪而陌生的书房,只见那书房里坐着先帝,先帝在案上写了“天兴”二字,然后抬眸笑盈盈地看着他。醒来后以梦寻问钦天监,钦天监解梦说:此乃天兴我大齐!自此,新皇改年号“天兴”,又称天兴帝。

    白芷、白菲因天兴年的首届大考,祈栗高中状元,乡下老妇祈老太太一跃成为官家老太太,得了闲时,二人常去祈府探望。

    白芷嫁给了在监门卫做右郎将的孟尚钧,两年前出的阁。谁能想到呢,白芷与孟尚钧一来二往的竟生出了情意,素妍顺水推舟成就了一段良缘。出阁前,素妍赏了她自由身,另备了二百两银子的嫁妆,这在别家是从来没有的事,连着又赏了一家子奴才到孟家,算作是她的陪房。一时间,王府的下人都说,但凡做了王妃的丫头,将来都是能做官太太的。

    最沉默不语的白莺是前年秋才出的阁,她直至素妍身边的白茱、田荷知事了,能做好贴身大丫头才离开。白莺嫁了她的义兄李小宝,是在北巷里成的亲。去岁上元佳节。李小宝无意间救了微服私访逛夜市的太后。得了上苍眷顾。意外做了从五品殿前郎的官,新皇赐了三进院的府邸、田地。白莺在正月底时,带了义母婆婆随丈夫住到李府。

    李小宝而今是新皇和太后跟前的红人,巴结讨好的人不少,有官员想把自家女儿嫁给他,李老太太却不应允,说什么也要等白莺生了嫡长子后才许他纳妾。李小宝亦说“糟糠之妻不可弃”,在他们母子挨冻受饿时。白莺没有嫌弃他们,一直接济帮衬着,即便后来所有人都说他配不上白莺,但白莺还是嫁他为妻。人不能忘本,他更不能背弃信诺。

    白芷、白菲、白莺和紫鸢都有了做丫头难有的好归宿,如今都是官家奶奶,羡煞了一府的丫头们,尤其是世代为仆的管事们,打破了头,背里尔虞我诈也要把自家闺女送到琴瑟堂里当使唤下头。

    天兴四年冬月十五。宇文琰一早出门,还没等下朝。就得了下人来禀,说素妍要生了。消息传到江家,虞氏、沈氏、慕容氏都来琴瑟堂外候着。

    素妍在经过几个时辰的痛苦分娩下,终于顺利产出一个男婴。

    当帮忙的白菲出来时,笑盈盈地报了喜,“恭喜老敬妃!恭喜王爷,王妃添了个大胖公子!”

    慕容氏欢喜地看着众人,“只怕另一个也是公子呢。”

    宇文琰板着脸,他喜欢女儿,女儿多乖巧,可不像耀东那个野猴,一点都不怕他,整日还和他玩心眼,镇日的就往江家跑,将江家闹得鸡犬不宁,上屋顶捉小老鼠,踩坏了琉璃瓦,只说自己捉了几只小老鼠;爬树掏鸟窝,不知大人多担心,还说要将取来的鸟蛋孵小鸟……

    凌薇笑得一张脸乐成了花,管是男孩、女儿又是一辈人,也是她的亲孙子。

    又一声啼哭!

    里面的青嬷嬷大声道:“是郡主!是个郡主呢!”

    素妍生下了一对龙凤胎,满月那日请了钦天监袁监正来卜吉凶,“在下建议,二公子与郡主分开来养,若是两个男孩或两个女孩便罢,若是龙凤胎三岁之前不可让他们见面……”

    凌薇看着在襁褓里睡得香甜的孩子,这两个孩子长得很像她,换句话说,长得像宇文琰。她粲然一笑,“亲家母,要不把西西送到江家养着可好?要是送到乡下庄子,我怕阿琰夫妇不乐意呢。”

    此刻,虞氏正抱着小郡主。

    长子叫耀东,名辉;次子乳字耀南,名军;郡主排序第三,小字取了“西西”,不能叫“耀西”这是男孩儿的名字。

    虞氏低头看着西西,喝足了奶倒也睡得香甜,这两个孩子,明明是一男一女,男的瞧着像女孩,女孩瞧着又似男孩,随了凌薇与宇文琰母子可男可女的妖孽容貌。

    耀东越发长得像江舜诚,偏这两个竟如跟宇文琰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

    宇文琰很是得意,满月宴时,对他的同僚与好友道:“这回总算没白忙,生了对像我的儿女!”这里说着话,就被下人告知,钦天监袁监正建议把两个孩子分开养,一扒腿就进了静堂偏厅。“把耀南送到江家养!”

    凌薇很喜欢耀南,疼到心坎了去了。有时候她总有一种时光倒流的感觉,总觉得抱在手里的不是耀南,而是幼时的宇文琰。她一定要亲手把耀南带大,就如同看宇文琰一点点长大一样。“一个耀东在江家就够调皮了,再送个耀南去,成什么样子了?西西安静,把西西送过去。再说,亲家母最喜欢女孩!”

    明明是她有私心,一瞧耀南长得像宇文琰,就舍不得放手,虽都长得像宇文琰,可她总觉得耀南更像宇文琰,偏说江家喜欢女孩。

    虞氏只是含着笑,“只要两个孩子好,送谁去江家都行,不过是在如意堂里寻两间屋子住的事儿。”

    她好多年不带孩子了,如今因钦天监说一对孩子分开带才能避开劫数,虞氏倒不说多话,只盼他们都能平安长大。

    宇文琰道:“把耀南送去江家带,过了三岁再接回来。”

    凌薇不肯示弱,“送西西去!”

    母子二人立马就要争执开来。素妍到了。

    凌薇忙道:“钦天监说两个孩子犯了劫数。得分开才好养活。”

    凌薇喜欢耀南。虞氏喜欢西西,这样一来,两边的母亲各有喜欢的孩子,何乐而不为。素妍轻扯着宇文琰,笑道:“就送西西去江家吧!有我娘帮着拉扯,我也放心!”

    沈氏笑道:“不是还有我么!”

    慕容氏又道:“我也在呢!我也可以帮你带着。”

    江书鲲任晋地大都督,六年期一满,便回皇城任命。如今是虎贲军指挥使,手头握着二十万兵马大权,是仅次于镇国公的又一员猛将。

    满月宴一结束,虞氏领走了西西与乳母、一个服侍的大丫头回江家。

    百日时,宫中封赏圣旨到,耀南被封为卫平候,赐相州三县为封地,长女西西赐封号昭华,享一等郡主位。

    天兴五年,耀东满六岁后的春天。素妍将他送去鬼谷宫学艺,在那学艺的还有嫡皇子宇文恒。两个孩子年纪相当,亦能玩到一处。耀东临走时,惹得凌薇大哭了一场,直骂宇文琰夫妇是个狠心的,要把小小的孩子送到山上学艺。

    素妍只不说话,还是照着计划将孩子送走了。

    好在凌薇跟前有耀南照顾,没过几日她就习惯了。

    天兴六年春,三月二十二日素妍再度产下一女,乳字北北。这孩子长得一半似素妍,又一半似宇文琰,有着素妍的清丽,又有着宇文琰的妖孽眉眼,一瞧就是个标准的美人胚子。很得宇文琰的欢心,他一回府里就将北北抱在怀里,说着话,轻言细语地逗玩着。北北周岁时,新皇赐其封号昭乐,享一等郡主位。

    天兴七年秋八月,素妍再生下一男孩,现下东西南北的名字都用了,只得取乳字“耀中”,因其五行缺土,取名“连”。这孩子有八分酷似老王爷,只得两分像宇文琰。素妍觉着这孩子还是像宇文琰,但旁人总说长得像老王爷。

    老王爷得到消息,特意从卫州赶来瞧小孙子,一见着就乐得像得了宝贝,只夸素妍会生,谁也没亏着,竟生了个和他长得像的孙子。

    耀东、耀南都有封号、封地,唯有耀中却什么也没有,老王爷入宫想为耀中求个恩赏,却被素妍给劝阻了。

    有了三子两女,素妍便学沈氏,服下绝育汤。不想宇文琰心疼素妍的身子,他自个竟配了断嗣汤要吃,还不等他服下,就被素妍给砸了,素妍依旧坚持自己的选择,饮下绝育汤。

    耀南的性子半点都不像宇文琰,也不像素妍,显得有些胆小、怯懦,身子也不如耀东和耀中的健壮,早早拜降魔观佐怒天为师祖学艺,学的是医术、武功和棋艺。

    耀南最得凌薇心疼,凌薇看着耀南,总觉得那就是小时候的宇文琰;耀东是江家人最喜欢的孩子;而素妍最疼西西,觉得西西长得最像宇文琰;宇文琰最喜欢北北,觉得北北的模样最像他和素妍的结晶,一半像他,一半像素妍,是他幻想中的女儿模样;老王爷则视耀中为心头肉。

    耀中两岁时,老王爷特意来皇城接他去卫州玩儿。凌薇有些不乐意,但宇文琰和素妍都应了,原说好玩一月就回来,没想老王爷留着耀中竟在卫州一呆就是两年多,宇文琰写信催了五六回就是不把孩子送回来,最后还派了护卫过去接人,这才回到王府。

    耀东十三岁时,下山回家,在家里呆了不到半月,就与二皇子宇文恒一道入了御卫营。

    宇文恒的武功极高,素妍见到他时,他已是十四岁的少年,却整日板着一张脸,不苟言笑,身上透出一股子冷厉之色,不怒自威。

    耀东依旧一脸顽皮样,鬼点子很多,整日嘻笑怒骂,素妍直骂他一看就像个纨绔、风流种,见着谁家的漂亮姑娘,就跑上去搭讪说话,小小年纪,便有皇城不少官家小姐认得他。他倒是个大杂家,会些医术武功、会棋艺布阵,还会诗词歌赋,但他最善长的还是兵法棋艺和武功,常陪宇文琰在练功房里习武切磋。

    这些年宇文琰的武功突飞猛进,人称“皇城第一高手”。这一称号倒吸引了宇文恒常来府里。每回都找宇文琰切磋武功。宇文恒百战百输,却百战百至。

    后来,宇文琰都不想与宇文恒过招了,连连摆手:“就无甚长进,偏与我打!你的武功在同龄人里算是翘楚,过些年再来吧!”偏宇文恒就是不肯服输,非找宇文琰打架不可。

    耀南七岁时,对草药医术越发感兴趣。素妍特意在府里为他建了座“百草坞”,由得他去折腾。到了八岁时,耀南能熟背《百草药方》,还常去义济医馆帮忙,学着下方子,早前几月每回写了,有太医帮忙查看,半年后他瞧过的风寒等病下了方子就直接拿药。人虽不大,却有了一股温雅风度,又喜做文人打扮。总爱穿一袭茫色袍子,上面只绣着祥云灰纹。赏心悦目,一上街就迷倒一大群的小姑娘。

    耀南虽小,却有了最忠实的追求者。九公主的小女儿雨苹一见着他就笑眼眯眯,爱藏了好吃的给耀南送来。但凡他呆在义济医馆,一些官家小姑娘们就会争先恐后去瞧他,他总是温和地与小姑娘们说话,不急不燥,举止得体。

    与耀南不同,西西更喜欢摆弄阵法,武功就只觉会了一套剑法又一些轻功,读书识字什么的她亦不敢感兴趣,但在素妍身边学了四五年,一过九岁便不大学了,倒是被凌薇整日逼着学女红、主持中馈,早前不乐意,学了一阵倒还学得像模像样。

    耀中最爱去外面,这是因他与老王爷呆得多的缘故,时不时去卫河大码头,偶尔又去各县查看民情。老王爷上回送耀中回皇城,不过住过了一个多月,又拐了小孙子跑路,直气得宇文琰哑口无言。好在他考过耀中的功课,读书识字也是会的,可他还打算让耀中去江家家学好好读书呢。

    耀中满八岁时,老王爷总算送他回来,他自个却也赖在皇城住了下来,不愿再回卫州,原因很简单:他宝贝孙子在皇城,他哪儿都不去。耀中入了江家家学,开始认真读书,江家的孩子都很用心,他也学得还不错。

    素妍是个严母,宇文琰倒更纵容孩子些,惹急了她,她就把孩子往阵林里放,由得孩子被树木抽得伤痕累累,直至他们认错求饶这才从里面抱出来。

    偏西西是个用心的,早前两次倒也无甚,后来西西就入了阵林,把北北或顽皮的耀中给带出来,劝着他们给素妍认错。

    日子,就这样热热闹闹地过着!

    天兴十五年上元佳节,参加宫宴回来,素妍偎依在宇文琰的怀里,轻叹一声,想到自己年轻时候的事,仿若大梦一场。“今儿,皇后说要给二皇子定亲了,也提到了我家耀东。耀东也不小了,到了该议亲的时候。我回娘家找找大嫂,挑个贤惠得体的订下……”

    耀东学艺归来,江家人就留了心。因是素妍的长子,虞氏拿了主意,不打算让耀东娶江家姑娘为妻,而是挑个贤惠的。

    宇文琰轻叹一声,“娘说,耀南将来的婚事由她订。耀中那儿,瞧如今的情势,只怕父王是要管的。”

    素妍道:“他们订谁我都不管,但不能委屈了孩子,只要孩子愿意,我自不阻止。”

    凌薇和老王爷愿意管这事,素妍倒也放心,他们拿两个孩子当成心头肉一般,将来只是百里挑一地选了好的配他们。

    耀南的感情与凌薇最深,又因宇文琰说的“一个男孩子,长那么好看做甚?”似乎对耀南的相貌有些不满意,反因此惹怒了凌薇,这话是说当年她把宇文琰生得太俊美了?她愤声道:“耀南的婚事,将来不让你们操心,我自替他做主就是。”私下找宇文琰说体己话,“你怎能说耀南长得太好看不是好事,俊也好,丑也好,那都是你儿子,他长得俊,你更应高兴。”

    宇文琰不觉自己的话有错,他打小就是在世人的惊叹声中长大的,不夸他武功,不夸他学识,就直夸他的相貌,他最烦的就是有人说他长得俊。“红颜祸水,女人美了不是好事,这男子太俊也非好事!”他坚持自己的意见,没气得凌薇骂人。

    凌薇吐着粗气,换作别人家,自家孩子长得好,又有本事,做父母还不得高兴成什么似的,偏宇文琰认为是坏事。

    宇文琰见她生气,忙道:“娘,天不早了,我回去了。”逃跑似地离了静堂,只余下继续生气的凌薇。

    耀中与老王爷最亲,两岁时就在老王爷身边呆着,整日被老王爷带在身边、骑马、游玩,也是个在家呆不住的,整日就想往外边跑,不仅是他跑,而是快成了老王爷的尾巴,老王爷去哪儿都领着他。

    时日一久,相识或不相识的人,一见耀中,就知道那是老王爷的孙儿,原因很简单,耀中长得实在太像老王爷了。每每被人一说,老王爷就乐得哈哈大笑,甚至有几回,有十几年未见的西北将军见到老王爷笑问:“老王爷,这是你得的老来子,长得可真像你?”耀中气得直瞪眼。

    老王爷反不以为然地笑道:“这是我的小孙儿!是阿琰的幼子耀中!”然后不免多夸几句,“这孩子跟着我学武功、骑术,年纪不大,骑术极好,箭术也不错……”说错话的人,少不得赔礼道歉,时间一长,无论是卫州还是皇城,都知道左肩王府的三公子宇文连长得酷似老王爷。

    皇城的名门世族们,或有不认识兄弟三人的,但只要认识了江舜诚,就能认出耀东;认识宇文琰,便能辩出耀南;认得老王爷,就一眼能猜出耀中。(未完待续。。)

  • 965 终章-故人女
  •     早前素妍还笑话说,要是凌修齐与陈王府三郡主的儿子长得像凌修齐,可不就像了耀南的模样,不曾想他们的三个儿女,反更像三郡主和陈王府的人多一些,真真应了外侄多像舅。

        凌薇与江家人亲厚,也学得了江家虞氏、沈氏的头脑,这进门的媳妇一定得贤惠,得上得厅堂、入得厨房,还得容貌不差……

        这些年下来,凌薇与虞氏、沈氏又似朋友,又是亲戚,两家人的关系处得极好,偶尔与素妍产生一些小矛盾,也能通过虞氏、沈氏得到缓和、化解。在人前,凌薇总是夸着素妍,素妍给她添的那些心头堵也只说给虞氏、沈氏知道,一旦她们得晓,虞氏总会在素妍回娘家时,私下里教导一番,而沈氏又地讲上一堆道理。

        素妍也不生气,自然又说些凌薇的事。“瞧她把耀南给惯的,半夜三更的,耀南说肚子饿,她竟起来给孩子做食,哪有孩子半夜进食的,她自个累不说,孩子吃了也不消化……”

        偶尔,婆媳二人各有各的理。

        虞氏、沈氏就成了两头劝、两头说。

        无论怎样,婆媳的小矛盾不断,大矛盾没有,但整个皇城都知道,左肩王府的凌敬妃与王妃婆媳胜同母女一般,就连宫里的太后听了,也笑言,要跟凌薇学。

        芙蓉帐内春衫薄,风光旖\旎,春色撩人。

        素妍躺在宇文琰的臂弯,每次宇文琰自宫里当差回来,都会迫不及待地当一回狼。今次也不例外。

        孩子们大了。知晓父亲归来。远远地避着。耀东到底是知事了,知晓男女之间是怎么回事,他十六岁生辰那日,凌薇便挑了一个美貌又聪慧的丫头送给他做通房。这在各家也都是不成文的规定,早的十五岁就有,晚些的十八岁,但凌薇觉得十六岁正好,加上耀东自幼习武。原就要当旁人家十**岁的男孩。北北和耀中听说宇文琰回来,要来琴瑟堂凑热闹,被耀东给训走了。

        耀东虽在外人面前嬉皮笑脸,也不知怎的,家里的弟弟妹妹竟还有几分惧他,他不笑的时候,越发像江舜诚严肃时的样子。

        素妍娇\喘连连,“耀东要请战出征……”

        “自以为读了几本兵法就了不得,他的武功不错,可要出征……”宇文琰摇头。总觉得耀东缺乏实战经验,行事沉稳这一点上。耀东与太子宇文恒相比差上一大截。太子宇文恒从鬼谷宫学艺归来,他的武功、课业都由皇帝亲自过问,进步神速,“父王昨儿入宫,求了皇上也说要出征,也不瞧瞧他自个多大的年纪。”

        六十岁的人了,也跟着凑热闹,如今就连杨秉忠都说自己老了,辞了兵权,在家养老,一门心思教养他的三个孙儿学习武功。

        素妍听凌薇说过这事,“父王请战出征,说要建功立业挣功名。”

        老王爷一大把年纪,他要功名做甚,说来道去还是为了最年幼的耀中。

        耀东得袭世子位,耀南封为卫平候,唯独耀中可谓什么也没有,偏老王爷最疼耀中,觉得耀中很像他小时候,一样的眉眼,一样的可爱。从耀中两岁至今,他们祖孙俩呆在的一起的时间比谁都多。

        素妍仰头:“父王出征是为耀中;耀东出征是想证明他有一身的本事,并非皇族纨绔;你出征……”

        宇文琰眉眼含情,将她搂得更紧了,“我怎么想的,你不是比我更清楚么?”

        “呃……”他出征是为了她。

        因为早前朱武说,素妍应配如罗思源、唐观那样的大才子。后来,又有一些文臣名士有同样的感慨,久而久之,竟成了宇文琰的一份心结,他努力地学武功,努力地做大英雄,都是为了向世人证明,自己是配得上她的。

        宇文琰总觉儿子年幼,而父亲太老,一老一少皆请战,他不得不请战大辽。

        素妍习惯性地在他胸膛上画着圈圈,挠得他身心荡漾,“耀东求到我那儿,想当年你出征西歧,比耀东大不了多少,既然耀东想去,不如由了他去。男子总得磨练一二才能长大,你我都不是世俗之人,亦不能总将他们庇护在臂膀之下。”

        宇文琰微皱着眉头,“太子也曾再三请战出征,皇后发了话,要出征可以,得让他先娶太子妃。”

        素妍想到孩子们的婚事,不由得微微蹙起了眉头,“上回,我大嫂挑了五位好姑娘,耀东竟是一个也没瞧上。听说皇后给太子挑了不少,太子一眼也不曾瞧过,闭口不提成亲的事。这两个孩子,我都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

        皇后从杨氏宗族里亦挑出了两名才貌俱佳的女子,列为太子妃人选,其他世族除江氏女大多早早订了亲,旁的亦都有贵女入选,偏宇文恒一个也瞧不入眼。杨云屏追问了几句,也没一句话。

        宇文恒性情内敛,不苟言笑,自有一股威严之气,像极了当今的皇帝,因他性子像,皇帝也多有爱惜,加上与太后同日寿诞,太后也偏袒。杨云屏自不屑说,宇文恒是杨云屏唯一的儿子,杨云屏虽又育有两位公主,但只生了宇文恒这一个儿子。

        宇文辉、他们的儿子耀东则与宇文恒的性子完全不同,宇文辉性子活泼开朗,嘻笑怒骂是常有的事,严肃的次数屈指可数,又最是个会哄女人高兴的,能哄凌薇,也哄素妍,就是西西、北北俩也能被他哄得团团转,一见他就乐。

        宇文琰轻叹一声,“回头你寻了机会探探耀东的语气,我瞧他莫不是在外有意中人了。”

        “意中人……”素妍沉吟着,她着实想不通,耀东随宇文恒下山时不过才十三岁。宇文恒也才十四岁。他们哪里就有意中人了?如今下山几载。也到了婚嫁之龄,这两个孩子却都没有寻到合适的姑娘,“我回头问问。”

        耀东挂念着素妍答应他的事,一从太子宫归来,便马不停蹄地上了赏月阁。

        素妍正与耀南讲授绘画的要骤关键。

        “娘。”他低唤一声。

        素妍抬眼看着风尘仆仆的他,一袭战袍铠甲,双眸熠熠生辉,眉眼之间像极了江舜诚。难怪江家的哥哥、侄儿们见到他,都生出几分畏惧来,除了长得像江舜诚,性子里却更多了份随和,“今儿回来得这么早?”

        他跟着太子整日在御卫营里摸爬滚打,近来素妍又听说端妃所生的四皇子恪、良妃所生的六皇子悰与宇文恒亲近,快成了宇文恒的影子,三个人常出入御卫营。“御卫营一操练就回来了,端妃娘娘应了四皇子殿下出征沙场,良妃娘娘也应了六皇子殿下。皇上对太子也略有松口,我这儿……”

        良妃张锦绢。在育下六皇子宇文悰后,晋封为妃,良妃等同贤妃位,位于谨妃之前。因良妃性子温和,是后宫出名的忠厚、贤良之人,虽无甚美貌,却亦平安地一路走来。

        皇帝发了话,只要他的父母应了,自不会反对。

        毕竟,耀东是素妍的嫡长子。

        素妍微微一笑,对耀南道:“你先练习一遍,我到偏厅与你大哥说话。”

        耀南应声,素妍起身行至偏厅,白茱领着丫头沏了茶水。

        素妍的五个儿女,无论男孩、女孩年满三岁都会遣离乳母,除了西西是在江家长到四岁时才回到身边的,其他几个几乎都是由凌薇带着的。凌薇最忙的时候,一个人要带三个孩子,手忙足乱,却忙得开心。那几年,素妍接管了王府内宅事务、琐事,凌薇一门心思都在孩子身上。后来耀中三岁,被老王爷接到卫州,北北和耀南渐次大了,凌薇又得了闲,这才重新接管了府中事务。

        素妍审视着耀东一番,“你与娘说句实话,上回你大舅母给你提了五个好人家的姑娘,你却一个都没瞧上,是不是心里有喜欢的姑娘了?”

        “没……没有!”耀东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张口而出。

        素妍微眯着双眼,虽然耀东年少离家,可这是她的儿子,“这五位姑娘里,有才华过人的,有贤惠出名的,还有才貌双绝的,你怎一个都没瞧上?除了你心里有人,我实在猜不出是什么原由?”

        耀东垂首,失了之前的底气,“没……没有……”

        可看他的样子,说没有,比说“有”还要肯定执著,素妍道:“是什么样的姑娘?能与我说说么?”

        耀东不想说。

        素妍却在等待,时不时宠溺地看着他,“我与你父王都不是世俗之人,想来能让你倾心以待,定是个好姑娘。”

        耀东回想起下山后的事儿,他和宇文恒一路走得很慢,虽各有护卫相伴,可他们就想在路上好好玩儿一场,再则离家太久,也不知道家里是什么状况。在山上的时候,倒是听门中的师伯、师叔及师兄弟们讲了不少素妍的事。

        宇文恒是年满六岁后,经素妍引荐拜入鬼谷宫门下学艺,在他入门之前,已经有两名略比他年长五岁的侍卫入了鬼谷宫,他们在暗中保护宇文恒。

        耀东六岁也上山学艺,同样的山上也有两个他的护卫。

        宇文恒比他入门得早,是名义上的“师兄”,而他们的年纪相当,倒是颇为投缘,为瞒下身份,宇文辉唤作“凌耀东”,随了祖母凌薇的姓氏;宇文恒则化名“杨玉”。那几年山上众人倒不曾怀疑过他们的身份。

        下山时,途经长安,宇文恒便说“耀东,不如在此多作停留。”

        耀东方听说皇帝年轻时,便是在长安城外遇见了学艺下山的素妍,二人一见如故,可他们彼此都不知道对方的身份,情不知为何物,悄然而生。

        在长安城住下的第三天,一个少女就突然闯进了他们的生活,那是一个姓易的少女,灵动、聪颖,快乐。就像阳光。总能感染人心。笑起来的时候如银铃一般,虽说只得十多岁,可她的胆子很大,竟敢独自一人闯荡江湖,她的武功招式很独特。

        素妍面色含笑,耀东不愿娶妻,宇文恒也是如此,看来与那个姓易的少女脱不了干系。她轻声道:“这姑娘一定长得很美?”

        耀东若有所思。“也不算很美,只是很有趣儿。”

        他低下头来,笑容里都是满满地欢喜,“就在今年上元灯节,我和玉郎又在灯市遇见了她,她比那时又漂亮了许多,依旧爱笑。那天晚上,她一个人赢了好多的花灯,我们从未见过那样聪明的女子,仿佛什么事都难不住她。”

        回忆总是美好的。分别时,他和宇文恒都很不舍。

        他停了一下。沉陷在回忆之中,“我私下问她,等她大了,可愿嫁我为妻,她说待她年满十八就告诉我答案。”

        十八岁,也就是说离现在还有些日子。

        耀东低头,痴痴地笑道:“分别时,我们约好了,等她十八岁那年的上元佳节,她就来皇城灯市寻我们。”他顿了一下,“就是下次上元佳节,她会再来皇城。”

        素妍沉吟道:“姓易的姑娘……”

        在天朝姓易的人并不多,但若细查起来却也不少。

        “你是打算等到下次见过她之后再作计较?”

        “是。答应过的事就不能再改。”

        素妍问:“那么,太子也喜欢她?”

        耀东想了一阵,宇文恒比他年长一岁,如今迟迟不提娶太子妃的事,现下想来定是真的喜欢易姑娘,易姑娘是那样的美好,一双眸子清透得不染尘杂,总是那样的快乐而自在,想哭便哭,想笑便笑,心口如一。

        素妍也曾年轻过,那时候她也曾纠结在宇文琰与宇文轩之间,一番权衡,她最终选择了宇文琰。“辉儿。”她鲜少这样叫耀东,在耀东的记忆里是可数的几次,有着郑重,有着严肃。

        耀东讷讷地看着她。

        素妍道:“无论易姑娘最终选择了谁,都不可为难她。如若她选择了玉郎,你要学会放手,对于易姑娘来说,你的放手才是她安心求得的幸福。”

        耀东勾唇一笑,“娘怎么就认定我会输。易姑娘还经常笑话玉郎,说他整日都板着张脸,跟借了他十万两银子没还似的。”

        他又怎么会明白,有时候故意骂那人,又哪里就是真的不喜欢。

        几日后,素妍入宫拜见太后、皇后。

        闲聊之间,就聊起太子与耀东的婚事。

        斥开左右,素妍讲了易姑娘的事。

        杨云屏惊道:“三妹是说……他们俩都喜欢上易姑娘了?”这可如何是好,当年的皇帝与宇文琰同一时间喜欢上素妍,而今孩子们大了,居然有了上一辈同样的故事。

        素妍云淡风轻地道:“既然这是他们约好的事,且由得他们一回。易姑娘只一个,我相信这是孩子们之间最美好的秘密,二姐也不要逼太子,不过是晚两年的事。”

        杨云屏苦笑道:“哪里是我逼他,分明是朝里那些文武群臣在逼皇上。说太子年纪不小,该迎娶正妃了。”

        这么多年,对任何人不能讲的话,杨云屏愿意与素妍说。她知道,一旦自己有了事,素妍是那个始终站在自己这边,会全力帮她的人。

        当年素妍为了入宫照顾宇文恒,竟累得自己的胎儿不保,也至耀东五岁了也没个弟妹,那时候杨云屏心里很是愧疚,如若从此素妍再不能生其他的孩子,只怕她一生都觉得对不住素妍。好在后来素妍又生了几个儿女,杨云屏的愧意才轻浅了许多。

        杨云屏说的都是实情,满朝文武都盯上太子了,想着这是储君之位,而杨家亦是皇城世族,杨家的权势不是因为有个做皇后的女儿得来的,全是靠杨秉忠父子一刀一剑拿性命搏出来的。如若哪位臣子将自家的女儿、妹子嫁给太子,就成了储君的姻亲,也算是保住了自己的荣华富贵。

        而叫嚣得最厉害的便是知晓自家女儿在待选太子妃名单之列的人,表面上是为了皇家的开枝散叶,实则背里斗得厉害,都想让自家女儿坐上太子妃。

        素妍道:“我已应了耀东之请,准他请战大辽。他在山上学艺多年,为的就是一展抱负的机会,且由他去吧。”

        杨云屏与素妍闲聊了一阵,觉得素妍的话也颇有道理,亦应了太子宇文恒之请,不免在皇帝面前替宇文恒说了几句好话。

        皇帝见杨云屏同意,只不多说,次日应允宇文恒请战疏。

        数日后,北齐太子封为征辽副元帅,拜杨云简为帅,耀东为先锋将军,领兵前往大辽边境。

        老王爷到底不顾众人反对,偷偷尾随耀东等人去了北关。

        直到月余后,素妍与宇文琰方知老王爷偷去北关打仗的事。

        耀中听说老王爷的事,为此大哭一场,凌薇好一番安慰,方才平静下来。

        天兴十六年的年节,耀东与宇文恒是在北关军营里过的,倒偶尔能听到从北边传回的捷报,说天朝又打了胜仗,狠狠地挫败了大辽人的锐气。

        这些年北齐国富民强,与皇帝登基之初相比,呈现出完全不同的势态。(未完待续。。)

    966 终章-阔别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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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日后,皇城就传出一件沸沸扬扬的事:当今太子痴迷上天下首富白陀夫人的嫡长女。一时间,传得满朝风雨。

        而这日,耀东已经连夜骑马赶往北关。

        当朝太子的太子妃、侧妃都应是当朝权贵家的千金闺秀,而不是富贾之女,哪怕是天下首富也不行。

        宫里,宇文恒坚持要迎娶易晶晶为妻,上至太后、皇后都纷纷出言相阻。

        杨云屏心头烦闷,宣素妍入宫谈心,也在同一日,素妍收到了阔别十几年郑晗送来的拜帖。

        这么多年了,倒是听人说天下首富乃是白陀夫人,想到当年郑晗嫁人随着夫君远离皇城,自此再没了她的消息,想来郑晗也是极忙的,先在西歧与皇家联手做了几笔大生意,竟帮着西歧在短短八年中偿还了欠下北齐的巨额负债,然后又往返于北齐、西歧两国的生意。

        素妍看罢拜帖,携了丫头入宫拜见皇后。

        杨云屏就宇文恒看中商贾女的事感慨一番。“多少家的好女儿等他挑,他却相中一介商贾女。”“门第不配,身份差异,这不就闹了笑话?”

        待她说罢,素妍笑道:“不瞒二姐,耀东因知易姑娘喜欢上玉郎如今放下了,难得易姑娘和玉郎真心相爱,何不成全了。”

        难得……杨云屏应该明白这意思。她也曾年轻过。在西北时也曾有过真心喜欢的男子。而他来不及到杨家提亲,便在“飞狼岭一役”中战死了。得晓消息时,杨云屏心如死灰,有一阵子真想随他而去。

        杨云屏呢喃道:“莫不是那女子长得很美?”

        素妍道:“美不美我不知道,但我想应该不丑,是个特别的女子,否则也入不了耀东和阿恒的眼。”

        情人眼里出西施,有时候只因情陷。因为喜欢,不在意对方的容貌如何。但素妍却是见过易泊与郑晗的,他们这二人容貌不丑,想来所生的女儿也是特别的,就算没有倾国绝色之容,至少也是水灵清秀的人物。

        姐妹二人又说了一阵体己话,待素妍出宫时,杨云屏的心情已经大好。想到素妍说,“二姐是担心她的出身不够?这还不好办,待她与太子订亲。寻个得体的人家做易晶晶的义父、义母,或寻了镇国公府。或是其他哪家也都使得。”

        有天下富贾的真娘家,再傍个有权势的做为义父母,这也不失为好法子。

        皇帝听说这事后,早前还生气,后来却笑了,“不愧是朕的儿子,哈哈!抢了耀东的心仪女子……”仿佛不在意易晶晶的出生,更在意的是他的儿子打败了宇文琰的儿子。

        他年轻时候没争过宇文琰,但他儿子赢了宇文琰的儿子,这让皇帝觉得很解恨,仿佛是与宇文琰切磋武功,他又胜了。

        宇文琰这人……想到武功,皇帝微蹙着眉头,五六年前,武功最好的是他,可这几年与宇文琰过招,屡试屡败的人是皇帝。

        宇文琰给的说辞很简单:“皇上国事繁重,而微臣除了当差巡逻,有足够多的时候来练功。”巡逻对于宇文琰来说,也就是休息,在金吾卫当差的空歇里他总是挤时间练功,花了十几年的时间,终于打败了皇帝,他这个“大内第一高手”可不是空有虚名的,这颇让宇文琰骄傲。

        皇帝的武功不如宇文琰,他隔断时间就问宇文恒:“打败宇文琰了?”宇文恒总是尴尬地回以一笑,虽是一笑,皇帝却已知道,定是宇文恒又败了。

        杨云屏娇嗔道:“臣妾都要愁死了。”

        她就这一个儿子,就指望着给宇文恒寻门好亲事,哪能想到宇文恒竟喜欢上商贾之女。

        皇帝问:“安西怎么说?”

        过了这十几年,皇帝还是一如既往的称呼素妍为“安西”,不以“左肩王妃”几字来替代,在他心里,素妍从来都是安西郡主。

        杨云屏将素妍开解她的话说了一遍,“安西说这是好事,天下首富白陀夫人的嫡长女,听说早前连西歧太子也想迎娶,可不知何故,西歧的西苑大王没应,白陀夫人也反对。安西说,这天下首富可不是空有虚名,能用八年时间还清欠我朝的巨额银钱,只怕白陀夫人手里还有不少钱财,娶她的女儿,可比娶丞相、大将军的女儿都合算……”

        总之,从素妍嘴里出来,这就是一笔极合算的买卖。于私,成全了宇文恒的心;于公,于朝廷有益,说不准还能得到一笔巨额钱财。

        皇帝听罢,又哈哈大笑了两声,“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不如安西会想啊。”

        杨云屏挑着眉,“这事是落在玉郎身上,安西这才说得轻巧。”若真落在素妍身上,许就不这么想了,但素妍的话,杨云屏还是会听一些的,只是想到他儿子、堂堂的当朝太子要迎娶商贾女为正妃,心头还是有些不舒服,便是太后那儿也不乐意。

        翌日,郑晗携着易晶晶登门造访。

        阔别十几年后,郑晗与素妍首次重逢。

        虽数年未见,两人相顾审视彼此,相较于嫁给太子,郑晗倒更喜欢素姨能做她女儿的婆母,至少郑晗知道,素妍的性子极好,也易相处。

        她也曾劝问易晶晶:“你喜欢的人是左肩王世子么?”如果真是如此,郑晗也会觉得是天赐良缘。不想,易晶晶反问道:“娘,你想哪儿去了,我是认识宇文辉,可我心里真正喜欢的是宇文恒。”

        感情并不会因为郑晗期盼什么就照着她的心愿走下去。而最不能预测的便是感情事。

        此刻。两个人坐在琴瑟堂的花厅里。郑晗看素妍,仿佛又回到了十几年前,看到了年轻的、优雅的素妍,总是一袭素雅的打扮,给人一种清新、亮丽的视觉。

        素妍看郑晗,则依如从前的自信满满,不同的是岁月在她的脸上留下了浅浅的痕迹,那条条细微的鱼尾纹。还是在不知不觉爬上了郑晗的眼角。

        想到此处,素妍不由得心头一沉,当年她给郑晗的配方里留了一手,这么多年来,她用的雪膏全是宇文琰亲手配制的。就连杨云屏这些年用的雪膏,也是江南“花仙子脂粉坊”制造的贡品脂粉,事实上,并不如素妍使用的好。

        素妍打趣道:“如今做了天下第一的有钱人,倒把故交好友给抛诸脑后了。”

        郑晗笑容淡淡,带着几分尴尬。“原是一早就要来的,又怕给你惹了麻烦。尤其是数年前。西歧偿还了北齐的巨债,更不敢来找你了。你怕是也知道的,我夫君做了西歧国的西苑大王,人言可谓,总得顾忌着些。今儿来,是有事相求。”

        素妍多少亦猜到一些,“你且说来听听。”

        郑晗道:“晶晶的事……你许听人说过,她喜欢上太子。这门亲事,我原是不大赞同的,偏这孩子就认定了他,我没了法子,只好由得她去。”

        素妍没想到郑晗会答应得如此爽快,但回头又想,年少时的郑晗总会有旁人想不到的事,这也在情理之中,“你当真同意晶晶嫁给太子?”

        郑晗面露难色,“听晶晶说太子殿下答应许她一生一代一双人,既然如此,她信得过太子,我也不会拦着。”早前在西歧,西歧的大皇子也说过喜欢晶晶的话,但晶晶一提这事,大皇子就不应了,晶晶发愿说,只要有男子给上一句肯定的承诺,她便嫁给那男子。

        素妍道:“要嫁太子倒也不难,难的是得寻一个门第好的官宦人家收晶晶为义女,这样一来,晶晶就能算是北齐官宦家的小姐,若再嫁太子就能顺遂一些。”

        郑晗微微一笑,“我亦好些年没在皇城,还得劳你牵线。”

        素妍心头一沉,这事若是好了,自然能光宗耀祖,毕竟晶晶所嫁的是当今太子。

        要是不好,亦有可能累及全家的性命。

        这种危险和荣耀参半的事儿,还是不尝试的好。

        很快,她就在心头打消了将其引荐到江家为义女的事儿,而是在另外几家盘算起来。

        就在她想着介绍谁家好时,郑晗突兀地道:“素妍,不如让晶晶拜你为义母如何?”

        “我……”素妍从未想过自己收晶晶为义女。

        若真收晶晶为义女,对于郑晗来说利大于弊,素妍在太后、皇后面前都有其说服力,就是在皇帝面前也有几分薄面。如若晶晶嫁给太子,素妍只会与皇后、太子妃更为亲近。

        郑晗道:“思来想去,我在皇城认识的人原就不多,除了你这儿,我还真不到更好的。”

        素妍在心下权衡一番,笑道:“事关重大,请容我思量两日再回你。为长远计,还是让她另拜一家权贵,不用你说,我只拿她当半个女儿,毕竟她是你郑晗的女儿。”

        十几年没见的郑晗一出现,就要她收晶晶为义女,素妍怎么也无法接受,这其间的利弊,她还是细细端量了一番才成。

        陪郑晗寒喧了一阵,说了这些年彼此的变化。她们原是相差不大,郑晗能瞧出三十五六的年纪,而素妍看上去更像是二十七八,郑晗笑问:“你怎脸上就没细纹呢,你瞧我这张脸,可不老了不少呢。”

        素妍用手轻抚,“你是天下首富,只怕操心的事多,而我除了早前几年因府里几个儿女的缘故,接手打理了三年府邸,后来全是我婆母主持中馈,我一心只用在练习书法、丹青上,也不曾有所操心……”

        操心的事多了,也许就要出老相。

        而素妍当真没甚操心的,心境也很平静,偶尔与宇文琰拌拌嘴,不得她细想谁对谁错。宇文琰就先服软了。因为日子过得安稳静好。人也显得年轻。

        坐了一个多时辰,留了郑晗用过午膳,郑晗便领着下人、护卫告辞了。

        每遇大事,素妍都会与宇文琰及娘家父兄商议,这事也不例外。

        江舜诚听罢,面露深思。

        江书鸿与江书鲲也觉得这事非同小可。

        江书鹏道:“这么说,太子是真的要迎娶易晶晶为太子妃?”

        江书鲲以一个过来者的姿态道:“迎娶易晶晶对于太子来说利大于弊,谁都知道白陀夫人膝下虽有三个儿女。却只得这一个女儿,又是嫡长女,定然偏宠。这嫁妆定不会少,娶了易晶晶就等同娶了易家大半个家财。早前听说西歧大皇子有心要娶易晶晶,被易家人所拒。”

        西歧大皇子、北齐太子,都是一样尊贵的身份。

        素妍垂首道:“爹,你说这事儿,我是收为养女呢?还是另外介绍一家?”她顿了一下,这几日其间的利弊,她也权衡过的。“要是收为养女,若晶晶嫁给太子。只怕要得罪不少的当朝权贵。”权贵们的女儿还盼着要做太子妃,中途杀出个易晶晶,还不得被他们恨个半死。

        如若不收为养女,郑晗已经求上门来。

        江舜诚思量一番,微微一笑,突地豁然开朗,“曹家一直想做皇亲国戚却苦无机会,若是让他们收个义女,定也乐意。”

        曹老太爷数年前与江舜诚一样,致仕闲赋在家,从礼部尚书的官位退下来。现下的时间多了,常到文忠候府寻江舜诚说话闲聊,他有几个孙儿也在江家的家学堂里读书,闲来的时候,到学堂里给孩子们授几堂课。

        江家门庭显赫,江书鸿因是长子,这些年越发行事沉稳,进退得体,虽无甚过人的才干,但他的沉稳、圆滑在皇城都是出名的。

        素妍不愿当出头鸟,更不愿收了易晶晶就算是罪人,但做未来太子妃的半个依仗,这可是极好的事,对于曹家来说,也算是天上掉馅饼的意外之喜。江舜诚念着江、曹两家几十年的交情,要是再送一个大人情给曹家,曹家定不会拒。曹家大老爷这些年与江书鸿几房人也是极为交好的。

        江书鸿笑道:“这事儿,我让二奶奶回曹家说合。”

        曹家在皇城虽不是十大世族之一,但也是颇有盛名的,早年想将适龄的女儿送往宫去,送了两个皆落选,还想着沾上皇亲国戚的边,好襄助曹家子孙,这偌大的皇城除了十大世族,能站稳脚跟的都是皇亲国戚。

        曹玉娥觉得这是大好的机会,得了江书鸿的话,当即收拾一番就回娘家。与曹老太爷及大哥曹侍郎一说,曹老太爷立时就、笑眼微微。

        曹老太太道:“可是真的?”

        曹玉娥道:“大哥膝下就差个疼人的闺女,这不现在有个女儿么?我瞧着能成,这也是白陀夫人求上了左肩王妃的门上,左肩王妃推辞不过回来请祖父和我翁爹想法子。”

        曹家觉得这是大好事,当下就满口应承下来。心里暗道:还是江家人好啊,这种好事还能照顾着曹家,也不亏曹家把自家的女儿嫁到江家去。

        次日,曹太太、曹老太太备了厚礼,唤上曹玉娥去左肩王府。

        素妍一早得了消息,请了郑晗来,说了自己的难处,自不会说得直白,而是很温婉,只说“我有五个儿女,光是她们就够缠人的了,我原是拿晶晶当女儿般看待的,另认一家权贵,就多个助益。”

        这些年下来,素妍行事也变得圆滑起来,虽然左肩王府不怕得罪人,但有些锋芒该敛时还得收敛一二。

        既然曹家人也乐意,想来是喜欢这门亲戚。

        郑晗明白她的意思,未说多话,人家帮忙张罗,寻到合适的人家已算不易,再算曹是也代官宦,门庭不俗的。

        曹老太太、曹太太表示了一番好感与诚意,两家又觉差不多,当即约定了认亲日期。

        曹家人一走,凌薇这儿也得了消息,唤了素妍去静堂说话。

        直说素妍摆着凌家人不用,竟将这么好的事平白给了曹家。

        素妍笑道:“婆母只说是好,这也是得罪人的差使呢。谁认了易小姐为义女,他日嫁了太子是好,可不知断了多少官家小姐做太子妃的梦,还不得把人给恨死了。”

        凌薇一听,这话也在理,“事先你好歹与我说一声,也好让我有个准备不是。”

        素妍道:“下次我会提前告诉婆母的。”

        这不过搪塞之话,她也没工夫打听谁家女儿寻义母的事,一则要看各自的缘份,一则也要看机缘。

        这年的正月二十二,曹家举行了隆重的认亲仪式,宴请了亲朋,宣布认白陀夫人郑晗之女易晶晶为义女。

        太子宇文恒几番奏请皇帝,欲娶礼部曹侍郎之义女易晶晶为太子妃,皇帝再三权衡,认为宇文恒娶天下首富白陀夫人之女为妃也非坏事,至少娶得此女能壮大国库财力,等同额外得了一笔巨财,也算是官商联姻,很快应允,下旨赐婚并择期完婚。

        婚期订在这年的八月初二。

        宇文恒见心愿落定,方带人前往沙场。

        耀东头脑灵敏,三月时带兵深入大辽腹地,让大辽人吃尽苦头,迫得大辽人签定城下之约,赔偿北齐二万万两银子,依是分二十年付清。

        七月,杨云简领兵二十万,搬师归朝。

        宇文恒归心似箭,想着不久后便要迎娶喜欢的女子为妻满心欢喜。(未完待续。。)

    967 终章-波折

        耀东回到皇城的第三日,素妍就在家举办了一次赏菊宴,特意邀了江家年轻奶奶、少奶奶们来参宴,又请了祈太太母女(虞盼儿)、宋元鸣夫人母女、顾\大奶奶母女同来,小姐们打扮一新,彼此说着话儿,祈大小姐与顾大小姐早前都是见过耀东两回的,如今见了也多少生疏,因男女有别,却是连一句话也没说上。

        宋小姐大方得体地坐在母亲身侧,不卑不亢,礼貌谦和地与身边的小姐们说话,她长着一张漂亮的鹅蛋脸,眉眼如画,耀东乍一细瞧,虽第一次见到,就觉得有些熟悉,蓦然之间,才发现这女子的脸形与素妍很像,就连那红红的唇瓣都像素妍的嘴形。

        顾小姐许是在宫里呆过,她的笑显得造作,笑得很是僵硬,不如宋小姐的大方得体。

        祈小姐的笑则有些夸张,尤其是笑出时的声音,颇有些吓人。

        唯有宋小姐,一切都显得很得体,就连她的笑,既不张扬,也不压抑,是这样自然的笑,如阳光般温和的笑。

        她的笑,只一眼就让耀东生了好感。

        这让他忆起了初见易晶晶时,就是她的笑让他觉得心动。

        赏菊宴将散时,素妍与凌薇将耀东唤到一边。

        耀东道:“我瞧宋小姐不错。”

        宋小姐在三位小姐里,容貌算不得最美的,顾小姐许是最美的一个,但凌薇打听过,是三位里性子最好。也最贤惠的一个。

        凌薇心头一乐。望着素妍道:“那就订宋小姐了。要是你还瞧中了旁人。可以娶回家做侧妃,你是王府世子,可以不学你爹那套,不说十个八个,娶三五个还是成的……”

        一个都还没娶呢,凌薇就想着让耀东娶侧妃的事。

        素妍道:“你若真心对你妻子好,就唯她一人。”

        耀东微微点头,若有所思。“我明白,但凡天下的女子,都渴求娘那样的心愿。”

        她的心愿:一生一世一双人。

        今生,她已经求得。

        素妍轻声道:“你明白就好。”

        八月初二,太子宇文恒与易晶晶大婚,十里红妆,举国同庆,浩浩荡荡的嫁妆从城外一直排到了太子宫门前,便是公主嫁娶也从未见过这等热闹的,丰富的妆奁。足足有一百八十抬之多,里面有大凡许多人没见过的夜明珠。不是一颗,而是一盒六颗,更有价值连城的金缕玉衣、一人多高,鲜艳夺目得如同烈焰般的红珊蝴……

        这等气派的妆奁,百姓们闻所未闻,盖过历代的太子、帝王大婚。

        八月初三,左肩王府的花厅里,宋太太正与素妍、凌薇交换庚帖。

        素妍接过帖子,但见“宋绛雪”三字跃入眼帘,不知何故这三字让她觉得心头一紧,心潮随之起伏,这么多年,她少有这样的感觉,这是一种不祥的预感,她愕然抬头,看着静立在宋太太身后的宋绛雪,又看着一边端坐的耀东。

        耀东面上倒有喜色。

        宋绛雪面容平静得让人意外,女子遇到这种事,得嫁一个才华不俗,门弟不俗,相貌又算端正魁梧的夫婿,换作是谁都该是高兴的。偏宋绛雪没有喜色,这种平静里反而有了一种落漠和不安。

        难不成,这内里还有她不知道的什么事?

        素妍轻声对凌薇道:“婆母,且寻人给他们合合八字。”

        通常在两家交换庚帖时,都会提前请了算命先生或善于卜卦的居士到家里,一旦能合拢,便算订亲。

        素妍笑盈盈地道:“宋小姐,陪我到外面走走。”

        宋绛雪应声,起身随素妍出了静堂,二人一前一后地走着,没走多远,素妍抬手斥退左右,她抬头平视着前方,“宋小姐,你与我说实话吧,你到底瞒下了什么事?”

        “我……”宋小姐支吾着,“不明白王妃何以有此一问?”

        素妍也道不清是从什么时候起,在关键时候,她总会有一些古怪的情绪,就似张双双的嫡长子奇峻要与林氏女订亲,她就有不好的预感,到底出面阻止了,事后才知林氏女果然是个多事的,竟与她表哥有染。

        这一次,她的感觉又如那次,“说说你与那人的事,你既有喜欢的人,为什么又同意嫁与我儿?你今儿不说明白,休怪我当着你母亲的面宣扬出去。”

        她也是过来人,两家订亲,反而落漠和不安,只能有一种原因:便是宋绛雪心有所属,而耀东却不是她心里念着的那个人。

        宋绛雪身子一颤,定定地看着素妍,“王妃……”

        素妍看着意外的宋绛雪,越发肯定被自己猜中了,莞尔一笑,道:“是那人逼你的么?”

        “王妃。”宋绛雪扑通一声,重得跪下,头伏贴在地,她以为这事瞒过了所有人,却没想到竟瞒不过左肩王妃,“小女该死,还请王妃恕罪。”

        素妍笑意一敛,厉声道:“你既喜欢他,就不该应下我儿的提亲。他若真心待你,又怎会让你嫁与我儿。我儿的妻子,自得身心都唯他一人。宋绛雪,旁的我不再问。既然你与他真心相爱,你自当禀明父母,真心嫁他才是正理。”

        既然相爱,就该去争取,而不是畏于人言,更不是要放弃自己的幸福。没有人会把幸福捧在你面前,就算捧在面前了,你也要有接受和面对它的勇敢,倘若不能,再多的幸福都会白白地溜走。

        宋绛雪重重一叩,“还请王妃教我!”

        素妍一脸肃然,看着面前这个美丽的少女。

        “不瞒王妃,小女与三皇子殿下相识已久,真心相爱。可是我爹说什么也不同意这门亲事。说三皇子不过是华嫔的儿子。论尊贵远不及二皇子、四皇子、六皇子等人,就是让我嫁给辉世子也远比跟他要好。偏他又是个谨慎小心的,不肯道破对我的真心……”

        皇嫔所生的皇子,将来得封,若无军功,最多只能是郡王,可皇妃所生的皇子却能得封亲王,连封地也能多出一半来。皇贵人以下位份的后宫嫔妃所生皇子只能封为候爷,或三县、二县的封地。

        虽同为皇子,因其生母的位份,便决定了各自所得封地、爵位的等次来。

        这事,只怕宇文悌和华嫔一早就知道的,他们不仅不说出来,还劝她与左肩王府结亲,所有的原因皆是为了给他将来夺嫡增添胜算。

        他不过是华嫔的儿子,如何与皇后、端妃的儿子相夺。

        端妃所生的四皇子,不愿与太子相争。就是在立宇文恒为储君时,四皇子也帮衬了一把。谁都知道,皇后、端妃交好,四皇子与太子的感情也不错,而良妃就更不屑说了,自良妃入宫,她就是皇后的左膀右臂,这么多年从来不曾变过,就连良妃所生的六皇子宇文悰,也成为太子宇文恒最忠厚的弟弟。

        而今,皇后的儿子封为太子,端妃的儿子宇文恪也颇得圣宠。

        争不过的!

        “此事一旦宣扬出去,除了嫁他,你再不能跟旁人。”素妍已经告诉了她答案,伸手扶她起来,“既然心有所属,就不该轻言放弃,随我回静堂。”

        花厅上,算命先生又合完八字,和以前一样,说了一大通的吉祥话。

        素妍不待他说话,抬臂道:“先生可以退下了。白茱,赏三两银子。”

        白茱应声着办。

        素妍当着官媒的面,面含责备,愠怒道:“宋太太,你明知宋小姐心有所属,就不该再让她与我儿订亲,我儿要的是身心都系他一人之人。”

        话落,凌薇的脸色俱变,似要随时发作。

        耀东此刻更是面容一变再变,最后苍白无色,也是生气,却终是抑住。

        素妍道:“这次的事就算了,宋太太带着宋小姐离开。我们只当不晓此事,但为宋小姐名节计,我劝宋太太遂了宋小姐的愿。”

        宋太太从未像现在这样丢人过,咬着双唇,面容时白时红,官媒此刻更是面色带怒,这可是让她在左肩王府丢了大颜面,左肩王府是当朝权贵,居然把个心有意中人的小姐介绍给辉世子,往后人们议论起来,岂不说她是个唐突的么。

        宋太太扯着宋小姐,取回庚帖,连声道:“老敬妃、王妃,对不住了!”伸手死拽住宋小姐,宋小姐手臂吃痛却不敢叫喊出声,望着母亲那要吃人的目光,顿时觉得风暴将至。

        八月初三,皇帝一道赐婚圣旨将祈右相嫡长女祈茉赐予四皇子宇文恪为妃,择日完婚。

        而今,剩下的三位皇城姣姣者中,只剩下顾小姐了。

        凌薇待宋家母女离去,长吐一口气,“这算是怎么回事?宋小姐怎会有意中人了呢?”

        素妍并不打算隐瞒,低声道:“她自己认了,是三皇子殿下,且二人情意相投,已非一朝一夕。”她扬了扬头,素妍伸手拉耀东在身侧坐下,好不容易对第二个女子有了好感,没想竟是这样,“耀东,感情的事不能勉强。”

        凌薇忙道:“不是还有顾小姐吗?”

        “顾小姐与四皇子青梅竹马早有情意。”

        凌薇惊得顿时呆住,“那皇上……还替祈茉与四皇子赐婚?”

        素妍轻叹,“若真有情意,只怕让顾小姐为侧妃也是乐意的。”

        耀东抬起骄傲的下颌,释然一笑,“娘说得对,我自得寻一个真心待我之人。她们不喜欢我,我还不喜欢她们呢。”

        素妍一阵心疼,含笑审视着耀东,道:“你很优秀,定能寻个世间最好的女子为伴。”

        这之后,素妍又张罗着替耀东安排了两次相亲宴,都以不中意而告终。

        这年的十月,在耀东二十岁寿诞前,宫中的赐封圣旨到了,这一回是老王爷请的旨,耀南(宇文军)晋封为相郡王,赐相州五县为封地;耀中(宇文连)得封安阳候。赐相州另三县为封地。各世袭五代。宇文琰原有的十二县封地减至十县。减去盐坪、大垭二县。昭华(西西)得卫州盐坪县为沐食邑、昭乐(北北)得大垭县为沐食邑,因与左肩王的封地毗邻,虽是减了两县,实则还是他们家的,次子、幼子还平白有的封号,多了封地。

        后来素妍听闻,老王爷请辞了皇帝所有赏赐,要给耀中讨个爵位。而耀东亦是如此,想着幼弟无爵,心下难安,许是他打小听凌薇絮叨多了,皇帝感佩左肩王府祖慈兄仁,破裂晋了宇文军为郡王位,又封宇文连为安阳候。

        两个儿子晋爵封赏,左肩王府又办了一次家宴。

        耀中今年十岁了,到了知事的年纪,近来又常听祖母、祖父为兄长婚事发愁的事。去江家家学时便与江家的少爷们多有议论,今日正值日曜日。又是沐休,家里来的客人不少,领了家学里的几个同窗好友来府里玩。

        几个人挤在一处,叽叽喳喳地商议着。

        “你们不是说把你们家漂亮的表姐、堂姐介绍给我大哥么?她们可来了?”

        另几个孩子中,其间有个是蔡天祥的小孙子,此刻小心地望着外面,“我七姐姐长得好,可最不喜欢出门了,你们是知道的,我大姐姐是我们蔡家最聪明、最有才学的,我七姐姐则是家里最美的,那琴弹得好极了……”

        当年,蔡天祥被皇帝罚不许说话,后来皇帝让他开口,他依旧不说,皇帝笑着打趣“来人,传旨,着蔡天祥嫡长孙女即日入宫侍驾……”话未落,蔡天祥吓得立马跪地求饶,他最疼的便是这位嫡长孙女,传说此女出生时,蔡天祥夜做一梦,梦到一位神女从天而降交给他一面镜子,“可照人世真伪善恶也”留下一句便翩然而去,待他醒来,便听下人来禀,说他嫡长媳诞下一女,因而给此女取乳字“镜娘”。此女聪慧过人,最讨他喜爱。

        后来,镜娘嫁给顾力行最得意的儿子——顾令实为嫡妻。

        一个嫡女,一个庶子,原是不配的,但蔡镜娘爱慕顾令实的才华,依旧坚持下嫁。终成就一段良缘,传闻顾令实屡破奇案,与蔡镜娘背后出谋划策分不干。

        小孩子们躲在一边看年轻貌美的小姐,时不时评论一二。

        “那是虞家小姐吧?瞧着太普通了一些。”

        “李小姐也很普通呢!”

        因是次子、幼子的晋封喜宴,素妍没打算再给耀东相看。倒是耀南和耀中缠着她又讨了几张喜宴帖子去,说要是邀他们的同窗好友来家里玩,不能给得太多,每人都给了三张。

        几个孩子正议论着,只见蔡小爷指着月洞房,扯着耀中道:“耀中,快瞧!快瞧,是我七姐姐到了,你们看她是不是长得好看,嘿嘿,我长这么大,就没见过比我七姐姐更好看的了。”

        江八少爷伸长脖子,往那边望了一眼,冷声道:“辉世子不是以貌取人的,长得好的多了去,也没见他瞧中了谁?小姑奶奶和我们江家都一样,娶妻娶贤,懂不?”

        蔡小爷不悦地翻了个白眼,“我七姐姐最好了,你们都不了解,怎就说她不贤了。要不是她好,我祖父也不会留到现在都不给她订亲,她如今是我祖父最疼的孙女了。”

        谁说天朝美女少,早前有宋绛雪、顾小姐,而今又有蔡七小姐,如今的蔡七小姐一出场,一时间惊艳了无数人的目光,她生了一张漂亮的瓜子脸,微微一笑,嘴角便露出两枚醉人的酒窝,仿佛盛满了笑颜,能立时醉腻人的心,肤白若羽,看似寻常的五官,搭配在一处,竟给人一种惊艳之感,柳叶眉,微微上扬挑起的眼角,流露出与生俱来的两分骄傲。

        耀东正与四皇子恪、江奇峻等人说话,突见蔡七小姐到,几个人都停止了议论,目光齐刷刷地汇聚在她身上。

        宇文恪满是好奇地道:“这是哪家的小姐?我怎从未见过。”

        一边有人道:“这不是蔡老丞相的孙女儿么,早年随她母亲出席过几次宴会,后来大了,鲜少露面,几年没见倒比以前出脱得更水灵了。”

        耀东不以为然,他又不瞧人长得好就要娶回家,过日子的妻子还得贤惠的好。仿若未见,继续与奇峻说话儿。

        这事儿,后来凌薇又提过两回。

        耀东以“暂不想成家”为由拒了。

        素妍知他心里有了心结,并不逼他,只由得他去。

        如今的耀东,和当年的宇文琰一样,也在金吾卫里当差,宇文琰为指挥使,他则做了左郎将,宇文琰不用在宫里当差,而是由耀东顶上。

        早前不觉,有了比对,几个少年越发觉得这蔡七长得水灵好看。

        这日午后,耀东自宫里回来,途经热闹的街巷,却见一个着碧翠衣衫的少女正在那儿买杮子,不是买几斤、一筐,而是一下子把村民的杮子全都给买下了。

        本想骑马离去,只听一个小孩子扁着嘴儿道:“七姑姑,你怎么又买这么多杮子,这得何时才能吃完。”

        “没听卖杮的人说么?他儿子正病着,就等着卖完了杮子给孩子瞧病。我一下子买下来,他就能早些回家。这杮子不多,回头,我可以晒成杮饼,祖父和你不都爱吃么,姑姑给你晒最香最甜的杮饼吃……”

        卖杮人满是感激,“小姐,我帮你把杮子搬到车上?”

        “不劳大哥了,我带了下人来,让他搬上车就好。”(未完待续。。)

    968 终章-缘来

        耀东第一次审视着人群里的蔡七小姐,原来这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女子,既方便了他人,又方便自己,就算买下了几筐杮子,她也能不浪费一个,能晒成杮饼给家人吃,可见不仅心地善良,且贤惠得体。

        蔡天祥是出名的正直臣子,当年皇帝就曾打趣,要他嫡长孙女入宫侍驾,而他却吓得不轻,自此后,皇帝再不提这事。

        娶妻是头等大事,耀东觉得自己还是该对蔡七小姐多有了解才好。

        夜,他小心地近了蔡府大墙外,翻墙而入,兜转寻觅间到了一座阁楼。

        蔡七小姐坐在琴台前,正倾情弹奏着一支《幽兰曲》,一声声感人泪下,一句句如诗如唱,屋里摆设简单中又不失雅致,宁人心绪。

        丫头揭帘而入,“小姐,夜深了,你得歇下。”

        蔡七小姐低应一声,中止弹奏,取了琴套覆上,随手拿了本《诗词》,往闺室移去,低声道:“我师父不是要寻血雪莲给人配药,也不知寻没寻到。”

        丫头面露憾色,“听说只得太后娘娘那里有一支,只怕旁处是没有的。要是寻着了,瑶芳道长就不会让请小姐帮忙了。”丫头轻叹一声,面露不解地道,“道长与左肩王妃乃同出一门,要是她去求左肩王妃,这事可不要容易得多,为甚反要小姐去寻呢?”

        蔡七小姐轻吐了一口气,“师父不想求到江师叔那儿,自有她的用意。师父不说。我不问便是。只是……我与太后也说不上话。回头我求求祖母。看祖母能在太后说上话不,也许能求来也不一定。”

        耀东不由惊诧:蔡七小姐竟是瑶芳师伯的弟子,他还从来不知道瑶芳在皇城收受过弟子,倒是问心在皇城富家豪门中收了几位弟子,比如他的两个妹妹就拜在问心门下,还有阿九的长女雨桐(小字玄玉)也拜在问心门下。

        几日后,耀东出宫回家,特意带了从太后那儿讨来的血雪莲。

        正巧又在闹市区得遇蔡七。还和上回一样,蔡七正在闹市上挑选新鲜的橘子,同来的婆子正帮着将买好的往车上搬。

        耀东骑马走近蔡七,神色淡然,原对蔡七并无甚好感,可瞧她似急需血雪莲要派上大用,更重要的是,耀东拜在鬼谷宫学艺,而蔡七竟是瑶芳道长的弟子,也算是同门师兄妹。因着这层关系,竟莫名地对蔡七生出一份亲近来。

        蔡七一脸讷然地看着他。他从怀里掏出一只锦盒:“给你的,你能用得着。”

        蔡七迟疑着要不要接手。

        耀东近乎命令地道:“收下!”不说多话,已将锦盒塞至蔡七怀里。

        待他走远,蔡七方才启开盒子,里面竟是一朵已经晒干的血雪莲,这,正是瑶芳道长四下寻觅之物。

        又过了几日,耀东一早从必经的街市经过,却有人早早候在那儿,正是蔡七,见到他款款行礼,不卑不亢地道:“上次世子给了小女一朵血红莲,小女还没谢过辉世子。”虽是有礼说话,蔡七面露几分怯意,许是听说耀东最喜与人打趣。

        耀东一脸平和,一改素日嘻笑怒骂的样子,“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蔡七道:“小女还有一事,不知该不该求世子爷?”

        “你说。”

        蔡七虽知这很唐突,但还是决定说出来,“听闻皇上那儿有一只冰蟾,不知世子可能借来一用。”她生怕耀东拒绝,忙忙道:“只是借用,用完之后必定原物奉还。”

        耀东看着蔡七,又是血雪莲,又是冰蟾的,这都是世间稀罕之物,难不成蔡七借这东西是有大用。

        瑶芳道长原在鬼谷宫五谷观修行,偏在皇城收了蔡七为弟子,难不成瑶芳到了皇城?若真到皇城,不是该去左肩王府拜见他母妃么?

        “等我借到,会尽快着人送来。”

        “多谢辉世子。”

        耀东入宫后,求了皇帝借到冰蟾出来,又着了心腹护卫亲自给蔡七小姐送去。他心下满满的全是疑惑,当即对左右道:“传二公子!”

        小厮忙道:“回世子爷话,二公子两天前就去城外了,你是知道的,二公子拜在佐观主门下,每过些日子便要过去住几日。”

        蔡七要这些东西做什么用的?应该说瑶芳道长明明可以直接求了素妍,她却偏偏舍近求远,这又是何道理?怎么觉得要是瑶芳道长求素妍,要拿到这些东西,比他去求更要容易得到。

        耀东决定弄个明白,当天夜里又去了蔡府,一到二更,蔡家上下已睡下了,蔡七换了身黑色便装,领了一名会武功的丫头,小心潜离出府,骑马到了郊外。

        他们去的竟不是五谷观,而是降魔观。

        降魔观后殿香客房里,烛火摇曳,映出几个熟悉的身影:耀南与佐怒天的身影,还有一个女道长的身影。望着叠叠身影,耀东不由得心头一沉,怎的耀南也在?

        蔡七叩响房门,轻唤道:“师叔公、师父!”

        瑶芳轻声道:“七儿,进来吧。”

        蔡七推门而入。

        耀东使出最高深的轻功,如一片落叶停留在屋顶,轻轻地移开青瓦。

        蔡七启开盒子,“这是刚拿到的冰蟾。”

        瑶芳长叹一声,“我用了近十年时间,如今总算配齐了所需的药材。佐师叔,可以给耀南施药了,我会亲自为你护法。”

        耀南眸光闪闪,带着感激地看着佐怒天,又望着瑶芳,“师祖、师伯,我再也不用受心疾之苦了?”

        心疾?

        耀东心下一颤,他知晓耀南打小的身子弱,不似他和耀中一样的康健。却不想耀南竟患有心疾。

        佐怒天一脸宠溺。“耀南。你会康复的。只是这七日,你都得安心治病,药已经齐了。”他转而看着瑶芳,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

        这些年,耀南每过几日就要到郊外住几日,不是为了学艺,而是为了治病。每次发病,他自己都似能预感到一般。在素妍与家人的面前,他总是强装着平静。耀东回想起来,耀南似乎自小就比他和耀中要淡然得多,不是不可以欢喜,而是他太过欢喜就有可能牵扯到心疾。

        佐怒天听到一阵异响,厉喝一声:“谁?”整个人腾空跃起,到了屋顶,见是耀东,月色下辩不清对方的容貌,耀东只守不攻。退让闪离开跃下屋顶,借着屋里的灯光。只听耀南惊呼一声“大哥”,佐怒天收住招式,审视着耀东。

        蔡七惊道:“我们在屋里说的,你……都听见了?”

        耀东干练地答道:“都听见了。”

        耀南面露愧色,“大哥,与师祖和师伯无干,是我要他们瞒着你和爹娘的,我三岁时师祖就诊出我患有天生心疾,曾说过我也许活不过十五岁。我不想你们难过,这才求他们瞒着你们,毕竟药材很难寻觅……我……我当真不知道能不能寻全,能不能活得久些。”

        耀东一直以为自己是最称职的大哥,这一刻,才发现自己的脆弱,他的弟弟竟用这样的方式来呵护着家人免受伤害,心头一颤,“傻瓜,你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

        瑶芳道:“还是早些治病要紧。往后还得有七天呢。”

        佐怒天答了句:“把药材都移到秘室里去,那里一早已经备好了。瑶芳这几日就候在秘室外面护法,不得让任何人打扰。”

        耀东在秘室外呆在天亮,蔡七亦在一边相伴着瑶芳,瑶芳则盘腿坐在椅子上打座儿。

        她时不时睨眼瞧上一眼,耀东一双明亮的眸子似在探究着蔡七,看来这对年轻男女已心生好感,她故作未见,继续闭目养神。

        天亮之后,耀东起身告辞回到王府,次日依旧上朝当差。

        转眼间,到了腊月严冬。

        耀东又与蔡七重逢在街头几次,任与旁人如何打趣,面对蔡七时,耀东却是一脸严肃,他打小性子就活泼,就算是严肃也是带着三分笑意,让人觉得亲近。有时,他出宫经过西市,正巧遇到蔡七领着婆子、下人或买鸡鱼、或采买瓜果……偶尔,又见她在配各色丝线。

        他对她微微含笑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蔡七则裣衽欠身,没说更多的话。

        如此三五回后,耀东便觉得,他们间的相遇,似乎不是偶然,倒是他在刻意想见她,又或是她也想见他,否则,哪有这般巧的,一个月里竟遇了五六回,不早不晚,他到西市,而她也在。

        耀东今儿出宫,一路上便想,要是今儿再遇上了,便说出自己的心里,正想着,便听打小一起长大的护卫大呼一声:“世子,快看,蔡七小姐在那边挑苹果。”在一家出名的瓜果铺子里,又见那一抹熟悉的身影。

        他拿定主意,纵身跳下马背,未待他走近,蔡七已经款款回眸,见是他,欠身道:“回家呢?”只三字,却如同他们已经相识得太久,不需要任何旁的话语。

        耀东低应了一声“嗯”,就像在答一个等他回有的人,咬了咬下唇,轻声道:“上次沐休日,我已与娘说过,这几日官媒就要去蔡府提亲。”

        蔡七面含羞色,“我……还没想好呢。”这事儿,她也知道的,就在三天前,左肩王府的凌敬妃遣了官媒到蔡家提亲,既没说应下,又没有拒绝,只说过几日再与左肩王府回话。

        耀东继续道:“我娘说,如果真为你好,此生就唯你一人,就如我爹娘一般:一生一世一双人。”

        蔡七的贴身丫头见他们说话,自觉地退离到一边。

        她没想左肩王妃会说这样一句话,将头埋得更低了,心儿却在这刻莫名地跳得更厉害了,有多少女子不敢说,又有多少男子做得到,低低地问:“你……会做到么?”

        耀东道:“你若心里有我,我自为你做到。你若不嫁我,难道还不许我娶旁人。”

        蔡七一张脸更红了,如红霞铺面,带着娇羞,垂首看着地上。

        蔡家的婆子过来,道:“七小姐,果子都搬马车上了。”

        蔡七低应一声,道:“我得回去了。“

        耀东望着她的背影,大声道:“官媒上门,可别拒了。”

        她的声音,消失在人群里,虽然不高,他却听得仔细分明,“我应了。”

        耀东回到家里,凌薇将传他去静堂花厅说话。次日一早,素妍亲自领着官媒去了蔡家,蔡府上下热情的接待了他,当即就交换了庚帖,合了八字,替耀东和蔡七订下了亲事。

        耀南对耀东娶蔡七的事很是满意,早前不觉,后来耀南也知道蔡七是瑶芳道长收授的弟子,对蔡七颇是另眼相待。

        次年的正月二十八,耀东迎娶蔡七过门。

        素妍看着眼前的新人,突地忆起当年也是这样与宇文琰成亲,转眼连她的儿子也成亲娶妻。

        二月初,素妍领了蔡七入宫拜见太后、皇后。

        在凤仪宫里,得遇来给皇后请安的太子妃易晶晶,易晶晶很是好奇地打量着蔡七,这是一个清丽而脱俗的女子,都道顾小姐美,蔡七却多了一份雅;都道宋小姐妩媚,蔡七却多了一份娇俏。

        皇后对易晶晶道:“你领了辉世子妃去御花园散心,我与左肩王妃说话。”

        易晶晶在皇城的朋友不多,早前以为嫁给喜欢的男子是极好的,一成亲才知远离自己所思所想,先是被太后唤到宫里学了大半月的规矩,太后又遣了两名教引嬷嬷去太子宫,这不许做,那不许碰,弄得她好不心烦,即便早前郑晗便提醒过她,可现下后悔已经来不及,谁让她喜欢上宇文恒。

        蔡七见易晶晶有心与自己交好,也不过多的推辞,以心换心,说了自己在婆家的日子。“祖母待我极好,总是嘘寒问暖。婆母也很好,还与我一起谈论诗词,家里小叔子对我极是敬重……”

        易晶晶道:“我这里也很好,就是宫里的规矩太多,压得我心里难受。”

        二人正说话,太子宇文恒与耀东、四皇子恪三人缓缓行来,他们正说着什么话,四皇子恪的嗓门最大,似在骂什么人。

        四皇子恪与宇文恒一样,他们的母亲都生了他们一个儿子,加上端妃多年来与皇后还算亲厚,他们兄弟也颇是亲近。(未完待续。。)

    969 终章-正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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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人近了凉亭,目光齐刷刷停留在易晶晶与蔡七身上,蔡七起身行礼,耀东唤了声“拜见太子妃”,宇文恪唤了声“二皇嫂”。

        易晶晶笑了起来,依如银铃一般悦耳动听,丝毫没有大家闺秀掩嘴而笑的故作之姿,“今儿这么早就散朝了?”

        宇文恒道:“父皇见近来无甚大事,也就散了。”

        耀东问蔡七,“不是说你与母亲一起入宫的么?”

        蔡七道:“婆母陪皇后在宫里说话儿呢。”

        耀东抱拳道:“我们去宫门口候着。”

        宇文恒在耀东的眼里看到一个男人动情时才有的柔情。打趣道:“见到媳妇忘朋友,这就要离去?”

        耀东笑道:“我们夫妻不愿打扰太子和太子妃。”抱拳退去。

        宇文恪回头看着离去的蔡七背影,“蔡天祥这老贼将孙女藏得真深,要不是耀东成亲,只怕我们都不知道蔡家还有这等美丽的女子。”

        宇文恒道:“再半月,你就要娶祈小姐入府,怕要抬顾小姐为侧妃,你还不知足?”

        宇文恪微微一笑。他与顾小姐打小都在端妃身边长大,青梅竹马,又是表兄妹,顾小姐喜欢他,他对顾小姐又有情意。

        祈丞相正是风光无限,明镜候顾家又是他的外祖家,有了这两家做后盾。他日就算不是储君。那也不是寻常人能够小窥的。

        一年后。蔡七为耀东产下嫡长子。

        然,太子妃依旧没个动静。

        杨云屏心急如焚。

        宇文恪得封秦王,秦王妃祈氏、侧妃顾氏双双有孕,偏太子妃迟迟没有喜讯。只得与宇文恒提出纳侧妃的事,宇文恒驳回了杨云屏的意思,只说易晶晶成亲不过一年,亦有成亲多年才怀孕的。

        天兴十九年春,素妍听闻。太子与易晶晶暴发了成亲以来最大的一次风暴,起因是太后病重,太子至宫中侍疾,传出与太后宫一位宫女的绯闻。

        天兴十九秋,缠绵病榻半年之久的太后薨,即便请了精于医术的问心道长、佐怒天先后入宫,还是未能挽救回太后的性命。

        皇帝照例禁欲百日,独居养性殿。

        父亲如此,太子与诸皇子亦皆如此,就连许多朝臣、皇族都禁欲百日。也示为太后敬孝。

        天兴二十年春,易晶晶因反感宫廷枯燥的生活。留书出走,人还未溜出皇城,就被宇文恒给捉拿回去。自此,被宇文恒软禁宫中,再不得出宫门半步。

        就是郑晗为女儿的生活担心时,却传出太子妃有孕的喜讯,所谓的软禁,不过是宇文恒责令易晶晶于宫中养胎而已。

        而现在,蔡七已怀上了第二胎。

        素妍的嫡次子耀南,已长成为一个翩翩美少年,一旦出门,照旧引来全城轰动,引得无数女子竞相追逐,首当其冲者是阿九家的嫡次女雨苹。

        身体痊愈的耀南越发有种倾城之姿,加上他身上那几分像极了唐观的温润风雅,成为闺中女儿的顶级杀手,见者必伤。

        雨苹这些年什么事也不做,只做了一件事:那就是盯着耀南。

        一听说他出门充当护草使者,今儿也不例外,耀南一出来,她就骑马候在一边。

        阿九对此颇是无奈:“你一个大姑娘,另寻户好人家,像你大姐一般,相夫教子好好度日。”

        江雨桐年方二八,经姑母展颜保媒嫁给皇城世族罗家颇有才华的后生,出嫁之后,相夫教子。

        都说江雨桐不是省心的,而今与雨苹相比,雨桐着实太省心了,雨苹至今也不肯好好寻户人家,整日的就盯着耀南。

        耀南医术好,相貌好,人品也好。阿九委婉地请张双双去素妍那儿说过一回,素妍给的回话是:乱辈份了。

        雨苹听说这事,不以为然,“辈份?什么辈份?大房的大伯母原是什么身份,可不是大姑太太的小姑子,最后却嫁了大姑太太的侄儿……”在她看来,这是素妍故意寻的藉口,只要两人好,管他什么辈份。

        雨苹喜欢耀南,这在皇城都不是什么秘密。

        转眼间,昭华郡主西西订亲了,素妍生怕委屈了自家女儿,精挑细选一番,选了世族陈家的公子,虽皆是陈家,但因陈家嫡子嫡孙有不纳妾的规矩,素妍乐意把昭华嫁到陈家。

        昭华郡主西西,因容貌酷随其父,在皇城也是出名的美人,加上素妍又是才女,她又学得几分,世人皆知她精于布阵,就是女红也极为不错,自小就跟在老敬妃身边学主持中馈,打理内宅诸事,镇远候陈家很愿意结这门亲。

        只等着耀南娶亲就紧接着把昭华嫁出门,偏耀南的婚事却停凝不前。

        眼瞧着昭华就要满十七了,订亲快两年了,素妍未急,陈家遣了几回媒人来催着要娶人过人门。

        耀东与蔡七私下请了耀南去自家院里。耀东道:“你年岁不小了,你总不娶亲,怕要误了昭华。”

        耀南冷声道:“大哥年过双十才成亲娶妻,这会子倒劝上我,等我到了双十年华,再来劝我也不迟。

        耀东想发火,被蔡七一个灿烂如花的笑容给制住,“二弟,话不能这么说,你和昭华虽同日出生,你为长,她为幼,万事有个先后长序,你不成亲,她哪能出嫁?就算不成亲,你好歹订亲了也成,陈家那边都催几回了,早前就说等你的婚事订下就让她出阁的,这一耽搁就是两年。”

        耀南一脸无辜,早前有心疾。难以喜怒流于形色。而今身子康复了还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素日里倒是一副温润尔雅的翩翩君子模样,宇文琰见他如此,时常骂他“跟你娘年轻时在西北一样,没心没肺的样儿”,这话被素妍知晓了,与宇文琰大吵一场,她哪里是没心没肺,只是那时候还不知道如何接受罢了。“大哥、大嫂与其劝我。倒不如劝了祖母和母亲,让昭华出阁,眼瞧着昭乐也及笄了,总不能因我一个误了他们俩。”

        耀东拿他没法子,劝了几回都无效果,后来劝得急了,耀南便道:“我要唐突订亲,倘若他日遇上心头中意的又当如何?”

        蔡七问:“你要个什么样的才是中意的?”

        这一句话,还真把耀南给问住了。

        他要寻个什么样的?

        他也是不差的,竟回答不上来。

        蔡七笑道:“自个儿都不知道呢。就要寻个中意的。”

        这话说了没两日,耀南留书出走了。信里说游历山河去了,还说要去寻朱先生,朱先生从素妍等人的视野消失很久了,素妍曾着人打听过,有人说他回老家整理书籍去了,也有人说他做了世外闲散人,但到底没人见过。

        耀南走后,陈家又遣了官媒上门。

        凌薇与素妍商议一番,觉得昭华的婚事不宜再拖,就决定约下婚期。

        昭华年满十八岁的秋天,披上了红纱,嫁入陈家做了镇远候府嫡长媳。这门亲事,原是凌薇帮衬着素妍定下的,陈家的门第也是世袭的爵位,这位嫡长子也是个有出息的,无论人品才华倒也配得,最满意的便是嫡长子不得纳妾这条。

        昭华出阁后两月,昭乐(北北)也定了亲,夫婿人选不是皇城世族,而是从地方回皇城述职的都督曾驰嫡长孙曾舸,这孩子只比昭宁略长三岁,高中今科状元,来保媒的是虞家曾玉梅,说媒的是韩媒婆。又说曾家自二十多年前那场劫难后,曾驰这脉也定下了不纳妾的家规。

        素妍与凌薇都很满意,宇文琰依旧不放心,抽空考核了曾舸的才学,文才自是不错,武功马马虎虎,既然昭乐中意,他未说多话,算是应了。

        老王爷知耀南、耀中得了相州几县为封地,特意去了相州,选地敕造相郡王府和安阳候府,两座府邸相邻而建,只等两个孙儿娶亲就要搬到封地居住,不曾想等来的消息竟是相郡王耀南留书出走寻名师去了。

        这些个孩子……

        大了不由人。

        左肩王府的上辈们对此颇是无奈,唯有素妍云淡风轻地,竟吐了口气道:“我便知道,早晚有一日,这孩子也是要去四下走走的。”

        耀南深受唐观教导,唐观没少与他说琼州的海潮风景,北国的千里冰封,西边大漠的落日黄沙……耀南一直就向往着外面广阔的天空,也想着有朝一日离开皇城,却饱览北齐的美景,如朱武,如附庸山人,如无名子……像那些他所知道的名士前辈们一样。

        当素妍说着话,眸光里闪着醉人的光芒,她何尝不是羡慕的呢。

        但她,只能呆在皇城,呆在这左肩王府。要是有朝一日能走出去,再如幼时学艺那般,领略一番天下的美景该是一件多好的幸事。

        素妍曾与宇文琰说过自己的想法,不知怎的,连凌薇也知道了。

        凌薇第一个就不乐意,道:“你如今也是做祖母的人了,且留在皇城替耀东和七儿夫妇带带孩子,就如我一般,安享天伦可不是一件好事么?这么大的人了,不是小孩子,别一日一个想法。”

        素妍抿嘴,可心里还是记挂着出去走走的事。早些年,因要养育几个儿女,而今他们也陆续大了,总想再出去走走。

        天兴二十二年十月初一,素妍还在睡梦里,被江家前来递消息的下人吓得顿时没了睡意:“禀小姑太太,老太太没了……”

        “你说什么?”素妍惊声一问,身心俱颤,就在前几日回娘家探望虞氏和江舜诚,虽说年纪大了,可他们的身子原是极为康健的。

        岁月如梭,她突地忆起,虞氏和江舜诚已是八十高龄了。

        不,一定是她听错了。

        下人又重复了一遍:“老太太没了。走得很平静,今儿晨起精神很好,还让丫头婆子们服侍她沐浴更衣,一整天什么也不想吃,只想喝点清茶水,呜呜……谁曾想,今儿二更时,她正与大太太、二太太、三太太他们聊着天,还说不知六老爷他们一家何时归京,说着……竟睡了过去。”

        人上了年纪,尤其是冬天,就爱打瞌睡。

        “过了一会儿,大太太要服侍老太太用茶点,没想竟唤不醒,人已咽气了。”

        虞氏没了,对于江家来说这无疑是一场灾祸。

        次日一早,素妍奔丧去了。

        江舜诚在一夜之间似又苍老了许多,他与虞氏恩爱一世,夫妻贫贱同、荣华共,从来都是夫荣妻贤的模样,而今一个去了,他似一夜未睡,见着素妍,唤声“妍儿”老泪纵横。

        沈氏领着二房的李碧菱等人早早支起了灵堂,白色的幡,白色的灯笼,白色的冥钱……还有着一袭白衣素缟的丫头、婆子、孝子、孝孙、孝媳们。

        慕容氏、杜迎秋跪在灵堂,早已经哭成了泪人。

        尤其是杜迎秋,自她过门后,虞氏待她极是体贴,在她看来,虞氏是世间少有的好婆母,直哭得浑身打颤,失了力气。

        那年,虞氏和江舜诚年满七十,吩咐了儿孙早早备下上等寿材,笑说他们若是有朝一日去了,还让他们合葬一处,恩爱了一辈子,也不想再分开,就算到了地下也好彼此作伴。

        “爹,娘是寿终正寝!”

        江舜诚微微点头,眼里的悲伤依旧,“她的身子自来比我的要好,还以为先走的人是我……”未想却是虞氏。

        文忠候老夫人没了,在城外选定的墓地旁,早早就有各家交好的亲友搭起了祭棚,大路两侧都是洁白色的棚子,煞是壮观,就连整个皇城的百姓都知道“江家老太太没了”,这可是风光一生的女人。

        十月初八,江家在一片雷动的哭声中安葬了虞氏,这么多的孝子孝孙也看呆了大路两侧的百姓。

        十月初九夜,江舜诚召了各房儿子、儿媳到如意堂花厅叙话。

        “为父老了,你们娘走了,我也活不了多久。我与你娘早前约定好的,谁若先走,后走的这个就与你们兄弟几人交托到后事。”

        江书鸿低呼一声“爹”,眼泪扑簌簌的落下。(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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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70 终章-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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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舜诚微微皱眉,“你的年纪也不小了,也是六十出头的人,如今四世同堂了。”他轻叹一声,“除了六房不在,其他几房都在,你们各房嫁女、娶儿媳、孙媳公中大库房都是出了嫁妆、聘礼的,虽说六房的十一、湘湘是在西北成的亲,但府里都是把该有的那份送到的。六房那边还有个十三尚未成亲,你们好歹也得给他备一份。”

        他打了手势,大管家捧了份盒子过来。

        江舜诚让大管家念了一遍,他开始分派起家业、田庄、店铺,“大房、二房人口多,自要偏着些,但因二房这些年过得最好……”

        江书鲲忙道:“爹,你还在,我们不分家。”

        而他老了,终有一日是要走的。

        他使了手势,“听我说完。”

        “大房人口多,拿公中的三成;二房底子厚,领公中的一成;三房儿女虽大了,就按常理走,领公中的一成;四房虽有镇国公府的陪嫁,但到底各是各的,给四房一成五;五房底子最薄,分公中的二成;六房不在皇城,这些年对他们颇有亏欠,我瞧着也分上一成五。”

        几房人,早前何氏担心自己的儿女大了少了聘礼、嫁妆,可这些后来都是公中库房给预备的。虞氏发了话。早有大房、二房传字辈的孙儿都是公中拿钱给娶妻成家的。到了三房这里也不好厚此薄彼,也照了以前的例。只是奇字辈的曾孙们,曾是各房拿银子备的聘礼、嫁妆。

        江书鸿夫妇心下自然欢喜。

        江书麒也不说话,他算是仅次于大房的,五房的日子最是拮据,各房人都知道。因着他年轻时犯过贪墨案,仕途略显艰难,即便他做得很好。也只做到了工部郎中的官位,想当年江南贪墨案犯过的众人,许多人做了一辈子的知县,江书麒对此很知足。

        这些家业,原是虞氏一早就分配好的,哪房得多少,分哪些田庄铺子、别苑房屋,她都归整好了,分成数份,又用红绳绑了。上面再系根纸条,清楚地写着“大房江书鸿”、“二房江书鲲”等字。

        江传堂不想招惹何氏。回头让何氏知晓了自己发得比三房还多,又该要絮叨啰嗦起来,“祖父,我们四房得一成就行……”话还未落,便见坐在一边的孟氏瞪了他一眼,虞氏没了,江家早晚都要分家的,一早就说好了,这文忠候、平国公府一分为二,其他几房的人都要搬出去,从今往后,这里是文忠候和平国公府。

        多得些家业也好,江传堂如今也有自己的儿女了。

        孟氏曾以为自己是个淡然,待她做了祖母,也知道偏疼着自己孙儿、孙女,也明白了凌薇说的,“只要我孙儿们好,我就好”的真正含义,没想她淡然一辈子,竟把几个孙儿们疼到心坎上。

        江书鲲道:“爹,把我那一成分给大哥和三房吧。”大房理应得的多,大房的人口最多,三个儿子生子娶妻,如今光是奇字辈的孩子就有十几个,有的已经娶亲,有的还等着娶亲,这将是一笔不少的开销。

        江舜诚道:“早有规矩,这是父母留下的家业,又称为富贵连年,是长辈留给你们的福运,你若怜着他们,自回头另给旁的就是,但长辈留的你得拿着。便是妍儿那里,我也另备了一些田庄、铺子和金银,既是长辈留下的福气,自不能少了她的,你们明白,江家能有今日,与妍儿的帮衬分不开。”

        他也不瞒着,另取了一张纸出来:珍珠头面一套、白玉头面一套,又田庄一座约有一千二百亩,店铺两家,又有字画若干。

        给几房人看过,江舜诚道:“明儿一早就给妍儿送去。”

        江书鸿中规中矩地应了。

        江舜诚又道:“我若不在了,你们各房人记得手足相携,别整日盯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更要记得帮衬着你们唯一的妹妹,妍儿这些年没少为你们几个谋划打算,你们哪房人都得过妍儿的帮衬,莫寒了妍儿的心。”

        众人连连应声。

        江舜诚若有所思,虞氏没了,他只怕也活不多久,他已经是八十多岁的人了,古语说:“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请自己去”,是到了他自个寻去黄泉路的时候。“大房、二房他日可在府中花园交界处建一座高墙,从今后,一府划过两府。二房的府邸看似小了些,大房人多,老二夫妇就多担待些。”

        江书鲲一脸无所谓,二房的日子过得最好,江传达又会做生意,哪月没有几十万乃至上百万两银子的收入,还一切都多亏了昔日的素妍,笑道:“不碍事的,要是我们那边小了,我出个高价把隔壁王家的府邸买下。”

        江舜诚微微点头。

        江书鲲又道:“他日各房要搬出府去,我再给他们每人十万两银子置办家业,爹就放心吧,有我和大哥照应着,不会让他们吃苦头。”

        江舜诚露出欣慰地笑。

        二房有钱,丝毫没将钱财看在眼里,十万两银子在各家是一笔小数目,但对二房来说,就跟拔了根鸡毛一般。

        江舜诚这晚交托了分家的事,将公中的财产都细细分割了,回内室睡下,然而,这一躺下却再也没有醒来,待下人们发现他去时,已经是三更时分。

        江家各房如临大敌,云集如意堂嚎啕大哭一场。

        素妍得到消息,刚失母亲,这会儿父亲又没了,哭得昏厥过去。

        想到前世点滴,能看父母寿终正寝,心下倒也安然许多。

        从江书鸿手里接过父母留给她的那“福气财产”,悲从中来,“怎还给我了?”

        江书鲲道:“这是父母的意思,你虽是出嫁的女儿,但我们做哥哥的,从来没拿你当女儿家看,你和我们是一样的。”

        江家刚办了老太太的葬仪,又紧着办了江舜诚的葬礼。

        两场葬礼一办完,素妍就病倒了。

        而江家那边,江书鲲依照约定,给三房、四房、五房各备了十万两银子的置家费,十万两银票每房都没少,就连何氏在内,也是欢欢喜喜地搬离了住了几十年的文忠候府,搬到一早虞氏与江舜诚给他们置下的各处院子,虽说那里的院子没有文忠候院大,到底够他们每房人住。

        何氏很高兴,她正想着把“嘉兴伯”的匾子挂到门上去,她也算是嘉兴伯夫人,恨不得让所有人知道她丈夫也是封了爵位的。

        江传堂领着母亲妻儿,自搬到了城南的“江府”。如今杨文馨打理自己的嫁妆,又从公中分了一份家业,瞧着也是丰厚,看得孟氏心里直乐。

        五房的江书麒虽有诸多不舍,但因父母有言在先,又得江书鲲给的十万两银子,不好多说,收拾了东西,带着妻子儿孙离去,倒与四房江传堂继续做了邻里。

        搬到城南宅子后,江书麒与江传堂一商议,在中间的高墙上开了一道小门,也好让孩子们任意行走两府,他隐约听江书鸿与江书鲲也是隔断两府的围墙开了一道样的门。

        转眼又过了大半月,这日江传良从外面回来,神色古怪地进了文忠候府的上房,曾经的睦元堂。江舜诚夫妇不在,谁也没提入住如意堂的事,无论是哪个儿孙、太太,想念江舜诚了都可以到哪里坐坐。

        江传良道:“爹,你知道这些年为甚六叔不回皇城么?还是十几年前提过要把十一送回来读书,后来却又没了动静?”

        沈氏一脸惊色,江书麟去西北有二十多年了,夫妻二人在那边亦育了两子一女,女儿湘湘在六房里排序第二。

        江传良斥退左右,故作神秘地道:“这还是二房的传远上回喝醉了酒透的口风,原是六叔在西北纳了妾室!”

        江书鸿顿时暴跳起来,跺脚道:“胡说!你祖父有遗命在先,谁敢有违家规就得逐出宗族家门。”

        沈氏也觉得这话在理,要是早前江书麟,犯一下错还有可能,经历了这许多,几房书字辈的、传字辈的哪个不是谨慎小心的,而今一个个也都大了。

        江传良道:“爹,我说的是真的。这事儿,二叔那儿一早就知道,他们在西北过呆过,西北的故人不少,定是不差的。”

        隔日,江书鸿请了江书鲲喝酒。

        酒席上,提及到此事。

        只要江书鲲否认,江书鸿只会信他。

        江书鲲迟疑一阵,正待问出是何知晓的。

        江书鸿却道:“你别问我如何知道,只说是真是假?”

        江书鸿身为长房长子,如今正担着皇城江家的族长一职,这可是他手头犯的第一桩违背祖训的事,自当秉公而断。

        江书鲲低声道:“这事儿原怪不得六弟,柳氏怀上次子时,他一次喝醉了酒,竟沾染了一个好人家的邱姓小姐,只怕一早就是设计好的。边城那种地方,大哥不知道有多枯燥乏味,尤其是那里的乡绅为了攀上有势力的,会想破脑袋把自家的妹子、女儿送去攀亲。六弟原想瞒着柳氏,谁曾想,三月后邱小姐寻上柳氏,言说自己怀了身孕,柳氏自不敢信,问了六弟,知是六弟的骨血,这……这才……”(未完待续。。)

    971 终章-驱出族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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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书鸿问:“这是哪年的事?”

        江书鲲细细回想,“是天兴五年的事。爹娘年纪大了,我不敢说出此事,生怕他们动怒伤身。”

        而今已经是天兴二十几年……

        也就是说,这侍妾生的孩子都有十多岁了,难怪这么多年江书麟不归皇城,有几回江舜诚写信去催,只推说边关事务繁重,他身为守将不能脱身。

        柳飞飞也是个心善的,见邱小姐有了身子,只得忍痛给江书麟纳为家中做了姨娘。

        江书鸿冷声道:“若只一回便罢,我怎听说他还纳了两房?”

        江书鲲面露诧色,“不是只一房么,怎成两房了?”

        江书鸿抬了抬手,原是诈江书鲲的话,“当我听错了。二弟当知道,而今我新执族长一职,万不能违了爹订下的祖训家规,江氏族里还有那么眼睛盯着那儿。既然六弟违背祖训在前,照着规矩,他就不配领爹分给六房的家业,他的那一份我也不得,就统络搁到族里去,赚了银子给族里人享用。”

        爹娘不在了,各房人谁不是为自个打算。

        二房财大气粗,自不看在眼里,但江书鸿看在眼里,六房所得的东西亦得不少呢。他从来不知道父母一生竟攒了那么多好东西。一直看他们勤俭节约。原来也有不少。

        江书鲲面露窘色,“这原是应该的。”他本是武人,没有江书鸿那么多的弯弯绕绕,心里暗想:他是族长,要是带头犯了的矩,往后如何管教族人。但他不同,他只是二房的人,要是背里帮衬一把江书麟也不无不可。

        数日后。接到父母双亡消息江书麟领着妻儿归来,跪在如意堂的灵堂上哭成了一片。

        哭得正伤心,江书鸿却领了执法副族长及几个族人从外面进来,一脸冷漠地看着江书麟。

        “大哥……”

        “还有脸叫我大哥。”江书鸿厉声道,“父母在世,写信催了多少回,如今回来了,见不着了,你又哭给谁看?你在西北违背祖训家规,擅自纳妾。别以为我们不知,江家没有你这等视祖训家规无物的不孝子孙。来人,将不孝子江书麟捆了!”

        “大哥!”江书麟惊呼一声,柳飞飞与长子十一更是满脸惊容,这么多年,以为瞒得很好,没想还是被江家人知道了,他们不归,便是害怕有这一日。

        “要是爹娘在世,只怕早被你给气死了。你既犯了祖训家规,我身为族长,又是嫡长子,理应严惩,更不能因你是我兄弟就轻纵放饶!来人,捆了!”

        素妍得了消息,马不停蹄地赶到江家,而江书鸿父子已押了江书麟一家去了乡下族里的宗祠。

        她又再度乘车赶往宗祠,远远地就见江氏族人们围聚在宗祠外面,当年随江舜诚从晋阳过来的十户人,江家人丁兴旺,不到二十年时间,就有一百五、六十口人的族人,男人们站在内祠里,女人们则聚在外祠,正指指点点地议论着。

        “太过分了!怎能违背祖训。老祖宗定下祖训家规,全是为了我们好。”

        “真是不孝子,族长这回怕是被气得不轻。”

        韩媒婆如今的年纪大了,喜欢住在乡下宗族里,有几户早前原与她相识,又有两家与她算是交好的,住在乡下可与她们闲话家常,因各家原是一早相识,迁到皇城后倒没有思乡情绪。

        江书鸿捧着《族长令》正朗声宣读江书麟的种种不孝之举,除了在外面偷纳侍妾外,带有他心无孝念,二十多年不回皇城探望父母之条。

        江书麟被捆得五花八绑。

        三房、四房、五房的人也都到了,江书麒只觉不可思议,何氏颇有些幸灾乐祸,她才不管谁犯了祖规,不是她的夫君、儿子就好。

        江书鲲铁青着脸,他不希望江书鸿逐江书麟出江家,但这是不可能的,新官上任三把火,他不在意族长一位,江书鸿还想寻出些事来给自己立威,也要证明自己是江家新一代的掌家人。

        柳飞飞吓得面无血色,不停地磕头:“大伯,这不关书麟的事,是我让他纳妾,是我的错!邱氏怀了他的孩子,到底是他的骨血呀!是江家之后……”

        “江家的儿郎只有嫡出,没有贱种!你这是在抵毁我江家高贵的血统。来人,将江书麟逐出江家,在族谱上记下‘江书麟犯纳妾之过,除名,其妻儿一律不得入族谱。’”

        不承认江书麟是江家的儿子,也不承认柳飞飞是江家的媳妇,就连他们的儿女都一并不认了。

        对于江书鸿的说辞,女人们很是受用。

        这不仅维护嫡妻子女的权利,更让她们觉得自己的地位不可动摇。越发面露鄙夷之色的议论起来。

        “太不像话了,这么多年不回皇城,原是违了祖训,该罚!”

        江书鸿为示公允,朗声道:“老候爷原留与六房的家产现在一律充到族里公中,着执法副族长代为打理,赚了银子,用于族学、修缮祠堂,接济族里贫困所用。”

        皇城江氏一族,家家都过得极是殷实,压根没有贫困的。

        正因为如此,江书鸿才需要一次建立威信的机会,双手叉腰,目露威严地扫视着族人。

        族人听说有东西充到族中,个个都很欢喜,这就意味着各家到了年底又能得笔额外的银钱度日。

        江书麟没了去处,连虞氏要留给他们六房的院子也被充到族里公中。

        江书鲲见族人将江书麟赶出宗祠,在相隔三里的地方。方接了他们一家。

        江书麟气愤填膺。“是不是你说的?是不是你说的?”

        不等江书鲲答话。江传远厉声道:“六叔做错了事,还怪我爹吗?那事大伯一早就知道,早前顾忌祖父祖母年纪大,生怕他们生气这才支字未提。”

        一早就知道,但为了年迈的父母,这才按下。

        这,原是江书鲲叮嘱儿子们说的话。

        但二房是最先知晓江书麟在西北纳妾的事,江书鲲虽不知大房怎么得了消息。轻声道:“到我府里住一阵子。”

        江书麟只觉活了大半辈子,从未像今儿这样耻辱过,僵持着不肯上车。

        素妍已经乘车赶至,站在不远处,看在比自己苍老一截的柳飞飞,许是西北的风沙过大,又或是常年的西北生活太过艰苦,让柳飞飞显得有些年老,即便衣着一袭鲜亮的袍子,到底是老了。

        “师……师姐……”

        “糊涂!”素妍吐出两字。没有对柳飞飞亲近,只有满脸的责备。“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也帮不了你。父亲在世时,为什么弃了晋阳西岭江氏族人,那是因为族里有人屡屡有人违背祖训家规,他实在管不了,只得弃下。而这回……”犯了祖训族规的却是江书麟,如果江舜诚活着,只怕会气得不轻,“既然你们二十多年不回皇城,我想你们不愿意留在皇城了。”

        柳飞飞想要争辩几句,“师姐。”才发现言语的苍白。

        她想回来,皇城可比长平县要好许多,可早前不敢回来,如今江书麟被逐出江家祠堂,也不能再回皇城了,只怕走到哪儿,都有人知道江书麟犯过族规,这就像一个犯过杀人罪的人,他的身上印下了一生都抹不掉的烙印。

        素妍道:“既已回城,且去我府里住几日。你们住二哥那儿,回头大哥知道了,指不定又会训斥。”

        江家近来的事够多了,素妍不想招惹太多的事。

        领了江书麟夫妇与传涛、传胜兄弟俩往左肩王府去,挑了座院子,将他们一家四口安置下来。

        传涛已在边城娶亲成亲,娶的据说是一位副将的女儿。

        传胜亦到了说亲的年纪,柳飞飞原想在皇城找一个,如今瞧来只怕不成了。

        江书麟出了几回门,遇到几位故人,见了程小勇、杨云简等人,都知道他被长兄逐出宗祠的事,颇觉得没面子。刚过正月十五,江书麟便再也待不下去了,只觉如今的皇城全都改变了模样。没有父母,而今各房人分散居住,还多了一些陌生的晚辈面孔。

        素妍说服了江书鸿,从江家取了父母的灵位来,小心包好,安慰江书麟道:“到了西北,六哥新开一族。这是爹娘的灵位,你小心带着,到了西北仔细供奉。”

        临走这日,江书鲲领着江传远兄弟赶来送行。

        江书鲲当着素妍的面,给江书麟塞了十万两银票,“对搬出府里的各房,我各给了十万两,到了你这儿,也不例外,你且拿着。父母留下的家业虽没了,我多给了二万两,往后领着你的妻儿一家安心度日,别再做荒唐事了,你远在西北,我也看顾不上。”

        江书麟呜咽着哭了一场,领着妻儿离去。

        素妍泪眼朦胧,看着那小小的马车化成了黑点,只见江书麒与江传堂骑马奔来,“六弟(六叔)呢?”

        素妍抬手指着远方,二人骑马快奔,终于追上了马车,江传堂喘着粗气,“昨儿听说你们要走,我娘亲自做了些糕点、卤食,让你们一家路上带着吃用。”

        江书麒道:“还有我备的一些礼物,当是送给湘湘及大侄孙儿的,聊表心意。”

        江传堂又道:“三叔原说要来的,可是今晨被事耽搁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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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72 终章-病重

        江书麒鼻翼里挤出一丝冷笑,“老三自来与大房的人就较亲厚,出了这种事,自是站在大房那边,哪里再肯来见你。”

        然,江书麒却说错了。

        此刻的江书鹏正站在遥远的山坡上,远远地眺望着化成小黑点的马车。

        书麟,就怎可犯这样的错?

        难道你忘了,那年父母要回晋阳,那晚对我们兄弟讲的话么?宠妾之祸,不可忘呀!

        送走了江书麟,素妍就病倒了,许是那日送行风太大,染了风寒,吃了两日药,却不见好转。

        这日,她正睡得昏昏沉沉,只听床前传来一阵呜咽之声,猛地启眸,却见榻前跪着一人,不是耀南还有谁?

        “耀南!”

        “娘,你没事便好。”耀南见她醒来,那泪珠儿更像断了线的珠子。

        她重重地锤打在耀南的胸前,“你这个坏孩子,这两年野哪儿去了,怎的也不往家里送封信?”

        耀南含泪呼道:“娘,我想你了!”

        “回来便好,回来就好好地寻个好姑娘成亲过日子。相州那边,你祖父把相郡王府给建好了,他还是不放心,还亲自呆在封地替你和耀中打理封地,竟把相州境内的河渠修得不错。”

        耀南回家,素妍的病也好了大半。人也精神了不少。

        陪素妍说了一阵话,耀南回了自己的院子,耀东听说耀南回来很是诧然。

        “你哪有这么好回来瞧娘?难不成是听说娘病了?”

        耀南尴尬一笑,从怀里拿出一页书稿,“大哥瞧瞧这个。”

        “《岭雪传》!”耀东瞪大眼睛。细细瞧下去:

        “皇城世族江氏有女。小字岭雪。貌若桃李,容似明月,顾盼转辉,年方二八随父回故省亲,偶遇晋阳名士唐观,字云游,俊美风流,心生爱慕。以诗传情,情定三生。江父许下其诺,若观中仕许以为妻……

        悲乎,唐观为情孓然一生,唯以情诗留世寄怀,以示追思。与岭雪毗邻而居,静默守护,但求多闻琴音、诗词,以此为慰。

        终,病体沉疴撒手人寰。远山失色,江河悲鸣含恨而逝。岭雪闻言。悲伤不已,夫王追问其由“你何以悲?”岭雪答曰“观去也!”夫王怒极,拂袖而去,“孤宠你数载,你竟心系于他!”自此,岭雪失宠,郁郁而终。临终求其子曰“母唯此一愿:生难与观相依,死定与他相随。”

        这是一遍写素妍的野史小传,更离谱的事上面竟然说素妍与唐观原是有情有意的一对,后素妍因才貌出色被皇族权贵相中,被迫嫁给皇族亲王,婚后虽育子女却过得并不快乐,后因年老色衰失宠夫君,只得郁郁而终,临终前托付其子,要让她的灵魂获得自由,让她可以追寻真爱。死后,她竟与唐观合葬一处,留下了“生难相依,死定相随”的遗言。

        “胡说八道!”耀东抬手就将《岭雪传》撕了个粉碎,“皇甫澈是谁?本世子要将他千刀万剐!”

        耀南双眸含泪,垂首道:“唐先生在晋阳老家病故了。”

        “什么?”耀东还能记得唐观的温润风流,两年前唐观便说要回故土一趟,那日素妍得了消息,特意请他过府用宴,晚宴上宇文琰没少给他脸色瞧,还惹得素妍颇是不悦,说他没了男人度量,宇文琰反道:“这么多年,他习惯瞧我脸色,我要对他笑,他反觉不舒服。”

        不曾想,那次一见竟成永诀。

        耀南满是伤感,“待我得到消息赶到晋阳时,唐先生已经下葬,晋地一带的名士参加了葬仪,这篇《岭雪传》便是晋地年轻名士皇甫澈所写,这在晋地流行很广,我……我以为娘……再看着上面的时间,好似娘在两年前失宠,我以为……就连夜赶回来了。”

        “我要杀了皇甫澈,竟敢胡言乱语,他这是要坏了娘的名节。”

        “杀了他又有何用,如今这篇《岭雪传》在晋地传播甚广,又写得神情并茂,感人泪下,只怕要制止已经来不及了。”

        若是杀了皇甫澈,这篇野传小史会流传更广,人们总是对于旁人不许的,反而越发挂怀。

        耀东明白,在素妍心里,唐观不仅是知音人,也是相伴几十年的好友。

        唐观一生未娶妻纳妾,为了晚年有所依靠,只过继了侄子唐十为子,没想就这样孤独地去了。

        “耀南,这事儿别让娘知道。姥爷、姥姥去后,娘的身子大不如前,加上六舅那边的事,也受了不少打击,你……莫再给她添堵了。”

        但,《岭雪传》还是经过南来北往的客商、游子传到了皇城,好奇心重的人,不由得打听起野史小传里那个才貌倾世的贵门江氏女来,文人们更愿意相信,当年的江素妍心中倾慕的乃是唐观,而不是身份显耀的宇文琰。

        对于他们来说,素妍年轻时的绝代风华,那是天下无数女子难及的风姿,她的人,就如她的字,她UU小说妩媚娇艳又不失风骨的百花一般令人折服。

        也只有一代绝世红颜,才能让唐观终身不娶,倾尽千金与她毗邻而居,静默守护。

        当宇文琰无意间看到那篇传记,少不得大怒一场,夜里追问素妍:“当年,你没对唐观动过心?”

        素妍先是一愣,“你怎好好问起他做甚?以前你亦问过我,以我的性子,我若不喜欢你,又怎会嫁你。唐观虽好,我只是欣赏,对他有感动,却无儿女私情。”

        宇文琰对她的回答很是满意,将手一扬,以手为枕,笑道:“我与一个死人较什么劲儿,都怪那个皇甫澈,好好的写出那样一篇来传记来做甚?”

        “死人……”

        自从江舜诚夫妇相继过世。素妍连失双亲。顿时只觉自己守护的东西便轰然倒塌。“你……在说什么?”如今依旧让她支撑的便是几个儿女。

        难道她并不知晓!

        她近来身子不好,太医说她是不堪打击方才病倒的。

        宇文琰再不肯说。

        素妍若有所思,想再追问,但她知道,宇文琰最爱吃醋,这么多年最爱吃的还是唐观的醋。

        心里微微一痛:唐观没了么?

        他不是说要回晋阳省亲,等过些日子就回皇城,这一去竟是两载。

        没有再见唐观。听到的却是他的死讯。

        唐观,那个温润如玉的男子,总是那样云淡不惊的笑,谦谦君子,令人欣赏,令人爱怜。

        如若那时,她最先遇到的是唐观,也许会选他为夫。只是,她到底先与宇文琰先订亲,而宇文琰已经驻扎在她的心底。

        次日。宇文琰上朝之时,素妍还在睡梦中。

        蔡七听闻素妍的病情似又重了。唤了懂晓医术的耀南来,耀南诊脉之后脸色俱变。

        蔡七催促道:“二弟,你倒是快下方子,婆母又昏睡过去了。”

        耀南迟疑支吾道:“还是……请佐师祖或问心道长来瞧!”

        凌薇一听这话,就知素妍的病不轻,急道:“你在说甚混话,你的医术原就不差,快下方子!”

        北北新嫁,如今连耀中也长成翩翩少年郎,此刻瞪大眼睛,愤愤然地看着耀南。

        耀南扭过头去,“大嫂请佐师祖来就是!”冲出琴瑟堂的内室,一古脑奔至后花园,耀中紧跟其后,只见耀南跑到凉亭失声痛苦起来,“怎么会……她怎会病得这样重?”

        一道黑影投射地上,耀南方才留意到耀中,“你……”

        耀中恨恨地道:“娘的病到底怎样了?”

        “她……没事,只是染了些许风寒。”

        耀中嘴角一扬,露出几许冷笑,“二哥这话当是骗谁呢?要是娘只是风寒,你怎会哭成这样?”

        耀南不想说,既然耀中要知道,就直言告诉他,“这事儿,只得我们兄弟知道,娘的病很重!已是郁郁成疾,调养好了能活些年,若是不然……”

        “若是不然又将如何?”

        “也就是这两日的事。”

        “你胡说!你算什么郎中,你那点医术,便是我也学了几分。”耀中骂了几句,生气地调头离去。

        宇文琰听说素妍病重,回到家里,静默地守护在爱妻的身边。

        素妍便这样昏昏沉沉地睡着。

        梦里,似回到了前世,得到母亲病死狱中的消息,看到父兄被推至西菜市口斩首示众,江家父兄的血染红她的鞋,她泣不成声,嘴里一遍遍地轻呼着:“爹!娘……”如此往复,都是记忆里最惨烈的画面。

        宇文琰特意与皇帝告了假,相伴在素妍的身侧,即便吃了药,依旧看她一点点地消瘦下去。

        皇帝与皇后得晓素妍病重,也相继出宫探望,而素妍一直都在昏迷中。

        皇后问蔡七:“王妃早前都好好的,怎的突然就病是这般厉害?”

        蔡七轻泣着道:“自打老文忠候夫妇过世后,婆母的身子就大不如从前,去岁染了场风寒后,就一直在吃药,虽是调理着,却不见大好,时好时坏……”

        早前,连着素妍在内,都以为只是一场风寒,谁能想到,转眼间却变成要命的病。

        宇文琰镇日衣不解带地服侍在榻前,耀南也是跑前跑后地忙着。

        这日里,天气晴好,空气里飘散着蔷薇花的馨香。

        素妍迷迷糊糊中醒来,便听白茱在外禀道:“王爷,佐观主陪无名子道长到,是特意来瞧王妃的。”

        “快请!”宇文琰对自己一早忽视了素妍的病而愧疚。(未完待续。。)

    973 终章-后世留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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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素妍自觉从未有过的清明,这一刻她辩清了前世今生的点滴,在她前世临死那刻,她只得一个心愿:来生,定要守护家人的平安,看父母寿终正寝。而今心愿达成,今生无怨无憾。有她深爱的丈夫、儿女,但他们都学会了保护自己,这一生她求得了岁月静好。

        无名子进了琴瑟堂,与佐观主交换了眼色,独自进了内室。

        “是无名子师叔……”她突地忆起,待字闺中时,朱武说她当配唐观,就连无名子也说过类似的话。

        “听说你病了,我来瞧瞧你。”他是穿越而来的人,他知道《岭雪传》就是误导,就连当年他相信上面的真实,以为素妍是被宇文琰所弃而郁郁而终,事实是素妍是病故的,直到她死,她都深得宇文琰之心。

        “师叔,我定是好不了了。”她语调轻柔,“我昏迷时,听到了阿琰的哭声,还有耀中在哭……”她启眸看着面前的无名子,是这样的精神,这样的飘逸,如今他的年岁亦不少,得有五十岁了,看上去不过三十多岁的样子,神采奕奕,“无名子师叔能卜生死,我……还有几日可活?”

        他伸手探了素妍的脉搏,“要见何人,想做何事。都早早安排。”

        看来。她的时日不多了。

        素妍没有悲怆。反而是一种释然。

        西西、北北嫁人了,耀东是个好兄长,自会看护她们,他们所嫁的夫家亦都不错。不求女儿一生荣华,但求她们今世安稳,岁月静好。就剩耀南和耀中的婚事还没着落,而这两个孩子有凌薇和老王爷把控着,她也勿须担心。

        凌薇疼爱耀南。自不肯委屈了耀南,定会给耀南觅个好的。

        老王爷对耀中也是如此,只是耀中不像耀东、耀南,年纪不大,正妻未娶,竟先有了两个美貌通房,其中一个还是官家庶女。素妍私与与宇文琰,“只怕耀中是个多情的,许如老王爷一样,他日得妻妾成群呢。”

        宇文琰只道:“三个儿子。总不能个个都如我一般专一钟情。”

        耀中原是老王爷带大的,只怕是不会唯有一妻的。

        素妍悠悠道:“让七儿把我几个哥哥请来。”

        蔡七排序第七。因是蔡天祥最喜欢的孙女,一直未取满意的名讳,七儿、七儿的就叫了许多年,也至蔡七就成了她的名。

        半个时辰后,江家的各房当家人及太太都陆续到了,云集在琴瑟堂的花厅与偏厅里,对于素妍的突然病情加重,人人都感到意外,一问之下才知早就病了的,不过是左肩王府的人瞒了下去。

        江书鲲颇是愧疚,身觉身为兄长,竟疏于关心幼妹,也至妹妹病入膏盲尚不知晓。

        素妍审视着哥哥们,目光短暂地停凝在江传堂身上,他自小得素妍喜爱,此刻心头一酸,一没忍住,眼泪滚将下来。

        素妍微微一笑,依如从前那样的灿烂如花,“只可惜见不着六哥了。能守护江家平安,看父母寿终正寝,素妍此生无悔了。”

        江书鸿含着泪,想到不久前父母双亡,而今最年轻的妹妹也要离世,心下一痛,却流不出来,他是长房兄长,不能在弟弟们面前失态,更不想让素妍知晓病情。

        江书鲲抹着泪,垂首听素妍说话。

        “大哥、二哥、三哥、传堂和五哥,你们个个都要好好儿地活下去,看到儿孙满堂,活得鹤发鸡皮……”

        江书麒忍俊不住,第一个失声痛哭,他怎么也没想到自父母离世后,兄妹里最先去的会是最小的素妍。

        太医与佐怒天亦私下告诉了众人,素妍怕是不行了,病入膏盲无力回天,已示意耀东夫妇早些置办棺木

        素妍想要坐起来,江书鹏扶她半坐病榻,“哥哥们,我的日子怕是不多了,我想单独与你们每人说说话。大哥留下,你们都先出去吧。”

        江书麒与几个哥哥,又江传堂出了内室,江书麒看着偏厅里候着的耀东、耀南等,带着责备地问:“她怎的突然病得这样重,早前也不通晓我们知晓。”

        蔡七知江家人此刻心痛如焚,“姥姥、姥爷去后,母亲染了风寒,身子大不如前,也请了太医,早前都说是风寒,却不见大好,两日前突地就病得重了……”素妍是个好婆母,别家的婆母不会告诉儿子:若真对你妻子好,此生你身畔就唯她一人。就算是凌薇,也从来不曾告诉过宇文琰这样的话。

        耀东私下告诉蔡七,他这一辈子,不纳妾,也不会再碰别的女人,他羡慕姥姥、姥爷那样的夫妻。

        琴瑟堂外院厅堂上,候着江家的子侄儿孙们,一个个聚在一处,但凡能赶来的,亦都大了,正等着里面的一声通传便进去见素妍。

        素妍看着垂首的江书鸿,她的大哥也不再年轻了,今年亦是六十多岁的人了,连着江传嗣如今亦有四十多岁近五十的人,这一生,恍如大梦一场,却是一场极好的梦。“六哥的事,大哥心里也不好受,大哥袭了候爵,又是一族之长,肩上担子重,你亦不容易,好在大嫂是个贤惠能干的贤内助,几位媳妇倒也是好的。”她对着外面喊了声,“白茱”。

        白茱应声,折入内室。

        素妍抬抬手臂,“把我前几日在小书房里备的大箱子搬来。”

        很快,耀东、耀南兄弟俩移来了那口大箱子。

        白茱按照吩咐取了一只锦盒,那盒子上竟似一早就贴有字条的,上面写着“大”字,“大哥一房人丁兴旺,支撑不易,这是我留给你们的。”

        貌似江舜诚夫妇过世,留给大房的不少,但大房传字辈有兄弟三个,张双双与江传嗣有三子一女;江传业与曹玉娥又育三子两女;江传良夫妇亦是二子二女。家大业大,将来还得再分家,能分到几个奇字辈孙儿手里的怕就不多了。

        江书鸿并没有接手,支吾道:“你……还有自己的儿女呢。”

        “他们这里,我早有打算,大哥不必为他们担心,这是我留给你们这房人的。”

        江书鸿这才接了锦盒,又叮嘱素妍好好养病的话,心里难受,可面上只想当素妍只是病了一场。

        江书鲲进来,素妍与他说了一阵话,只将一本早年无名子写给她如何做生意的手札给了他,“我给大哥的是财物,但这却是技。二哥给了传达,他许会喜欢。一门一房人的钱财太多未必是好事,世人最恨的是富而不仁者,还望二哥劝传达、传远兄弟多行善事,善良之人总有善报。”

        她顿了一下,很是忧心地看着江书鲲,“这么些年来,如果说平国公府是自郑晗之后的第二首富,一点不为过。”她扬了扬头,“郑晗如今是天下的首富,却越发小心度日,西歧给了她丈夫一个西苑王封号,却将她夫君儿子软禁西歧大都。太子迎娶易晶晶,只怕这内里的原因是易晶晶是郑晗之女……”

        皇帝并没有反对太子迎娶商贾之女为正妻,这在历朝历代商贾女嫁入皇家,都是不可能为正妻的,何况还是储君之位的太子。

        江书鲲忆起去岁母亲先逝,江舜诚曾将他唤到书房,亦曾提及此事,神色堪忧。“不知妹妹可有什么好的建议?”

        素妍亦想了许久,“有钱不是祸,太有钱却有可能惹来大祸,二哥能舍之时当舍之。”

        她又宽解了江书鲲一阵,方令丫头将他送出去。

        江书鹏进了内室,素妍送了他一些字画,都是她自己的东西,亦有唐观这些年的墨宝,都是百里挑一的好东西,江书鹏如获至宝,抱着字画出去了。

        江传堂代表四房进去,素妍又给了他几样东西,依旧用锦盒装着。

        最后是江书麒,素妍与他闲说了几句,将一早备下的财物给了他,“五嫂是个心善的,这些年视小八、小九胜过己出,却薄待了十三和湘云,十三大了,也得有自己的妻儿,这些东西是我留给十三的,待他娶妻生子后,你便交给十三。里面的首饰,就当是我给湘云的。”

        叮嘱了一番后,素妍略微感到有些累,对江书麒道:“让小八、小九进来吧!”

        小八、小九而今已经长大成人,亦都娶妻生子,小八高中后,曾在地方做了几年知县,亦是去年秋天才回皇城,小九因其才华过人,颇得皇帝喜爱,一直留在皇城为官。

        兄弟二人行了礼,在一侧坐下。

        素妍道:“可想你们的亲娘?”

        小八面露恨意,“早就忘了。”

        小九却不答话。

        素妍望着帐顶,“都过去多少年了,你们还恨她呢?”

        那时,她尚待字闺中,而今连她也有孙儿的人。

        有一种情,不会任岁月的流逝而离去。

        素妍轻柔地道:“其实在数年前,便已寻到你们的亲娘了。还记得北安郡王府的石妃认的义女肖金枝么?她是闻雅霜到益州后嫁的第一个丈夫所生……”

        小八嘴上说不想,此刻听素妍道出,很是意外。

        小九惊道:“不是说去福州了么?”

        难怪他去过福州几回,根本就没寻访到闻雅霜这号人物。

        原来她竟呆在益州。

        小九生怕小八怪罪,虽然如今大了,小八还是小九最看中的兄长。(未完待续。。)

    974 终章-难两全

        素妍道:“她如今住在无色庵里,已经疯了!被人毒疯的,我记得三太太的亲娘中的也是这种疯毒,后来治好的。你们想如何对待她,都由你们去。我希望你们善待杜氏母子,杜氏待你们俩很好,胜过对亲生儿女,莫要伤了她的心。”

        小八垂首,“姑母放心,我省得。”

        想见的人,她都逐一见过了。

        素妍疲惫地微阖着双眸,只听外面传来一个女子的哭声,“姑奶奶,姑奶奶!你见见雨苹吧!你见见雨苹吧,雨苹是真心喜欢耀南的!我对她是真的……”

        从小到江雨苹的眼睛就关注着耀南,很小的时候就说长大了嫁给耀南。

        如今,耀南双十年华,按理这个年纪也该娶亲成家了,可他竟是谁也没瞧中。

        雨苹想着素妍病重,要是求了她,一旦点头,耀南就得娶她为妻。

        她不要再等了,她的年纪也不小,与她差不多大小的姑娘,有的孩子都有两三个了。

        江传达厉喝道:“大呼小叫成什么样子?快回去!”

        “爹,我不!”雨苹大叫着,跪在偏厅,对着内室重磕几个头,“姑奶奶,你见见雨苹,雨苹真心喜欢耀南的,雨苹要嫁给耀南,求姑奶奶给雨苹做主。”

        江传达伸手要去拽扯被自己惯坏的女儿,雨苹跪在地上就是不起来,还拼命地躲开江传达。阿九道:“且由她去吧。”

        十九岁的大姑娘了,至今也不愿嫁人,整个皇城谁不知道她一直在等耀南。

        耀南两年前离家出走。说要去云游天下。雨苹从那日起就不再出门了。今儿来左肩王府,一见到耀南就高兴得跟过节似的,脸上也有了笑容。

        阿九知道,自己这个小女儿算是栽倒耀南手里了,只怕是谁也不愿再嫁的。

        耀南微皱着眉头,一脸的忧色,不是忧娶不娶雨苹的事,而担忧素妍的病。道:“苹姐儿当知道,我打小就把你当最好的朋友和晚辈。”

        雨苹固执地道:“我不管,我只知道,从小到大我的眼里只有你,谁也入不得我的眼。”

        正争执着,一个非嫁不可,一个淡然待之。

        白茱轻声道:“王妃请二公子和雨苹小姐进去。”

        江传远带着责备地对江传达道:“都什么时候了,还让她来添乱。”

        李碧菱轻声道:“让雨苹见见姑姑也是对的。”

        女子最了解女子的心思,雨苹还是想再试一试,要是这次再不成。她也该死心了。

        素妍躺在床榻,看着跪在床前的雨苹。不知何时,雨苹早已经泪流满面,“姑奶奶,你让耀南娶我吧,不做相郡王妃,便是侧妃也行,只要让我和他在一起,我什么都愿意。”

        素妍看了眼雨苹,“真是个傻孩子……”

        耀南低头道:“娘,我拿雨苹当晚辈,我对她……”

        雨苹道:“小时候,你最喜欢和我玩了。你不在皇城,我连府门都不出,就为了等你回来,那些日子,我就怕你的心被人偷了去,整日提心吊胆,我做侧妃不成吗?我亦是嫡次女,做你的侧妃总是成的吧?”

        975

        耀南咬了咬唇,“我没喜欢过你,我对你,就像我对北北和西西一样,我怎能娶你。娘,我真的不能娶她。”

        世间最能处理的便感情上的事。

        素妍瞧明白了,雨苹深爱着耀南,而耀南只是拿她当晚辈般的看待,没有半分的儿女情长。“雨苹,若是两情相悦我自会成全,可耀南不喜欢你,我不能做这个主。雨苹,请恕姑奶奶无能为力!你这样的年轻、美丽,他日一定能寻个比耀南更好的,耀南只是相貌比其他兄弟好看些,性子不如耀东开朗,也没有耀中的活泼单纯,你忘了他吧。”

        “不!”雨苹反驳着,抓住素妍的手,“姑奶奶,你让耀南娶我吧,我会做个好妻子,我会真心对他。”

        素妍看了看耀南,他的眼里都是浓烈的忧色,生怕素妍同意了雨苹的所求。

        就在雨苹声声央求时,耀中打帘起来,大声道:“雨苹,你若愿意嫁我,我娶你!”

        素妍低呼一声“耀中!”

        耀中如今正是妙龄少年,去年素妍就说过要为耀中议亲的事,后来因为江舜诚夫妇相继过世,也就搁下了,再则耀中今年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就算晚两年也还成。

        耀中此刻依旧带着孩子气的执拗口,愤愤地瞪着耀南,大声道:“娘,我是认真的。要是雨苹愿意嫁我,我娶她……”

        雨苹见如今是不成了,起身跺了一脚,厉声道:“谁要你娶我,你才多大,少占我便宜!”一扭头哭着跑开了。

        素妍看着两个儿子,嘴角一扬,露出淡淡的笑,“你们俩,都不让我省心。要是个个都像西西、北北那样乖巧就好了。”她伸出手来,示意他们坐在床前,“成亲是一辈子的事,不可以玩笑待之,至少你们要娶的那个人是你们自己愿意娶,心里又真心喜欢的,只要这样,将来的日子才会觉得甘之如饴,亦才能让你们觉得幸福。耀中,你到底年少。”

        耀中低着头,嘴里嘟囔道:“二哥也太无情了,雨苹从小就喜欢他,这都多少年了,可二哥……”

        素妍宠溺地看着耀南,“我并没有觉得你二哥做错了。他明明不喜欢,却违心娶雨苹,这才是最大的错。人这一生,短短几十载,为什么要委屈自己的心,何不随心选个喜欢的人。只是为娘,看不到你们俩成亲娶妻了,但娘希望你们可以幸福!”她的目光,又越过窗外。

        耀中低声道:“早上还有太阳,如今倒变阴天了,还吹了风,只怕要下雨了呢。这几日竟有些凉了……”

        素妍看见的是窗外几枝褪了桃红,挂着青果,长满碧绿桃叶的桃枝,在微风里轻轻地摇曳,脑海里掠过这二十多年来,与宇文琰夫妻情深的点滴过往。

        耀东的出生、耀南的降临……直至耀中在哇哇哭声里来到人世。

        蔡七送走了江家人。

        耀东静默地进了内室。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不知为何,她就想到了这一句诗,“四季如此,人亦如此,有人死,有人生,轮回其间。耀中,你别怪你二哥,你们几个孩子,个个都是娘最珍爱的宝贝,最开朗、大器有男子气概、大将之风的耀东;最温润如玉、谦谦君子、才华过人的耀南;还有最活泼、坦诚,最心软的耀中;最贤惠得体、美丽大方的西西;最冰雪聪明,活泼可人的北北……娘这一生,有你们五个,还有你们的爹陪着,我很知足!我很高兴,娘不是唯一一个最爱你们的人,你们有爱你们的爹、祖父、祖母、兄弟和姐妹……”

        原本心情差到极点的耀中,此刻心情好转了许多,低头看着素妍。

        素妍仿佛和往常一样,与儿女们说着体己话,“娘要是去了,你们的世界并不会少了什么,天空依旧是圆的,大地还是方的,只是娘用另一种方式在你们不知道的地方默默地关注……”

        “娘!耀中不要你死!娘还要帮耀中带儿女呢。祖父可不会带孩子。”耀中到底最小,此刻又说起孩子话来。

        素妍微微一笑,“又说傻话了!人说百岁,也有一天是要离开的。我记得悟觉大师曾说过,生命的长途是一样的。”她伸手从头上拔了根头发,从中折断,变成两根一般的长短,然后将两根头发并列放在一处,一根故意摆得弯弯曲曲,一根却是笔直的,“这根弯的是娘,这根直的是你们姥姥,其实是一样的,只不过走完生活的旅程,有了不一样的故事。娘要是去了,你们都不许难过、消沉,还和以前一样的生活。就当娘是远行去了!”

        耀东垂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觉喉咙里堵着什么东西。

        素妍看着耀南:“你告诉我,你到底想要什么样的生活?”

        耀南心里好不迷茫,“两年前离开时,我原是想寻个特别的女子,这两年我去了鬼谷宫,见到了白峰居士、无名子师叔,在那儿住了大半年,跟白峰居士学书法,还在庸居里观摹附庸前辈留下的丹青,附庸前辈那儿居然绘了一幅娘小时候的画……”

        “后来,我又去了西北,那里是爹娘呆过的地方,我甚至学爹的样子在夜里骑马跑到了西歧境内,然后在天亮间再跑回虎门关。”

        “我去了江南,在苏杭与人下棋,在西子湖畔泛舟弹琴。”

        “我遇到过许多的女子,她们有的漂亮,有的温柔,还有的妩媚动人,一开始的时候,我总觉得,也许这一个就是我想要的妻子,可一两次,或五六次接触后,就再没有这样的想法。我寻不到爹对娘那种非卿不娶的感觉。也没有大哥娶大嫂时,这辈子就认定她的执著。娘,真的不是我不想成亲,我实在是找不到那个让我心动的人。”

        耀中翻了个白眼,在他看来,耀南这是给自己找藉口。

        耀中看到漂亮姑娘就会心跳加快,看到有才华的就会由衷喜欢,他巴不得多弄几个回去。可老王爷又教他,“你得先娶妻再纳妾,这是规矩”。许是得老王爷言传身教,耀中觉得待他娶妻后,就得过妻妾成群的好日子。(未完待续。。)

    975 续章-驾鹤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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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素妍笑:“耀南如此优秀,我终于明白当年你们姥爷、姥姥是如何担心我了。”依旧笑着,“机缘未到,一旦到了,你就能遇见那个人。”她扭头看着耀东,“耀东那一阵子兴致缺缺,后来遇到七儿,也就成了。你不用担心,这世上总有一个她会让耀南心动,不是今天便是明天,也许就在后天。”

        耀中不满地道:“娘就会偏着二哥。”

        “娘不是偏着他,而是理解他。”她更正着,“娘希望你们都娶自己心爱的女子为妻,不要算计,不要虚伪,真真切切的喜欢对方,相携相扶过到老。”她指着一边的大箱子,“那里面的东西,前儿清醒了一阵子,就收拾了出来,你们兄弟三人都拿去吧!”

        耀南扭头,只见箱子里都是字画,还有几本书籍、字帖等,这些过往都是素妍的最爱。

        素妍对外面道:“白茱,劳你把老敬妃、世子妃请来。”

        蔡七此刻就候在外面,一听要请她,当即应道:“婆母,儿媳在!”

        大箱子里剩下的东西,早已经归总好了,各人领了属于自己的,素妍看似不大过问府里的事,三个儿子喜欢什么,实则了然于心,耀南最喜字画,得了字画书籍最多。耀东最爱的就是兵器、暗器等物,素妍便给了他一盒子的飞镖等东西,又一把名贵的宝剑。耀中在老王爷身边长大。最知银子的重要。素妍留给他的就是一笔银子。另有几本书。

        耀南与耀中出去,耀中抱着盒子,像捧着宝贝,“大哥盒子里是什么?”

        之前,素妍见江家人,宇文琰就伤心得躲到赏月阁大哭。

        待他到了赏月阁,才发现平日楼上挂满字画的墙上变得冷清而寂寞,只零星的挂着几幅字画。都是素妍绘的花鸟图。书架上,明显有整理过的痕迹,早前素妍最爱的几部书已经不见踪迹。

        宇文琰快步走到紫檀壁柜前,打开柜门,里面亦是空的,在左侧的位置,这些年一直渐次放着五只紫檀盒子,每个盒子里都装着五个孩子的记忆,从他们出生时印下的手印、脚印,他们小时候素妍绘的画影……直至他们现在的样子。

        柜里。叠放着一幅画,宇文琰伸手取出。展开时才瞧清,这一幅不知什么时候素妍绘的画,绘的是他们一家几口的画,似在某个年节时,一家人欢聚一堂的情形,老王爷和老敬妃端坐上侧,他领着刚刚成人的耀东兄妹排队从老王爷那领取压岁红包时的热闹,画里,竟没有素妍。

        她曾说过,她能绘别人,却唯独绘不了自己。这就像一个医者,能给旁人治病,却永远治不了自己的病。

        “妍儿,这里为什么没你?为什么没你?”

        宇文琰只觉一切都是讥讽,双手衬放在案上,看着眼前的画,一阵剜心的疼,要是没了她,未来那么长,他该如何走下去。

        正暗自伤心,只见琴瑟堂的大丫头进来,见宇文琰在,立时欠身道:“奴婢奉茱婶子之令过来取盒子。”

        宇文琰没有回头,抬臂示意。

        大丫头打开紫檀厨门,见五只大小一样,却雕有不同纹饰的盒子整齐地摆放在柜里。抱了五只盒子,小心翼翼地下了楼。

        左肩王府上下,因王妃病重,下人们都没了笑容。

        世子妃蔡七育下长子后,便正式接手了王府内宅事务,开始打理府邸,凌薇偶尔会帮衬一二,素妍也逐次将店铺、田庄的事交给她。

        凌薇进去了!出来时,捂嘴哭了。

        蔡七离开琴瑟堂后,整个人就软依在墙上,对身边的陪嫁嬷嬷道:“着人去宫里请太医,把最好的太医都给叫来……”

        凌薇带走了素妍交托的五只盒子,每个孩子一个,那里面装的是素妍给他们的礼物。

        素妍微阖着双眸,打了一小会儿盹儿:“白茱,给我准备香汤。”

        “是。”

        白茱不多会儿就领了大丫头进来,服侍素妍宽衣。

        素妍道:“把去年王爷给我做的那身素白色绣海棠春裳给我取来。”

        大丫头一一照办,谁也不多说一句话。

        素妍像以前一样挽了最简单的发式,她已经大半日没见到宇文琰了。

        白茱轻声道:“王妃,世子妃使人来问,今儿晚膳想吃什么?”

        “就喝点银耳羹吧。”

        白茱应声,吩咐了大丫头去回话。

        素妍又令白茱砚了墨,手握着笔,才发现自己没了力气,还有什么人想见,想要说话的呢?思忖一番,最终坐到了案前,用心地写了几封信,又寻了信封用红蜡将信封好。

        时间一点点流逝,她望着窗外,什么时候飞起了雨。

        “白茱,如今几月了?”

        “回王妃话,四月了,如今是四月十四!”

        “四月十四……”她沉吟着,“我有大半日不见王爷了,他去哪儿去了?”

        白茱想说,早前在赏月阁遇见了。

        但话到嘴边又咽下,“奴婢着丫头去寻。”

        素妍勾唇,微微一笑,“他这是在躲着我呢。你……着人把他叫回来,我不为难他就是。”

        白茱又着小安子去寻人。

        素妍只觉今儿这一日太累了,仿佛完成此生最大的几桩事,上了暖榻,用最优雅的动作侧躺,双眸看着窗外,久久地,久久地凝望。

        白茱寸步不移地守着,寻着素妍看的方向,素妍低声道:“听说,王爷年轻时曾有两个喜欢的通房,一个叫做翠绿、一个叫做嫣红。后来嫣红嫁人了。翠绿誓死不肯再嫁。却一直住在乡下庄子里,独自一人……”

        白茱诧然地抬头,这事儿她亦听说过。

        自从素妍嫁至王府,宇文琰就给下了禁口令,不许任何人提早前通房丫头的事。

        素妍道:“白茱,帮我劝劝王爷,翠绿真心待他,给翠绿一个奉侍的名分。让翠绿回来服侍他。我已与老敬妃叮嘱过了,王爷身边需要细心的人服侍。”

        白茱惊呼一声“王妃”,她想要劝两句,却不知从何劝起。

        翠绿如今也是四十多岁的妇人,从十八岁离去,一生最美的年华在孤独中走过,再回心中挚爱的男人身边时已是相隔二十多年后。她誓死不嫁,即便她是通房丫头,他贵为皇族世子,她一直坚守着本贞。哪怕为他终生未嫁。

        白茱一直以为素妍不知晓的,不曾想她从来都知道。

        “白茱。我不再会要王爷唯我一人了,到了如今,我只盼他能好好活下去。只要他快乐,十个、八个的纳回来我也不会生气了,只要他开心就好。”

        素妍近乎呢喃细语,轻轻地阖上了双眸。

        不知过了多久,宇文琰从外面回来,白茱低声道:“王妃累了,想要歇息一会儿,要不要唤醒王妃。”

        宇文琰进了内室,站在暖榻前,看着侧躺在的她,她面向着窗外,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平静,似睡着一般,神态安祥,“妍儿”嘴唇微蠕,“我该拿你怎样才好?”他噙着泪,却不让它落下,“你怎可与三哥设局骗我?”

        他躲着她,就如她与白茱说的那样。

        她愿想说服江书鹏,帮她一起设个局,最后一次骗骗宇文琰,就说她真心爱的是别人,让他伤心也好,让他失望也罢,只要他恨她,他也许就能重新快乐地生活下去。

        她想,老王爷在叶氏离世后可以这样快乐,究其原因,便是叶氏伤透了老王爷的心,是因为老王爷知道叶氏真爱的人不是他。

        素妍想,要是自己这么做了,是不是宇文琰也会和老王爷一样。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她只想宇文琰可以好好活下去。

        哪怕没有她相伴,哪怕他身边有了其他女人,只要他好,她什么都愿意。

        只是,江书鹏却拒绝了,甚至反过来劝说了素妍,要她为几个儿女作想。

        江书鹏生怕素妍干出糊涂事,离开前就找了宇文琰说破这事。

        宇文琰一听,更不敢去见她,反而躲在赏月阁里不出来,就怕见到她,听她说了一顿胡话。

        如果不是白茱来寻他,他会在那儿继续呆着。

        见她未动,他小心地探出手去,一点点地搁在她的额上,要近之时,他却放弃,俯身轻吻她的额,唇触的那刻,却是未有的冰凉,他心头一惊,颤微微地将手指探向她的鼻尖,气息全无,宇文琰只觉似被人生生地捅进了一刀,天空突地传来一声惊雷“轰隆隆”破天震响,他嘶心裂肺地一声大呼“妍儿——”抱住素妍嚎啕大哭。

        紧接着,又是一声响雷。

        宇文琰搂住素妍,拼命地摇晃着,“妍儿!妍儿!”

        三声响雷之后,狂风起,大雷至,之前还是小雨,却顷刻间变成一场哗啦啦的大雨。

        小安子、白茱等人进了内室,见宇文琰抱着已然咽气的素妍泣不成声。

        养性殿。

        杨云屏亲手煲了羹汤,领着宫娥进了大殿,笑道:“皇上,先吃点羹汤!”

        如今不过才四月,就打这么响的雷,早前杨云屏在御膳房忙碌,还真被吓了一跳。

        外面,年轻的大总管一路快奔,神色匆匆,进了大殿,重重跪在地上,如临大敌一般,“启禀皇上,安西郡主没了!”

        杨云屏双手一颤,正要喝斥,皇帝厉喝一声:“你说什么?”

        大总管重复道:“左肩王府的人来报,未时一刻,安西郡主没了!”

        二十多年前了,他从未称素妍一声“左肩王妃”。在皇帝的眼里,她从来都是未嫁的郡主,就连他身边的总管、宫人亦一律称她为“安西郡主”。

        “哗啦——”一声,杨云屏手里的羹汤跌落地上,整个人惊得难以面对,一脸痛色,满目诧然,“怎么可能?她怎会说没就没了……”

        大总管道:“奴才问过报信的人。说自老文忠候夫妻仙逝后,安西郡主就病倒了,之后时好时坏,进入三月后又患了风寒,原说是好了,不曾想几日前竟突然病得沉重。昨、前两日便有些昏昏沉沉,请了降魔观的佐观主来瞧,又请太医瞧病,只没想到……”

        病得太严重,无力回天。

        次日,素妍留下几封信与辗转到了各人的手里。

        给皇帝的信里,只寥寥几句:轩师兄,妍走了,再不能陪你守护天下。今日此劫早在预料之中,然,妍不悔也!望保重!

        折寿占卜,为护他安宁,她到底用了多少次,他不知。

        她却猜到自己是活不久的。

        也许能走到今日,已然是意外。

        没有多一句,就像是她去后还能回来,像是与他在闲聊。

        皇帝看着熟悉的笔迹,想到此刻已是天人永隔,心一阵钻心的疼。

        她怎就没了?

        还记上回……

        上回见她,好似是大半年前,是去岁的中秋佳节前夕,她入宫来探皇后,他们在一处用了午膳,还闲聊了好些话。

        他无论如何也要再见她一面,哪怕是生死相隔。

        左肩王府一片缟素,挂着丧幡,悬着白灯笼,一府下人皆着白衣。

        出嫁的西西、北北闻讯赶回。

        北北刚有身孕,好几回哭得昏厥过去,被婆家人强行给接走了。

        皇帝迈步进了灵堂,这灵堂设在赏月阁,周围或来吊唁的,或来探望的,皆是与左肩王府交好的亲友,就连江家各房亦都遣人过来,一屋子的人分跪左右,中央摆着一口棺材。

        次日,皇帝出宫至左肩王府吊唁,令众人还是颇是意外。大家猜到了皇后许会出现,却未想过,皇帝会出现在灵堂。

        皇帝大踏步走近棺木,站在一侧,素妍着一袭素衣,神色安祥,似睡着一般,面容有些苍白,头上只用一根丝绦轻轻挽束,更显风致袅袅,四十四岁,可看上去至多不过三十出头的模样,她的右手握放在小腹,就如同她千百次以这样的动作从远处行来,或百花盛开的春光里,或薄雾缭绕的冬晨,或落叶飘零的金秋,轻缓的,风华绝代的,自远处向他走来,直至走到他的跟前,裣衽与他行万福礼。

        他不敢相信的伸手,小心地探到她的鼻尖,没气,真的没气了。这一刻,皇帝似相信了大总管所报之事,多年不曾有过的痛漫卷心头,他不可遏制地大喝:“宇文琰在哪儿?安西何时病得这样重,他是怎么照顾安西的?这个混账,他是怎么照顾安西的?”说到最后,他近乎咆哮起来。

        耀东自左侧起身,小心翼翼地道,“禀皇上,母亲昨日突薨,今晨家父就病倒了。请皇上恕罪!”

        此刻的宇文琰,正痴痴呆呆地半躺在榻上,不再哭,不再笑,也不再说话。

        (*^__^*) 书友君,后面还有个大结局,因为还在赶稿中,可能要晚点,但会尽快上传的哦。(未完待续。。)

    976 续章大结局-如花收梢

        凌薇轻声道:“阿琰,妍儿走了,你还得好好活下去,我们哪个不心痛,就是妍儿也放不下你。她说翠绿为你终生未嫁,让我把翠绿从庄子上接来,求我给翠绿一个奉侍名分,让翠绿细心服侍你。”

        翠绿,曾经年轻美貌的通房丫头,当年是叶氏精挑细选送到宇文琰屋里的,后来宇文琰喜欢上素妍,便打发了她离开。翠绿曾经柔软如绸的长发,如今变得略为干枯;曾经光洁水嫩的肌肤,而今有了深浅的几条皱纹。此刻穿了一袭白色的长裙,正给素妍戴孝,然打扮依旧是王府姬妾的模样。

        当她昨儿黄昏见到凌薇派去的人,几十年后,还能回宇文琰身边服侍,喜极而泣,转而才知是素妍遗命。

        翠绿一来,就被凌薇抬了奉侍身份,在琴瑟堂里就近服侍宇文琰。来不及与宇文琰倾诉离开二十多年的离别之情,看到的就是双眸痛楚、不言不语,只呆呆地坐在床上,不睡不休的宇文琰。

        他从来不敢相信,有一天她会先他而去,留下他一人,再不能看她对他生气,对他笑,与他说话……

        这个家,不能没有她!

        “阿琰,你好歹吃一些。你忘了妍儿的话么?她要你好好活下去,你可不能辜负了她的一番美意!”

        任是凌薇如何说,宇文琰就是不说一个字,叮嘱了翠绿好生侍候便先离去了。

        是夜。

        宇文琰习惯性地将手往身边一探,却是空的。

        以前,素妍就躺在他的身边。如今这里没人了。

        他得把素妍寻回来!

        不远处的小榻上。翠奉侍正侧身睡得正香。

        他起身出了琴瑟堂。轻盈而快速地到了灵堂。几个琴瑟堂的大丫头正跪在冥钱盆前烧着纸,他静静地看着棺材里的女子,久久地不眨眼睛。

        她怎会去了呢,他们说好的,今生今世在一起,讲好了至死不渝,可现下她却抛下他独自一人走了。

        宇文琰瞧着,眼泪不由自己的迷蒙了双眼。扒在棺木边沿,静静地看着,看着……她的脸、她的眼,曾是那样的活泼,那样的生动,而现下她再不会与他说话,只静默地在躺在床上,沉沉地睡去……

        当天夜里,皇帝就得到一个惊人的消息:“安西郡主的尸体不翼而飞。”

        皇帝惊问:“人不见了?”是重复,又是在证实。

        暗卫抱拳禀道:“左肩王父子都快要急疯了。四下寻人,可还是没寻到。”

        皇帝在左肩王府埋有自己的暗卫。但凡那边有个风吹草动,他都能第一个知道,最早是因为他关注素妍,而后来则是为了关注宇文琰父子的动向。

        次日一早,皇帝正待与往常去议政殿,只见杨云屏满脸怒容地进来,斥退左右,厉声斥问:“是不是你干的?”

        皇帝不解,面露迷惑,他身为皇帝每日要做的事多了,却不知杨云屏要问的是哪件。

        杨云屏又道:“素妍不见了,耀东兄弟找不着人,闹得满城风雨。人都死了,你就不能让她平静地入土为安,你把她弄哪儿去了?把尸体还给耀东,人心都是肉长的,素妍为你、为我做了那么多,你就不能放过她!”

        皇帝冷声道:“朕不知你在说什么?”

        “可她不见了。除了你,还有谁会干这种事?”

        “朕没有!”

        杨云屏居然会怀疑他要去偷素妍的尸体,皇帝不由得苦笑,更是愤怒,素妍不见了,他也一样意外,因为居然有人在他的眼皮底下带走了人。“她活着时,我成全她的心意,她死了,朕还要和宇文琰争一个死人?朕没有做这种事,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朕对得起天地良心!”他以为不会心痛,当杨云屏质问他时,皇帝还是心痛了,做了二十多年的夫妻,杨云屏居然会怀疑他。

        杨云屏茫然,一听到那消息,她第一个怀疑的便是皇帝,可竟不是他做的,那人呢?她怯怯地道:“真不是你?”

        皇帝厉声对大总管喝斥,“查,给朕好好地查,一定要找到安西郡主的尸体。”

        杨云屏怀疑皇帝,同样的,耀东兄弟也讷讷地看着沉默不言、一脸痛色的宇文琰,他们实在是怀疑,因伤心过度,爱妻如狂的宇文琰会不会把素妍给藏起来。

        马上就是四月十八了,这是一早就看好的出殡之期,得将素妍抬至皇城郊外厚葬,可人不见了,总不能抬具空棺出城。

        耀东兄弟几人都没有出口,你看我,我看你,彼此都说不出来。

        倒是老王爷忍不住,从外面大步进入花厅,厉声问:“阿琰,妍儿的尸体是不是被你藏起来?”

        宇文琰原本哀痛的表情顿时百感交集,怎么会有人偷素妍呢,他明明记得她好好儿地,这些年他的武功进益神速,没道理辩不出她病情转重,可太医瞧出来了、耀南瞧出来了,甚至最后连无名子也一并瞧出来了。

        老王爷轻叹一声,“你倒是说话,天一亮,就要出殡,这人不见了,总不能抬具空棺出城。阿琰,就不顾自个儿,好歹要念着耀东兄弟三个,你……”

        宇文琰一脸无辜,这几日他已经够痛苦了,满脑子都是素妍,“你以为是我把她藏起来了?”在他看来素妍没死,是睡着了,是的,一定是没死,要不然怎会不翼而飞了。

        老王爷厉声道:“不是你还是谁?难不成还有人偷了她去。”

        “偷……”宇文琰重复,面露深思,偷个死人做什么?还是从王府灵堂上偷走的,素妍失踪后,灵堂上有明显的迷烟气味。要从左肩王府盗走一个人。除非这人的武功极高。得比他的武功更高,他怀疑过唐观,可唐观已经死了,他怀疑唐观的养子唐十,可唐观离开皇城后,两家围墙上开的小门就封堵上了。

        不会是唐观,也非是皇帝,到底是谁?

        宇文琰想到深处。顿时跳了起来,大喝道:“白茱,快!去屋里好好的检查,看王妃的东西都少了哪些?”

        白茱微愣。

        翠奉侍轻声道:“快去清点一番。”

        老王爷看着宇文琰,他不会是又发疯吧?这几日痴痴傻傻的,失魂落魄。

        宇文琰急得来回踱步,“不过就是轻浅的伤寒,怎的就越发重了呢?岳父、岳母是寿终正寝的,妍儿说过,她此生最大的心愿便是守护家人平安……”

        会不会是江舜诚、虞氏双双与世溘逝。她觉得再没有必要留下。耀东成亲后的近两年的时间里,她天天念叨着要去云游天下。凌薇不应。宇文琰也不同意,会不会是她生气了,所以就……

        一定是这样,一定是的。

        正说着话,只见蔡七从外面进来,领着几名丫头,捧着晚膳,她神色平静,欠身道:“祖母、翁爹,该用晚膳了!”

        宇文琰摆了摆手,有些等不及,大声对着内室道:“白茱,清点好没?到底少了什么?”

        白茱未应,翠奉侍朗声道:“在妆盒里找到一封信。”

        她移到花厅,不等递来,宇文琰一把夺过,看着信封上的字,咬了咬唇。

        耀南道:“父王,这不是母妃的笔迹,瞧着笔迹,倒似……似无名子前辈的。”

        宇文琰快速拆开信,但见上面寥寥写着:“宇文琰,弱水尘缘已了,贫道带她远离尘嚣,若有缘自能再见,就此作别!”

        宇文琰捧着信,不由得朗声大笑起来:“一定是这样,一定是这样,妍儿没有死,她是被无名子给带走了,是被他带走了,哈哈……”

        可是,他们兄弟都看到的,素妍确实没有呼吸了啊。

        耀中双眸发光,喜道:“父王,母妃没死吗?无名子前辈带她去哪儿了?”

        宇文琰依是笑着,回味近两年的事,道:“定是你母妃恼我了,当年我与她成亲之时,便曾答应过她,有朝一日要带她云游四海,做一对逍遥快乐的世外夫妻,可这些年,我潜心习武,总不能做到。她一定是和无名子师叔联手,设了这么一个局!要是我再不达成心愿,,她索性诈死离去。”

        耀东面露疑色,望着蔡七。

        老王爷似信似疑,素妍死了,这是他们都看到的,无名子有这么大的本事收买宫里的太医?

        可只有宇文琰和耀中高兴着,仿佛素妍并没有死。

        宇文琰挥手道:“不必出殡了,传令下去,王妃未死,是被世外高人带走了。”

        “父王……”蔡七轻呼一声。

        宇文琰笑着:“你们的母妃没死!”他顿时就似有了精神,满心的欢喜,早前的颓废几乎是一扫而空,嘴里依是呵呵地笑着,“灵堂什么都撤了吧,还有,过几日我便向朝廷呈递袭让王爵的奏疏,耀东啊,你现在也该支撑起一家了,为父要去找你娘。”

        因为无名子留下一封人,宇文琰笑了,耀中乐了,连老王爷也跟着欢喜起来,不到半炷香,几乎整个左肩王府都知道,素妍没有死,而是被世外高人给带走了。

        灵堂的白幡收了,白灯笼也一把火烧了个干净,到处依旧是一片喜色。

        次晨,城门原搭成一片白花花的祭棚竟奇迹般地消失了,唯有地上,还遗留下一枚枚搭过祭棚的小洞,亦或还有几根竹竿。听闻素妍即将出殡,交好的几家,纷纷在城外搭了祭棚,如今听闻人未死,全都成了没用的摆设,竟似一家比一家还拆得快。

        耀东、耀南兄弟俩坐在兰若苑的花厅里,这是耀东与蔡七夫妇的寝院。

        耀东正色道:“二弟,你怎么看这事?”

        耀南也想了许久,“大哥早年在鬼谷宫也是学过医术,而我更是懂晓……”他清楚地记得素妍的脉像,那不是中毒,更不像是服了龟息丸。分明就是死了。难道这世间还有他不知道的毒药。

        蔡七轻声道:“二弟的意思是说婆母……”没有说完。小心地看着耀东。

        耀南道:“我去降魔观见佐师祖,这些日子他与无名子师叔公走得最近。”

        耀东道:“我也去。”

        耀南摆手。

        耀东坚持道:“我陪你一起去。”

        降魔观里,佐天怒面对着兄弟二人的追问,面露难色,这件事,他也是知道一些的,不仅知道,还帮了无名子一起设局。

        耀东急道:“师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娘她到底……”

        佐天怒看着左右的小道士,抬手道:“你们退下,莫让外人进来。”

        耀南的心一沉,一听他说这话便似明白了,如果素妍还活着,他只需要应了就是,宇文琰深爱着素妍,而素妍也同样深爱着宇文琰,以素妍的性子。怎么舍得看宇文琰伤心,素妍定是没了。

        佐天怒疏了口气。“问世间情为何物,弱水临死都要再骗你爹一回,唉……她最后的遗愿,便是希望阿琰能坚强地活下去。”

        原来,素妍就知道求江书鹏帮忙不成,便又想到了另一个法子,求无名子和佐天怒帮忙,在她死后,让他们带走她的尸体,造成她还活着的假相,以宇文琰的性子,知她活着,定会寻她,既然宇文琰不能如老王爷失去叶氏那般,就让宇文琰如昔年的靖王宇文诲一般。

        鬼谷宫乃是世外之地,只要宇文琰到了那里,就会求得一份心灵的平静。

        她最后的愿望,不过是希望宇文琰能够继续活下去。

        她对无名子道:“我若死后,阿琰若无法振作,不吃不喝,请二位师叔照我所言行事。”

        面对她这卑微的愿望,佐天怒和无名子都无法拒绝。

        耀东的心重重一沉。

        耀南已经是泪眼朦胧,“那我娘她在哪儿?”

        佐天怒答道:“随你无名子师叔回鬼谷宫了。弱水说,她这一生中,过得最踏实的日子是在鬼谷宫,过得最快乐的日子则是嫁与你们父亲的之后,她说为了让阿琰可以好好的活下去,她愿意用自己的残躯诱阿琰到鬼谷宫,她说阿琰一生痴迷武学,一旦回到那儿,就会寻到新的精神支柱……”

        耀东与耀南无语哽咽,他们深知父母相爱,却不晓得会是如此深的感情。

        耀东抱拳道:“多谢佐师祖告诉我们实情。”

        佐天怒道:“莫让阿琰知道。”

        可他们,到底没了母亲。

        兄弟二人怏怏地离了降魔观,为了瞒住宇文琰,脸上依然漾着笑,让宇文琰坚强地活下去,这是素妍生前最后的愿望了,他们怎么能不满足她这唯一的心愿。

        宇文琰辞让了王爵,从宫里回来时,越发有精神了。小憩了两日,便骑马前往鬼谷宫,自此离开皇城,在鬼谷宫潜心习武,若干年后,成为北齐的武学宗师。

        安阳候宇文连(耀中)在两年后因感动江家二房的雨苹痴情,求娶雨苹为妻,这一年雨苹已有二十多岁,成了皇城人人皆知的“老闺女”,她一年又一年地在深闺盼着耀南来娶她,终是拒绝了耀中的求娶。耀中求娶雨苹不成,转而求娶皇城世族杨家的嫡出小姐为妻,当年秋天完婚,次年,杨氏诞下一子,耀中再娶貌美有才的官家庶女为贵妾、良妾,他一直与祖父宇文谦住在一处。

        相郡王宇文军(耀南)二十七岁时,纳一侍妾入府,许以承仪位份。据传此女并非商贾女子,亦非官宦小姐,而是扬州绣女白氏,其母曾是风尘中人。纳白氏后,白氏为其育有一子一女。后,相郡王再无娶妻纳妾,偶然之中,白氏听说了江雨苹的故事,知江雨苹十余年如一日呆在平国公府的阁楼里等待着耀南有朝一日能娶她过门,颇是动容,奉劝宇文军娶江雨苹为正妃,被宇文军所拒。

        在宇文军三十岁这年,白氏前往皇城平国公府见了江雨苹,本想打开江雨苹的心结,不想反被江雨苹对宇文军的痴情所动。

        “白承仪,我从七岁时便告诉自己,长大了就嫁给耀南。除了他。我谁也不嫁。我的心里只有他。嫁给旁人,是对我们感情的亵渎,我不愿意!半分也不想违了自己的心意。”

        白氏欲再劝宇文军,不曾想,就在她与江雨苹长谈后的次日,江雨苹削发为尼,只留下又一段动人的传说。直到数年后,江雨苹依旧情深不悔。宁可遁入空门也不肯另嫁,文人墨客有诗为证:“妾似雨苹痴情女,宁伴青灯不二嫁。”她的痴情打动了后世不少名士才子。天兴皇帝三十三年,她修行的尼姑庵成了皇城最出名的庵堂。又二十年后,江雨苹成了天下佛法最高的比丘尼之一。

        宇文军(耀南)与白氏相伴到老,成就了虽许白氏妾位、侧妃,一生亦只她一人的情深。白氏最擅刺绣岭雪居士的花鸟图,用了十年的时间,绣成了名动一时的《百花图》。

        宇文军才情过人,有诗词流传后世。他的书法、丹青更是当时一绝,是自朱武等四大家之后的画坛领军人物。曾有人将他比作齐德宗皇帝时的靖王宇文诲,赞其人物风流,赏其才华横溢。与江传扬(小九)本是表兄弟,同时名扬天下,二人情感深厚,为缔百年之好,后宇文军将爱女若素许予江传扬幼子为妻。

        若干年后,耀东嫡长子宇文忻长大成人,前往鬼谷宫探望祖父宇文琰,见到的是一个白发俊美的中年男子,瞧上去不过四十出头的年纪,飘逸如仙,俊美无双而此时宇文琰的武功出神入化,已是一代武功宗师。

        宇文琰在鬼谷宫坐化长逝,子孙们将他与素妍合葬于鬼谷宫后山“武圣陵”,那时耀东亦是一古稀老人,就连宇文忻也是儿孙绕膝。

        耀东特意将江书鹏生前的《墓志铭》,又江传扬与耀南共写的《墓志铭》共立于碑前,然,随着岁月流逝,风雨侵蚀,墓碑在若干年后掩埋于泥土里。那墓碑上镌刻着素妍的生平,着重刻写了她与宇文琰夫妻恩爱,相携一生的从容美好。

        耀东兄弟生前做了很多,想证明父母恩爱一生的事实,而《岭雪传》传播太广,屡以失败告终,最后选择了释怀任之,不再解释阻挠。

        后世史家在她的《百花图》里加上备注,“江素妍,字弱水,号岭雪居士,是一代名儒朱武众多杰出弟子中唯一的女弟子,是历德祖、惠祖、天兴帝三朝元老重臣江舜诚的爱女,有桃李之姿,尤以书法、丹青为一绝,是北齐史上奇女子,为天兴之治作出过杰出贡献的书法家、画家。”

        “附庸山人、白峰居士、谢文杰、玉若笙”并称世外四仙,而江素妍与罗思源、唐观、江书鹏却并称为天兴朱门四子。

        《岭雪传》更给后世误导,让后世将才女江素妍与唐观连扯一处,为他们“生难相依,死定相随”的真挚爱情而感慨。却让世人模糊了江素妍与宇文琰那段琴瑟在御、岁月静好的时光。而正史之中,关于素妍的介绍只寥寥几句,“江素妍,名相江舜诚之女,嫁皇族宇文琰为妻,育有三子两女。”而耀南后来,也写了不少追思母亲,赞美父母爱情的诗词,只是皆被后世认为是掩饰真相的词作,相较于他的书法丹青,耀南的诗词更为逊色。

        无论《岭雪传》如何凄美,那亦只是一个故事,而后人却不知晓,她的一生,其实过得静好安稳。

        她是一个与花结缘的女子,她绘花,她爱花,她更美丽如花,常说“花如女人,女人如花”。

        她生于百花盛开的阳春,大地逢春,繁花如锦,空气里弥漫着醉人的花香,林涛和鸣,鸟语阵阵,带着家人的希盼降生;走时是春夏交替的四月,落红满地,百花凋残,惊雷三响,风狂雨作。

        任是她安静繁华中到来,还是在震天响雷里离逝,都是这样的惊艳,惊扰了北齐天兴年间的时光。天兴因她,变得逾加繁华;天兴有她,让文人多了一方舞台;天兴也因为她,多了一段传奇。(未完待续。。)

        ps:  后面会有番外,喜欢的读友君可以继续跟进,每日更新,时间未定!!这文浣浣是严格按照大纲来写的,主体和人物设定基本是照着大纲写的,旁支线路和其他人物故事没在大纲设定之内!

    977 番外-挖墙角

        ( ps:浣浣求粉红票!(*^__^*)谢谢猫窝儿一次性投出2枚粉红票!谢谢党指挥枪的粉红票!)

        天兴五年春,江家小七江传堂从江南学艺归来,这让原本平静无波的江家又起了一场波澜。

        何氏在天兴元年冬添了一个儿子,便是十三江传廉,女儿三个、儿子两个她总算心满意足了。但传堂回来,令她很不欢喜,要传堂交出冀州拍卖行入份子的钱交她管。

        传堂不乐意,何氏就为此总挑他的不是,以至后来,母子俩在后花园撞上,何氏按捺不住竟打了传堂两个耳光,要是亲生母子这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偏她是继母,没多时就传到虞氏耳里。

        次日,虞氏遣了下人去请素妍过府议事。

        待素妍到时,花厅已经坐了大房夫妇、二房夫妇又三房夫妇、五房的杜迎秋。

        杜迎秋半垂着头,怀里抱着一个女娃。佑正三年,她原想生个女儿,不想十月怀胎竟得了个儿子。何氏生女儿就哭,她却是一看是儿子伤心欲绝,仿佛是做了件极大的错事。江书麒生怕她有了自己的儿子就薄待小七、小八兄弟俩,杜迎秋想了一宿,决定将十二过继到早逝的四房江书鹄名下,这样一来,江书麒就不会担心她偏了自己的儿子,薄待小七、小八。

        小七与小八也是懂事的,得了消息,写信给盐坪做知县的江书麒劝说,后又有虞氏写信去劝,这事儿才算平了。自此后。杜迎秋待小七、小八更好了。比待她亲生子还要好上两分。

        天兴三年。杜迎秋产下一女,便是怀里的云姐儿,闺名湘云,总算了却江书麒想得一女的心愿。

        江书麒还在盐坪做知县,倒也任劳任怨,因早年犯过贪墨案,虽得了上上之评,还是未能升迁。但江舜诚运作了关系。正准备调到他回皇城任职,却被江书麒写信辞了,他愿意呆在盐坪县,在那儿呆得久,对那儿的百姓亦有了感情。

        何氏低垂着头,昨儿打了七爷传堂,不到一个时辰整个府里都知道了。昨晚,江书鹏回来后,狠狠地训斥了一通。江书鹏是得了嘉兴伯爵位的人,她想着有朝一日要是皇上恩典。允许世袭,万不会给了江传堂。

        江舜诚夫妇坐在上位。见素妍到了,素妍还和娘家时一样,就坐在离虞氏最近的地方。

        虞氏道:“今儿令你们几个来,是有事儿商量。传堂不小了,再过三年就要成亲了……”何氏不能善待传堂,他们做祖父、祖母的,总得给孩子一个好去处,“冀州拍卖行入的份子,早前是我给传堂拿的钱入的,谁也不能夺了去,还得给他。”她睃了眼何氏,何氏将头垂得更低,就怕虞氏借了这事罚她。

        她可不要跪家祠。

        天兴元年秋,江舜诚在府里建了座家祠,又在祠里绘了新族谱、家规,但凡犯错的子孙,都要到家祠罚跪,背诵江家家规,孩子们怕被罚,何氏是几个孩子的娘,要是也罚她这样,她觉得太丢人了,就是小七也觉这是丢人的事儿呢。

        江舜诚道:“我与你们娘商量过了。家和万事兴,为防日后再生出事端,我们决定将传堂过继到四房书鹄名下,书鹄早逝,但他这一房的香火也得延续下去。”

        传堂是江书鹏的长子,自来没有长子过继旁人的道理,江书鹏面露诧色,又有不乐意,“爹……”

        虞氏道:“难道要让外人知道,你媳妇不能善待传堂。我瞧着传堂也是个懂事的,我今晨问过,传堂自个儿也是乐意的。”她愤愤地瞪了一眼江书鹏,神色里颇是不满,你们夫妻不能对这孩子好,难不成还不许给传堂另寻个出路,总不能让传堂继续被何氏刁难。”

        江传堂过继到四房书鹄名下,从今后就要唤书鹏为三伯父,而不再是爹。想到此处,江书鹏心头越发难受。

        何氏原是胆颤心惊,此刻抬头,道:“我瞧这主意甚好!”

        江书鹏厉瞪一眼。好?好什么好?明明是他的亲生儿子,往后就要唤他“三伯父”了,而且往后他虽还能管传堂,但他的身份是和江书鸿、江书鲲一样的,只怕连江书鸿都不能压过去,江书鹏才是长房长子,对于侄儿们担有管教之权。

        李碧菱和江传远成亲多久了,至今膝下也没个一男半女,同一年进门的,九公主都生了四个儿女了,两男两女好不羡煞旁人。他们夫妻提过要过继一个孩子给江传远夫妇,可九公主不同意,传达倒不说什么,劝过九公主,九公主反问“我的儿子,凭什么要让他叫我五婶?”一想到明明是她亲生的儿子,却要唤她五婶,九公主越发不高兴,说什么也不许过继。

        江书鲲夫妇垂着头,面露难色,这种过继的事,原就要人家父母应了才行。慕容氏曾请了沈氏、大奶奶、二奶奶和四奶奶帮忙说项,可九公主还是不应,有两回头晚应了,睡一觉起来又返悔。

        张双双倒乐意把自己的次子过继给二房的传远,可江书鲲夫妇又不乐意了。

        过继的事就此搁下了!

        李碧菱见着其他几位传字辈奶奶时,仿佛要比她们矮上一截,一个人呆在屋里没少暗自抹泪,就怕待传远到了三十岁,就算不休她,也是要纳妾的,可按照朝廷的规矩,袭爵位的必须得嫡子。每回想到这事,她就觉得对不住传远,人家父子拼杀沙场那么多年,她却连个儿子都不能生。

        江舜诚道:“各房可有什么意见?”

        江书鸿笑道:“我们没甚意见,都是爹的孙儿,是三房还是四房亦都是我亲侄儿。一样的亲。看三弟怎么看?”

        如果何氏善待传堂。何至闹出这等事来?

        以何氏的性子,闹了那么一场,只怕还会有后面的事。江书鹏虽不乐意,见父母做主,也又便再坚持,要是不将江传堂过继到四房,只怕后面还会有其他的风波,“既是爹娘的意思。我无意见!”

        江舜诚道:“要没意见,回头就着钦天监挑个日子,在家祠焚香禀告祖先,将传堂过继到四房。”

        素妍觉得这事好,至少孟氏回来,也不用那么尴尬,可以说是四房太太,孟氏性子淡漠,正好随了传堂单撑一房,这在将来传堂迎聚杨文馨亦是极为妥当的。

        一家人商议之后。还是照了江舜诚夫妇的意见。

        大房、三房的人散去,慕容氏拉了素妍。面带喜色,“恭喜了,听说你肚里怀上了,还是两个!”

        再怀不上,凌薇就该逼着宇文琰纳妾了。

        素妍淡然一笑,慕容氏面露愁容,“可愁死我了,碧菱嫁给传远都多少年了,阿九都四个孩子,偏他们……”就是没个动静。

        虞氏只作没听见,这原是二房的事,又是一辈人,她也不好过问。将心比心,她虽有七个孩子,也从未想过要把哪一个送给旁人,九公主不同意过继一个儿子给江传远夫妇她也是理解的。

        慕容氏道:“好妹妹,你再帮我劝劝阿九,让她把次子七少爷过继给远儿可好?”

        传远是要袭爵的,过继给大房将来就能袭平国公的爵位,可不是好事?可九公主说什么都不乐意,只说她儿子宁可不要爵位都成,只要在她跟前好好长大。

        素妍微敛着双眉,“二嫂可请郎中给碧菱瞧过?”

        慕容氏道:“在晋阳时,游方的郎中、能生孩子的秘方就寻了不少,可就是没个动静。又不像是传远的问题,早前传远有过通房,那个生着瓜子脸的丫头就怀上过孩子,还是我让嬷嬷送了落胎汤去才拿掉的……”

        所以,慕容氏已经认定不会是传远的问题。

        碧菱能生,可这么多年了就在没孩子。

        不仅是李碧菱自个急,慕容氏也一样急,就连传远也急了,他是要袭爵的人,没有儿子这就就犯了大忌。

        素妍想了又想,“要不约个时间,我带了碧菱去五谷观,再让阿琰领传远去找佐观主,仔细再瞧瞧,既是能生的,怎就没有孩子呢?”

        慕容氏轻叹一声,“也只能这样了。”与素妍一前一后去了后花园,“你是不知道,李二奶奶急得跟什么似的,就怕我们借了碧菱不生的缘由休了她,每回见了我都不好意思,不说其他,就是碧菱一回皇城都不敢出门了。一看到张氏、曹氏和阿九几个儿女绕膝就一个人难过,唉……我也是劝过她的,一劝她就哭,她直说对不住我们江家,对不住传远,便是休了她,她也不怨的,只怪她肚子不争气……”

        素妍也听说了,年初江书鲲一家回抵皇城,办了回宴会,李家来了人,李太太特意带了两个貌美年轻的庶女来玩,那意思最是明显不过,是要江传远将来在她二人挑一个,就是两个许给传远他们也是乐意的。

        李家人只觉自家的姑娘不争气,愧对了平国公夫妇。当初李家扯入宁王党案子,要不是江家人帮衬,早就落了难。

        李太太寻慕容氏说了话,“怎能等到世子爷到三十再纳妾,是我们姑娘对不住你们江家,没能替你们江家生下一男半女,便是明儿纳了妾,我们也无话可说……”她笑着问,“今儿来的,是老大家二姨娘所生的七姐儿,又有三房的庶女九姐儿,容貌性子都还不错,要是你们相中哪一个,寻了日子,就把人抬入府。”

        意思再明显不过了,李家对不住他们,愿意挑了最好的庶女来给江传远做妾,总不能让人家江传远没有自己的骨血儿子。(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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