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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浣水月     家和月圆txt下载     家和月圆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978 番外-开子缘

    慕容氏面露难色,“传远还得过几年才满三十,江家家规男子三十无子方纳妾。且再过几年,就算要纳妾,也得当家的老太太、老候爷应了才成。”

    慕容氏虽是直性子,可她也知道李碧菱的不易。这些年在晋阳,李碧菱就没喝汤汤水水,甚至连道士开的生子符都喝了不少,可任怎么用心、努力这肚子就是没有喜讯。

    要是再过四年,这两位庶女的年纪就大了,如今一个十五,一个十七,到那时只怕早就嫁了,幸而李家的人丁兴旺,大房、三房的庶女里挑不出合适的,倒是二房的庶女也长大了。

    “如此也好!到时候,碧菱的庶妹大了,让她嫁过来,姐妹共侍一夫也是好的。”

    现下,整个李家都认定李碧菱不能生,虽说是做妾,生了儿子过继到李碧菱名下,也算是嫡子,将来能袭爵,但她还是孩子的亲娘,可不比嫁到别人家更好。而且众所周知,江家二房最是阔绰,江书鲲做了几年三晋大都督,而今回到皇城,那也是大将军,手握兵权,江传远生得还算端方清秀,这个年纪正是男子有魅力的时候。

    素妍宽慰着慕容氏道:“请人细细地瞧过之后再定!许是哪里出了差错,就似五嫂,早前也说不能生的,你瞧如今她不也给江家添了一双儿女。”

    慕容氏一阵迷糊,杜迎秋早前说不能生,是中了毒,后来还是素妍帮忙清了毒。调养了大半年才怀上孩子的。“你是说碧菱也有可能中了毒?”

    素妍有些无奈。“且瞧过之后再说。”

    慕容氏却以为她指的就是中毒。“看了之后再说。

    沐休日,江传远夫妻起了大早,约了时间要随素妍和宇文琰去观里。

    素妍有孕不能乘马车,只能坐轿,宇文琰和江传远倒是骑马去了降魔观。

    李碧菱颇是紧张,这些年,给她诊脉的郎中、道士就遇见了不少,扶着素妍下了轿。

    五谷观观主问心出来。与素妍寒喧了一阵,素妍说明来意。

    问心略蹙着双眉,细细地替李碧菱诊了脉,面露深思。

    素妍道:“问心师姐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问心轻叹一声,“她这几年都吃了些什么药?再这样吃下去,身子就当真毁了。”

    李碧菱一脸紧张,忙道:“只要能让我生孩子,让我怎样都成?”虽然慕容氏一心向着她,江传远也尽量不提孩子的事,可李碧菱内心“对不住江家”的想法正日益膨胀着。回皇城来。李二奶奶来瞧过几回,连她娘家母亲都说她是个不惜福的。遇上这么好的婆家,偏肚子不争气。

    李碧菱觉得,自己就快要疯了,没脸见江家人,没脸见江传远……

    问心看着这个虽然年轻美貌,却面露忧思的妇人,“去里屋躺下,我再给你好好检查一下。”

    年轻的女道领了李碧菱去里屋,五谷观观主如今是皇城一带最好的妇科圣手,许多妇人都来找问心瞧病,甚至有人不远千里赶来瞧病的,能得问心亲自瞧病就是很难遇见的事。问心带了几名女弟子,整日坐诊在医馆里,只遇到疑难杂症时才请问心出面。

    李碧菱在婆子、丫头陪同下去了里屋。

    素妍问:“师姐,她的病……”

    问心道:“原是没病的,我细细地瞧过了,她身子有稀微中毒。也不知是寻哪个庸医瞧的,竟下了这等虎狼之药。”

    青嬷嬷惊道:“我的个天,难不成是因身子中了毒才没怀上的?”

    素妍瞪了眼青嬷嬷,“你在这儿等着,我随观主进去瞧瞧。”

    师姐妹往里屋而去,到了小耳房,素妍唤声“师姐”放下脚步,这么多年她的心思都用在字画上,旁处用的心倒越发少了,医术远不及问心等人,“她……还能生?”

    李碧菱无论容貌、贤德都是极好的,在江家传字辈奶奶里,也是生得最好看的一个,要是因不能生养而让传远纳妾,或让传远休了她,就当真太可惜了。

    问心轻声道:“这毒虽有损她身子,倒不至让她不孕。回头我给她开了药,让她小心调养着。”她停了一下,见四下无人,“我瞧着她是能生的,把她丈夫领到佐师叔那儿瞧瞧。”

    素妍应了。

    如果碧菱能生,至今也没有生个一男半女,那问问题幸许就在江传远那儿。不是说江传远早前的通房就怀过孩子么?

    素妍着实想不明白,到底是哪块出了问题。

    进了内屋,问心令李碧菱褪去衣衫,素妍亦立在一边,问心检查了**,大小匀称,挺拔圆润,是成熟女人的美,又查看了下\体几处关键部位,细细地看,如同宫里嬷嬷检查新入宫的秀女一般用心。

    问心来皇城时,也有年轻夫妇因不育来瞧的,成婚三年,竟发现有妇人还是完璧之身,好在观里都是女子,问心只得令懂晓的弟子细细与妇人讲解夫妻之道。而李碧菱的情况非如此,很显然一切都是正常的,又诊了她的脉像除了有些轻微的中毒,旁的倒无大碍。

    问心检查完毕,下了解毒调养的方子,又令弟子抓了几副药。

    李碧菱急切地问:“道长,我还能生吧?我能生孩子吗?”

    医者父母心。问心道:“也不知是哪个庸药给你下了虎狼之药,你身中毒,先解毒调养。”

    李碧菱未出门前,就听慕容氏在那儿絮叨,说素妍怀疑她和杜迎秋一样。又问:“道长,要是毒解了,我就能生了?”

    问心笑道:“正是。这些日子,旁的药就别再吃了,吃我给你开的就好。这两副吃完了,再过来我给你诊诊脉!”

    李碧菱应了。

    青嬷良机也认定是庸医误人,害得李碧菱伤了身子这才屡屡怀不上。

    李碧菱听了问心的话,觉得自己是能生孩子的,心里高兴了不少,她身边的嬷嬷更似大受鼓舞一般,一回江家就与相熟的下人道:“请五谷观观主瞧过,说三奶奶中了虎狼之毒,这才怀不上的,还说三奶奶解了毒指定能生……”

    素妍站在赏月阁的窗前,手里拿着笔,南墙外又传来了悦耳的箫声,令人心怡神旷。

    白茱禀道:“王妃,王爷来了!”

    宇文琰上了阁楼,自身后将她拥入怀中。

    素妍打了个手势,下人们逐一退去。

    不待她问,宇文琰便讲起江传远那边的事,“师父令木师弟细细地给传远诊治了一遍……”

    素妍只觉他的神色不对,扭头细瞧着,“难道……是传远不能生?”

    宇文琰点头,小心地看四下,见没下人,这才附在她耳边低低地道,“木师弟瞧过后,师父又诊了脉,我怕打击了传远,暗中叮嘱了师父和木师弟休要告诉他实话,就说一切都是正常的,许是子缘未到。”

    传远不能生!

    传远自幼在西北长大,又曾征战沙场,要是受伤也有可能,年少时伤及子根命脉,他自己不觉,延误治疗也至终身遗憾。

    李碧菱对江家颇有愧意,一直以为是她不能生,就连如今都少了当年的意气骄傲,低眉顺眼,就担心江家会休了她,又担心江传远纳妾,虽然嘴上不说,这心里只怕苦不堪言,同一时期嫁入江家的阿九,有四个孩子了,晚她嫁入江家的曹玉娥如今也有两子一女,这怎不让她着急。

    婆家人异样的目光,娘家母亲的逼迫,还有她娘家祖母都忙着给江传远送侍妾了……

    素妍想到李碧菱,心头一紧。

    只听宇文琰继续道:“出来的时候,我告诉江传远一个开子缘的方法,让他一试,幸许碧菱能怀上也不定。”

    素妍听他细细地说罢开子缘之法,花容俱变:“你……你……那孩子不就是传达的骨血了?”

    宇文琰反问:“以传远的状况,就算另娶,他也是没孩子的,以他的骄傲知道了这事,还不是倍受打击,只怕会觉得自己不是男人。阿九又不愿意把次子过继给他们,不同意自己的儿子叫别人爹娘,三奶奶一心想要孩子,我听说李家人也逼得紧,遣了李二奶奶去劝她,要她主动替传远纳妾……”

    素妍想怪宇文琰多事,可除了法子,还有其他的么?没了!也只有这开子缘之法或许能让李碧菱夫妇都心安,“只是……真的管用么?”

    宇文琰道:“管不管用,让他试试再说,总比什么也不试的好。”

    素妍亦不知这是对是错。“事关重大,阿琰,我们可不能说出去。”

    宇文琰轻声道,“我知道轻重!我与传远说过,这是道家之法,不可声张,知晓的人太多,就无效了,瞧他的样子倒是信了。”

    素妍面露深思,原来是江传远不能生,却让李碧菱为此难过,更倍受委屈,连着她娘家人都去逼她。

    夜空有几颗星子,如钻如眸,星光点点美丽如梦。

    江传远坐在内室小榻上盘腿打坐,李碧菱正绣着一张大屏风,那是一方真人大小的观音,绣好后用来摆到家祠里。她听人说,这法子能得神灵眷顾,许就能赐她一个孩儿,一个就够了,无论男女,只要能证明她是能生的就成。

    李碧菱瞧了他一眼,“我是被庸医误治,中了毒才不能生的。再吃几日药,就能调理好了。”(未完待续。。)

979 番外-药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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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传远心下琢磨着宇文琰的法子,虽是替他们夫妻卜了一卦,子缘未开,他还得设法开了子缘才能有儿子。他低嗯一声。

    李碧菱看着他时,目光里蓄着歉疚,继续飞针走线。

    江传远突地问道:“你癸信走了多久?”

    李碧菱想了一阵,他从不问这些的,“有十日了。”

    宇文琰说过,妇人癸信去过十日是易开子缘的最佳时期。

    江传远自从降魔观回来后两日,就私下寻了江传达帮忙,要与他讨“药引”,江传达也说了今晚就会令人搁到锦盒里送来。

    此刻的江传达,正扒在阿九身上嘿咻着,在夫妻交融的刹那,阿九突地蹙紧眉头,总觉哪里不一样,却又说不上来,不到两刻钟,江传达宣泄完毕,快速出了牙床。只听江传达对外值夜的丫头道:“来人,把这药引给三爷送去!快去!”

    丫头应声。

    阿九坐起身,看着帐外隐绰的身影,“三伯的药引怎在你这儿?”

    “我……”江传达想说,又忆起江传远的叮嘱来,都是自家兄弟,他是愿意把次子过继给江传远的,可九公主不同意,这让他觉得自己很没面子。原是应了传远的事也不能做到。但这回的事原是小事。也是他应了传远不能告诉给第三个人的。

    耳畔,回响着江传远求他的事,“弟弟,你就帮我这回。道家卜卦的说,我们父兄在沙场杀孽太重,锁了我的子缘。得借你的药引开了子缘才好,你就帮我这回。”

    江传远要的,是江传达的精血。

    天刚黑。江传达就送了截猪肠来,还用水洗净放在锦盒里,是用来取精血用的。

    江传达也不知道这是谁给江传远出的骚主意,要用至亲兄弟的精血为药引方可开子缘,他着实搞懂江传远要这东西做什么,但既然应了就不能返悔,何况是自家亲兄弟。江传远没儿子,他爹娘就打着要把他儿子过继去,江传达自己也不乐意,但念着是亲兄弟这才没拒。可阿九索性就是不同意。任家里人如何劝说,从来就没有松过口。

    江传达想劝。阿九厉声道:“如果有一天,你亲儿子唤你‘五叔’,你心里能痛快!反正我是不痛快,我十月怀胎的亲儿子叫我五婶,我心就揪痛。”江传达知她说的是实话,也不强求。

    现在猪肠里装了“药引”,江传达如释重负,只是想到还要持续起天,每月要送三次“药引”,明儿不用送,后日又得送过去,连送三回。

    江传远得了“药引”,接了锦盒,小心地取了猪肠,挑了个瓷瓶重新装起,剩下的猪肠直接抛入火炉里烧了个干净,像只狼一样扑向李碧菱,正在兴头上,江传远却拿了瓷瓶往命根上抹“药引”,李碧菱皱着眉头,“你在做什么?”

    “嘘——抹药呢!”江传远很是虔诚,“说我们夫妻原是有儿子的,只是迟迟没开子缘,这是开子缘的秘方,总得试试!”

    李碧菱眸光晶亮,“真的有用?问心道长还说只要我身上的毒清了就能生……”她现在最怕的就是有人说她不会生孩子,如今连李家太太、二奶奶都没了耐心,只劝她给江传远纳妾,江家原是不纳妾的,她的丈夫偏就纳了,这让她的颜面往哪儿搁,而原因还是她不能生。

    女人不能生孩子,这是一辈子的污点。

    江传远道:“试试吧!”

    抹完了药,江传远转身上了床,继续与李碧菱缱绻缠绵,却比以往更为卖力,嘴里喊着“儿子”,这让李碧菱哭笑不得。

    转眼间,就到了端午佳节。

    李碧菱一大早起来,先是去青林苑上房与婆母请了安。

    正要陪慕容氏、阿九去如意堂,李家来送节礼的人到了。

    这次来的是李碧菱的去岁新娶进门的弟媳李家三少奶奶与她祖母李太太。

    阿九笑道:“嫂子这儿来了客,我先去祖母那里,听说今儿小姑姑、小姑父和老敬妃要来过节呢。”

    左肩王府的人少,加上耀东只在江家就不肯回,与江家几个同龄的孩子玩到一处,整日的吵着、闹着,走到那儿,祸害到哪儿,府里上下都知老候爷夫妇偏疼着耀东,也不敢斥,耀东到了江家,就跟太岁一般的横,有人宠他,越发爱往江家跑。

    慕容氏与李太太寒喧了一阵,李太太笑:“亲家太太只管忙去,我和孙女儿说说话就走!”

    慕容氏知他们祖孙许有话说,送了李太太出平国公府上房院子,自己也去了如意堂。

    待慕容氏走远,李太太与三少奶奶打了手势,三少奶奶点头会意转身离去。

    李碧菱心下讷然,“祖母,你这是……”

    李太太被嬷嬷搀扶着,“且去你屋里说话。”

    平国公府这么大的家业,还有平国公这么好的爵位,岂能没有后继之人,肥水不流外人田,江传远不休李碧菱算是给了他们李家天大的颜面,但李家不能对不住人家平国公府。

    李太太进了李碧菱夫妇俩住的荣华苑花厅,丫头们奉上茶水,李碧菱小心地沏了好茶,双手奉递到李太太手里,“祖母,今儿过节,你老人家怎的亲自过来了?”

    李太太目光失望地扫过李碧菱的肚子,还是不能生!

    怎能让李家对不住平国公府呢,这可是一门好亲啊,不能让这门好亲就此断了。

    “好了。我亦不和你绕圈子。这事儿原是要让你娘来的。可你娘前儿偶感风寒出不得门。李太太觉得,李二奶奶虽性直,只怕知道家里人商议,要把李家庶女许给江传远为妾,江传远是平国公世子,不算委屈了李家姑娘,江家对李家又有恩,总不能让江传远这脉断了子嗣。她李家还做不出这样的事来。“我做主今儿把李家庶女送来给平国公世子为妾!”

    李碧菱浑身一颤,只觉一声响雷,“这……江家有江家的规矩?”

    李太太挑着秀眉,“你也不小了,如今是二十多岁的人了,还不知事么?江家不提纳妾,那是给我们李家颜面,人家没休你,也算对得住你了,难不成你要害世子爷没个儿女子嗣?我们李家可做不出这样的事来。你不能生。李家自有能生的姑娘……”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事,把自家的姑娘送到别人家。吵着要给人为妾的。

    李太太还说得振振有词:“江家不好开口,我们不能装着不懂事。难道非得等世子爷满了三十才纳妾!今儿七丫头就送过来了,你是留在身边当丫头使唤,还是与你婆母商议抬为贵妾,我们李家再不管了!”

    李碧菱只觉内心一阵刺痛,江家的人没逼她,反是娘家人轮番上阵,先是让李二奶奶来劝她,要惜福守矩,要她主动给江传远提纳妾的事,她不提,就直接把人送上门来,事先也不与他商量。

    院门外,李三少奶奶领着一袭桃红锦袍的少女翩翩而来,身后还跟着一名机警而面熟的丫头。

    李七姐儿进了花厅,不说多话,先接了丫头手中的茶水,跪在地上,将茶水高高举过头顶,“碧芳给姐姐敬茶!”

    桃红色的锦袍,一袭侍妾的装扮,这分明是甘心给江传远做妾。

    别让她的眼睛是瞎的,回皇城那次的迎春宴,她李碧菱可是瞧得真真的,她的两个庶出堂妹,一个个正巴着给江传远抛媚眼,江传远就多看了李碧芳一眼,李太太就认定江传远相中李碧芳了,这一大早就把人送来。

    李碧菱心下繁复,还没进门呢,就要逼她,要是真让李碧芳做了妾,哪里会将她放在眼里。早前,大房堂兄就说要与江家二房一起合伙做生意,偏做生意的事是由江传达说了算,她没搭上,这会儿倒把自家妹子送来了。

    三少奶奶轻声道:“三姑姐……”

    还是她的亲弟媳么?居然帮着外人来逼她!

    李碧菱只觉双臂沉重万分,要她如何能接过这杯茶,“祖母,江家有江家的规矩,男子不满三十……”

    “我知道!”李太太打断她的话,面容咄咄逼人,“又不是立马就要七姐儿做世子的贵妾,这万事不得有个过程吗?你今儿就接了七姐儿的茶,就算你替世子订下这门亲了。”

    李碧菱不接茶,李碧芳高高地举着茶杯,一脸恭谨,可她眉眼里却带着些许挑恤:“三姐姐,就算我不入江家门,只怕旁家的官家小姐也是要入江家门的,好歹我们也是一个祖父、祖母的孙女儿,也算是自家姐妹……”

    不知廉耻的东西!

    居然要逼她答应纳妾!

    问心道长说过,只要她清了毒,是能生孩子的。

    她这些日子心情才好了一些,娘家人就逼着她把自家庶出的堂妹弄来为妾。

    李太太与身边的婆子使了个眼色,婆子笑道:“三小姐就同意了吧!听说江家已经动了要替世子爷纳妾的念头,九公主夫妇又不肯把嫡次子过继来,这可如何是好,这平国公府偌大个家业,总得有后继之人。”

    光是平国公府这世袭罔替的爵位不知道就能打动多少人的心,虽说有过一房原配,却是不能生养的,一嫁进来,生个儿子就能得爵位,可不比寻常嫡妻还要风光体面。(未完待续。。)

980 番外-天降喜讯

    李三少奶奶也跟着道,“上回大房的婆子去街上采买,碰到皇城出名的福媒婆,正与一位官太太商议要把她家的女儿说给世子爷为贵妾呢?人家那可是嫡次女,出身门第可不比你差……”

    李家需要延续江家这门姻亲,万不能断了,李家的子孙还指望着江家提携一二呢。

    李老太爷也是这个意思,说什么也要李家的姑娘给江传远为侍妾,要是看不上庶出的,便是嫡出孙女也舍得。

    皇城但凡有些脸面、地位的,那消息可最是灵通的,一听说江家二房的长媳成亲七年无出,就有打上主意的,这在旁家早的三年不生就会休弃,晚的五年不生也会休弃,七年不生……在他们瞧来,这迟早也是被休弃的。

    婆子道:“三小姐呆在内宅不晓外面的事,世子爷嫡妻无出整个皇城都知道了,好几家都盯着呢,只待江家一松口,就要把自家女儿送进来。七小姐总比旁家的强,到底是你的堂妹……”

    李碧菱咬咬唇,想要怒骂几句,可这是她的祖母,她不能对自家的祖母不敬,便是说话重了,也会背负上“不孝”的骂名。她已经对不住江家,更不能因自己误了江家的名声,只声得嘴唇蠕动,屈辱的眼泪扑簌簌地滑落下来。

    李太太见她无声流泪,轻声道:“别说平国公府这样的钟鼎之家,就说你嫁到徐家的大姐,你徐姐夫如今还不是有两房侍妾,你大姐还给他生了嫡长子呢?你能怪别人么?要怪就怪你肚子不争气。你命里不该独占这份富贵、福气。你嫁到江家七八年了。硬是没生个一男半女。难道还不许世子爷纳妾?我们李家可教不出你这等不知好歹、轻重的人?”

    她这是什么意思?

    是说今儿她要是不应,就不再是李家的女儿。

    李碧菱心下一急,哭出半声,身子一歪昏了过去。

    一边的婆子、丫头当即就乱了,大叫起来:“来人啊!三奶奶昏过去了!世子奶奶昏过去了……”

    李太太生怕事儿闹大,心下愤然,瞧了眼李碧芳:“你三姐姐病了,你带着丫头留下照顾些日子。我这便去找江家老太太。在我面前摆着嫡妻的谱儿,自家姐妹不关照,还偏着外人不成!”

    李碧芳恭谨地应了一声,心里暗生怨恨:她自己生不出儿子,还不许她们姐妹过来服侍,要是旁家的嫡小姐进来,只怕用不了多久,她就得落个被休的下场。天底下,就没有这等自私的姐妹。

    荣华苑的婆子急着寻郎中、太医,李太太恍若无事人一般大摇大摆地出了院门。领着李三少奶奶去给虞氏请安。

    李太太进了如意堂,与虞氏寒喧几句。面露愧色地道:“我们家三丫头对不住你们江家,成亲快八年,连个孩子都没给江家生下。老太太上回也是瞧见的,七丫头、九丫头虽是庶出,倒也是知事晓理的,我想把七丫头送给平国公世子爷做妾……”

    慕容氏亦坐在一边,忙道:“上回亲家母来,我与她说过,待传远满了三十再说,这不还得几年么?”

    要真是满了三十,只怕轮不到李家姑娘做贵妾了,指不定江家就瞧上其他更好的姑娘,如今那嫡出小姐们可都盯着这个缺儿呢,打的不正是进门之后生了儿子,就能赶走李碧菱。

    李家稀罕这门亲事,怎会断了,自要更比外人用些心。

    李太太从来不觉得这是藉由,反而认为是江家不想与李家继续结亲,愧意更深,“原是我们李家对不住你们江家,竟把不能生养的姑娘嫁过来。老太太、二太太,我们李家没订亲、没出阁的倒有三个姑娘,无论是庶女还是嫡女,你们瞧上哪个只管说,嫡女为平妻,庶女做贵妾,我们李家都愿意许过来。”

    三房嫡次女,是冀宁伯世子张昌兴夫人的嫡妹,生得也极是貌美,只是年岁略小了一些,要明年才及笄。

    几人正说话,二房的婆子慌慌张张地进来。

    慕容氏正待问,那婆子走近阿九低语了两句,只听九公主道:“赶紧请太医呀!”阿九看着李家人的眼神多了份探究,还真是能做得出来,不与江家打招呼,倒先把人送到府里敬茶了,要逼李碧菱认下那门亲事,李碧菱被气得当场就昏过去了。

    李太太道:“碧菱身子弱,留了七丫头碧芳在府里侍疾,待碧菱身子好了,再送她回李家不迟,正好让她们姐妹叙叙旧。”

    一袭桃红锦袍,这是贵妾嫁人时的装扮。

    要留下给碧菱侍疾,只怕正盘算着如何爬上姐夫的床。

    也难怪李碧菱会被这样的娘家给气昏。

    阿九顿时同情起李碧菱来。

    李太太欠身,不敢久留,今儿是过节,先过来探探风声,总不能让旁家的小姐抢了先,江传远这位女婿他们李家是认定了,“老太太歇着,我听说三丫头身子不好,赶来瞧瞧。我这就告退,回去与你她爹娘说声,有七丫头在跟前侍疾,我就放心了。”

    李太太领了李三少奶奶告辞离去。

    只留下一屋子神色怪异的江家妇。

    慕容氏一脸怒容,“原说李家也是大户人家,算是大族了,怎能做出这种事来。我都与他们说过了,就算传远要纳妾也得等他三十岁以后……”她是怕虞氏生气,江家的家规这可不能轻易违背了。

    虞氏冷哼一声,“这皇城人可都盯着江家呢!谁不知道二房长子膝下无儿女,正等着传远休妻呢。”

    只怕江传远前面一休妻,这后面就有官家小姐排队等着嫁进来。

    江家历经三朝而不衰,一府就有四爵位,两个世袭罔替的,又有两个终身的:七房江书麟的长平伯,三房江书鹏的嘉兴伯。这可是整个皇城里,与皇后娘家杨家一样举足轻重的门第,江家儿郎不纳妾,江家人有情有义,若遇大难,就会帮衬亲友,这也成为各家最看重的地方。

    慕容氏厉声道:“碧菱是个贤惠孝顺的,传远没这意思,我也没这么想过。”她看了眼阿九,要是阿九同意把嫡次子过继给传远夫妇,也就不会有这些事了。

    阿九知道弄个不好,几个太太、奶奶又要劝她舍子过继,她是万不会答应的,虽有四个儿女,个个都是她的心肝宝贝,她起身道:“我去荣华苑瞧瞧嫂子!”

    慕容氏知她在故意躲避,颇是无奈。

    虞氏问田嬷嬷:“郡主什么时候回来?”

    田嬷嬷笑道:“只怕快了,说好今儿中午一家四口都要在江家用节宴的呢。”

    虞氏与凌薇大致还算投缘,因凌薇早前总说素妍肚子没动静,她也听得乏了,想着自己也是有女儿的,早前还生了一个嫡长子,凌薇都急得跟什么似的,整日盼着再添一男半女。而李碧菱未曾开怀生养,他们做婆家的人也不便提,倒是李家人比江家人更急上数倍,早年李二奶奶每月催问“有喜讯没?”这两年反倒不问了,见着李碧菱就摇头叹息,“你怎是个不会生养的?”她原是直性子,这话听到碧菱耳里给刀扎一般。

    阿九到荣华苑时,便见一个桃红春裳的少女正在忙前忙后,屋子里有一位太医,似刚从义济医馆请来的,有时候入宫太慢,各家也直接拿了牌子去医馆请人。

    这几年,义济医馆在皇城就开了五家,东、西、南、北各有一家,城中心又有一家,每家医院都有坐诊的太医,但大凡实习的医官都是刚从杏林书院出来的,在医馆实习之后便要分往各地医署任职,这对杏林书院的学子来说,虽是实习却出不得半点错,要出了错就不能任医官一职。

    太医诊了脉,李碧菱还没有醒来。

    阿九急切地道:“我大伯不在,嫂子怎样了?”

    太医勾唇,深深一揖,“可喜可贺呀!”

    阿九愣了一下。

    一屋的婆子、丫头个个眼睛晶亮。

    太医道:“平国公世子夫人是有喜了,瞧这样子快两月了,身子尚虚,还得小心调养!”

    原是昏迷的李碧菱,迷糊中听到这儿,立时睁大眼睛,惊呼一声,整个人就要翻下床来,却被婆子眼疾手快地止住:“我的奶奶,你且小心些,你身子正虚着呢!”

    李碧菱泪眼婆娑,七年了,她终于要做母亲了,再不怕人在背后凿凿点点,“太医,太医……你说的是真的吗?我怀上了,我有自己的孩子了?”

    太医抱拳道:“回世子夫人话,确实喜脉。”

    “是喜脉!我要有孩子了!我能生孩子……”李碧菱哭哭笑笑,想到这些年的辛酸,那眼泪哗啦啦地流下来了。

    阿九微愣,“听说嫂子正吃着问心观主那儿的药,我瞧着还得请她来瞧病方好。我这就告诉婆母和祖母,让她们也欢喜一下!”出了荣华苑,阿九遣了下人去如意堂通禀。

    婆子提醒道:“奶奶,该打赏太医!”

    “赏!赏银二十两!”

    这可是阔绰的出手!

    只要她能生儿子,别说二十两,就是二千两、二万两她也舍得。

    太医谢了恩,领了赏银离去。

    李碧芳低垂着头,早不怀,晚不怀,这个时候竟有了身孕。这不是让她瞧笑话么?要不是临时找来的太医,她还真以为是骗人的,咬着下唇,小心地看着周围。(未完待续。。)

981 番外-分支

    不多会儿,整个江家上下都知道二房的三奶奶有喜了。

    江传远回到家里,得了消息,风一般地回了屋里,看着床上半躺着的李碧菱,“是真的吗?太医说你有身孕了?”

    嬷嬷也跟着欢喜,这些年她比任何人都了解李碧菱有多想要个孩子,“问心道长真是圣手神医,她说奶奶清毒调养好了便是能生养的,可不就是真的么,如今就怀上了!哈哈……早前只怕也是庸医误人,要是一早寻了问心道长瞧,许孩子都几岁了……”

    江传远坐在床前,满心欢喜地看着李碧菱,没有什么比他们做了父母更欢喜的,你看我,我看你,竟是怎么也看不够。

    李碧芳唤了声“三姐夫”,捧了茶水进来。

    江传远问:“七妹怎的在这儿?”今儿不是过节么,各人都该呆在各自府上才对。

    李碧菱想到之前受的委屈,此刻冷声道:“这是我祖母送来给你做妾的呢?”

    他们行事不顾她的心情,她又何故要给李碧芳留颜面。

    江传远愣了一下,“你胡说什么?”

    李碧芳心下暗恨,却不敢流露出来,李碧菱怀上了,无论男女都好,至少证明她是能生的,能生女儿就能生儿子。“三姐体弱,我是奉了祖母之命过来侍疾的……”说得有些失了底气。

    李碧菱道:“笑话!我们江家的丫头、婆子多的是,哪能劳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来服侍。”末了,对一边的婆子道:“嬷嬷。把七小姐送回李府。与我娘报个喜信。就说我怀上了。”

    嬷嬷欢喜地应了一声,当即备了轿子将李碧芳送回李家。

    李二奶奶原是怕要她送李碧芳去江家,她心里还是偏着自家女儿,说什么也不愿意,只得装病。李太太也懒得追究,自己领了碧芳去江家。

    这会子,听说李碧菱有喜了,立时就来了精神。“是真的么?碧菱真的怀上了?”

    嬷嬷说得眉飞色舞,“可不是真的,请的是太医院的妇科圣手,诊得真真儿的,说三奶奶的身子虚,需得小心静养。这会子整个江家都知道了呢!还是五谷观的问心道长医术高超,早前就说三奶奶的身子是庸医误诊伤了身才怀不上的,才吃了七副药这病儿就见好了。”

    李三少奶奶听说怀上了,很是意外,跟着附和道:“这问心道长当真医术了得。”

    李二奶奶忙道:“改日也领你去。请她帮你瞧瞧!”神色怪异了一些,你过门也有大半年了。不也该怀上了么,怎没动静。

    李三少奶奶顿时一张脸涨得通红。

    李太太得了消息,问“真怀上了?”颇有些不敢相信,下人们又把五谷观问心道长的医术夸赞了一番,李太太面露沉思,她这回算是白当了恶人,转而又想:“怀上了就好,怀上了与江家这门亲就能续上,要是一举得男,我们李家也跟着沾光。”丝毫不提早前对李碧菱的逼迫,就连平日对江家的愧疚也清浅了几分。

    见着一边垂首站立的李碧芳,再不提之前为妾的事,要是李碧菱能生,与江家的这门亲事就能续下去,有了孩子,李碧菱也能帮衬着娘家父兄样。

    何氏正与几房奶奶在打牌,冷哼一声,“就她能生儿子,哪有未足三月就闹得满城风雨的,生怕有人不知道她怀了孩子。”

    曹玉娥笑道:“这孩子能比么?那可是要袭平国公爵位的,只怕一生下来就要被封为平国公世孙呢。”

    何氏又冷哼一声。

    杜迎秋抱着女儿,穿梭在桌案之间,看她们几个打牌。

    江家所有人都过得充实而快乐,依然和睦如初。

    素妍想:他们也许每个人都会有不一样的美满结局。

    天兴七年春,江舜诚再度递了致仕折子,告老在家养老。

    耀东三岁时开口诵诗,却越发显得江传鉴(小七)笨拙。

    江舜诚亦认为江传鉴不是读书的料,只得与江书鹏商议,想让他去学武,将来从军报效朝廷也算不差。一年前,江书鹏做主,令人将小七送到了慕容家,让传堂看护着学武。不到两月,慕容二舅写信来,说传鉴不是学武的材料,琢磨着似乎对建房盖屋的事倒有些兴趣,建议让他去学这个。

    何氏得了信儿,死活不答应。

    江舜诚倒是开明的,说福建某地便有这样的学堂,工部侍郎就有从那里出来的。

    何氏哭闹一场,江书鹏拿定主意终是送了小七去福建读书。

    这一年,江舜诚重新修改《皇城江氏祖训》,并在祖训里言明孩子要因材施教,还说各有优缺,身为父兄当发现他的优点,让其学有所长。并说明“遗子千金如不遗子一技”的重要性,从最初要子孙们在言行上遵守祖训,到要子孙信学会成材、成器各有论述,这也成为皇城江氏但凡年满五岁的孩子必学的书籍。

    在传堂、昌隆的相伴下,江舜诚再度回了一趟晋阳。这次他给了西岭族人三万两银子,谈妥自己儿孙从此从晋阳西岭江氏分支另立宗祠的事儿。

    江诚信知道,这就是说从今往后江书鸿兄弟不会再帮衬他的儿子,拉着江舜诚的手大哭了一场。

    江舜诚厉声道:“你次子纳妾,照着我的意思坏了祖训,要赶走侍妾,你儿子也要剥夺家财充公族中。”他拿出了一本自己新订的《皇城江氏祖训》,这与之前的祖规更为严谨,也写得更为细腻,甚至详细地写了后世子孙犯了不同的过,应当如何处罚等等。

    初秋,江舜诚宣读了自己这一脉必须得执行的《祖训》若有人要去皇城,他愿意扶持,但男丁可给五亩良田,女子只得三亩,多的不会再管。众人一听,这还不如在晋阳西岭,故土难离,就连江诚信的子孙也不愿跟去。

    江舜诚辞去原西岭故土族长一职,只任皇城江氏族长。只得七家早前受族长、江舜孝等欺凌的愿追随江舜诚离去,也愿遵守皇城分支的祖训家规。又有东乡江氏的人闻讯赶来三家,求着要随江舜诚去皇城安家,又说祖上几百年家原是一个老祖宗的。江舜诚见他们真心投靠,而这三家也都是可怜人,当即应了。因要带走这三家,少不得与东乡江氏许一笔银子,方才顺利领了他们离去。

    江舜诚见他们真心愿意,便与族里交了事务,约定动身日子。

    办妥分支事宜后不久,江舜诚领了传堂等人回转皇城,临走前去父母坟前磕拜,带着了祠中供奉多年的父母灵位,叮嘱江舜信另备灵位,再给了江舜信一笔钱离去。

    江舜信一家站在晋阳城外,直将他们祖孙送了数里之远。

    西岭江氏早在天兴元年时就屡屡传出有人风光迎娶了侍妾,又有谁在外宅养了女人等,这样的事时有传来。

    风光起来的族人,仗着江舜诚的关系,早已不把祖训家规放在眼里。

    江舜诚鞭长莫及,索性弃掉了几十年来接济族人的重担,轻装上路,只严格要求自己一脉的子孙。他不能让自己的儿子、孙子将来大了,还要无休止的接济西岭江氏,让他们视祖训家规而不顾,另建分支便是最好的选择。

    到了皇城后,江舜诚另在十里外的一座数千亩田庄上为族人们安顿好各家,重新祭拜了祠堂,入了宗祠住下。

    出乎众人意料的事,有的家里有七八口的,竟得了一家奴仆服侍,还能得一座乡下的二进院子。人少的母子俩,或一家三口也或多或少有下人服侍,一家并不如江舜诚所说的只给几亩良田,少的得了七十亩,多的亦有三百亩,都挂有族里公中名下,但可由各家按田亩打理,或租佃户,各家必须严格遵守族规,抵达皇城后,各家无论男女老少,都得熟背祖训家规,谁也不得乱了分寸。

    江舜诚又挑了适龄后生到家学就读,或推荐到就近的学堂苦读,束脩等物一概由族里供给,不仅如此,江舜诚还从府里挑了管事、婆子去教他们学一技之长,年纪太大的就学如何打理农物,种出更好的庄稼。

    消息传回晋阳江氏时,已经是一年多以后,许多人懊悔当时没跟江舜诚去,如今跟去的十家已另入了皇城江氏的祠堂,其间一个辈份还算高的,原是东塘乡的老儒生,竟做了皇城江氏、乡下大祠堂的副族长,负责对族中众人的赏罚,有表现优胜者赏,有犯过者罚,也示督促。这更令其他西岭江氏中人追悔莫及。

    天兴五年初,李碧菱产下一子,孩子百日时被封为平国公府世孙。

    有人给阿九出过主意,要她去夺平国公世孙一位,她却淡淡地道:“他老子是个会抓钱的,要那东西做甚?”言辞之间不以为然。

    这事,李碧菱知道后颇是感动。

    天兴七年,江传远又用了“开子缘”的法子,令李碧菱二度怀孕,十月怀胎再得一男。自此之后,江传远再不用“开子缘”的法子,夫妻二人一心养育着两个孩子,两个孩子的眉眼里,一半像李碧菱,一半又像江传远。江传远与江传达因是兄弟,原就长得相似,除了知晓实情的宇文琰夫妇,旁人从未疑惑有他。(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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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2 番外-江家事(结局)

    ps:  书友君,番外的“江家故事”就写结了,后面是写渣男曹玉臻、恶女胡香灵和崔珊姐妹后来的故事,喜欢的亲可以继续订阅!

    天兴六年,小六江传堂迎娶镇国公府嫡长女杨文馨为妻,婚宴办得很是风光热闹。成亲后,杨文馨与江传堂独撑四房,这正合了杨文馨的性子。

    婚后,江传堂前往无色庵要迎母亲孟氏回江家,被孟氏所拒。

    杨文馨求了素妍说合,素妍亲往无色庵,问“大三嫂可曾记得,当年你曾答应过我两桩事?”那是素妍当年为救孟尚钧、孟尚孝兄弟回皇城提出的条件之一,孟氏一直没忘,她常在猜测素妍什么时候要她做事,素妍道:“第一桩事,大三嫂随传堂回家。听说文馨有了身孕,跟前需要一个长辈扶持。”

    孟氏一番纠结,到底是随素妍回了江家。自此,江家人称为“孟太太”,不是四太太,也非三太太,而是“孟太太”,最初觉得颇是尴尬,时间一长倒也习惯了。

    孟氏与儿子、儿媳倒也过得踏实,回到江家,便有孟尚钧、孟尚孝夫妇常来窜门、探望,日子过得平静。后来几年,杨文馨给孟氏添了孙子、孙女,日子越发过得热闹充实起来,她亦学了凌薇的样,一心照顾着孙子、孙女们,偶尔也帮着杨文馨打理四房的琐事、主持中馈等事务。

    杨文馨嫁入江家两年后,杨文雅嫁入江家五房的小八为妻。姐妹俩嫁了堂兄弟俩,杨文馨与杨文雅就越发亲近起来。常在一处说话、闲聊。竟比其他几房都更为亲近。

    天兴十二年。二皇子恒奉命编修各地《世族名门录》,皇城江氏是皇城世族名门中排列前茅的大族:第一乃是罗家,人口最多;第二为江家,其门下子孙最有出息,各有所长;第三为齐太祖皇后娘家陈家;第四为当今皇后娘族杨家……一时间有了新的皇城十大世族。

    曾经的韩、曹之家,早已从皇城世族中销声匿迹!

    那晚公告了江氏为皇城十大世族之一时,素妍心潮起伏,想想前世江家的宿命。看看今生江家的繁荣,她低声呢喃:江家终于能有个善终了……

    彼时,她的手里正拿着一本江舜诚新编的《皇城江氏祖训》,这是江舜诚在第二次致仕之后编写的,字字精研,句句血泪,上面不仅告诫子孙要做个怎样的人,还告诫子孙要做个怎样行事,有了它在,江家无忧。

    她。终于成功守护了家人的平安!只是,二房这些年太有钱了。不知不觉间,竟成了天下出名的富贾之一,这也是一个潜大的危险。

    那日,素妍病重,特意唤了娘家人来见,轮到江书鲲特意与他多说了一会儿话,不由轻叹道:“有钱不是祸,太有钱却有可能惹来大祸。”

    江书鲲忆起去岁母亲先逝,江舜诚曾将他唤到书房,亦曾提及此事,神色堪忧。“不知妹妹可有什么好的建议?”

    郑晗一家的前路渺茫,西歧皇族一开始是欣赏他们夫妇,可这么多年下来,却已经变了味,西歧和北齐都容不得拥有倾国之财的郑晗夫妇。就连郑晗到了皇城,都不敢自动来前素妍,一则害怕给素妍招来祸事,二来又有了别的思量,担心年少的朋友也打上他家钱财的主意。

    钱,竟让他们都生了惧意。

    “这些年,传达的生意做得很大,北齐各州乃至西歧各州郡皆有拍卖行。许多当铺、牙行亦先后倒闭;皇家广开银行后,又有多少钱庄先后关门,就连百通钱庄这些年也是伋伋可危。”她咬了咬唇,痛定思痛,道:“让传达将拍卖行生意转予皇上,用这个从皇上那儿求一个给传达的世袭爵位。”

    江书鲲惊诧地道:“你是说全都给皇上……”

    “钱财乃是身外之物,全家的平安才更重要。我相信,以传达和二哥的能力,不做拍卖行,还可以做旁的生意。天下这么多的拍卖行,从皇上那儿换来世袭爵位,虽然有些狂妄,可这笔账二哥不亏。”她微微一笑,窗外阳光明媚,她却遍体发寒,这是从未有过的冷静,就似她重生而来。

    这么多年,皇上未动江家,除了看在江舜诚情面上,亦是因为她的缘故。她若不在了,就再也没人可以守护江家。舍得,舍得,有舍亦有得,今日不舍,他日难保性命。江舜诚当年舍弃家中巨财,方保全家安宁。皇上登基之初,崔家、闻家……那么多权贵大族都没了,唯有江家无佯,除了江家没有巨财,亦与父亲的小心经营有关。

    素妍只盼自己去后,江家还能平安无事。这些年平国公府太耀眼了,比昔日皇上登基之初的崔家还诱人。

    江书鲲听罢,江舜诚没有像素妍这般说得详细,此刻听她一席话,只吓得不轻,“皇家银行这些年赚的银子可不在拍卖行之下。”

    “但赚来的钱,最后大都入了国库。江家的钱着实太多了!”

    国库可以有很多钱,但就个人而言皇帝是不允许有人太过有钱的。

    江书鲲着实不舍放弃拍卖行的生意,天下数百家的拍卖行,每日都有大、中、小市开着,光一日的收入就有不少,但凡进了拍卖行就能卖个好价。

    “把拍卖行交给朝廷交还皇上,还是如早前一样,皇上在户部另设钱财司专管皇家银行,亦或是旁的,皆由他去。要是皇上相辞,二哥可说让传达代为照看一段时间,待皇上挑选好接手的官员亦不迟。”她与江书鲲聊得最久,也是对二房的不放心,江书鲲为人大方,慕容氏性子直率,“二哥与我透句实话。二房如今有余银多少、家财几何?”

    江书鲲面露难色。并不是觉得不好回答。而在心里计算江传远、江传达两个儿子手头各有的东西,就连展颜因着娘家哥哥日子好过,也得不少好处,展颜随罗思源带着儿女十年前回皇城时,江书鲲就热热闹闹地给她办了添妆宴,在当年的添妆上又添了不少东西,虽然对外没有说添了多少,但后来。展颜在罗家人眼里很得喜欢,甚至连罗家都说展颜是福星,不仅让罗思源得了“仁和伯”的爵位,甚至连带着罗氏族人的日子都好过了许多。

    “我知道的,余钱、家财加起来,应该不会超过一万万两纹银……”

    素妍愣愣地看着江书鲲,看他说得似乎不肯定,“郑晗乃天下首富,家财为三万万两纹银,西歧能在八年时间还清北齐的银子。大部分都是因他们夫妇之故。二哥与我说不到一万万两,我自是信的。可是旁人能信么?皇上又能信么?”她捧住胸口,不停地轻咳起来。

    江书鲲生怕她着急,忙道:“你放心,我都照你说的做。”

    江舜诚与他说了,江书鲲都没放手,素妍担心自己说了这么多,江书鲲还是不会同意。谁舍得日进斗金的生意,正是赚大钱的铺子。

    换作是谁也不能放下。

    江家二房的钱财没想竟是昔日江家拥有巨额还要多出几倍。

    皇帝没动江家二房,只怕真是因着她的缘故。

    当今的皇帝不动江书鲲父子,将来的太子呢?亦或是其他皇子登基能不能动,太难说了。

    好在素妍一早就这事就认真思量过,劝不动就来招釜底抽薪。

    她神色里的忧色逾浓,摇头道,“也许真是我杞人忧天,我听闻遥远的海外,有一座仙山,附庸山人、玉老先生,对世人说已经仙逝荣登极乐,实则他们已经寻去了,当年附庸山人也曾约我而去,而我……”她莞尔一笑。

    江书鲲心下愕然,怎与他又提这个。

    “世上哪有什么仙山?”

    “有!当然有的。”她微眯着双眼,“那里有像金子一样闪闪发光的大山,还有铺有白银为地大路,就连城池都是水晶造就……”她指着大箱子里的一个盒子,“这是附庸山人离开前悄悄给我的。”她启开盒子,从里面取出一张地图来。

    江书鲲张大嘴巴,看这地图似有些年月了,看到相似的字体,“世上真有这样的地方。”

    “我原想带着阿琰与孩子们去的,可这里有太多舍不下的东西。”她神色里掠过浓浓的憾色,就算是临终前再算计江书鲲一把,她只要二房可以平安,“那里才是真正的富贵地呢,满山的黄金,满地的白银,还是水晶的墙壁,到了那儿,什么钱财都成空……”她满是欢喜的看着地图,“二哥帮我把这东西烧了吧,我担心这一旦流出去,会惹来大祸。”

    这可是好东西,江书鲲接过地图,“你真要烧了?”

    “烧了!”她将头转向一边。

    江书鲲着这张羊皮地图,上面标明从江南钱塘出发,一路抵达琼州,再一直往南,有各种各样的海岛……在地图的尽头会有一座发光的金光银岛……

    江书鲲道:“你把这么好的东西烧了,着实太可惜了。”

    素妍面露神秘地看着外面,压低嗓门道:“不瞒二哥,无名子师叔下山,就与我提这东西。我已说没了,要是再有,这不是骗了他么。”

    难怪他进来的时候,无名子正与佐怒天出去。还正诧异呢,原是冲着这东西来的。

    江书鲲原是粗人,小时候倒是听过一些仙山的传话,没想世上真有。“不如送给我?”

    素妍摇头,“这不成,这东西留着是个祸害。”

    “你放心,我不说出去就是。”

    素妍见计谋得成,又推辞了一回。

    江书鲲越发想要,“烧了怪可惜,就给我好了,我保证不说与第二人知道,便是你二嫂那儿也不说。”

    素妍面露难色,“那二哥可不能说出去。你小心收好,出去的时候,别让其他人瞧出来了。”

    “好!”江书鲲似得了稀奇宝贝一般将东西收好,这才告辞出了内室。一到外面轻咳两声。

    江书鲲念着素妍所给地图上的奇特的地方。不久后上书朝廷把拍卖行交予朝廷要替次子传达换一个爵位。为这事。江传达和江书鲲大闹了一场。江传远也不愿意,连带着慕容氏也说江书鲲这是老糊涂了。

    夜里,江书鲲叫了两个儿子来,迟迟疑疑地说他得了样很厉害的宝贝,还说要带全家人去。慕容氏追问不出详由,只与他怄气。

    这年五月,皇帝下旨封了江传达为“建兴伯”,允世袭三代。不久后。江书鲲买了条大船,事先又与江书鸿作别,说要带全家出去走走。江传远、江传达追问其由,他只说得了一张藏宝图,要带全家去寻宝。听得兄弟二人摩拳擦掌上了江南的大船,一家人热热闹闹寻觅起地图上所说的仙山。

    一家人在海外漂泊三载,增长了见识,却怎么也没寻到素妍所说的金山银地的仙山,然,回到皇城。方发现他们一家竟避开了一场大劫。

    原来,在他们离京不到半年。皇帝着手对富贾动手,但凡排得上名号的富贾人家,包括江南慕容氏一族的当家人被打入死牢,虽有活下来的,却不得不拿着巨额赎身银子救出父兄。

    皇家银行、拍卖行归于朝廷专营,国库竟是自开国以来从未有过的富裕,听说国库的银钱堆得再也搁不下了,连系铜钱的麻绳都腐断了,朝廷不得将银钱等转移到皇家银行供百姓借贷。一些早前想在这几行插手的大族世家,也为此惹来不小的麻烦,皇帝为杀鸡儆猴,以示自己的决心,杀了一批带头闹事的世族。这其间亦包括谨妃娘家许家的兄长、现任的乐成候,又有雅妃的父亲等为首的数人;被贬得只剩下一个空头爵位的江书鸿,恪靖候陆康剥夺官职不再复用,杨云简被免官责令于家中反省……

    一路归来,江书鲲心里暗怨素妍,经过江传达兄弟的再三辩认,那副羊皮地图分明是后来人临摹的,根本不是附庸山人的真迹。

    待在皇城歇了三日后,江书鲲一家知他们离开皇城出去三年,皇城又有不少人家破人亡,便是杨云简也差点惹来杀身之祸,还是皇后苦求皇帝,才保全一条性命,不由得一阵唏嘘。

    李碧菱惊道:“这么说,小姑姑一早猜到了这事,她是要救我们一家。”

    如果他们一家不买船外出,只怕他们这房人会成为第一个被治罪的。大房江书鸿才有多少家业,怎就惹恼皇上,被免得就剩世袭爵位。江传业、江传良兄弟做了外任官员,携着家眷儿女离了皇城。大房江书鸿夫妇膝下就剩文忠候世子江传嗣一家在跟前尽孝、服侍。

    江传达如今没了拍卖行,皱眉想着接下来该做什么生意?这皇帝也太……就见不到别人有钱,他是有钱,可那也是他自个挣来的,怎就碍了他的眼。江传达依旧改做了旁的生意,这一趟长达三年的远行,让二房的子孙们长识极广,江传达父子倒更似爱上了船运,开始跑海外营生,为防万一,经阿九周旋说项,江传达做了拥有“建兴伯”空爵之人。虽是世袭三代的,总比没有的好。

    二房依旧是江氏各房里最富有,亦最有权势的一房,但却富而有仁,每逢大灾大难,少不得施粥搭建粥棚安顿百姓等。

    因江舜诚夫妇的离逝,接着是安西郡主江素妍的失踪,江家几房人分了家,三房、四房、五房分别搬离了文忠候府,各自住进了早前江舜诚夫妇为他们置备下的宅院里,四房的江传堂与五房的宅院毗邻,三房江书鹏一家又单独一处,倒乐得何氏做了正经的嘉兴伯夫人,成了嘉兴伯府的老太太。

    分开的各房人,每至中秋、年节也会汇聚在文忠候府,坐在一处吃上一顿团圆饭,有说有笑倒也热闹。

    而遥远的西北长平县,江书麟因在外纳妾违反家规,被长兄江书鸿逐出皇城江氏,只得在长平县另开一支,他亦有三子两女,其中正妻柳飞飞育有两子一女,侍妾邱姨娘又为了育有一子一女,因他违反了纳妾的规矩,他这一支是允许纳妾的。

    天兴三十年,江书麟被晋为护国大将军,得天兴帝恩赐,允返阳城养老,其长子江传涛接掌西北守军。

    得了江书鲲给的银票,柳飞飞在边城一带置下了不少的田庄、店铺,田庄虽多,可收成却比皇城等地少了一半,好在地价是皇城的二成,倒也不亏。

    每每静下来时,柳飞飞悔断肝肠,懊悔当年没有绝了邱姨娘的想法,反惹得江书麟与她之间渐生芥蒂,再不能回返皇城。

    得到素妍离逝的消息时,已是半年之后,柳飞飞每每午夜梦回,忆起幼年随素妍在鬼谷宫学艺的点滴,愧意越浓,没想她一回心软,竟无法与自己此生最看重的人叙姐妹情义。

    随着时间的流逝,江家人丁越发兴旺,亦成了皇城名符其实的大世族,而西北阳城亦有一支江舜诚的后人江氏,百余年后,当江舜诚的后人说到自己姓江氏,不免加上“皇城江氏”、“阳城江氏”。

    历史的浪潮滚滚,那些人,那些事,终究淹没在一片繁华与几页史书之中,启开时,他们又鲜活地呈现在世人的面前;合上时,却已静寂无声,令人感叹!(未完待续。。)

983 番外-曹玉臻成男姨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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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给江舜诚贺寿时,素妍又带了孩子们回娘家。她不爱打牌,只与四奶奶常氏在一边小声说话儿。

    四奶奶常氏正说岳氏与秦京的事,早前张昌兴看中了岳氏,因岳氏与唐家退了亲,结果岳氏却嫁了秦京为妻。

    原是几年前的往事,可素妍没有听人说过,反是此刻听常氏细细地讲起来。

    佑正三年,秦京因牵入宇文琮叛贼案被打入诏狱。

    岳氏因是秦京女眷,亦被贬为罪人,流放边城,不想出城那日,正赶上张昌兴在外面骑马归来,看着人群里那个似曾相识的女子,他微微停下了脚步。

    岳氏猛然抬头,辩出了张昌兴,大呼一声“张公子”一个踉跄便要扑上去,却被押解的女差给拦住,“张公子,妾是岳如是啊,妾是岳如是……”

    张昌兴微微凝眉,方才回过神,难怪瞧着面熟,竟是她!

    岳氏道:“张公子,你救救贱妾,贱妾已被秦京给休了,为奴为婢,做牛做马,贱妾都愿意!二百两银子,你就能买下贱妾!”

    这一直都是刑部的规矩,只要是犯罪女眷,除非是朝廷特别指明的要犯,都可以二百两银子为其赎身。

    曾经一度,他是那样的喜欢岳氏,非她不娶。可她却戏弄了他。害得他成为皇城的笑话。

    秦京成了罪臣。她也受夫君之累,成了戴罪之身的罪女,不,岳学士也是叛贼党羽。

    他们都是活该!

    然,张昌兴想策马离去,却经不住那声音的苦苦哀求。

    张昌兴拿了一百二十两银票出来,对押解的官差道:“岳氏……爷要了!”

    张昌兴并不好将岳氏带回张府,只将她安顿在乡下庄子里。过了一月突地忆起,骑马去看时,却瞧见了岳氏微突的肚子,他突然明白,为岳氏赎身时,秦京眼里的那一丝果决,是为了孩子才休弃岳氏。

    阿九很是好奇,“现在还养在庄子里么?张大\奶奶可不是个软弱的,我可听说昌兴屋里至今也没通房、小妾呢?”

    张大\奶奶李氏,是李碧菱的堂妹。素妍未曾见过,听曹玉娥她们说过。长得和李碧菱不相上下,也是个能干机敏的,颇得江素婷之心。

    常氏笑道:“可不是么?”她顿了一下,“表弟哪会为难岳氏,只冷声问‘几个月了?”岳氏答‘四个月。’表弟冷声道,‘我与太太说一声,调你去府中绣房做绣娘。’”

    那一刻,张昌兴突然明白过来,自己再一次被利用。岳氏并不是对他有心,而是想保住她肚子里的孩子免受奔波之苦。

    张昌兴娶了李氏后,夫妻情深,李氏的容貌、才德和能干远在岳氏之上,岳氏穿着奴仆的衣袍,李氏是高高在上的当家主母,谁美、谁丑,谁优谁劣,耀然于心。

    常氏道:“上回表弟入府,对传良说,最好的报复不是折磨对方,而是要对方后悔,自己过得幸福快乐便是最好的报复!”

    所以,现下的张昌兴夫妻情感深厚。

    只怕岳氏早已经后悔了,她错过了一个真心待她的男子,如今这男子已经娶了个比她更好的女子为妻,幸福地生活。

    素妍反复品味着张昌兴的话,最好的报复不是折磨对方,而是要对方后悔……

    胡香灵,她现在还好么?

    遥远的白塔口矿场,胡香灵正吃力地搬运着一块用来炼铜的矿石,弯着腰身,明明是二十多岁的妇人,看上去却似三十多岁的女人,她因是叛贼党之女而被发配此处。

    天兴元年,就在曹玉臻斥万两银子恢复了容颜后,他竟利用自己俊美的容貌引诱无知的少女,案子闹到了大理寺。

    大理寺彻查此案,竟意外发现了曹玉臻乃是宇文琮叛贼的女婿,没杀他,却将其发配白塔口矿场。

    看守矿场的矿场副尉是个贪恋颜色的猬琐男人,瞧中了曹玉臻的俊美,逼迫曹玉臻做了他的娈男,矿场里的其他人都趣味的称他一声“曹姨娘”。

    这对于曹玉臻是辱,是最大的耻辱!

    可为了生存下去,想法子活着,只得忍辱偷生,至少搭了矿场副尉,没再让他干粗重的活,还给了他一根鞭子,时不时去鞭笞那些不肯好好干活的人。

    胡香灵“哎哟”一声,怀里的石子跌落下来。

    曹玉臻几个快步奔了过来,冷冷地看着她。

    胡香灵冷声道:“要打我么?你最好打死我!当日我可劝过你,叫你不要染指官家小姐,你偏不听,竟被人抓了短儿,发到这儿来……”

    要不是曹玉臻为了报复她,说她虽是被一个男人碰过,他就要碰十个女人,还让她在旁瞧着,他是如何与别的女子**,做了坏事,就会被人发现,曹玉臻不过才碰了两位小姐,就已经败露,谁能想到呢,其中一个竟是青楼女子装扮的,一纸状纸就将他告了。

    另一位是真正的官家小姐,被家人逼得悬梁自尽,人没死成,却削发做了姑子。

    曹玉臻厉声道:“快把石子搬到车上,今儿上午,你搬不满两车矿石,休想有午饭吃!”

    狠!

    曾经的甜言蜜语早成过往!

    他恨她,恨她毁了曹家,恨她算计了崔珊,也让他所有谋划前功尽弃。

    她胡香灵何曾不恨曹玉臻,恨曹玉臻连累了他,那么多银子宁可被官府收没了去,也不曾肯给她,反累得她做了朝廷犯妇。要干这些男人干的活。

    支持着彼此活下来的。竟然是各自内心那深深的恨与不甘。

    胡香灵常与同样是犯妇的女人们挤在一处。讲着仿若梦境一场的前程往事:“哦哟,你们不知道,那时候先帝大公主府的家宴很热闹!有十八学士,知道什么是十八学士么?就是一株山茶花上开出了十八种颜色的花儿,可不稀罕么?”

    “还有当朝权贵江家的赏花宴,知道么?江家的安西郡主与我是发小呢,还曾与我是好友……”

    只是后来,是她算计了素妍。素妍一怒,她再不是素妍的朋友。

    她曾经还有崔珊那个朋友,可她算计了崔珊,想要谋得崔珊丰厚的嫁妆,谁能想到,一步错,步步错,就落到了今日的地步。

    犯妇们,各有大罪,有的是杀人。还有的受他人所累,罪名不一。却都在这里受苦,每当他们睡在矿场的山洞里,她们会说各自的故事,一遍又一遍,偶尔也讲一些新鲜的事。

    “胡氏,你就吹吧!你若与先帝大公主的女儿是朋友,又与安西是朋友,你怎没求她们救你?我可听人说,江家最是情义之人,救过不少人呢?”

    对于胡香灵说的一切,这些女人就没一个信的。

    她们不信,甚至还会挖苦、讥讽几句。

    “可不就是,换作是我,一定巴结好安西郡主,人家可是个厉害角色,不仅是左肩王妃,哈哈……我听说与当今皇后是好姐妹呢……”

    女人们幻想着自己遇上了这样的人物,还不得像菩萨一样供着。

    胡香灵哑然。

    那时候的她,怎的那么傻,惹了素妍,又算计了崔珊。

    如果曾经的生活是天堂,现在用地狱来形容丝毫不为过。

    其他的女人是陪夫发配在此为苦役,可她没有丈夫,上回去矿旁的小河里洗澡,就被一个摸过来的矿场官差给强暴了,她还不敢让人知晓。自那以后,她再不敢独自一人出去,每次都邀上几个女人方敢一起去。

    曹玉臻正婉转在肥胖矿场副尉的身下,只听洞外传来一个女人恶狠狠地声音:“姓曹的是不是在里面?”

    有人答:“在里面,天一黑就进去了。”

    女人冷哼一声,这女人是矿场副尉的老婆,年轻时候长得还有几分姿色,如今却已经老了,此刻双手叉腰地闯了进来,矿场副尉在曹玉臻屁股上摸了一把,“给老子滚出去!”

    曹玉臻裹了衣衫就往外跑,正巧撞在一个同样肥胖的女人身上,那女人微眯着双眼,叩住曹玉臻的下巴,“臭男人……”然后一双狼样的眸光却停凝在曹玉臻身上,“果真长得比女人还美!真是个妖孽,跟老娘走!”

    矿场副尉追了出来,大唤:“娘子!娘子……”

    “姓安的,一大把年纪竟玩男人,老娘饶不了他!”

    这副尉姓安,不过是九品的小吏,但在矿场中却是极厉害的人物,手里底管着五百余名打石、搬石的人,还有百余名看守苦役的官差。

    就在曹玉臻小心翼翼,猜测这妇人会如何对付自己时,没想妇人竟令家里的丫头备了一桌酒菜招待他,而安副尉早就吓得没了踪影。

    待曹玉臻喝了个半醉,肥胖女人开始对曹玉臻动手动脚起来,最后将他剥了精光,曹玉臻想反抗,没想这女人却力大无穷,任他抵抗不得。浑身被她折腾得又疼又醉,他蓦地忆起,早知这般屈辱,昔日又何必要恢复容貌,就为了攀上权贵小姐,重新觅得富贵路,不曾想却是这般下场……

    肥胖女人鼾声如雷,就如同他呆在安副尉身边一般。

    他蹑手蹑脚地起了床,看着窗外,这是一座小镇,既然离开了白塔口,那他就设法逃走!此念一闪,他整好衣衫,强撑着似要散架般的身子骨,消失夜色之中。(未完待续。。)

984 番外-恩怨交织

    肥胖女人睡了一觉,伸手一探,身边空空如野,顿时吓得坐了起来,矿场的苦役可以死,却不可以逃走,否则传扬出去,她丈夫也要受罚。女人一惊,吓得不轻,扯开嗓门大叫起来:“不好了!曹姨娘逃走了!曹姨娘逃走了!”

    夜色笼罩四野,曹玉臻跌跌撞撞,没走多久,就在镇外树林里迷了路。正想寻个地方休憩,刚坐下来,就听到传来一阵狗吠之声。

    他转身就想往树上爬,偏他手无缚鸡之力,怎么也攀爬不上去,那高高的树干,好不容易爬了二丈远,一个松力,竟从树上滑了下来,正要再爬,左腿被一只狗死死咬住,恶狗拼命地将他往另一方扯去,他环抱着大树,不敢放松。

    狗松开了嘴,开始更大声地吼叫起来。

    他挥手想赶,不远处又奔来几只狗,有的咬手,有的咬腿,偏他衣衫单薄,他能感觉到狗齿入肉的疼痛,撕心裂肺一般,似要将撕碎裹腹一般。

    白塔口附近据说有一小镇,他还听说从来没有苦身从这儿成功逃走过,多是在附近的山林迷了路,离最近的闹市也有二十里的路程,相传那里曾安葬了一位得道高僧的灵骨。

    活得耻辱,不如死去!不,他不甘心,自己容貌清俊,自己才华如仙,为什么会落魄如厮,他不甘心,他想大展宏图,他想风光活着……

    然而片刻后,在一阵阵刺痛中,曹玉臻大嚎起来:“救……救命!救命……”

    一群恶狗围了过来。继续在他身上嘶杀着。咆哮着。他几乎再无力气唤出“救命”。

    夜色中听到一阵说话声,几名官兵赶了过来,其间的马背坐着一个冷面男子,“好大的胆子,竟敢妄想从白塔口逃走!来人,带他回去!”

    他的双臂、双腿也被狗咬得伤痕累累。

    唯有他的脸,还依如从前那般的俊美。

    胡香灵坐在他的破木榻前,看着衣衫褴褛的他沉默不语。手里拿着只还温热的番薯:“饿了吧!这是我今儿早上发的,共有两个,留了一个给你吃。”

    曹玉臻愤愤地骂了句“贱人”,将脸转向一边,“我都是被你害的,要不是你害珊瑚,我怎么会……”

    他依旧是尊贵的郡马,依旧是曹家最得意的儿子。

    可现在,他是阶下囚,是戴罪之身。

    曾经的一切。都与他无缘。

    他想逃出去,再也逃不出去了。只能呆在这里等死,亦或是等皇帝大赏,也许那时候,他还有一线生机。

    胡香灵笑了,黝黑的肤色再没了昔日的白皙光润。“你害了我,我也害了你,到了现下,除了我,可没人愿意照顾你!把番薯吃了吧!回头我去河边给你抓鱼熬汤……”

    “贱人!”曹玉臻又骂了一句,将脸转向一边,再不愿看他。

    胡香灵道:“你这张脸就是祸水!狗怎没咬你的脸,反咬你的双臂双腿……”

    脸是祸水!

    曹玉臻记下了这句话。

    是呀,如果他相貌寻常,怎会被安副尉看中,又怎会被那个肥胖女人所辱。

    他也许是这世间活得最苟且的男人。

    胡香灵虽然害怕独自去河边,到底是壮着胆子去了,没摸到河里的去,却抓了两只拳头大小的河蟹,有这东西,给曹玉臻熬汤也行。刚近自己住的山洞,就听曹玉臻传出一阵刺耳的痛呼声,她快奔几步,却见曹玉臻手握着一根干枯的树枝,狠狠地自左额而下,在自己公俊美的脸上划下了一道血痕,顿时鲜血淋漓。

    触目惊心地一幕,胡香灵快奔几步,急呼一声“玉臻!”奔了过去,一把扶住他,低声道:“我只是随口一说,你不必……”

    “你说得对!”他疼得咬牙切齿,不看胡香灵,将脸转向一边。

    胡香灵寻了自己的衣物,替他包裹起伤口,拿了小砂锅,将河蟹放到锅里,“我一会儿要去搬矿石,如果不去,只怕中午就没饭吃,今儿又有一车矿石的活计呢。你看着火,等煮好了把蟹吃了,一定要炖熟,生吃会要命的。”

    其他妇人分了两车矿石的活儿,还有男人可以指望,可她只能靠自己,一点一点地从矿上搬到路边的车上,有时候稍不注意,还有人偷她搬的矿石,同样的活,别人轻轻松松半天就搬够了,而她却要比别人付出得更多。

    他还活着做甚?不如死去!

    可他怕死,想要活着人样来。

    胡香灵搬完了石头,今儿中午发的是一点腌肉,又有两个大白馒头,她欢喜地拿着馒头进了山洞。

    曹玉臻半躺在木榻上,苦役犯里有位略通医术的,正要给曹玉臻查看伤口,在被狗咬过的地方敷上了草药。

    那男人看了眼胡香灵,还记得她初来时,也算是清秀可人的,可几个月下来再美的女人都得变成寻常妇,“你是他女人?”

    胡香灵面色尴尬,曾经是,可他早不要她了,“不过相熟罢了!”

    曹玉臻却冷声道:“早前做过我的姬妾,后来犯过被逐。”

    男人悠悠轻叹,“我们做苦役犯,能有女人就算不错,哪还敢要求别的。我给你敷了药,应该没甚什么大碍,还好没有伤到筋骨,你好好养伤,我会与安副尉说你伤得很重,让他允你多休息几日。”

    男人走了。

    胡香灵蹲在破榻前,看着一半铺的是草,只得一床破被的床,实在不成样子,好在山洞里倒也冬暖夏凉,伸出满是尘土灰的手,竟抓着两个大白馒头。

    曹玉臻一看,立时夺了过去,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胡香灵垂首,吞着唾沫,“我听其他人说,南边林子里有山果,有野枣、野杮子,改日得空去采回来,如果能捉住野兔就更好了……”

    曹玉臻瞪了一眼,没接话,“你欠我的。我如今有伤,干不了活,你得养活我。”

    有人依靠,总比没有的强,胡香灵笑着应了。

    胡香灵为了自己少干活,有人能帮她搬矿石,有时候学了青楼女子的样,对他们抛媚眼,这样一来,还真有两个上当的,居然主动搬她搬矿石。

    曹玉臻见她如此就生气,想着她又不是自己的女人,怪她做甚?

    又过了半年,曹玉臻没那么讨厌胡香灵了。

    她给他抓鱼,为他捕河蟹,甚至还下河去捉虾,他们一起吃。

    都是些苦命而可怜的人,彼此有了依靠,生活似乎有了一些光亮。

    天兴十五年,天兴帝宇文轩立皇嫡子恒为太子,大赦天下,与民同乐。

    曹玉臻与胡香灵在白塔口做了十几年的苦役,终于可以回返皇城。分明是两个不到四十的男女,身子佝偻得如同有五六十岁,彼时双鬓已有了几根华发,身后还多了个半大的孩子,追在他们身后唤着“爹、娘”。这孩子一张黑红色的脸蛋,长得倒也壮实,眉眼里有着些许胡香灵的影子,又隐约有曹玉臻的模样。

    胡香灵站在左肩王府必经的街巷口,左右张望,穿了身虽然破旧却洗得很干净的衣衫,左顾右盼,她打听了好几日,才听说这些年,每月初一左肩王妃都要去天龙寺烧香,而每月十五会去五谷观上香。

    过了不多久,只见一个年轻的少年打马过来,身后是护卫、下人们簇拥着的华丽马车,摇摇晃晃,马车里传出女孩子稚嫩的声音:“娘,你看嘛!姐姐又欺负我,我再不和她玩了。”

    西西笑容浅浅,“爱哭精!我不过说你一句就叫欺负了?真是服你了!”

    西西和北北都拜在问心道长门下,西西学的是布阵,北北什么都不喜欢,唯独却对使飞镖很感兴趣。

    西西比素妍小时候有本事,人虽不大,倒能像模像样地学女红,如今有十一岁了,已出落得越发水灵清丽,凌家人都说像极了年轻时的凌薇,凌薇也很偏疼西西。

    北北如今快八岁了,总爱追着西西身后玩,就似昔日镇国公府的杨文馨和杨文雅一样,姐妹俩住在无忧阁,至今不肯分开各住闺阁。

    素妍懒得理会北北,由得她去闹。

    耀东大喝一声:“什么人?”只见路中央跪着一个乡野妇人,一脸卑微,头近乎贴在地上。

    一个半大的护卫驰马过来,审视着胡香灵,他是窦勇与白燕的儿子窦明,五六岁时就送到了御卫营学武,而今正跟在耀东身边,做了耀东的护卫,偏他武功却无耀东的好。

    胡香灵轻声道:“贱妇胡氏香灵,尊贵的王妃还记得贱妇么?年初皇上大赦天下,贱妇与丈夫、儿子回到皇城,如今一家三口无以为生,贱妇想过来……向王妃讨口饭吃,或做奴仆,或是婆子,但凭王妃差遣。”

    白茱嫁人后,生了两个儿子,又回到了琴瑟堂做素妍屋里的管事,此刻惊呼一声“你是胡氏”,从后面的仆妇马车里出来,细细地打量着胡香灵,她与素妍原是一般年纪,而今这一比,相差岂止是几岁、十岁。只怕得有二十多岁,素妍心无挂忧,夫婿疼惜,又是北齐出名的“第一才女”、“书画大家”,虽有三十多岁,可看上去最多不过二十七八岁。(未完待续。。)

985 番外-甘为奴仆

    西西去江家时,隐约听江家的舅母、表嫂们说过素妍小时候的事,心头一惊,打开帘子,北北大叫:“你就是胡氏恶妇?害我娘小时候染天花,还险些毁了容貌的那个?”

    西西瞪了一眼。

    北北不以为然,探出头来。

    胡香灵先是一愣,一家三口从白塔口归来,无以生计,还住城北的破庙里,曹家昔日的产业,早已经几易其主,而曹玉臻更没了银两可以度日,身上银钱全无,衣衫也只得几套。

    素妍从北北挑起了车帘,看着那个苍老的妇人,与她记忆里的胡香灵判若两人,她微微抬起的眸子,再无犀厉的光芒,只有求生的可怜。

    十四年了,她和曹玉臻是在天兴元年被发配白塔口为苦役的,十四年的光阴足可以将一个年轻美丽的女子变成一个寻常的、苍老的妇人。

    她扒在石板路中央,这样的卑微,像一只可怜的、受伤的小狗。

    但现在,他们一家再也伤害不了她,也算计不了江家。

    素妍扬了扬头,“你也曾是官家小姐,我府里可用不起你这样的奴仆。”

    “不,尊贵的王妃,贱妇甘为奴仆,只求能让我们三口有饱饭吃。”

    素妍对白茱道:“带她回府!”

    北北似见了最稀奇的事,跳着脚道:“娘!你怎么能带个乞丐婆子回去。她是坏人,她可是坏人!”

    西西翻了个白眼,不理北北。任她吵闹着。

    素妍问:“西西。你说如何帮她一把。”

    西西敛着之前的稚气。想了片刻,正纠结着如何回话,马车外,传来耀东的声音:“娘何必为这等人烦心。或从庄子里赁给他一家一些田地,咱们西菜市口店铺倒多,不在乎赁间铺子让他们做个营生。”

    素妍如今越发不想管府里的事儿,道:“西西,你与你大哥来处理。办好了再来回我。”

    西西应答一声。

    回到府里,素妍并没有见胡香灵,倒是白茱深晓素妍的性子,细细地打听了一下胡香灵与曹玉臻在白塔口十几年的事儿。

    素妍脑海里忆起悟远大师的话“女施主,放下仇恨,放过自己、放过他人……”

    曹玉臻和胡香灵吃的苦够多了。

    她不恨了!

    因为现下的胡香灵、曹玉臻再也不配得到她的恨。

    他们是这样的卑微,就如蝼蚁一般,不配得到她半分的怜悯,也不配得到她的恨。

    是的,最好的报仇。是她活得岁月安好、幸福快乐,而她的仇人却是生不如死。这。才是最畅快淋漓的报仇。

    她也不会再防他们了。

    曹家毁了,皇城再无世族曹家。

    胡家也没了,胡长龄而将胡香菊嫁给宇文琮,胡家也成了百年难遇贼党羽,胡长龄早死了,胡祥志也死了……

    唯有嫁入唐家的胡香兰,后来听说她亦成了唐家的大姨娘。

    没有娘家依仗的女子,失去了显赫的身份,能活下来还能生儿育女本就不易。

    德元堂花厅,耀东正襟端坐,手里捧着茶盏,目光里带着探究。

    胡香灵被赐了座儿,却小心翼翼地垂头。

    耀东道:“母亲叮嘱了我们兄妹让我们给你们一家三口一条生计。你是想租二十两良田为生,还是想做点小生意维持生计?”

    胡香灵这会儿拦住了,她原是打着到王府做个管事婆子的主意,她毕竟是官宦人家的小姐,要是做这些倒也会的。

    西西坐在一侧,时不时看一眼耀东。

    不等胡香灵说话,外面有下人道:“二爷回来了?”

    只听一个男子低低地应承声。

    西西探着头,只见院门处过来一袭白衣的半大男孩,身材高挑清瘦,眉眼如花,戴着镂空银冠,行止如风,只一眼,就让胡香灵想到了十几年前的宇文琰,一瞧就是左肩王的儿子。他手里拿了把折扇,神色不喜不怒,平静如水。

    西西大叫一声“二哥”。

    耀南低应一声,看了眼胡香灵,“你就是胡氏?”他亦听说过她的事。

    胡香灵尴尬一笑,“贱妇年少无知,做错了很多事。”

    西西歪头看着耀南,“你又去唐宅?爹最烦我们与唐爹爹亲近?”

    耀南不紧不慢地道:“那是我先生,我去他那儿是去读书,爹是知道的。就连姥爷都说,我应到他那儿多走走。”

    西西又翻了个白眼,“北北这会儿没瞧见人,只怕又去那边了。你们俩就见天的过去,回头让爹又跟娘生气。”

    耀东不想在外人面前说自家的事,问:“胡氏,你还没回本世子,是要种田还是经商?”

    胡香灵没种过地,倒是会搬石头,这十几年搬石头的力气倒是够使的。心下纠结着,不知道如何回答,嗫嚅而胆怯地问:“请问世子爷,经商……是要经什么商?”

    耀东道:“西市天桥下,有我们府里的铺子,有家豆腐铺子,又有分茶铺子,还有布庄,你瞧着你们能做什么生意。豆腐铺子里的用具倒是一应俱全,既然我娘应了帮你,就会替你备下足够三月用的豆子,往后你自去天桥附近的粮油铺子采办便是……”

    西西见胡氏纠结,道:“这些铺子虽小,生意却是不错的,这原是我娘令大管家置下,专给我和妹妹打理练手用的。你不想要,我还不愿给呢。”

    胡香灵胆颤心惊,十几年的磨砺,早没了以前的犀厉,整日与苦役、官差们打交道,学会的就是小心翼翼、任劳任怨,“郡主莫生气,贱妇是乐意的。只怕打理不好。”哪有做管事婆子来得好。旱涝保收。每月领月银。

    耀东道:“就豆腐铺子了。我会令之前的婆子教会你如何做豆腐、油饼,那铺子足够你们一家三口生活了。”再懒细说,唤了小厮来,令小厮领了胡香灵去西市天桥附近的豆腐铺子。

    胡香灵去了豆腐铺瞧着还不错,虽只一间铺子,后面还有三间屋子,一间磨坊,又两间屋子。虽不是很大,对她来说已经很知足了。磨坊里可以存放豆子,铺里的厨具一应俱全,就是屋里的被褥也是齐的,比她想像的还好,当即就乐了。

    午后,胡香灵去了城北破庙,接了曹玉臻和孩子到豆腐铺里。

    曹玉臻摇头轻叹:“真要卖豆腐?”

    胡香灵道:“这日子还得过不是。”

    曹玉臻细问了胡香灵一遍,连声道:“你怎不要田地。”

    胡香灵道:“我不会侍弄庄稼,你也不会。”

    “到了乡下。我可以做教书先生,顺带还能教教润儿。”

    润儿。胡香灵所生孩子的名讳,学名曹润。

    胡香灵执拗地道:“就是这铺子,也是我求人才有的,我可不好再换,要换别处你自己求去,我可说不出口。”

    曹润瞪着一双大眼睛,四下扫视一番,满是新奇,“娘,这往后就是我们的家吗?”

    胡香灵欢喜地道:“是!那位是黄婆婆,她教会我们做豆腐、豆浆就要离开的,你得跟娘一起用心学。”

    就如昔日白塔矿场的苦役大嫂说的一样:从今往后,忘了以前是官家小姐、奶奶的事儿,就做个寻常百姓,能吃饱穿暖,平平安安、自由自在便是最大的福气。

    曹润应得麻利。

    曹玉臻不瞒地瞪了一眼,见屋子里有床,爬上床去,一倒头睡了,由着胡香灵带着儿子学做豆腐。

    西西办好了素妍交托的事,上了赏月阁,素妍还在那儿用心地画着花鸟图,在天朝,岭雪居士的花鸟图堪为一绝。

    “娘。”西西欠了一下身。

    耀南亦上了二楼,立在墙前,细细地看着墙上挂着附庸山人的画,又有白峰居士的字,今儿唐观又与他讲授了这二位大家的丹青书法。

    素妍轻声道:“让你和你大哥办的事都好了?”

    “是,办好了。听豆腐铺的黄婆子说,胡氏倒是极满意的,可曹爷似乎更想要田,还想回乡下去教书。”

    素妍继续添补着颜色,端着案前,“昔日那豆腐铺子是多少钱买来的?”

    西西想了片刻,“好似听大管家说过,不到二百两银子,地段倒是极好的。”

    “过上一月,让人把房契送过去,就说是我送给他们的,铺子的名字他们可以任意改。再替我捎句话给胡氏,就说:害人之心不可无。人在做,天在看,往后安分度日。”

    西西知道,她娘心地善良,这一点是整个皇城都知道的,就连他爹都说,那些添堵、遭心的事就别告诉你娘了,回头她听了又得难受。

    西西应了一声,立在一侧看素妍绘画,看了一阵,低声道:“皇后娘娘的千秋节,瞧太子殿下的意思,今年得大办,女儿正想给娘娘绣面屏风,听说皇后最喜欢娘备的东西,只要是娘备的她都喜欢,回头娘为我绘幅花鸟图,我好照着绣。”

    素妍凝了一下,看着站在墙上看得发呆的耀南,五个孩子里,这孩子的性子最是沉静,也最为善良,举止之间偏像了唐观,许是近赤者则白的缘故,他身上有一种超乎常人的湿润。连晋陵大郡主鸣凤也夸说耀南像附庸山人。

    附庸山人于天兴十年秋仙逝,消息传来,鸣凤为此大病了一场,素妍也去了天龙寺抄经安魂。

    西西的女红是跟着凌薇学的。

    北北如今也学了一阵,再不肯学了,反地飞镖感兴趣,问心道长说“有一种绝技叫天女飞丝”,北北觉得好玩,就吵着要学,问心道长道:“学此技的人,需是刺绣高手。”有了这话,这些日子北北倒也学得用心。

    素妍对白茱道:“把我箱子里那幅《杜鹃映霞图》拿给昭华!”

    白茱应声。(未完待续。。)

986 番外-崔珊的归宿

    白菲的夫君童英做了工部官员,紫鸢也是如此,都陆续搬离了王府北巷,白芷嫁了孟尚钧,而今也是监门卫郎将夫人,也有单独的府邸,就连白莺也做了殿前郎大人府中的正室夫人。白燕、白茱要略差些,但窦勇如今是正六品的带刀护卫,白燕虽还住在王府北巷,日子倒还得不错。白茱嫁的是大管家的儿子,也是一个管事。

    青嬷嬷在祈栗于天兴元年高中状元郎后,素妍便放他们母子三人回了乡下度日,听说田荷经祈奶奶虞盼儿牵线,嫁了个知县为妻,田壮实攒了银子做起小本生意来,青嬷嬷在家含饴弄孙,过得倒也自在。

    一到逢年过节,亦或是素妍的生辰,昔日的丫头,如今的官家奶奶们就会如约好一般地来府里拜见,带着她们精心准备的礼物。

    西西接了画,细瞧了一遍,“哇!好美的彩霞,娘!你什么时候绘了这幅,我怎不知?”

    “你且拿去,你祖母是女红高手,她会告诉你怎么绣的。”

    待西西走了,耀南轻轻地走到素妍身后,素妍平静如初,“花鸟也可以用人物的工笔写实绘法,就像这只白画眉。”

    耀南一探头,真的很像,忍不住笑道:“要是下回娘再绘其他鸟儿,只怕爹和大哥又要四下寻了。上回太子新得的白画眉被大哥借回府,没想竟弄丢了,大哥跟太子赔了二千两银子。”

    素妍微微颦眉,这事儿她还真没听说过,“不就是一只小鸟。阿恒倒舍得要价。这么多银子只怕得买不少了。阿恒这孩子跟他老爹一样。都掉到钱眼里了。”

    早年,国库空虚,皇帝节俭。如今国库富裕,还是这般小器。宇文恒不苟言笑,越发像了皇帝的性子,不怒自威,许多姑娘见了,吓得都不敢答话。

    耀南勾唇笑了一下。年纪不大,这一笑令素妍忆起十几年前在西北时的情形,“你今儿来,可不是看墙上的字画,说吧,什么事?”

    耀南又是一笑,“北边辽人入侵,又杀了我北齐不少子民,抢夺了不少粮食,大哥说这几日朝里都吵翻了……”耀南挠着头。“听说要派平国公世子、荣国公世子出征大辽,这次挂帅的是……是神武候。连太子都请战出征大辽,呵呵……大哥也想去,昨儿在宫里就与爹说过,爹不同意……”

    素妍如梦初醒,“我说他今儿怎么这么乖,竟到去郊外接我们,原来另有用意呢。”

    “大哥说,他习武读兵法这么多年,还没真正一次仗来,最多也就是去年随太子去了趟江南查税银案子,他真的很想去。”

    打仗的事,对于习武之人来说这都是一场磨练。

    素妍反复思量,当初老王爷只宇文琰一个儿子,不也同意宇文琰上仗杀敌,如今轮到宇文琰了,他却不同意自己的儿子去边关。“这事儿我知道了,我心里有数。”

    素妍今晨听到南边传来的琴声、箫声、笛声,很是热闹,“唐家来了客人?”

    耀南道:“珊瑚县主领着孩子来瞧唐奶奶。”

    唐奶奶,崔瑶。

    有些事,冥冥之中早有注定。

    天兴三年,素妍原是一片好心,想到在自己熟识的女子,还真没有合适的人配唐观,恰巧崔珊带了崔瑶来叙旧,她灵机一动,觉着崔瑶配唐观正好,便着了韩媒婆去说合。

    崔珊倒是乐意的,崔瑶也愿意,谁想唐观却不愿意,说他此生不娶,竟把崔瑶介绍给他来皇城读书的侄儿唐十。唐十是江传珍婆家最小的小叔子,年纪倒与崔瑶相当,因唐十发愿不高中不成亲,竟拖到了二十出头也没订亲。

    有了唐观说合,这门亲事竟就成了。

    后来,唐观又提出要过继唐十到名下为子,晋阳唐氏族里的也应了。

    唐十于天兴七年高中后,留在礼部做了七品笔帖式,崔瑶嫁入唐家,打理着府邸,敬唐观为翁爹,一家人的日子倒也过得不错。

    素妍只知崔瑶的夫婿姓唐,早前还以为是另一个唐家,原来竟是唐十。

    崔瑶成亲一年,就给唐十生了个女儿,而今又连生了两个儿子,有儿有女真真是一个好字了得。

    崔瑶了有自己的丈夫儿子,亦挂着崔珊的婚事,可崔珊不想找文人为夫,韩媒婆亦寻了不少合适的武将,总是高不成、低不就。门第好些的,嫌崔珊早前嫁过人。门第不好的,崔珊又嫌对方是莽夫,虽要寻个有武功的为夫,可好歹也晓笔墨。

    崔瑶都怀上了第二个儿子,在天兴十一年,崔珊方看中了御卫营的一个副统领。而这副统领眉眼竟像极了当年身中奇毒难解的冷玉,素妍见过两回,竟是越瞧越像,此人姓玉名五,人称玉统领。

    这一回,竟是玉统领使人前来说媒。

    崔珊原是抱着试试的态度,没想在珊瑚县主府见着他时,连她自个都吓了一跳。

    后来,素妍就玉五像冷玉的事私下问过。

    崔珊低声笑应素妍“他是冷玉!”直惊得素妍目瞪口呆,当年冷玉身中剧毒,要解极难,崔珊莞尔一笑,“我给了他二十万两银票,原是想让他了却心愿的,没想他回到西北竟寻全了解药,只是早前中毒太深,疗养了三年才康复。后来经人引荐入了御卫营,他的武功倒是极好的……”崔珊说话时,又忙道:“没你家阿琰好!”实则是与宇文琰的武功难相上下。

    素妍沉吟着,“姓玉的江湖中人……”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流星的一流杀手玉刹,“他若不是御卫营的副统领,我还真要怀疑他是名动江湖的玉刹?”

    崔珊当即怔得呆住,“你怎知道?”

    素妍也就是随口一说。这一会换作她吃惊了。

    “不瞒你说。流星阁出了叛徒。一早就被人收买了,他们收买他不成,就下毒害他,还将他困于郎倌馆……”结为夫妻,真心相待,玉五便将自己的一切都告诉崔珊,此刻崔珊纠结该不该说与素妍,但又想素妍与她算是生死之交的好友。玉五的事便是崔瑶她也未曾说过,但她只想一个人,那还是素妍。

    素妍道:“你和她都是受过伤的人,能相依取暖也是幸事。既然你决定了做他妻子,就好好与他度日。”

    崔珊对现在的生活也很满意,有丈夫,就会有孩子,也能像崔瑶那样,过得自在快活。

    崔珊成亲前,崔璃也远嫁了。夫婿是崔瑶帮忙物色的,是唐十的一位同窗。虽是从七品的县丞,但是正妻,好过与人为妾。崔珊风风光光地给崔瑶和崔璃置备了嫁妆,而崔瑶原是嫡出,备了几万两银子的妆奁,但崔璃这儿也备了一万两银子的东西。

    崔瑶嫁给唐十后,也带走了她的庶妹唐环,如今崔环已是一个正值妙龄的少女,崔珊发了话,还照崔璃的例给崔环预料一万两银子的嫁妆。

    崔珊如今膝下有一对儿女,脸上也多了笑容,女儿唤作“玉无悔”,今年五岁;儿子唤作“玉无憾”,如今才三岁。真真像两个玉雕般的人物,就跟菩萨跟前站立的金童玉女一般。

    云河大长公主在天兴五年时离了大长公主府,前往沐食邑过活。随她一起去的,是已经做了商人的池锐,崔珊在素妍面前颇是抱怨云河大长公主:“早前,我便与她说过,不要大手大脚的花钱,而今钱都快被两个商人折腾得所剩无几了,一个商人再不找她了,另一个整日的变着方儿给她要钱。我娘也是个糊涂的,为了拴住池税,竟买了一个貌美的女子给他做妾,还让那妾给池锐生了个儿子……”

    素妍不晓如何安慰崔珊。

    反是崔珊自我安慰起来,“我知道她心里苦,只好由她,还好早前从她那儿多弄了三十万两银子来。等她老了,没人要了,我还要她,还侍候她老。谁让她是我亲娘呢?我不能不管她!”

    云河大长公主府原是先帝赏赐的,也被云河给变卖了。

    谁都知道云河手里没多少钱了。

    “玉五派人警告了池锐,他要是敢因为我娘没钱甩了她,第一个饶不得他!”

    崔珊嫁了人,有了夫君,就常来左肩王府走动,又恢复了早前那个喜欢参加各式宴会,爱打牌,爱热闹的性子。

    玉五也不拘着她,由着她去。

    除了她贪玩些,旁的心思倒用在打理田庄、铺子上,听说如今手头的产业倒都还不错,日子过得也安稳。

    素妍突然觉得,又有好些日子没见到崔珊了。对白茱道:“遣个丫头把珊瑚县主请到楼下花厅里,我想与她叙旧说话。”

    唐观成了南邻后,素妍便令下人在围墙上开了一道小门,门上置了一扇铁门,守门婆子一把钥匙,唐观手里也有一把,白日里这门几乎不关,一到夜里二更唐观便亲自下钥。对这事儿,宇文琰和素妍闹了一阵,素妍只作不理:“人家把我怎了?不过是与我们做了邻居,你整日的闹腾也不像话。”

    “他没安好心!他为什么至今不娶亲,他……”

    “他和朱先生一样,都是重情重义之人,他若念着我,说明你当年有眼光,他不也败给你了么,你娶了我,他却没娶上。”

    宇文琰最烦的就是那些个文人墨客,总将唐观与素妍扯到一处,还写了什么“可叹情圣唐远游,空有痴情系红颜。”这诗里说的便是唐观爱慕素妍,情系一生的事,明知伊人早嫁,夫妻恩爱,儿女绕膝,可心里还是迈不过那道坎,宁肯为素妍一生不娶,哪怕与她毗邻而居,于唐观就是最大的幸福。

    素妍感动于唐观的痴情,这才教孩子们唤他为“唐爹爹”,偶尔也会隔壁弹琴,她在赏月阁里弹,他在唐宅里吹箫吹笛地和应,相得益彰,就连朱武都无奈摇头。“世间最是痴情苦”。也曾劝过唐观。唐观反问朱武“先生心系挚爱,至今未娶,可曾懊悔过?”朱武顿时哑然。

    他没有后悔,为了心中挚爱独然一生。

    唐观也许觉得,能与素妍做邻居,看到素妍的次子耀南,或是幼女北北穿过那道小门溜到他家里玩耍便是一件幸事。

    爱她,不一定要拥有!

    只要知晓她过得快乐。她安好依然,便已经心满意足。

    他愿意就这样做她的邻居,静地看她生活,偶尔听到她的笑声,听到她的琴音越墙而过,看着她的孩子在他的面前奔跑,他已经很知足!

    崔珊留了一双儿女继续呆在唐宅里,有崔瑶帮忙照看着,自己则先过了小门来赏月阁。

    人未到,笑声先到了。

    “我的大才女。听耀南说你最近正忙着新绘《名花图》,不敢来扰。你这一叫我,我才敢过来呢。”

    素妍下了楼,翘着好看的兰花指,沏茶递到崔珊手上,“上午从郊外回来,碰到从白塔口归来的胡氏,这么些年了,还以为她和曹玉臻不在一处,没想在白塔口矿场做苦役。”

    崔珊眸光一暗,忆起崔家的灭门惨案,骂道:“那两个害人的东西!怎没死在白塔口。”

    素妍又简要说了胡香灵的事。

    “真是不要脸的,多少年了,还真没改呢,倒有脸求你给口饭吃。哼——你还真是心善,还真给她寻了豆腐铺子为生,换作是我,就让他们卖身府邸世代为奴!”

    素妍恨过,对她最要紧的是守护家人平安,她知道江家再无性命之忧。

    江舜诚新订了《祖训》,对江氏一族的子孙要求颇严,赏罚分明,不仅教子孙们刻苦用心,还要他们认真为人,如今在这皇城里,有好些官宦人家都跟着学样,想将自家子孙也教训成江家子孙一般,甚至有人借着江家的《祖训》修改一番,改成自家的《祖训》。

    素妍淡然一笑,“当年我也是恨胡氏的,她也吃了不少苦。悟远大师劝导我,放过自己,放过别人……”她没说完,先自嘲地笑了,“早前我对胡氏可比你还狠,这会子反要劝你放手了。”

    是她出主意将胡香灵嫁给泼皮为妻,明知那泼皮会逼胡香灵为暗\娼,他们还是冷眼瞧着。就算是这样,胡香灵还是再遇了曹玉臻,而曹玉臻竟会从泼皮手里买下胡香灵,这样的两个人怎么也斩不断,看来真正是前世积下的缘。

    崔珊还真没想到曹玉臻对胡香灵居然有这等的耐性,胡香灵做过暗\娼,在他之后又再嫁过人,可最后他们还是在一块儿。

    胡香灵就这么好,值得他如此?

    她早已不喜欢曹玉臻了,猛地听到他的消息,还是不免一惊,“一对贱货!”

    素妍瞧了一眼,“如今你有丈夫疼着,又有一对可爱的儿女,日子可不比他们过得好上百倍,别再恨了。”

    怎能让崔珊不恨,她的祖父、父亲身亡,可曹玉臻和胡香灵还活着。

    素妍道:“今儿瞧见胡氏,我也吓了一跳,不过十几年没见,竟苍老得都认不出来了,双鬓生了华发,就连后背也略显佝偻,那样子当真认不出来,瞧上去比我婆母的年纪都还大……”

    素妍真正的放下,是在瞧见胡香灵落魄的那刻。

    胡香灵败了!

    而她是个胜利者,她不会学胡香灵,对一个再无反击之力的人还会痛下杀手,她想放过胡香灵,死并不是最严厉的惩罚,生活艰难,变得平庸,甚至活在懊悔中,这才是最深的惩罚。

    她不是仙女,更不是菩萨,她只不过不想再对付胡香灵了。

    崔珊道:“改日,我便去西市天桥瞧瞧他们的样子,哼!”

    二人又闲聊了一阵。

    崔珊临离开前,突兀地道:“我听说,要和大辽打仗了?皇上正在气头上,气的不仅是大辽扰民杀我百姓,更重要的是听说宇文琮这些年一直潜藏在大辽?”

    这事儿素妍也略有耳闻,只当是传言,“难怪这十几年寻不着人,却是藏在那儿……”

    “宇文琮这叛贼寄人篱下,听说也不好过。天兴元年时,为了讨好大辽二王子,竟把生过儿子的爱姬送了大辽二王子,哼!”

    这事儿素妍未曾听说过,玉五在御卫营当差,又是从流星阁来的,只怕他还有另一重身份,许与皇帝都能有些关联,唯一的解释便是,玉五极有可能是粘竿处的人。玉五虽是皇帝的人,可对崔珊也算敬重有加,尤其崔珊育下玉无悔后,夫妻二人更恩爱了。

    “大辽人的习俗让人觉得恶心,胡香菊是替宇文琮生过儿子的人,送给二王子做了十年的姬妾,与二王子生了三个孩子,没想厌弃了她,又把人送还给宇文琮,还说什么‘完璧归赵’,可不是笑死人么?”

    素妍骂了句“野蛮”,就算是北齐不拿侍妾当回事,主母有任意打骂、贱卖之权,但凡育有儿女的,好歹还要顾及孩子的颜面,也会留侍妾在府中安稳度日,只要不犯大过,通常不预惩罚。

    忆起胡香菊,素妍只记得那是个美丽的少女,昔日原不甘嫁入七皇子府,却拗不过胡长龄与胡祥志的意思,到最后也不过是人老色驰被人弃,凄苦一生,做了男子玩物。

    崔珊喜欢热闹,讲了李碧菡、闻雅云姐妹的一些事儿:李碧菡生了三子一女,在婆家还算安稳,只是翁爹过世,婆家几房分了家,她不是长媳,如今搬出府邸另住,日子还算过得不错。

    闻雅云在长子夭折后,又育两子一女,次子在天兴三年被立为云王府世子,而她因颇得贤太妃之心,仗着镇江候石家为依靠压过了安氏的势头,最终被抬为正室王妃。安氏屈居侧妃位,她与安氏原是同一日嫁与云王为妃的,得了正妃位,闻雅云没了年少时的张狂,多的是一份成熟与沉稳,更得贤太妃喜爱。安氏所生之子被封为候,赏有两县封地。

    后来,素妍听人说闻雅云长子是安氏派人害死的,安氏为了让她所生的儿子为世子,便使人害死了闻雅云的长子。没想这事儿还是被贤太妃给查出来。安氏失了宠,做了侧妃,在云州王府带着儿子度日。

    石小文嫁入北安郡王府后,育有两女一子。

    北安郡王妃傅宜敏,育有一子一女,其子封为世子。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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