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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浣水月     家和月圆txt下载     家和月圆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947 赎囚法

    夜,阑珊。一轮秋月驰傲幽深的夜空,星子只可数的几枚,更多的星子被浓浓的月华所淹没,明月显得孤傲而冷寂。

    大总管垂手服侍在侧,怀里抱着拂尘。

    大殿两侧,分立着陈王宇文珉与顾力行二人,两个等了一刻钟,也不见新皇说一句话,新皇垂首批阅案上的奏折,认真而凝重的,时不时拿起朱笔批注一两行字。

    两个人等得有些急了,可谁也不敢开口说话。

    终于,新皇搁下奏章,给二人赐了座,宇文珉与顾力行相继落座,新皇帝道:“今儿有人出了三千万两银子要保淮阳王夫妇、宇文辕妻小五条命。”

    顾力行惊道:“皇上应了?”

    陈王却面露深思,暗自思忖此事的轻重,三千万两要保淮阳王的命,到底是谁?宇文琮认识的人不少,只怕也没人愿意拿这么银子能保他的命。

    “朕觉得此法不错,宇文辕、淮阳王的性命一人一千万两银子,其他女眷妻小亦能明码标价。若是有拿得出银子给保命的,又未尝不可。朕同意了不杀,并没有说不治罪!”他长身而立,广袖一拂,“陈王与顾爱卿以为,钦犯、重犯如若不死,一千万两银子可保命。钦犯女眷妻小则以二百万两一条命。”

    从先帝时,国库银子就时有亏空,先帝就常为银子的事犯愁。而新皇为了银子,竟似动了心,要饶过宇文辕父子的性命。宇文辕父子在宇文琮的叛逆案里可是举足轻重的人物。

    陈王暗惊:当真是先帝亲手调教。这爱银子的模样。真和先帝一般无二。

    顾力行抱拳道:“皇上,要是有人出一千万两银子保全宇文琮的命,又当如何?”

    皇帝觉得这话问得有道理,有些人可以放过一条命,便有些人是必死无疑,“宇文琮等叛党中的几位首要钦犯罪不可恕,至于其党羽、帮凶可明码标价!”他微眯着眼睛,“着陈王与顾爱卿商议个具体法子。明儿呈报于朕。”

    陈王道:“按照我朝规矩,叛逆之罪不容恕,这样一来……”

    “但凡钦犯、重犯必,须得经由朕御批。”

    陈王想阻止,皇族中人有大部分都是他抓起来,虽然他没出面,可到底是他经手的案子。附庸山人宇文诲离开皇城前,特意见了陈王一面,亦与皇帝一样,与陈王相谈了一宿。主要是劝陈王安心做一个辅佐圣君的亲王臣子,如左肩王府的老王爷一般。在那之前。陈王还心抱幻想,但听了宇文诲一席话,将最后的幻想也放下了。

    宇文诲说得对,做皇帝有什么好的,劳心劳力,还是做个亲王好,皇帝让做什么只管办好自己的差,只要不出什么大错,就能保住一家老小的性命。

    顾力行抱拳道:“皇上,豫地宇文琮判党案又出现几个新判党。”

    这事儿,陈王亦听顾力行说了。

    他是主审在押诏狱重犯的案子,好人他做,坏人就由顾力行和白大人去做,他这个主审官也只是做做样子。他早前接手完成是为了替嫡长子宇文轼和自己报仇,宇文理的子孙除了宇文轲一家其余的都死了,这宇文轲身犯两次叛逆罪,死罪难免,已被列为九月十一菜市口斩杀人员名单。

    陈王抱拳道:“启禀皇上,臣告退!”

    顾力行看了眼陈王:不跟我抢功就好。

    陈王则想:本王可不敢得罪这么多的世家,洛阳谢氏、现在你小子连雷右相都敢动,华妃可是皇帝的宠妃,就不怕动到老虎头上去。虽然你女儿亦是宠妃,谁不知道你是出于公心亦或是私心呢。

    新皇接过一叠《招认书》,上面的证言证词都是宇文琮判党所供认,清楚地说洛阳谢氏还有雷嘏在豫地任职期间与宇文琮相互勾结,甚至说出某年某月某日,雷嘏遣嫡长子秘密拜见宇文琮,背里给宇文琮送去了纹银二十万两……

    新皇振臂一拍,“叛贼!奸佞小人!”龙颜大怒,难怪雷家又送来一名美貌的女子供他享用,竟是如此,而是怕他动雷家。“此事属实?”

    顾力行朗声道:“微臣与白大人经过再三证实,确有此事。皇上不妨再看看其他重犯的供状。”

    华妃……

    顾力行心下唤着,你在宫里与我女儿几番作对,险些害得我女儿失了龙胎,我岂能不想法撼动这棵大树,哼哼!只要你雷家有错,我就让这小错变成大错。顾力行原不想这样做,可他的爵位,他的官职,大半都来自于端妃在后宫得宠,因他是皇帝的岳丈,才有今日的荣光,而雷家的华妃竟想除去端妃,除去端妃肚子里的孩子。

    他亦是端妃的亲父,岂容得下这等恶妇。

    华妃早前无子,倒还算中规中矩,一朝得育皇子,恃宠而骄表露出来,明明是后来者,竟敢欺着端妃。

    顾力行道:“皇上,微臣已派人盯住雷家,后门送礼的人排起长龙。许多巴结讨好的人得一早就赶去送礼,要是晚了半步,就得候到黄昏……”

    新皇面露惊色,“送礼?”朝中给雷家送礼的人竟有这么多。

    顾力行抱拳道:“正是。听说八月二十四乃是豫平伯四十二岁的寿辰,皇城各家及地方官员来送礼的都候着呢。”

    提前几天就有人排队送礼!

    新皇对顾力行的话将信将疑,再看顾力行的样子也不似空穴来风。“这事,容朕好好想想,除雷嘏以外的新叛党一律打入诏狱,重罪者斩!”

    “吾皇圣明!”顾力得了令,抱拳退出。

    新皇召了暗卫来,令人去雷家打探消息。

    半个时辰后,暗卫回禀:“皇上。从八月二十日开始。各地官员就遣了家人前往右相府送礼。门前确实排起了长队,尤其到了晚上,车水马龙很是热闹!”

    雷嘏分明就是大奸臣、大贪官!

    新皇微眯着眼睛,雷家到底是动还是不动!

    朝廷正是用人之际,要是动了,牵一发而动全身。

    谁又来做这右相一职?

    要是除了雷嘏,顾力行一头做大,这朝廷还不得一边倒。

    皇帝又问:“顾左相府可有人送礼?”

    暗卫沉吟片刻。“送礼的人常有,只不过顾左相父子一看送礼就拒而不见,若有相熟的,招待对方吃盏茶就送走,并不收礼!”

    顾力行还真是洁身自好!

    新皇露面一丝满意的微笑,可这左右丞相,有人贪也是好事,只是这贪嘛……“传雷嘏火速入宫!”

    大总管应声“是”,领了侍卫前往右相府。

    雷嘏一入大殿,迎面飞来一份奏章。这是有人弹劾他贪赃妄法、释意敛财的折子,只看了一眼。雷嘏双腿一软:“皇上啊!这纯粹是诬陷!”

    “诬陷?”新皇重复一声,“朕知道八月二十四乃是雷右相的四十二岁寿辰,这几日各地赶来送礼的官员可是络绎不经,你右相府的后门比最热闹的街市还要繁华三分……”

    完了!新皇一早就派人调查了。

    他想否认也不成,他不知道新皇到底知晓多少!

    雷嘏只觉浑身软如烂泥,再不敢有半分辩驳,稍有不慎,全家性命难保。当今的新皇虽然年轻,行事狠厉,一旦决定,不半分拖泥带水。

    “你身犯何罪,回家之后好好想想吧!”新皇冷冷地一句话,雷嘏被大总管请出大殿,那是一份都察使弹劾雷嘏的奏章。

    新皇并没有暴露出一切都缘于顾力行弹劾,顾力行如今有部分清流一派支持。正发愣,一名暗卫进了大殿,低声禀道:“属下特意遣人调查了顾左相,表面上看,顾家父子并无贪财,可是背里都是顾夫人在收授礼物,虽无雷右相得的多,却亦不少。”

    顾力行与雷嘏二人行事各有风格,顾力行做得隐晦,雷嘏却如近来的华妃行事张扬,在后宫中屡屡树敌。

    新皇握紧拳头,一切都在掌控之中,无论是雷嘏还是顾力行,亦或是江舜诚,他们任何一个臣子做了什么事,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雷嘏出了养性殿,只觉后背冷汗直冒,已经湿了大片。马不停蹄回到右相府,雷太太迎了过来,替他宽衣,“相爷这是怎的,脸色如此苍白。”

    雷嘏抬臂斥退左右,“夫人,我被御史给弹劾了,说我大敛钱财。你是知道的,皇帝最恨的便是贪墨之人。”

    新皇可以贪财,整个天下都是他的,他可以任意取之,却不容许臣子贪墨。

    雷嘏摇头道:“一个不慎,我整个雷家都要赔葬!”

    雷太太一听,面色煞白,“我们把收来的东西都逐一退回去!今岁你的寿辰,只请亲友聚会,旁人就不请了!”

    一家人的性命要紧,新皇越发有龙威,一声令下,杀了多少人,便是皇族子孙照杀不误。何况他们只是因为华妃之故才封的爵位,才成了皇亲国戚。

    雷嘏道:“把四姐儿送入宫吧……”

    雷太太俏脸全无血色,“大姐儿被你送入宫了,现在你又要把四姐儿送进去,不是已经有二姐儿入宫了么,难道这还不够?”

    “你给我闭嘴!是本相的前程重要,还是你四姐儿重要!我雷家生这些女儿,就得为家族牺牲,本相养了她十几年,供她吃,供她穿,好吃好喝的养着,如今要用上她了,你竟不舍?你别忘了,要是保不住雷家的平安,她就得贬为官奴,这做皇妃难道不比官奴强!明儿一早,你亲自把四姐儿送入宫去!”(未完待续。。)

948 皇后赏赐

    他统共才几个女儿,五个女儿,三姐儿相貌平庸,五姐儿只得八岁,如今又要送四姐儿入宫,四姐儿才多大,还未到及笄之龄。

    雷太太泪眼朦胧,雷嘏并不看她,命令似地道:“你是她母亲,这话由你去说。能做皇妃是她三世修来的福分,宫里自有大姐儿、二姐儿照应着,她万不会受委屈。早前皇上是看上四姐儿的,趁着皇上还在兴头上,送她进去,正好替我雷家解了眼下之危!”

    女儿,任是嫡出还是庶出,对于雷嘏,那是给雷家父兄铺出一个锦绣前程的棋子。任是素日如何疼爱,关键时候,他会无情地将女儿推出来,换雷家的平安,换他的大好前程。

    要她如何说得出口?

    雷太太暗自落泪,雷嘏早已不悦,厉声道:“是送她去皇妃,又不是让她为奴,哼!真晦气!来人,与九姨娘说一声,今晚本相去她屋里。”

    他的官越做越大,弄入府的侍妾也越来越多,光是姨娘就有十来个,惹得她的儿子也跟着学样,小小年纪就有了五房侍妾。

    翌日,雷四小姐一脸好奇,“中秋节前才送我出宫,我又要去陪姐姐么?”

    雷太太不敢说新皇发现雷嘏贪赃枉法的事,笑道:“你姐姐最是喜欢热闹的,又喜欢你在跟前陪着,且入宫陪陪她,她在宫里也怪闷的。”

    雷四小姐道:“二姐不是在宫里么,干吗又让我去。”

    “好了,你就去吧。”

    雷四小姐不想去。被母亲拉着换了得体的华袍。母子二人乘轿前往宫中。

    雷二小姐先是一愣。知雷太太与华妃有话说,方领了雷四小姐去御花园瞧花。

    宫里人都知道,新皇宠幸华妃,不如说是宠幸雷二小姐,可至今还没给雷二小姐一个名分。

    御花园里,花儿正艳,行到僻静处,只见几位身材魁梧的侍卫列队走近。走在最前头的竟是一张熟悉的容貌,雷四小姐惊呼一声“凌修齐!”提着裙子就追了过去,“凌修齐,你给我站住!你给我站住……”

    宇文琰四下巡视,即便是白日,这样六七人的巡逻侍卫也有不少,他们不敢进各处宫妃的院子,但御花园这样的地方是必须得巡视的,这里的花木极易藏人,所以每过一两刻钟就有一队巡逻侍卫走过。

    听见一个女子在喊“凌修齐”心下好奇。往四下一审视,只见一个娇俏的少女提着裙子奔了过来。不待他回过神来,“凌修齐,你娶我好不好?我知道你是郡马了,让我做妾也行……”

    雷二小姐只觉怒火乱窜,当真是被家人给惯坏了,这可是在宫里,抱着一个侍卫很是失礼,近了跟前,见是着指挥使衣袍的俊美男子,心下了解,扯开雷四小姐:“四妹,不许胡闹!这是左肩王爷!”

    宇文琰被弄得莫名,他和凌修齐虽有些相似,但他更有男子阳刚之气,没想这雷四小姐亦能认错人。

    雷四小姐泪光闪烁,那眼泪顿如断线的珠子,没引来宇文琰的好感,反是他的厌恶:“雷二小姐看好自己的妹妹,这次便罢,再有下次可别怪本王无情!”他嫌恶似地轻拍着胸前的衣袍,似要被雷四小姐抱过的地方都有些脏。

    “你……你不是凌修齐?你是左肩王?”雷四小姐傻傻地重复着,她已经没见到凌修齐了,好似他也是长成这副模样的。

    宇文琰冷冷地扫了一眼,带着六名侍卫离去。

    重华宫里,雷太太与华妃说明来意。

    华妃的眼泪便再也控抑不住,昔日她原是订了一门好亲,可为了让她入宫,雷嘏宁可与人退亲,也要她为父兄谋份荣誉,而今雷嘏做错了事,却要送雷四小姐侍初新皇。“我和二妹两人服侍新皇还不够么,竟把四妹也送来?这皇宫对他来说就真的这么好?”

    雷太太半垂着头,“我与他说过,可你知道,你父亲自来是个言出必行的。我劝他不过,反惹得他不高兴!”那等无情的话,她自没有说出来。

    雷太太心下也不愿意,她两个女儿都送入宫来,往后要见一面都艰难,每次要递牌子,往内务府递折子,好在华妃位高权重,倒免了那些俗礼,否则要见女儿还得让宫里的后妃回复才能见上一面。“华妃娘娘,臣妇也不乐意,却不得不如此。”

    雷太太想到雷嘏说的那等无情话,心头一痛,眼泪便扑簌簌地滑落下来,轻声道:“你父亲大寿,各地官员多有送礼的,这事儿竟被皇上知道了,皇上斥责了他一顿。”近来皇上治罪太多的人,雷家怕了,生怕惹祸上身,想着新皇似乎看上了雷四小姐,这才动了心思,“好歹保住你的父兄,要是他们也获了罪,就算你是华妃娘娘,又有什么意思呢。”

    母女二人寒喧了一阵,雷太太起身告退,她在雷四小姐随雷二小姐逛御花园未回来前便出宫而去。

    华妃一脸愁容,新皇早前是有些喜欢雷四小姐的,喜欢她的活泼开朗、天真率直,她亦害怕,这才把雷四小姐送回家,同意了雷嘏的建议让雷二小姐入宫。

    雷二小姐已经是新皇的人了,再不容更改,只是雷四小姐还是个孩子,她如何忍心。

    八月二十五日,杨云屏送走前来请安的嫔妃,教二皇子背诗。

    雪雁神色慌张地进来,杨云屏斥去左右。雪雁道:“皇后娘娘,雷家人想干什么?送了个雷二小姐进来,而今雷四小姐也住到重华宫。这几日雷四小姐天天在御花园张望等着见左肩王,这……”

    杨云屏心头一惊,素妍喜欢宇文琰,宇文琰也曾答应过素妍“一生一世一双人”,女追男隔层纱,要是雷四小姐这般连番示好,莫不是要惹出座烦来。她是把素妍当亲妹妹一般疼爱的,素妍为她做的,便是亲妹妹天下间也少有几个能如她做的那么好。

    黄莺接过话儿,“上回奴婢经过御花园,确实瞧见雷四小姐纠缠左肩王,带了她亲手做的吃食,非逼左肩王吃掉不可,左肩王不肯吃,她就不让人走。”

    翠鹂挑着眉头儿,“真不要脸!这雷家的女儿一个个怎的……”她们亦是与素妍交好的,原因很简单,素妍救过二皇子的命,也救过杨云屏的命,保住了主子,就是保住她们的命。

    杨云屏拽紧宫帕,她不允许有人破坏素妍的幸福,不允许!

    是谁也不成!

    素妍是那样的单纯,想什么就怎么做,那是她最疼爱的妹妹,她们姐妹有着极深的情感。

    “黄莺,你去把雷二小姐叫来。”

    黄莺退去。

    杨云屏沉吟道:“雷二小姐服侍皇帝有些日子了,是该给她个名分。贵人、美人、才人……”既然雷二小姐已经是新皇的人,她便顺水推舟,给雷二小姐一个名分,哪怕是低微些,好歹算是承认雷二小姐是新皇的女人。

    雪雁讨厌雷家人,不仅是华妃生下三皇子后的趾高气扬,更是雷二小姐本待字闺中,就敢与皇帝有染,“雷二小姐貌美如花,最该当得这美人的品阶。”

    杨云屏微微一笑,吐了口气。

    不多会儿,雷二小姐到,见拜礼,杨云屏赐了座儿。

    “雷二小姐服侍皇上有些日子了吧?”

    这在宫里原就不是秘密,太后早前还夸华妃识大体,现后大骂,把自家妹子弄进宫迷惑皇上,视若为敌。

    雷二小姐面色微红,就在昨晚,年轻的皇帝亦折腾了她一宿,不过在华妃那儿睡了大半个时辰,就溜到她床上了,新皇似乎迷上被她们姐妹二人共同服侍的快乐。

    杨云屏与雪雁使了个眼色,雪雁朗声道:“皇后娘娘懿旨,雷氏接旨!”

    “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

    雷二小姐低垂着头,这是封她为美人的旨意,有名碟、有赏赐,“现封为美人,入住漪兰宫阅微坞!赏宫绸二匹,贡缎二匹,金银首饰若干!”

    “婢妾叩谢皇后娘娘!”

    杨云屏笑容依旧,“你一早服侍过皇上,原是早该封赏的。收拾一下,今儿就迁往阅微坞。”她示意翠鹂扶起雷美人,“听说近来雷四小姐迷上左肩王了?”

    这事儿近来在宫里已经传开了,这样下去,雷家女儿的名声只怕就要毁于一殆。

    杨云屏轻声道:“你们姐妹不仅要有进路,亦得留下几分退路不是?”雷二小姐自是大家豪门出来的,自然听得出杨云屏这话里有话,华妃在后宫处处树敌,尤其与端妃斗得极凶,早前雅嫔原是不参与的,近来雅嫔与杨云屏与端妃都走得近。

    良嫔是杨云屏的人,虽是个忠厚的,但行事沉稳,话语不多,是宫里出名的闷葫芦。

    雷二小姐领了皇后懿旨回到重华宫,又没瞧见雷四小姐。

    华妃带着讥笑,原想过些日子,待新皇真的迷恋上她们姐妹再提雷二小姐晋封的事,皇后却抢了个先,封她做了美人,还赐了寝宫院落,“哟,这不是雷美人么?”

    宫里一旦有什么事,立马就能传扬开来。

    雷二小姐刚回重华宫,华妃就知她做了美人的事,言语间带着几分戏谑。

    雷二小姐欠身行礼,“大姐还得劝着四妹些,她这样总缠着左肩王怕要惹出祸事来。左肩王许诺过左肩王妃,是不会纳妾的。”(未完待续。。)

949 臆想

    华妃冷哼一声,“你瞧哪家的亲王、世子只此一妻?那只是江家的规矩,可不是皇家的规矩?”雷四小姐不嫁左肩王,难不成要嫁皇帝,华妃可不想她亦嫁了皇帝,她瞧着左肩王挺好,就算做不了正妃,做个承仪也行,总好过姐妹几人都跟了皇帝。

    雷二小姐一脸无奈,“婢妾今儿要搬到阅微坞,收拾一下就得过去。”

    华妃抬手指了两名宫娥,“帮雷美人拾掇一下。”

    左肩王妃是个厉害的角色,江家也不是好惹的,江家在皇城有着三十年的根基,而且江舜诚夫妇护短这在皇城都是出名的。要是知道有人勾结他的女婿给她女儿添堵,哪里会乐意。

    雷四小姐纠缠宇文琰的事,宫里人都知道了,杨云屏知晓,同样的流言江舜诚也听说了。

    云王中秋节后染了风寒,告病在家,宇文琰不得空,只得日曜日才能回府,又得在宫里当差。

    江舜诚得到的消息,是良嫔遣了太监来说的。良嫔在江家住过一阵子,又得江家大房沈氏的教诲,因着江素婷的缘故,江家也算是她的外祖家,两家同气连枝。听到这事,江舜诚心里很不舒服,就算宇文琰承诺了素妍又如何,哪个男人经得住一个女子的再三纠缠。

    整个早朝,江舜诚时不时望着雷嘏,又有顾力行一脸阴狠的瞪上一眼,只瞧得雷嘏心头七上八下,不知怎的就招惹了这两个人物。

    得了江舜诚的暗示,康宁宫太后那儿也听到了传言。

    芸芳当成笑话讲给太后听。

    太后冷哼一声。“原说雷家的门风是好的。瞧瞧那雷四才多大的孩子。就学会纠缠男人了……”她若有所思,颇有些明白,新皇为甚痴迷上华妃和雷美人姐妹俩,这宫里要是再多一个,太后心头还不得添堵。

    芸芳笑了又笑,“有句话老奴不知当不当说。”

    “在哀家面前,你只管说。”

    芸芳帮太后按摩着双肩,“老奴听重华宫的宫人说。早前雷四在宫里住着时,新皇是看入眼的。雷右相得了消息,知雷美人承了宠,方才又将雷四送入宫来。”

    如若只是雷四小姐纠缠宇文琰,太后自不用管,只说雷家无甚门风、家教,教出来的女儿一个个都厚颜无耻,连着雷二也爬上了新皇的床。

    此刻听说雷四入宫原是冲着皇帝来的,厉声道:“难不成这宫里的后妃,一个个都得是雷家女儿的才行?”送进来两个不够。如今又送进来一个。

    芸芳轻声道:“老奴琢磨着,早前雷四不是心仪陈王府的三郡马么?怎的纠缠上左肩王了。老奴觉着这事儿怕是另有玄机。”

    太后微阖着双眸,“她是冲着皇上来的,却故意做出不想做皇妃的样子,这是和皇上玩欲擒故纵的把戏,想勾起皇上对她的注意……”太后突地厉骂一声,“可恶!玩手段都玩到哀家跟前了,去!把华妃给哀家叫来。”

    华妃来了,太后却不见,罚她在康宁宫外面跪着。

    太后不提让她起来的事,华妃虽然张狂,却知新皇在这事上亦不会说话。就如早前,有人要丽贵人死,即便丽贵人得宠,新皇也没护着。

    跪了一个多时辰,太后睡醒了,方传了华妃入殿。

    太后扫了眼华妃,“听说你妹子在宫里行出格之事,平白带坏规矩的嫔妃,早些送她出宫。” 华妃不顾宫里的规矩,太后却是要讲宫规的。更重要的是,太后拿雷家姐妹如同防敌一般。末了,将视线移至一侧,“哀家瞧见这些个不知事的就心烦,退下吧!”

    太后一句话,就算她再得宠,其他妃嫔闻到气息,亦会因为太后对她的厌恶而处处刁难,明里的、暗里的,难以防范。

    她太过得宠,这些日子在宫里树敌已多。

    雷美人虽是她的庶妹,可亦只是表面恭谨着。

    华妃回到重华宫,当即令人将雷四小姐送出宫闱。

    雷四小姐想着留在宫里,还能多见着宇文琰几回,只要他在宇文琰必经之路上候着,总能瞧见的,跺着脚与华妃大闹:“我不回去!我就要留在宫里,娘说了,我要在宫里长住的。”

    华妃厉声道:“你一入宫给我惹了多少麻烦,连太后都知道你纠缠男人的事。左肩王都不理你,你还一个劲儿地往上贴。”

    “谁说他不理我了?他还吃了我做的饼饵,他喜欢我,他心里有我!”

    左肩王妃是个省事的么,是太后的义女,又与皇后有着姐妹之情,而在这宫里,太后、皇后都是不能招惹的。

    华妃见劝说无效,扬手道:“令人送她出去,没有本宫的恩准,不许她再入宫。”

    哪有雷四这般纠缠男人的,行事大胆,这宫里的人说什么的都有,时间一长指定会传出宫外去,到时候雷家的妹妹们、侄女们还能否寻到个好人家。

    华妃唤了心腹婆子来,“你亲自送四小姐回府,告诉老爷与太太,赶早给她寻个婆家嫁了。时间长了,只怕要生出是非来。”太后住在康宁宫,原是不大过问后宫的事,通常一过问,那就有些严重了,她可是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

    然而,事却超出了华妃的预料。

    宇文琰在宫中当值,素妍在月底时又回了趟娘家。

    就在她回娘家这日,她刚出门,福媒婆就笑呵呵地入了府门求见凌薇。

    凌薇听说是官媒上门只当是凌修洁的婚事有了下落,满门欢喜。

    凌修洁也以为是婚事,抱了耀东去偏厅里玩耍。

    福媒婆笑道:“恭喜老敬妃!贺喜老敬妃!”

    凌薇笑着回应,“喜从何来?”

    福媒婆道:“右相府的四小姐和琰王爷两情相悦,小的是特来说媒的。雷右相说了,或为侧妃,或是侍妾,都不拘,只求成全这对有情人。”

    凌修洁侧耳聆听,原以为是自己婚事,这一听惊得再无笑容。

    凌修婉低声道:“这媒婆当真不知死活,要是传出去……”

    凌修洁满是惊愕,“难不成王爷表哥当真瞧上旁人了?”

    在她们心里,素妍是极好的,无论模样、出身都足可以得配宇文琰。

    福媒婆在左肩王府说媒,韩媒婆却一脸慌张地进了江家,使了婆子请了沈氏来,躲在睦元堂偏厅说了好一阵。

    素妍在娘家吃了顿午饭就回去了。

    刚进府门,白茱和田荷叽叽喳喳地迎了过来,“王妃,出大事了?”“王妃,王爷在外面有人了!”

    素妍笑道:“什么事?”

    白茱和田荷突地不知从何说起。

    青嬷嬷进了花厅,欠身道:“王妃回来了?”

    素妍应了一声,接了白莺递来的热帕子,擦了脸和手,“一个个如此古怪,到底出了什么事?”

    白芷急道:“有事你们快说呀!”

    青嬷嬷面露纠结,素妍平时里倒也温婉如水,一旦触怒了,却亦吓人,小心地道:“今晨王妃刚乘轿回江家,福媒婆就上门了,说右相府四小姐和王爷的婚事……”

    “啊——”素妍一声惊呼,瞪大眼睛,颇不敢相信是真的。

    青嬷嬷继续道:“这四小姐在宫里长住了一阵子,对王爷有意,听福媒婆说王爷似乎对她也是有心。”

    素妍脱口而出“我不信”,打断青嬷嬷的话,“王爷是什么人,我不比你们清楚。那雷四上回在老敬妃的添妆宴上,竟当着众人大言不惭地说要嫁给凌修齐。”这事儿,府里的人还说笑了好一阵子,哪有大家闺秀的小姐说出这些话来。

    早前不是喜欢凌修齐么?怎的如今又盯上宇文琰了。

    素妍重复道:“王爷不会瞧上不懂事的小丫头。”

    雷四才多大,是一个还没长开的小丫头,是十三岁还是十四岁,素妍已经记不得了,她只知道雷四还未及笄,未及笄就是还未成人。

    她信他!

    可听说了这事,心里还是不舒服。

    雷四竟纠缠起宇文琰,这是多久的事,为甚她没有得到任何消息。

    就在素妍心下纠结的时候,理智让她信任宇文琰,可她又莫名的担心,福媒婆说他与雷四两情相悦,这会是真的吗?

    此刻的宇文琰,突然见静堂的侍卫来问话,整个人暴跳起来,“你这话什么意思?”怎的将他和雷四扯到一处,那个小丫头实在很过分,早前还觉可爱,可这几日快要烦死宇文琰了,明明是个小丫头,却一副大人模样,还缠着他让他喝茶、吃果子、尝她做的糕点,他就吃过一次,就一次。

    侍卫道:“老敬妃的意思是,要是王爷和雷四小姐当真是两情相悦,雷家也放了话,或为侧妃,或是侍妾,但凭王爷做主。”

    他心里只素妍一人,也唯她一人,他怎么可能再要旁人。“糊涂!”宇文琰骂了一句,“福媒婆胡说八道!雷四就是个孩子,哼,本王还不至连个孩子都瞧得入眼。本王心里就王妃一人,休要听风是雨!回了老敬妃,根本没有此事。”他堂堂七尺男儿,一言九鼎,应了素妍,又怎会再看旁人一眼。“这事儿……王妃知道了么?”

    侍卫道:“福媒婆一走,王府上下都知道了。要是琴瑟堂的服侍丫头知道,只怕……”那些丫头可都是素妍的心腹,定会告诉给素妍。(未完待续。。)

950 唯系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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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素妍原就心事重,让她知道,这不是惹她多想。

    宇文琰骂了句“多事!”转身回屋,取了笔墨,“本想回去瞧瞧王妃,你正好把这信捎与王妃。”那信上只一句:“琰此生心系妍一人,有妍为妻此生足矣!”

    这个雷嘏,仗着自己是右相,他就必须得要他女儿。

    是,自打华妃在宫中得宠,是有不少人阿谀奉承,巴结着想做雷家的女婿,可他宇文琰还不屑做此事。

    敢招惹他,敢让素妍为此烦心半分,他就让雷家颜面尽失!

    素妍拿着信,看着熟悉的笔迹,这是宇文琰写的,是要告诉她,他不会违背承诺,这一生有她一个妻子便足够了。

    白燕在八月二十六与窦勇完婚,也住在喜雨斋里,与白菲、紫鸢作伴,素妍为防白菲和紫鸢闲下来,给了早前程慧娘打理的铺子让她们管着。白菲每日往返在两家铺子里,紫鸢也有一家。

    白燕成了亲,素妍又给她拨了生意不算好的铺子管着。

    三人得了风声,到琴瑟堂来探望。

    素妍在小书房里习字,几人聚在白芷的屋里。

    白燕大着嗓门:“真不要脸,王爷都没正眼瞧一眼,便舔着脸说两情相悦!”

    白菲轻声道:“都说大家小姐最是讲规矩的,天下怎有这种人。”

    紫鸢厉声道:“害得我还以为是真的,担心了一阵呢。竟是这样。”

    几个人得了实信。知虚惊一场。骂骂咧咧地出了琴瑟堂。

    次日,左肩王府就有了传言,说雷四小姐是个水性扬花的,早前想嫁凌修齐不成,又打上王爷的主意,王爷未瞧一眼,就能说成是两情相悦。

    这传言像一股风,在府里下人采办时。遇上相熟的别府下人就说笑起来。

    九月初二正值日曜日,又是沐休日,初一午后宇文琰就离宫出来,小安子用包袱装着换洗衣衫,一路小心地跟在后面。

    刚出玄武门,就见宫门外停驻着一顶轿子,宇文琰跨上马背,那轿子里奔出一人,竟是雷四小姐,仰着头道:“琰王爷。我不做侧妃,给你做侍妾可好?只要做侍妾就好了!呜呜……”就在昨晚。雷太太听到了外面的传言,扬手就给了她一记狠重的耳光,骂她不知廉耻。

    宇文琰瞧也没瞧一眼,年纪不大,心眼却不少,他对这样的女子可没有兴趣,他只要与素妍相依相伴,平安到老就好,还有他们的儿子耀东,就要满一岁了,这孩子几日一个变化,上回看他摇摇学步,在地上爬起来跟只狗儿一般的灵活……

    见他勾唇一笑,雷四道:“你喜欢我的,对不对?为什么就不能纳了我呢?我只求做你的侍妾……”

    宇文琰笑是因为他想到了素妍母子,扬头看着前方,“雷四小姐自作多情,本王从来没有喜欢你半分!”

    “你喜欢我的,刚才你明明已经笑了。”

    “就算是笑,本王也不是对你笑。快闪开,本王要赶回家与妻儿相聚!”他的语调是冰冷的,无情的,他实话实说。

    雷四小姐晶莹的泪珠扑簌簌地滑落下来,为什么就不能喜欢她,她娘说,她比华妃还长得漂亮些,为什么大家都不喜欢她。

    宇文琰想过去,雷四小姐却跪于马头前,“闪开!”

    “王爷不要我,我就不让!”

    宇文琰厌恶一笑,勒住缰绳,马儿一声急哮,从雷四的头顶飞驰而去,差一点,她小计被踩在马蹄下,雷四浑身一颤,急喝怒斥地道:“宇文琰!”

    然,宇文琰没走多远,只见两人站在石桥路上,却是雷嘏与其嫡长子,二人作揖行礼,“见过王爷!”

    宇文琰微微眯眼,“你们也要拦本王的去路?”

    雷大公子抱拳道:“男儿有所为,有所不为。既然王爷毁了我四妹的清白,自当给她们名分,抬她风风光光地入王府……”

    雷家的人都疯了!

    宇文琰仰头大笑两声:“可笑!”笑罢之后,迅速敛住笑意。

    此刻街道两侧围聚了不少瞧热闹的,一个是当朝雷右相,一个是当今的左肩王。

    “令妹不知廉耻,见到本王就抱,不知道的还以为本王去了青楼,直染得浑身一股烟花柳巷的脂粉味!”他低头闻嗅着衣袖上的味道,一脸厌恶的表情,“明明是她纠缠本王,怎的就成了本王毁她清白。她若已失清白,毁去之人也非本王。本王的王妃乃是天下最好的女子之一,本王不会背弃王妃!也休想让本王纳她为妾,在本王的心里,从来就没有妾的位置,那是个连侍女都不如的东西……”

    不是他毁了雷四的清白,而是雷四不懂自爱,自毁清白,不知廉耻去抱男人,这在旁人听来,就是勾引。

    雷右相的一张脸顿时难看得紧:“左肩王,你……”

    “雷右相,别以为本王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你自以为把你女儿嫁给本王,就在巩固你在皇城的势力。旁人怕你,我宇文琰可不怕!本王若是你,便让雷四远嫁他乡,免得留在皇城丢人现眼……”

    雷四此刻飞奔而至,听到这些无情的话,哭得很伤心了,大着嗓门道:“你……你明明喜欢我,为什么……”

    “谁喜欢你了?就你这种失德失仪的女子,还入不得本王的眼。本王奉劝你们,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好,免得徒惹耻辱!”他纵马扬鞭,领着众随从侍卫扬长而去。

    身后,传来雷四的咆哮声:“宇文琰。我死给你看!”

    她是生还是死。与他何干?

    宇文琰闷头想着。

    琴瑟堂内。素妍知他午后回家,备下了一桌丰盛的饭菜,又备了香汤,要换洗的袍子就搁在屏风的椅子上。

    夫妻二人仿佛从未发生雷家求亲的事一般,还和往常一样用膳、说话、下棋。

    右相府,雷家上房里,雷嘏正严斥雷四母女。

    雷四跪在偏厅中央,一脸泪痕。她只是想挑个自己喜欢的男人嫁了,为什么不行?不是说她和江素妍一样都是家里最尊贵的女儿么,江素妍可以,她却不行,错就错在江素妍比她长了几岁,先一步认识宇文琰。

    “你瞧瞧!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雷家的颜面都被她丢尽了!说什么她和琰王爷两情相悦,压根就没有的事,害得我和大郎生生被人羞辱一通,颜面尽失……”

    雷太太亦流着泪。却没有哭声,抬头道:“这主意是谁出的?可是你请官媒去说合的。我与你说过。四姐儿是个不知事的,可你却夸四姐儿有眼光,能寻上左肩王这样的好夫婿……”

    如今被人训斥、取笑,就怪她没有教好女儿。

    雷四这骄纵的性子是如何来的,还是被雷右相给宠出来的。

    雷右相厉声道:“你……你敢说本相的不是?”

    雷太太道:“官媒是你叫到家里来的,要与左肩王结亲的亦是你。”

    雷嘏这些日子胆颤心惊,生怕新皇会拿他贪墨的事大做文章,他的荣华、他的富贵不可以丢弃,他得成为百官之首,如现下的江舜诚那般。他伸手一指:“给本相闭嘴,自个儿纵女做错了事,反倒怪起本相来。”

    他吐了口气,这事儿该怎么办才好,他仰了仰头,陈王、云王、北安王……他将皇城的权贵都细细地想了一遍,不可以将雷四远嫁,否则这枚棋子就真废了,既然是他的女儿,就能用到极致,为他们你父子的前程铺就锦绣路。

    雷太太垂首,继续抹泪儿。

    雷嘏道:“明儿再请官媒来,先与亲王府说合结亲,不在乎给人为妾做小,她的名声早就毁了,但凡体面的人家,谁还愿娶她。”

    雷太太轻声道:“不如……就把四姐儿远嫁他乡吧。”这样可以寻个年轻的地方官,许给知县还是绰绰有余的。

    “宁为权贵妾不做小官妻!”雷嘏吐出一句冰凉刺骨的话。

    雷太太看着这个男人,这就是她的丈夫,年轻时便野心勃勃,而今年过四十,竟想做上更大的官。右相,右相,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可谓风光无限,可他还不甘心,想要更多。

    先托官媒说了云王,云王倒不说什么,贤太妃却不许,她亦听说了雷四姐儿的名声,真真是个胆大妄为的,云王府不差美人,要纳美貌的侍妾,自得挑个性子好的。

    又再托人说了陈王府的庶长子,虽是庶长子,如今也得了两县封地,成了御封的候,德太妃也不乐意。

    最后,只得再说了北安王。

    没想北安王如今正宠着侧妃石氏,又有北安王妃亦不同意。

    雷太太没了辙,只得退一步再说皇族里的其他郡王,最后说给了先帝第八子寿昌候为续弦,据说这寿昌候年幼时骑马,摔瘸了一条腿,几年前娶了一妻,留下两子便过世了,寿昌候如今亦有三十有三,比雷四年长了足足近二十岁,其长子比雷四还要年长三岁,次子与雷四同岁。在皇祠街里,寿昌候只得一个不大的三进院子。

    雷太太为防万一,请了皇城但凡有名气的官媒、私媒说合,各往一处,当日就要把这事定下来。没想雷嘏听后,颇有些不愿意:“就没一个得势的?是续弦又嫁的是瘸子……”

    “云王、陈王自有太妃做主,当即就回了话,不愿意。”

    陈王妃颇有贤名,云王有正妃、侧妃,又有贤太妃拦着。

    “既是如此,可问过寿王府?”

    雷太太一脸愕然,“是寿王世子?”

    “我说的是寿王。”

    老寿王有七八十岁的高龄,寿王亦有五六十岁了,那年纪比雷嘏还老。(未完待续。。)

951 故人他嫁

    雷太太当即一阵心寒,许给寿昌候虽是有腿疾,好歹还年轻些,可寿王多大岁数了,待雷四正值妙龄,寿王就老得走不动了。“问过的,寿王妃新给寿王纳了几位美妾,不愿意呢。”她可不能说寿王没去,她是母亲,不能害了自己的儿女。

    “没用的瘸子!”雷嘏骂了一声,“按庶女筹备嫁妆,就近寻了日子嫁出去!”真成废棋了,既然如此也不必在雷四身上耗了嫁妆,多留下一些,以备自家父兄打点。

    雷太太见他没有起疑,松了口气,“明儿就与寿昌候府商议。”

    九月初二一大早,素妍换了身得体的衣袍,与宇文琰说好去郑府吃喜酒。

    路上的时候,白芷坐在他们的马车里,说着雷家的事儿。

    青嬷嬷惊道:“只半日就订下了?”

    白芷笑道:“昨儿右相府请了好几个官媒去呢,福媒婆去了陈王府、巧媒婆去云王府,韩媒婆又去了北安王府……一人跑一处打听消息,只得寿昌候府有了回话,愿意娶她为续弦。”

    就这个续弦,还是寿昌候看着雷家的权势给了几分薄面。

    素妍带着戏谑的笑,“你的情妹妹要许旁人了,就不担心?”

    “情妹妹就坐在跟前,哪还让我担心。”宇文琰嬉笑着打趣。

    素妍脸色一红,再不与他玩笑,生怕让青嬷嬷和白芷瞧了笑话。

    是日,郑晗与易泊大婚。

    郑府内,张灯结彩。盛放着漂亮的月季花、婀娜的秋菊。或依水而生。或树下而长,只要有水有树的地方必然有这两种花。繁花似锦,红的、白的、紫的……百媚千娇别样红,婀娜窈窕,碧叶深深点缀,花枝卓约,倍添明媚。明明是深秋时节,在这儿却宛如阳春三月。花馨满府,绿柳拂波,小桥横溪,曲径幽深,虽无豪门府邸的繁华雄伟,却有天上花园的清幽。

    宇文琰正担心没有相熟的,一眼望去,竟瞧见江传达的身影,笑着大踏步移了过去,“传达”。他回过身来深深一揖,“小姑父。你怎来了?”问过之后,江传达蓦地忆起,素妍和郑晗是朋友,自己也是因着素妍介绍才与郑晗有了生意上的往来,莞尔一笑,“小姑姑也来了吧?”

    宇文琰双手负后,“去寻新娘了!”

    “阿九也去了,许是能碰着的。”

    周围有人在惊叹:“郑小姐乃世间少有的奇女子,有情有义,倾尽家财救了宇文辕一家七口,连他嫡嫂和嫡长侄儿一并救了出来。”

    却没能救出宇文辕的兄长,即昔日淮阳王世子,只因他的身价是一千万两银子,而郑晗所有的家财只得三千万两,救不出来,好歹是替他救出了一条血脉。

    宇文琰面露好奇,他听素妍说过,好像说的是救五人,如今却救了七个人。

    江传达低声道:“郑小姐将她名下的田庄、店铺都变卖了,而今皇城只剩下这座屋子,另有一处六百亩的田庄。是我拿了地契、房契走了百通钱庄的关系,帮她筹足了三千万两银子。前几日开了两回大市,倒变卖了一千万两银子。小姑父,还剩下一些店铺、庄子,都是极好的。”

    宇文琰明白,这是江传达在变相告诉他,要是喜欢可以买进。

    江传达又道:“郑小姐把郊外五里的那座六百亩田庄都给了宇文辕一家,田庄上有些屋子,足够他们一家住。现在整个皇城,谁不说郑小姐是有情有义的,散尽家财就为了救宇文辕一家……”

    素妍进入新娘子的闺阁时,阿九正在里面说笑着,又有几个熟悉的声音,都是早前相熟的几人,亦都出了阁,而今方汇聚在此。

    几人见素妍到了,纷纷起身行礼。

    素妍笑道:“郑晗,你是我见过最美的新娘。”

    郑晗羞涩一笑,对另几位年轻奶奶道:“你们且去花厅吃茶,我与素妍说说话儿。”

    只留了两个心腹丫头在侧,郑晗含笑看着素妍,“当初得到宇文辕成亲的消息,我的天都快塌了,还好遇到了易泊。许多人都说我仗义疏财,素妍,认识宇文辕时,我正想把生意做大,苦于没有那么多的本钱,是他给了我一百万两银票,亦才有了今日的一切,我倾尽九成家财救他们一家,也算是偿还了欠他的……”

    素妍还在惊叹郑晗是个经商奇才,原来内里还有这件事。

    没有宇文辕给郑晗的一百万两银子,就不会让郑晗在几年之间挣下那么一笔巨大的财富。

    郑晗一袭大红色的嫁衣,上面绣着漂亮的祥云大雁图案,这与素妍以前见过的牡丹蝴蝶、牡丹鸳鸯不同。郑晗低头道:“大雁乃是忠贞之鸟。”

    “那么多的田庄、店铺,还有江南你买下的茶山,如今……”

    要说舍,只怕素妍也未必能做到郑晗的洒脱。

    郑晗低声道:“所有人都说我出手的田庄、店铺是极好的,所以拍卖行为此大赚了一笔。其实除了田庄上的佃户、店铺上余下的一座店子,擅于种植的庄头,会经商的管事早就回白陀山庄了。”

    素妍轻声道:“你是说,真正的财富是人?”

    郑晗点头,“田庄、店铺不过是死物,活宝才是人。这些庄头、管事,我没少花心事调教,又怎会舍了他们。西歧国力弱,西歧皇帝想要增强国力,我将剩下的财产转移到西歧。易泊与西歧太子、六皇子都有些有交情,只怕我这一去,我们恐再难见面了。”

    她温和地看着素妍,在素妍眼里瞧见不舍,有友如此。足矣。

    郑晗道:“我手头确实有些店铺的生意极好。要是旁人接手未必能赚。但你嫁妆铺子里有几个管事却是极好的,你可放心一用。我列了个名单,你若感兴趣,不妨从拍卖行里买下这些店铺,旁人瞧着仿佛是不赚钱的,实则是最赚钱的。”

    素妍嘟着嘴,“阿晗,你待我太好了。”

    郑晗粲然一笑。“你待我也不差!”张开双臂,两女抱在一处,“这座府邸会暂时租出去,已寻了一户相熟的江南商人来住,下次我们见面,又不知是何时。”

    郑晗放弃了在北齐辛苦赚来的一切,要转往西歧了。

    这也是世人所说,郑晗散尽家财,只为了救出宇文辕,昔日一百万两银子。如今却让郑晗花了三千万两。

    素妍笑道:“那时见面你一定过得很幸福!”

    郑晗回应着甜美的笑。

    阁楼外面,响起一阵刺耳的鞭炮声。

    喜娘从外面进来。笑道:“新娘子该起身去喜堂拜天地了!”

    素妍取了盖头,喜娘替郑晗覆上。

    喜堂上,已经聚满了来贺的宾朋,素妍其间发现了几个陌生的身影。

    阿九低声道:“那是郑晗的弟弟郑明,本是一母同胞,听说郑晗成亲,特意从沧州赶来贺喜的。”

    易泊是一个身材匀称,魁梧高大的男子,半点也不似西北人,更似在北国长大的男子,穿着合体的喜袍,动作得体,有着一双宽厚的大手,模样倒也俊朗,是那种不算太俊,也不会太丑,五官端方的人物,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英豪之气,一双眼睛份外有神。

    “一拜天地!”

    新娘新郎共牵红绸,齐拜天地。

    “二拜来宾!”

    郑晗被早前的夫家弃,后被娘家不容,与郑老爷又断绝了父女关系,是从郑家宗祠除名的女子,自没有长辈。

    而白陀山庄上面只得一个师父,听闻易泊的师父几年前就过世了,易泊虽为少主,却是白陀山庄的主人。

    “夫妻对拜!”

    二人正要行礼,人群里传出一声高呼:“阿晗!”

    众人寻声望去,宇文辕与一个娇俏柔弱的女子立在中央。

    易泊淡然一笑,“宇文公子能到此贺喜,在下很是感动,还请宇文公子一旁观礼。”

    他与郑晗,曾是那样深爱的一对。

    郑晗在得知他与旁人成亲,便是这样的心如刀割。

    她千里寻来,见到的不是他,却是柔弱温顺的方氏。

    宇文辕衣着一袭棕色祥云纹袍子,神色落漠,“为什么?”

    易泊将红绸递给了喜娘,伸手握住郑晗,点滴温暖自他的掌心传过,郑晗轻声道:“公子已娶,罗缚当嫁!还望公子怜取眼前人!”

    宇文辕只觉心下一阵刺痛,“你是喜欢我的……”

    “曾经是。”郑晗并不否认,相反而是落落大方的承认,“我已经放下了,就如公子一早放下了过往种种。”

    放下了……

    他以为,她散尽家财地救他,只是想与他在一起,而他离开诏狱,到庄子养伤,听到的却是她既将嫁作他人妇的消息。

    没有了他,她依旧可以活得更好。

    他的生命里,郑唅不是唯一,也同样不是郑晗的唯一。

    易泊对喜娘使了个眼色。

    喜娘大声道:“夫妻对拜!”

    宇文辕泪眼朦胧,看着一对新人行了夫妻之礼,“送入洞房”,易泊亦是这样的优秀,算得是江湖中最出类拔萃的人物,而他现在不再是皇族,是一个被贬为庶人的寻常百姓,只不过依旧姓着皇家姓氏,没有了骄傲的出身,没有了高贵的身份,只是一介寻常百姓,他还有什么理由去追逐郑晗。

    过往点滴浮光掠影般地涌上心头,与郑晗的相识、相知、相恋、相别、相离……他迎娶方氏,她痛不欲生,直至她另有挚爱,却倾尽所有保全他一家的性命,这不是他们的开始,而是他们的结束,这许是郑晗最后一次为他做的,从此后,郑晗是旁人的妻,而他成了她的曾经。(未完待续。。)

952 送行

    错过,是一种深深的遗憾。因为已成过往,因为当时未能抓住,一切都擦肩而过。

    遗憾的却唯他一人!

    宇文琰伸出手来,趁着众人的目光锁定在易泊与郑晗身上时,却紧紧地捏了一下素妍的手。

    素妍回过神来。

    宇文琰低声问:“看什么呢?”

    素妍笑:“我就知道阿晗一定会幸福的……”

    又遇待字闺中时的几个玩伴,素妍今儿很开心,多吃了几杯酒,有了三两分的醉意,坐在马车里,倚在宇文琰的怀里,笑着,说着。

    宇文琰宠溺地看了一眼,“今儿玩得开心?”

    “没有什么比朋友得到幸福更欢喜呢?”她望着宇文琰笑了,满满都是他的样子,伸手摸着他的脸。

    宇文琰道:“阿辕其实依旧喜欢着郑晗……”

    “谁知道呢!”素妍依是笑着,敛住笑意,“他昔日娶方氏,是因方氏是宇文琮侧妃的侄女。如今还想抱着一试的心思,想毁了郑晗的婚礼,那是他看到了郑晗的本事,郑晗是聚财仙子。早前背弃郑晗,是为了他的野心;而今想重归于好,则是为了重拾荣华富贵……”

    宇文琰轻声道:“你是这么看阿辕的?”

    “不光是我这样看,只怕郑晗也是如此看的。郑晗虽喜欢结交朋友,但她与宇文辕再也做不成朋友了。”

    救出宇文辕一家,是郑晗最后为宇文辕做的事。素妍没提明天郑晗就要离开皇城,随易泊回西北白陀山庄。之后夫妻再往西歧大都。将生意都用在西歧那边。

    素妍看到的不仅郑晗的决定。郑晗终是要放下宇文辕。就如同她放下北齐的生意,而专心用在西歧那边。郑晗与宇文辕结束了,不知多少年后,方能再见郑晗。素妍扒在宇文琰的腿上,不知不觉便睡去了。

    宇文琰低声道:“从不喝酒的,这才几杯就醉了。”

    青嬷嬷笑道:“王妃这是太高兴了!郑小姐的姻缘艰难,如今二十好几了总算觅上良缘。”

    素妍一言不发,睡得沉稳。

    白芷想:郑小姐经历了那么多的风雨。还是觅得良缘,自己与她相比,不过是受了些许的坎坷。她也会有自己的幸福!如今她不过才十几岁,总会寻到那个人。

    素妍次日醒来,头疼欲裂,拍着脑袋,蓦地忆起:今儿郑晗要离开皇城!

    “白芷!白莺!什么时辰了!”

    白莺打起帘子,轻声道:“王妃,快辰时了。王爷说你醉了,让你多睡会儿。”

    她翻身起来。郑晗此次离开不比以往,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见面。忙忙碌碌地梳洗完毕。喝了几口羹汤,领了白芷与随身侍卫骑马自城门而去。

    十里坡凉亭里坐了一阵,便见一行商队过来,其间有一顶式样大气的马车。

    白芷张望了片刻,“是郑小姐!”

    郑晗跳下马车,与易泊走到凉亭。

    素妍出了凉亭,“此去一别,不知何时相逢,特意备了薄酒相送。”她微微含笑,白芷倒了三盏酒捧来。

    “劝君更进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愿阿晗保重!”

    郑晗眼里含着凄楚地笑,“你也要保重!”

    素妍对易泊道:“阿晗是我最好的朋友,盼易公子善待阿晗。我与她都是‘但求一人心,白首相离’。”

    易泊笑容淡雅,“一定!”他用了几年的时间再追得郑晗的一次回眸,更让她点头同意嫁他,他怎会辜负,自会捧在心上疼着、爱着。

    素妍对白芷道:“把果子酒和糕点都搬到车上去。”笑着道,“给你们路上备的,一路小心!”

    易泊从腰间解下一只羊脂鹰形玉佩,“这个赠予王妃,若是王妃有兴趣,欢迎王妃来白陀山庄做客,也好让我们夫妻尽尽地主之宜。”

    素妍笑答:“好!要是阿琰给了我气受,我就去找阿晗叙苦,往后又多了个去处。”

    郑晗说了句“你呀”,欠身行礼,“我们得走了,我会一直想着你这个朋友。”

    易泊扶郑晗上了马车,素妍站在秋风里,看长长的商队自眼前离去,最后在天之尽头化成了蚂蚁一样的黑点,直至消失不见。

    素妍的心一阵落漠而宽旷,就如这秋日的旷野,是那样的空,空得似郑晗一去,某个地方就空落落起来。

    郑晗是她看重的朋友,郑晗的朋友许有很多吧,她与易泊成亲那日来的人不少。

    素妍想着,她看着郑晗,却不晓得郑晗是否一样看着她。

    正发呆,只听白芷大惊小怪地道:“王妃,昔日你把雪膏秘方给了郑小姐,她给你分赚头了么?”

    没有!

    郑晗许是忙忘了,素妍也一并忘了。

    素妍只依稀听说,花仙子脂粉坊似转卖给了什么人,胭脂水粉倒是有的,也有雪膏,却与宇文琰做的相差太多。

    九月初九是重阳节,素妍给江舜诚夫妇送了份礼物,给江舜诚的是一件冬天穿的冬髦,给虞氏的是一条抹额,冬髦是宇文琰在豫地平叛时得来的,这抹额则是让青嬷嬷和白芷帮忙做的。

    虽不是素妍亲手做的,但江舜诚夫妇得到后依旧很高兴

    因是过节又值沐休日,宇文琰陪素妍在江家吃了顿午饭就回家中。

    刚回家,就见窦勇风风火火地从外院求见。

    窦勇站在偏厅里,低声与宇文琰说着什么。

    宇文琰大叫一声:“你说什么?今儿早上,御林军包围了雷右相府?”

    素妍搁下手里的画笔,轻柔地穿过内室,又进了偏厅。

    窦勇低声道:“今儿皇上收到弹劾雷右相的折子。说他是叛党中人。在豫地为官时。曾给宇文琮送过二十万两银子……”

    华妃在后宫得宠,谁能想到,她的父兄竟与宇文琮勾结。

    素妍轻声道:“难不成右相又要换人?”

    早前空置,由闻其贵暂理,闻其贵获罪;再有傅翔擢升右相一职,傅翔因贪墨案被降罪流放一千里;如今又是雷嘏私通叛党。

    雷四小姐于九月初六嫁入寿昌候为续弦,要是再晚几日,只怕雷四小姐亦会如崔瑶一般。

    窦勇道:“皇上原想压下。可这事闹得很大,文武百官知晓的不少。这才派了五百御林军包围右相府。”

    素妍轻声道:“围而不拿人,是不是因为今儿过节的缘故?”

    宇文琰点头道,“我朝有规矩,九月初九不杀人,这一日就算再大的罪也不拿人。”要是等到明儿早上,雷家上下就会下诏狱,事情一旦张扬出去,新皇再宠华妃姐妹也不能偏袒。

    窦勇又道:“今儿一早,城门口张贴了皇榜。公布了死囚名单,宇文轲、庆候、济候、韩、曹两家卷入叛党案的主犯。又有洛阳谢氏的家主及其族里名动一时的老爷、公子,有三百余人。钦犯赎金二千万两、一千万两、五百万两和二百万两之分……”

    宇文轲、庆候、济候皆是赎金二千万两的。

    皇榜公布出去后,无人能凑出这么多银子赎人。

    更有人议论,这是朝廷借此引诱叛党余孽现身。

    就算有想赎的,或银钱不够,或胆量不足,这几位亦无人赎身。

    宇文琮父子名列其间,虽未抓住人,却已是朝廷通缉的钦犯。

    消息传入宫中,华妃与雷美人吓了一跳。

    华妃前往养性殿求见,却见殿门前增加了守卫,“请华妃娘娘回去,皇上有旨,不见娘娘!”

    华妃重重一跪,雷家危在旦夕,如果保不住雷家,她亦保不住自己的妃位,“皇上,皇上,雷家是被冤枉的,我父亲怎会私通叛贼呢……”

    不知过了多久,华妃依旧重复那一句话。

    不远处,在拐角长廊里立着两人,正是雷美人领着贴身宫娥。

    宫娥道:“美人过去么?”

    “皇上发了话,要是皇上不见人,求也没用。华妃仗着自己育有三皇子,有些得意妄形,却不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道理。要是雷家落没,这宫里的贵人、美人们谁都可以背后使诈……”

    她,她不过是小小的美人,又如何敢去求。

    除非她不想活了!

    她不想死,正是如花的年纪,还没有好好的享受生活。

    华妃早前是个聪明的,一朝得了儿子,就有些难以压抑,在后宫树敌太多。宫里的人私下议论说禧嫔暴毙,是被华妃害死的。

    华妃未入宫前,这宫里是平和的,可她一入宫就发生了那么多的事。

    宫娥道:“美人也是雷家的女儿……”

    “那又如何?”雷美人反问一声,“舒家还是太后的娘家,因私通宇文理叛党,最后还不是被贬为庶人、流放西北。太后保不住舒家,一旦此罪落实,华妃也保不住雷家。”

    就算她得宠又如何?

    君心难测,新皇年轻,可行事从来不拖泥带水。

    新皇最恨的便是这种私通叛国、谋逆大罪之人,既然有人弹劾,只怕手里握有大把的证据。

    华妃跪在养性殿大门前时,新皇却已从另一条路前往康宁宫陪太后用膳去了。

    宫娥欢喜道:“美人,你看,皇上好像要去康宁宫。”

    雷美人摇头道:“保不了自己,又谈何保家人。我们回去吧!”

    “美人……”宫娥亦是打小在雷家长大的。

    雷美人回眸,看着她的脸道:“我知道你是担心雷家的家人,要是我也跟着去求皇上,只怕适得其反。太后不喜欢我与华妃姐妹,认为我们是祸水,迷惑帝心……”求亦无用,丽贵人是怎么死的,宫里人人皆知,对外说是丽贵人不守妇德勾引侍卫,可各宫的嫔妃谁不知道,那是丽贵人招惹了不该惹的人,被人算计着道而亡。

    可是,谁也不知道算计丽贵人的是谁?说起来,上至太后、皇后,下到小小的宝应有许多人都与丽贵人有过节,是丽贵人在后宫树敌太多,被人算计构陷丢了性命。(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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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3 被贬

    从今往后,她亦得远离华妃,唯有这样才能保全自己的性命。

    新皇从康宁宫归来,殿门前还跪着一人。

    华妃见他归来,惊呼一声“皇上”,曾经的高贵一扫而尽,如同狗儿一般地爬了过来:“皇上,我父亲是被人陷害的!他没有私通叛党,他没有给叛党送银子!”

    新皇微微蹙眉。大总管垂首,新皇喜欢的,便是如同左肩王妃那样的性子,富贵不移,贫贱不屈,始终都有一身傲骨,却自有温顺。

    华妃抱住皇帝的双腿,“你信臣妾,他没有!他真的没有啊!”

    新皇低喝“放开”。

    华妃手足无措,她跪这么久,就是要见他一面,“皇上,你与臣妾夫妻一场,臣妾求你,放过臣妾的父兄家人,放过……”

    “住嘴!要是没有确凿的证据,你以为朕愿意对雷家?”

    “那些证据都是奸臣构陷的,那是构陷……”

    新皇一脸肃色,命令道:“滚回重华宫!”

    “皇上!”华妃又急呼了一声,“你救救我父兄,他们对皇上、对朝廷可是忠心耿耿的,皇上……”

    正说话间,不远处传来一个犀厉的声音:“华妃,可不要恃宠而骄,按照我朝规矩,后妃不得干政,还不滚回宫去!”说话的是众人簇拥的太后,她一脸肃色,一身素净的藏青色凤袍,神色里没有半分暖意,“皇上,昔日你对舒家可谓没有半点情面。难道华妃比哀家还要重要?”

    太后倒要瞧瞧。要是新皇放过雷家。她就能要求新皇恕了舒家人的罪。

    先帝临终前,最担心的就太后当权,外戚专政,这才留下遗诏,要百官监督太后,要是太后涉政,百官便可弹劾,更可逼太后于甘霖寺修行祈福。

    新皇扬了扬头。既然要动雷家,华妃就成了宫里的弃子。今儿她再三违背旨意,不肯离去,有一有二,却不能再有三。“华妃恃宠而骄,目无祖宗家法,降为华嫔。”

    华妃一怔,他要降她位分,尖呼一声“皇上!”近乎撕心裂肺,双手一松。新皇从她身畔而去。

    曾经的缠绵、曾经的恩爱,不过是春梦一场。

    “哈哈……”她仰天大笑起来。

    太后厉声道:“还不带她回宫。即刻起禁足三月,不许她再迈出重华宫半步,否则哀家拿重华宫宫人问罪!”

    一边的宫娥、太监吓得连连应声,就在昨儿还风光无限的华妃,因为惹怒皇帝,又令太后不满,贬为华嫔了。

    虽还是娘娘,却不再是身居高位的妃嫔。

    九月初十,右相府雷嘏父子被打入诏狱,等候提审。

    百姓们不由得议论起来,这几任右相连连下狱,只怕不是寻常人能坐的。

    九月十一,城西菜市口。

    人群里有一个着布衣的妇人,打扮还算干净,手里提着篮子,里面盛着饭菜和美酒,正苦苦哀求官差:“官差大哥,我求求你,让我给长辈敬杯酒吧!”

    官差冷冷地扫过偌大菜市口上一排排跪着的众人,“长辈?谁是你的长辈?”每人都衣着写有大大“囚”字的囚衣,身后背着块牌子,上书各人的罪刑及其名字。

    妇人生怕有人将她和朝廷钦犯扯上关联,忙道:“那个……早前贱妇在他家做过丫头,得过他的恩惠,想与他送些酒菜吃。”

    官差随着她手指的方向,只见那是一个干瘦的老者,头发凌乱、花白,后背的牌子上写着“死囚胡长龄”,“他啊,去吧!”

    胡香灵提着篮子,快步近了胡长龄的跟前,这哪里还是她的父亲,早已经瘦得皮包骨头,从三月到如今亦有大半年了,诏狱里艰难,苦没少吃。

    胡长龄老眼昏花,想要将眼前的妇人瞧过明白,却只能看到一模糊的影子,还有头顶撒下的灿烂阳光,周围都是黑压压来瞧稀奇的百姓。

    胡香灵的眼泪扑簌簌地滑落下来。“老爷,我是香灵,我是香灵呀!”

    如若不是胡香菊做了宇文琮的宠妻,胡家怎会有此灭顶之灾,她的父亲得死,她的兄长得死,就连她虽有丈夫,却实为暗娼,每日里被那泼皮逼着接客,稍有不从,他就拳脚相向,但她还想活着,活着寻到曹玉臻,想与他问个明白:他到底有没有喜欢过她?

    胡长龄道了句“是你……”想瞧清面前的人,“这么长时间,你去哪儿了?”

    “我……”想说她的苦,可想着胡长龄就要被杀头了,又何必让他知晓自己的苦,“曹公子离开后,孩子也没了,我寻了个山野村夫嫁了。虽是个寻常百姓,他待我倒也不错,还拿了银钱给我,让我备些酒菜送您一程……”

    胡长龄“哦”了一声,“好好过日子……”从来不曾这样与胡香灵说话,低沉的、用心地,更是一个父亲深情的话语。

    胡香灵含着泪,“我喂你吃些东西,就算是死,也做个饱鬼!”

    一边,曹大爷正破口大骂:“曹玉臻,你这个混蛋!你爱慕荣华,要做你的什么郡马,却平白害苦了我们,老子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我绝不会放过你……”

    直到现在,曹家人都不知道,宇文琮放出那样的风声,原就是要借新皇之手替崔丛善一门报仇,不过是一个传言,满朝文武都坚信曹玉臻投了宇文琮,实属“乱党”。

    胡香灵抬首望去,曹大爷、曹大老爷、曹三老爷,还有曹氏的族长亦在此列。但凡罪轻的,一早就已经发配边城,剩下的都是判死罪的钦犯。

    胡长龄悠悠轻叹一声,“唉,幸好你和他再断了。否则他也累你被杀头。”

    胡家因为胡香菊嫁了宇文琮。又从家里搜出了与胡香菊往来的家书。因胡香菊是宇文琮的爱妾,被定罪为叛党。

    胡长龄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胡香菊了,居然是随宇文琮一起消失的。

    他吃着香喷喷的肉菜,胡香灵又喂了他喝酒,“老爷多喝些,醉了也就睡了,更不会痛苦……”喂几口肉,就喂他喝一碗酒。很快,三碗酒就下去了,胡长龄干巴巴的脸上一片通红,胡香灵又倒了大半碗。

    官差厉声道:“你可以离开了!”

    胡香灵道:“官差大哥,我再喂他喝半碗,就半碗酒!”说话间又将半碗喂胡长龄喝下。

    胡长龄只有三碗的酒量,一过就醉,他迷迷糊糊垂首跪在西菜市口,秋天的日头没有夏日时炎热。

    曹大爷在骂,曹三老爷也跟着大声斥骂曹玉臻。他们因是曹玉臻的长兄、叔伯,也平白受了牵连。成了死囚,就连曹氏族长也要坐罪。

    曹家,开国之初的皇城八大世族大家,而今算是从皇城消失了。

    韩家好歹还有威远候韩纪一家,可韩纪也是谨慎小心,生怕再惹上灭门之祸。

    胡香灵回到人群,只见陈王、顾力行、白大虔端坐帐中,有看人影的官差大声禀报:“午时三刻已到!”

    庆候突地大喊起来,“本候是皇族,是皇族……不可以如同百姓一般斩首示众……”

    白大虔笑道:“阁下忘了,早在一月多前,就已贬为庶人再不是皇族了。”转而对陈王道,“陈王爷,该行刑了!”

    陈王抓起令牌,一声喝令“行刑!”牌落,刽子手高扬大刀。

    胡香灵扭过头去,身后传来一个声音,熟悉的,却又有着一种陌生,“你是香灵?你是香灵?”

    那是一个穿着粗布衣的男子,一脸狰狞,脸上伤痕累累,似灼伤,又似鞭伤,一条条愈合的疤痕像一根根虫子,盘桓在脸上,要多恐怖有多恐怖,就连那眼睛,亦一只大、一只小。

    胡香灵“啊——”一声,扭头就跑。

    那男子穿过人群,紧追其后,“胡香灵!你这个贱妇,给我站住!丧门星!要不是你,我们曹家不会变成这样,你快给我站住……”

    她在前跑着,她害怕面对父亲被斩头的场景。

    男人还在后面狂追不舍。

    拐了几条街,那男子还在。

    胡香灵就快近家门了,突地窜出一个一脸横肉的男人,正待拽住她,只见后面追来个丑陋吓人的男子,“好!好!近来倒学乖了,晓得在外面勾男人,美丑不议,只要他有银子给就成!”

    胡香灵拉着横肉男人,“我不认识他!”

    “不认识,他还追你?”一脸横肉男人抓了根棍子,“要玩她,就得给钱,倒也不贵,二百纹陪一夜,五十纹来一次,怎样,你可有钱?”

    狰狞男人顿时怔住,看着依然还有几分姿色的胡香灵,再不是绫罗绸缎的衣着,而是衣着寻常的布衣,颜色还算得体,是浅蓝色的,上面染着白花,越发映得她清丽娇妍。

    “王赖狗!”门外,传来一个男人的呼声,笑盈盈地,手里提着两串铜钱,“你女人回来没有,老子好不容易凑了二百钱来照顾你家的生意!”

    横肉脸上见生意上门,立时堆满了笑容,“回来了,回来了!”

    那是胡香灵!以为她是寻常良家妇,不曾想竟是暗娼!是暗娼……

    曹玉臻浑身打颤。

    胡香灵亦从他的声音里辩出来了,追着她跑了几条街的,是曹玉臻,是他。

    什么时候,他和她竟落到了这步田地。

    竟是这般……

    他失去了引以为傲,可以吸引天下女子的容貌。

    她沦落风尘,虽有男人,却是暗娼。

    往事浮现,命运竟是这样的离奇。

    他们曾经是夫妻,他们曾经一度风光,他们曾经……

    往事有多诱人,现下就有多讥讽。

    王赖狗扯住胡香灵:“妈的,还发什么呆,有客人上门,还不回屋侍候着!”说着接了那男人的铜钱,赔着笑脸,“大爷里面请!”

    那男人抱住胡香灵,往屋里大步走去。

    他恨她!

    可她是个暗娼!

    连他的恨都不配得到。(未完待续。。)

954 叶亡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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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竟是被这样一个女人给毁了声名,毁得彻底,更将他变得一无所有。

    母亲没了,当他被宇文琮的人抓住,她就失了下落。

    寻到忠仆,看到的只有她的一座孤坟,还埋在他乡,不得回皇城。

    曹家没了,因为他要做宇文琮的女婿,背负上“私通叛贼”的罪名,叔伯被杀、大哥被杀,就连族长也要被杀,其他人尽数发配边城。

    曾经的好友,亦不得相认。

    他毁去了容貌,除了声音还和从前相似,谁还能辩出,这个容貌丑陋吓人的他是曾经俊美无双的曹玉臻。

    朝廷特意赐鸩酒一坛,不能轻赦的皇族妇们每人一盏毒酒。

    孟桑青捧着酒杯,哈哈大笑,步步为营,换来的却是这盏毒酒。

    宇文理输了!

    宇文琮也输了!

    昔日风光无限的皇贵妃更是输了!

    能够风光活下来的,才是最后的赢家。

    她看着一侧,映波正怀抱着孩子,手里捧着酒杯,眼泪无法自抑的滑落。

    映波嫁入晋阳静王府这么多年,盼的就是得个孩子,而今有了儿子,却要亲手送儿子离开人世,她的泪像泛滥的洪,嘴里轻声道:“孩儿乖,喝了这酒。就再无痛苦了。”

    另一名姬妾疯了一般。抱着栏杆。嘴里胡乱地喊着:“狱卒大哥,你要我吧?我做你的女人,我不要死!我不要死!”

    天牢怎会人满为患,这几日一过,这里就空了。

    不,还有新来的雷家人!还有尚未定罪的洛阳谢氏一族。

    在这里关了这么久,还以来新皇会放过他们,原来新皇是要看他们一点点绝望。

    钦犯、重犯。各家的当家人都得死!

    而他们因是宇文理的妻小,亦难逃一死!

    夜,是这样的静。

    他们的离去,也是这样的安静。

    九月十二夜,皇城下了一场秋雨,天气越发地凉了,秋雨冲刷着满是血腥的城西菜市口,地上全是血溪。

    几个扫地的男子挥着大扫把,“刷!刷!”像一首宁静的夜曲,昏暗的灯光落在被雨水打湿的地面上。映出一片水光。

    其间一年轻的男子口里嘟囔道:“下雨好,不用我们提水冲洗石板地面。”

    年老的道:“好什么呢?诏狱里又新关了一些叛党进去。过几日一定罪只怕又有人被斩头了。”

    年轻男子道:“怪可怜的。”

    “可怜什么?当今皇上开了恩,若是先帝,只怕个个都是满门抄斩,只杀钦犯、各家家主算是大恩了!便是韩、曹两家也只杀了各家家主,其余的虽是发配边城,到底还是活着的。”

    可他瞧了这两日杀头的画面,太血腥了,一声令下,人头落地,鲜血飞溅,这人当真给菜市上见过的杀猪、杀鸡般一样。

    “动作都快些,借着下雨,早些打扫干净了,好回刑部复命!”

    有人应答一声。

    众人继续挥着扫帚,只传出阵阵“刷!刷!”之音,和着秋雨,似一声最宁静的夜曲,清扫干净,谁还记得昨儿在这里杀了多少叛党臣子。

    卫州王府的老王爷在八月十八日开工建卫河大码头。早前几日大管家、童英、韦雄等人已经到了大码头上,备料的、备银子的、埋锅灶的都已经准备妥当,又有工部官员穿梭其间,忙得是热火朝天。

    各处转了一圈,老王爷见一切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方在八月二十五日回了卫州王府。

    刚至府门,就见傅承仪候在秋风里,身上披着斗篷,一身萧索,模样憔悴。

    一见老王爷过来,傅承仪重重跪下,头俯地上,“老王爷,你可得替妾身做主啊!”

    老王爷微微一愣。

    傅承仪道:“老王爷,叶奉侍的死与妾身无干。那时妾落胎正坐小月,府里的事极少过问又怎会软禁叶奉侍,害她活活饿死佛堂……”

    老王爷浑身微颤:叶氏是被饿死的。

    傅承仪的胎儿也小产得蹊跷。

    无论叶氏做错了多少事,但到底是他的结发妻。他恨她、怨她,都是因为他爱她太深。“你说什么?你说叶氏是被饿死的?”

    傅承仪拿定了主意,万不会替旁人背了黑锅。那人害她落胎,又借机嫁祸给叶氏,目的就是要她们窝里斗。叶氏是死了,可她根本没算计叶氏。偏整个王府所有人都说叶氏是她害死的,她不能平白背了这个骂名,一定要弄出背后的真相。

    派了丫头、婆子小心留意,竟意外知晓自叶氏死后,妙昭训就常做恶梦,几乎夜夜都会做恶梦,一觉醒来,妙昭训经常是悸怕难眠,时间一长,竟养成白日睡觉,夜里不歇,整宿地唱歌弹曲,好不烦人。

    傅承仪重复道:“是。妾身落胎后在内室将养,府里诸事一概交给大管家。”

    打理之权仍在她手里,可那时她连自个都照应不过来,又哪有心思过问旁的。如果妙昭训、莲昭训和杏奉侍要动手足着实容易。

    老王爷厉声道:“传大管家!彻查此事!”

    不是交给大管家,而是由他亲自彻查。

    妙昭训得了风声,急得在屋里团团转,不是说叶氏是个狠毒的,已经失宠了,可这回老王爷却要彻查她的死因。

    莲昭训急匆匆进了屋子,她们俩都是从宫里来的,自小相识。感情也最好。“妙音。你与我说句实话,叶氏是不是你故意害死的?”

    妙昭训审视着莲昭训,她们都一样被叶氏所害,这一辈子都不能有自己的孩子,“莲舞,你别忘了,贱卖她身边婆子、丫头的事,我、你和杏奉侍都有份。”

    傅承仪不是该恨叶氏么。怎的把这事捅到老王爷哪儿。

    妙昭训道:“是,我们想换掉她身边的心腹下人。可没说要把她饿死!现在老王爷在彻查此事,你可没有这么大的主意,你与我说实话,谁给你的胆子,是谁让你这么做的?”

    她们没有子女可以依靠,在府里连珠承仪都比不过,珠承仪好歹还生了一个女儿,能与红霞相依为命,就算是个女孩儿。好歹是个依靠。

    妙昭训道了声“我……”却突然咽下了。

    外面,杏奉侍带着心腹丫头也到了。

    三个人来不及多作寒喧。直切正事儿,“妙姐姐,你说句实话,傅承仪的孩子是不是你弄没的?”

    如果傅承仪的落胎是妙昭训做的,叶氏的死也是妙昭训做的,那么,妙昭训并不会有这么大的胆子。

    莲昭训道:“你……说话!是谁让你这么做的?是谁让你这么做的?说啊?”

    傅承仪一落胎,就从皇城传来消息说姚妃有身孕了,世间哪有这么巧的事。就算她们再笨,此刻亦能想到,“是不是姚妃?”

    妙昭训一脸惊慌,猛地垂首,“我没有法子,她什么都知道了!她怀第一个孩子时,摔了一跤……地上的豆子是我撒的,她查出来了。她派人送信来说,如果我不照做,她就把那事告诉给王爷……”

    她没有去处,离开了王府便失了躲风避雨之处。

    她虽是太后赏赐的人,可王府若要寻个机会弄死她真的很容易。

    她不要死,她想活着,好好儿地活下去。

    妙昭训拉着莲昭训的手,“莲舞,你帮帮我,我真的不想的。可要是不照做,姚妃她不会放过我。”

    老王爷已经在查了,要是继续查下去,她们三个谁也跑不掉。

    莲昭训好不纠结。

    杏奉侍道:“妙姐姐,唯今之计,你只有找老王爷说个明白。把这些事都推到姚妃身上……”

    莲昭训摇头:“就算如此,只怕姚妃也不会承认。”

    妙昭训拽着帕子,“当初姚妃给我写了一封信,虽没有明说如何做,却带着要胁的语调,姚嬷嬷要我烧毁信,当时我只想要姚妃再威胁不到我,所以我就把信给换了,烧掉了一封假的。”

    莲昭训并不想真的帮妙昭训,但她得活下去,不能因为这事就断送了自己的一生。

    杏奉侍想的只是如何保住自己的荣华富贵,这几年的日子过得很好,与之前的丫头生活相比,她可是主子,身边有服侍的下人、婆子。“妙姐姐还是与王爷招认了吧,争取老王爷的宽宥。”

    莲昭训道:“老王爷在查这事,只怕傅承仪也猜到了是有人害她,她万不肯替别人背负罪责,方在老王爷面前喊冤。你还是向老王爷招认了吧!”

    妙昭训左右为难,要是认了,老王爷会原谅她么?

    她不知道!

    可若不认,很快就会查出真相。

    经过好一番思量,妙昭训拿定了主意,缓缓步入上房。

    待她说完,老王爷微眯的眸光里掠过一丝阴狠,蓦地伸手,死死锁住妙昭训的脖子:“贱人!本王恨不能将你千刀万剐,叶氏就算有错,还容不得你们动手!”

    是窒息,是难以呼吸,她不要死!妙昭训哑着嗓子,一张脸憋得通红,手却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姚……姚……”吐出两字,老王爷手一松,她整个人软倒在地,几近昏厥。

    老王爷拿着信,这是姚妃写给妙昭训的,信里要妙昭训助姚嬷嬷完成差使,还要妙昭训听从姚嬷嬷的话行事,若是不应,就要将妙昭训的秘密告诉老王爷。

    “姚晴!”老王爷仰天一吼。

    叶氏就算有错,那也是他的结发妻。

    他可以要叶氏死,但旁人不成。

    叶氏竟是被他的姬妾给活活饿死于佛堂,没有饭菜,没有水喝,死后数日才被人发现。

    就算她有错,可罪不及如此惨死。

    他不敢深思她的死,直至傅承仪道破,他的心疼得无以复加。

    她死了,他不恨她了。

    才发现无论何时,她依旧是他最喜欢的女人。

    他曾用二十多年前的时间独爱她一人,不,是他一生的时间独真爱她一人。

    “姚妃该罚!可你助纣为虐,亦该千刀万剐!”

    妙昭训看着这样的老王爷,他面无表情,只有寒冰,似要将她冻成冰人,低呼一声“老王爷!”想要求得他的原谅,他却连退数步,“来人,送妙昭训去佛堂静养,从今往后不必再出来了。”(未完待续。。)

955 抓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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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姚妃可恶,可妙昭训明知狠毒却没有阻止,同等可恶!

    也就是这一年的九月,妙昭训在佛堂染上风寒,药石不灵,不久后病殁。

    初冬时,姚妃从皇城归来,腆着肚子,欢喜地迎接着从卫河大码头归来的老王爷。

    老王爷连装出的温情也不愿再装了,冷冷地扫过她的脸,“把你手头握有的店铺房契、田庄地契都交出来吧!”

    姚妃以为听错了。“大码头上差银子了?”她可是听说,原有一千万两银票,他只拿了一半,还有一半留在宇文琰夫妇那儿。

    老王爷微微一笑,就算是笑也自有一股肃冷,“都交出来,你的嫁妆留下。”

    姚妃还想多问,可她瞧得出来,老王爷的心情不好。令姚嬷嬷取了房契、地契来。

    老王爷唤了大管家来清点。

    大管家对照了一番,道:“比两年前是多了些铺子、田庄。”

    老王爷低哼一声,“把傅承仪、珠承仪、莲昭训、杏奉侍都叫过来。”

    几位女眷都到了。

    老王爷扫过几个女人,“今儿叫你们过来,有些事要说。珠承仪育有红霞,莲昭训、杏奉侍没有嫁妆,可你们的日子也过得不算宽裕。”他顿了一下。从中挑了两张田庄出来。又挑了两家铺子。一样一张着丫头递给莲昭训,“这两样是给你的,往后就由你打点。”那是一张约有五百亩良田的庄子,又有一间不大的杂货铺。杏奉侍亦得了两样,一座三百来亩的庄子和一家茶肆铺子。

    老王爷目光看着珠承仪时,和暖了许多,从中挑了十来张,“这是三处田庄。又七家铺子,往后由你打点。将来红霞大了,可做她的嫁妆。”

    珠承仪迟疑地看着傅承仪,又看着一脸惊色的姚妃。

    怎么就分了呢!

    她肚子里还怀着孩子呢,或许再过几月就能生下个男孩,她是母亲,得给自己的儿子置备一份像样的家业。

    珠承仪并没有接手,老王爷催促道:“这是给你们母女的,收下吧!不懂的地方可以请教大管家。”珠承仪确实不懂,“还是老王爷帮我管着吧。过几日妾和红霞还要随你去大码头呢。”

    老王爷莞尔一笑。当真是个没心机的,其他几人个个都巴不得多得几样呢。“你收下。我会让大管家帮你打理着。”

    珠承仪见推辞不过,这才伸手接了。

    临到傅承仪,老王爷道:“你原是有嫁妆的,但亦得给你分些。”取了六张出来,递给了傅承仪。

    傅承仪没有推辞,接手一看,是两家田庄,约有一千亩良田,又有四家铺子。

    最后,临到了姚妃。

    老王爷蹙眉看了眼她的肚子,“无论你肚里的孩子是男是女,我亦只能给十家了。珠承仪母女统共才十家呢。”他又挑了十张出来,递给了姚妃,看着手里的房契、地契,这些原是姚妃从叶家手里夺回来,“姚妃,你若生下男孩,自会袭爵,更会拥有两、三县的封地,这些东西对他来说是小物。本王将七成家业给阿琰夫妇。”

    说是七成,包括送给姚妃、傅承仪等人的田庄、铺子所有家业的七成,这样算来,老王爷手里剩下的最多就是之前的两成。

    姚妃瞪大眼睛,想问:为什么……

    老王爷道:“珠承仪去皇城时,听皇城王府的下人说过,为了筹措修渠建路的银子,阿琰夫妇变卖了不少田庄、铺子,就是王妃的书法丹青也卖了不少。人都要讲良心,阿琰夫妇从未在本王面前叫嚷半句,我这个做父亲的不能视若无睹。”他目光一转,“若是你们再生下儿女,自给他们留下足够吃饱穿暖的家业。”

    莲昭训与杏奉侍此生都做不成母亲了,这也是老王爷为甚只给了她们可数的一座田庄、一处铺子,其实只要她们打理好了,自己生活是足够的。

    姚妃心头一痛,如果是大码头缺银子,卖掉一些收益,她也无话可说,可老王爷却是要给宇文琰,“老王爷忘了,卫州原是王爷的封地,他在这里花多少银子本是应该的。”

    “卫州原是阿琰的。卫州的田庄、铺子原就该是他的。”

    姚妃气闷,为什么要给宇文琰那么多。

    宇文琰袭了亲王爵,还要得到大半个家业。

    就因他是长子,就因他是老王爷最心爱的儿子。

    老王爷道:“都下去吧!”

    众姬妾起身告退。

    莲昭训和杏奉侍很欢喜,得了两样,总比什么也没有的好,这可都是她们自己的了,只要她们打理好了,下半生也算有了依靠。

    珠承仪抱着红霞,老王爷还是疼着红霞的,拿红霞当心爱的女儿。

    傅承仪却瞧出姚妃很不高兴,老王爷说如若她生了儿女,自给一份吃饱穿暖的家业,也就是说,她要是生下孩子,还会补上的。

    姚妃满是心忧,“夫君,为什么……”

    “闭嘴!”老王爷厉喝一声,“你不配叫本王夫君,从现在开始唤本王‘老王爷’。”

    他不是疼宠着她么?

    他一句话,推她千里之外,再不让她唤他“夫君”,拿她与其他姬妾一样对待。

    老王爷低斥道:“你是如何害死叶氏,害得傅承仪落胎,本王全都知道!”他早前敬她,是因为她还算善良。他厌恶被人利用,更厌恶这些算计。既然她做了。就得承担这个后果。“本王没有说破。那是看在你肚子里孩子的情面上,往后好自为之。本王会下令几位姬妾,让她们每年交一份到王府公中库房。本王亦会择出其间的铺子、田庄,令你与傅承仪共同打理。”

    他的目光看着她突起的肚子,“你连失两胎,怎么就能对傅承仪的孩子下手?珠承仪早产也是被你害的,你怕她生下儿子……”他一脸失望,生怕别人生下孩子。居然下药接二连三地害人,原以为她是个贤惠的,原来不过如此,“往后安分些,再有下次,可别怪本王不念夫妻情分。”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的孩子。“你说过,如果我生下儿子,候爵是他的。”

    “你是侧妃,若真有儿子。理应是他的。”

    他不会再如从前那待她。已从心底里将姚妃打入冷宫,任她是生下儿子还是女儿。他不会敬他如从前,甚至连半句暖话都不会说。

    老王爷大喝两声,有下人进来:“老王爷有何吩咐?”

    老王爷道:“佛堂倒也清静,着人收拾一下,明儿本王搬到佛堂居住。”

    卫州王府的上房,他可以留给姚妃。

    但他,不会再和从前那样对姚妃了,他对姚妃最后的好感已经消失殆尽。

    姚妃一惊。

    老王爷又道:“不用等明日了,现在就收拾吧。”

    叶氏死了,就算他恨过、怨过,但她依旧是他心上的最重。

    姚妃想说什么,目光相对,才发现老王爷的目光是这样的冰冷,似要把她冻凝成冰,再无曾经的和暖。

    老王爷走了,留给她一抹孤寂而骄傲的背影。

    自这之后,姚妃很长时间都再没瞧见老王爷,就算他回府了,他亦不愿见她。

    冬天在不知不觉间来临,左肩王府后花园梧桐树上的最后一片落叶飘零。

    耀东满周岁,府里办了一场热热闹闹的周岁宴。

    江舜诚夫妇,又有江书鸿、江书鹏都来王府凑趣,闻雅云、石小文姐妹亦都到了;崔珊并未来,却提前一日令人送了份贺礼;凌修齐领了新婚妻子三郡主来做客。

    静堂花厅中央,摆了偌大的桌案,是三张方案拼接而上,上面放了书籍、笔墨,又有木刻的刀剑、算盘等物,众人嘻嘻哈哈,将能想到的东西都摆在案上。

    耀东会走路了,走得摇摇晃晃,相比会走路,他似乎更喜欢爬,此刻正在大案上爬着,看着周围熟悉又陌生的脸宠。

    宇文琰拿着木剑:“儿子!过来,拿爹手里的木剑!”

    素妍轻斥一声,“哪有这样的,得让他自己抓,快放下!”

    “他爷爷是武将,我亦是武将,他将来还得做武将……”

    凌薇希望耀东做个文臣,再别像他祖父、父亲一样,整日武刀弄枪的,拿了本书,诱道:“耀东,来拿奶奶的!”

    何氏抱着湘君,笑道:“辉世子,快来抓君姐儿,抓住了她,给你做媳妇……”话还没落音,江书鹏愤愤地瞪了一眼,她立时道:“我就是开个玩笑。”

    耀东在桌子上爬着,对于笔,他自来就有一份好感,拿了笔,在桌上划拉了几下,又用另一只手去抓颜色鲜艳的脂粉盒。

    闻雅云笑道:“瞧瞧这样儿,只怕大了,亦是个风流世子呢。”

    只惹得周围一阵哄笑。

    耀东丢了脂粉盒,又被一侧涂成枣红色的木马感兴趣了,抓在手里,不过片刻又抓了书,但那笔一直都拽在左手里,从未放开过,抓了大约七八样后,目光就停在算盘上,抓了算盘,一动就响,立时双眼放光,放下笔抱着算盘玩耍起来,左右上下的摇晃着。

    江传达笑声,“这小子长大了像我,是个做生意的料。到时候表哥教你赚银子!”

    宇文琰一脸不悦,“我儿子才不做生意。”阿九的脸色有些微变,难不成你瞧不起做生意的?宇文琰又道:“就算要做,那也做皇商,哈哈,这才够体面!”

    正议论着,耀东又弃了算盘,继续拿着笔在桌上划拉着,一笔又一笔,似在写字一般。

    凌薇喜道:“还是我孙子有出息,手不离笔,将来要考个状元郎回来!”

    众人说笑了一阵,在府里用了周岁宴,直闹到未时后方才各自散去。(未完待续。。)

956 装哑巴

    白菲在冬天来临前,生下了一个大胖小子,产后第三天,就给远在卫州的童英写了一封信,内容很短,寥寥几句,大概是某日某时诞下一子,母子皆安。童英得了消息,特意打造了一套银长命锁遣人送回皇城又另附了家书一封,信里隐有愧意。

    宇文琰从宫里回来,习惯从身后抱住素妍,然后轻轻地问:“有没有想我?”而她,总会固执地说“没有”,虽说“没有”,可他更觉得比说“有”还要肯定,带着几分俏皮,引得他迫不及待地将她吃干抹净。

    欢娱过后,她扒在他的胸膛上。

    “雷家的案子结案了。”

    她低应一声,知她关注着朝堂诸事,宇文琰总会拣了重要的讲给她听。

    宇文琰继续道:“皇上对雷家算是额外开恩,允雷嘏将功恕罪,贬为知州,剥夺爵位,流放抚州,其妻儿依旧留在皇城,家财充公。”

    抚州,曾名临川,在湘西之地,贫脊苦寒。

    从一品大员贬为五品知州,连降数级,还是新皇给了恩典,依律当杀。雷嘏因着女儿是宠妃就贪墨收受贿赂,只怕往后更是不敢了,赃银被朝廷收没,自家数年攒下的积蓄也有不少被没走了。

    一家人的命好歹是保住了,因只资助了宇文琮二十万两白银,那时候雷嘏还在豫地为官,少不得与宇文琮接触,原是几年前的旧事,竟被有心人给翻腾了出来,拿那事做了文章。让雷家与宇文琮的叛逆案扯上了关系。

    宇文琰又道:“因对雷家恩赦。太后颇有微词。新皇恩赦舒家。令太后侄儿担任塬东县知县一职,戴罪立功!”

    戴罪之身,做了知州、知县,若是再犯错,便是死罪。

    雷嘏有些才干,而舒家人远不及雷家人的才能,只是雷家人太善于玩弄权势。早前以为华嫔是不同的,一朝得势。竟恃宠而骄,这也给日后埋下了祸患。

    华嫔在宫中,最不该招惹的两个人:皇后与端妃!

    素妍好奇地道:“雷家的事儿,以你之见,是什么人在前后操控的?”

    新皇在御史弹劾前一定是得了风声,却一直发作,很显然有人借了都察院御史之手行事,向新皇施压,迫使新皇治雷家的罪。

    宇文琰微微眯眼,“顾力行!”

    “顾力行?”素妍曾猜会是杨秉忠。毕竟杨秉忠父子很护着杨云屏,有人敢对二皇子下毒。端妃偶尔虽刁蛮些,但性情直率,杨云屏也曾说过,端妃相较于华嫔,更易相处。

    宇文琰道:“八月时,端妃误食红花,险些落胎。端妃有个庶妹今年虽只十四岁,却极为聪慧,为这事入宫调查。红花是在糕点里寻到的,又一路查下去,最后直指重华宫。这事直接触怒了顾家人!”

    端妃三四月时失了一个大公主,而今又有人对付她肚子里的孩子,又岂会纵容华嫔。

    “顾力行原是不想插手后宫事,但华嫔想害端妃肚子里龙胎,他绝不容许。这才使了一招祸水东引,直接除掉华嫔在宫外的依仗,断其羽翼!”

    素妍微眯双眸,“相较于华嫔,我倒更喜欢端妃一些。端妃不会这样害人,恩怨分明,就似她讨厌谨妃,这在宫里就不是秘密。她虽讨厌,却没有害过、算计过谨妃母子。”

    顾家与雷家不同,雷家人更在乎得失、荣华,顾家人多了几分亲情,虽然顾家后宅偶有争斗,但在外敌面前,一家人全力对外,端妃的庶妹入宫如此用心的彻查此事就能瞧出来,顾家人绝非平庸之辈,一介待字闺中的小姐都如此机敏,旁人就不屑说。

    宇文琰道:“也正是因为如此,太后才会如此喜欢皇后与端妃。太后喜欢雅嫔,只是雅嫔每日前去敬孝服侍,但雅嫔的为人是什么样子,太后心里却是明白的。”他伸手拥紧素妍,“你猜下一位右相会是谁?”

    “是谁?”

    素妍亦想知道,接连几位右相或贬,或流放,或丢了性命,这个位置既吸引人,又让人畏惧。

    “岳父举荐了周耕林,周耕林举荐了礼部曹尚书,曹尚书又举荐了冀西都督张德松……今儿的朝堂上倒是热闹得很,有畏惧此位的,亦有想得到此位的。”

    周耕林无心此位,对他来说最好呆在翰林院做他的学问。

    曹尚书多有忌惮,他早前犯过错,在皇帝那儿那是记过一笔的。

    张德松倒是想要,可人不在皇城。

    素妍道:“早前,皇上便提过要张姐夫担任右相一职。被我爹给辞了,说他年轻,已是位高权重,还需磨砺。”

    “都察院蔡天祥!”

    素妍神色一惊,“就是做过通政司通政使、又做过江南布政使的蔡天祥,听说他和我爹是同届得中的同进士,最是个铁面无私的。他无论去哪儿,哪儿就有一大堆的不是,先帝烦他,这才将他调至都察院做了右都御史。”

    宇文琰哈哈一笑,“近来都察院来了个新人,四五十岁的年纪,听说早前是地方任小官的,如今提到都察院来,这家伙比蔡天祥更难缠。推荐蔡天祥做右相的,便是他提的。”

    “叫什么名字?”

    宇文琰思忖了一番,“彭静!”

    这个人……

    不是附庸山人举推荐给皇帝的三位能人之一么。

    “彭静今儿算是连升数级,竟得了右都御史的位置,蔡天祥做了右相,满朝文武谁也猜不出皇上的用意。”

    蔡天祥、彭静是一路人,都自恃行事正直,尤其是彭静曾说“天下官员多暗黑”。前世的时候,他在静王得取天下后,亦做了右都御史的官职。

    蔡天祥做过几年右相,此人很是刚直不阿,让满朝文武与新皇既敬畏又厌恨,尤其那张嘴得理不饶人,要是被他抓住了小辫子,他就能讲上大半天,你不听还不成,他能在你耳边嗡嗡说上好些日子,直说得你听了他方才作罢。

    早前蔡天祥没少给先帝惹事,先帝用之心恨,弃之可惜。十年前,先帝着实烦了蔡天祥,从通政司调任他至地方任布政使一职,听说蔡天祥在地方干得倒也出色。四年前,蔡天祥的祖母过世,蔡天祥在家丁忧一年;后蔡母再亡,他又继续丁忧三年。

    蔡天祥父亲早亡,是蔡家祖母和他母亲含辛茹苦将他养大。

    今岁八月末,丁忧期满,方才归朝,新皇任令他担任右都御史的官职。没几日,整天在新皇耳边嗡嗡乱叫,好几次新皇被他气得拂袖而去,过一会儿又回到朝上。

    蔡天祥见新皇龙颜震怒,不再谏言了,人家是新皇好歹给点面子,他亦不能抓着不放。偏彭静又开始絮叨,气得新皇没破口大骂。

    宇文琰道:“满朝文武,谁也不敢提雷家的案子,偏这两个不怕死的,直言皇上太过纵容,像雷嘏这样的人就该处死。”这话要是传到华嫔和雷美人耳里,定将这臣子能恨得半死。他似讲着笑话儿,“皇上怒问彭静,一旦行错事就杀,你彭静也做错过事,是不是也该杀?彭静不说了,蔡天祥接着说天恩不可亵渎,不能因新皇宠爱华嫔,就要放过华嫔的父亲……”

    素妍望着帐顶,她在幻想新皇被这两人气得暴跳如雷的样子,可怎么也想不出来。

    江家的大险过了么?素妍在心下暗问。

    前世有险,今生安好。

    宇文理死了,宇文琮下落不明,成了朝廷缉拿的要范。

    洛阳、咸阳之地由皇帝的心腹石禄、钟一鸣镇守,这二人初任官员,定会好好地有一番做为。

    素妍忆起有趣的事,道:“蔡天祥当真不怕死,就不怕皇上令人封了他的嘴。”

    宇文琰惊呼一声,“哈哈,妍儿真是厉害!”她怎么猜到的?“皇上当即令太监给他的嘴贴了封条。这回好了,不能说话,还不能喝水、吃饭,甚是有趣。”

    这……

    不是前世宇文理干的事么,一时间在皇城传为趣闻,结果蔡天祥饿了不到三天,新皇又解了令,偏蔡天祥还闹了脾气,不肯吃饭喝水了,也装哑巴了。

    这时,新皇又遇上了三年一度的地方官员考核大事,各处报上来的上上之评的臣子就有数百个,照矩都得擢升。那时,崔丛善吃坏了肚子,在家休养。今世的顾力行上任左相一职,他办案行,但这种事却不擅长,又不敢轻易表态,只得问蔡天祥的意思,偏蔡天祥装哑巴。

    新皇微微一笑,一声厉喝“下旨……”蔡天祥一听,当即吓得提袍而跪,再不敢装聋作哑。

    素妍一直都在想,新皇当时激蔡天祥,到底要下一道怎样的旨意,吓得蔡天祥再不敢任意胡为,乖乖儿地帮新皇分忧解难。

    夫妻二人正小声说话,白芷站在珠帘后面,低声道:“禀王妃,送二位郡主去西北的吉叔父子回来了,两位客人亦都接回来,大管家的来请示下!”

    “孟尚钧、孟尚孝回来了……”仿佛是很久前的事,得有五个月了,如今总算归来,对白芷道:“让大管家安排客房让他们住下,明儿一早去无色庵接孟太太与他们相聚。”

    素妍又简要说了孟氏的事儿。(未完待续。。)

957 孟家团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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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肩王府,瑞客苑。

    孟尚钧、孟尚孝兄弟俩在回来的路就听吉叔讲了,吉叔父子是奉了左肩王妃的令前往梁州军营接的二人,他们兄弟额上原皆有刺青,纹了“发配充军”四字,得遇贵人,又有医官暑的医官奉令帮忙去除刺青,原来纹字的地方显得比其他地方更为白皙。

    孟尚钧梳下头发,遮住额上那块白色的疤痕。

    孟尚孝则是索性袒露着,那不是疤,而是想向世人证明,他不再是罪臣之后,不再是发配充军的罪人。离开梁州回故土前,兄弟俩一宿彻夜难眠,翻来覆去,想的都是这一变化。昨日听说阔别二十多年的姐姐要来,兄弟二人起了大早,洗梳干净,坐在屋子里等着。

    府里的丫头们早早送来了晨食,笑着让他们吃用。

    孟尚孝三十多岁,在梁州军营里倒是见过一些女人,不是厨娘就是营妓,而他们兄弟是不能碰营妓的,因他们是罪臣之后,也是戴罪这人,营妓只有十夫长以上官职才能碰,而美貌年轻的,那是只得百夫长以上的才能碰。此刻见到来送食的两个丫头,个个都是如花妙龄,那脸一下子就红了。

    孟尚钧只当没瞧见,眼睛看着院门,“姐姐不是说要来么?怎还没来?”

    “哥再等等,姐姐还得打扮一番。”

    丫头盛了两碗,知道:“二位爷请用!”

    孟尚孝越发不会说话了。从未见过这样年轻好看的女子。结结巴巴地道:“谢……谢……”

    孟尚钧瞪了一眼。不以为然地捧起粥碗,大大地饮了一口,抓了包子,一口就去了一半,三口就吃掉一只包子,瞧得丫头们目瞪口呆,“我们在军营时,便是这样吃用的。”这不奇怪吧。要是吃得慢了,饭和馒头都被抢完了,这是他打小就练出来的。

    这包子真好吃,里面的肉馅很足,是新鲜的猪肉馅,他只在过年节时才能吃过这样的肉馅包子,虽也是肉的,却没这个香。

    孟尚孝夸了声“真香!”一盘十二个包子就被兄弟俩给吃干净了,而碗里的稀粥也去了一半。

    “二位爷慢用,要是不够。奴婢再去大厨房取。你们俩是府里的贵客,王爷和王妃叮嘱了。让奴婢们好好服侍。”

    吃罢了晨膳,尚孝抱着肚子打着饱嗝。

    辰时一刻,孟氏乘马车自王府偏厅而入,在下人引领下了到了瑞客苑。

    站在瑞客苑花厅门口,孟氏只觉双腿沉重得抬不起来,看着与父亲有几分相似的尚钧,依稀有母亲的神韵,一侧的尚孝唤声“姐姐”眼泪止不住滚将下来。

    孟尚钧身材魁梧,头上裹着灰白色的纶巾,身着一身青布衣裳,脚下穿着一双春秋穿的撒鞋,浓眉大眼,小麦色的肤色,两颊微红,气色粗重,眸光闪动,垂着手站着,颇有些坐立难安,不知如何应对。

    孟氏目光游离,审视罢孟尚钧,又看孟尚孝:头上亦裹了块蓝布巾,没有旁的头饰,那头上似没有梳过,只是简单地挽了起来。略比孟尚钧矮了半头,倒也生得端正,却少了孟尚钧的三分清秀,走在人群里更似寻常百姓,一旦消失人海再难寻觅踪迹。

    兄弟二人都穿是较为单薄,透过衣袖,孟氏能瞧见破了袖口的旧冬袄。

    孟氏问:“你是五弟尚孝?”

    尚孝低应一声,哭得更伤心了。

    过去的许多年,他们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还能回到故土,还能与亲人重逢。

    姐弟三人哭成了一团,话着离别之情,孟氏还能记得,当年分开时,尚钧年幼,尚孝也不大,他们原是家里的嫡次子与庶长子,年纪悬殊不大,一个年初,一个年末,打小感情就好。

    素妍在小书房里习字,依旧是在木板上沾水一遍遍地重复。

    白莺禀道:“孟太太进瑞客苑了,正与孟家二位爷叙旧呢。”

    素妍道:“传话过去,留孟太太在府里住几日。”

    孟氏留在瑞客苑住了下来,一住就是三日,姐弟二人彼此说了各自这些年的生活,因是血脉至亲,倒也亲近。

    孟氏又领了他们兄弟到皇城四下转逛,为兄弟二人买了几身新冬袄,置办了几身像样的衣服,给了他们各自留了些银子。

    如今,孟氏才发现自己有多穷,恨不得早前多攒一些,一并都给了他两个吃尽苦头的弟弟。

    冬月十六,孟氏领了孟家兄弟来见素妍。

    素妍在花厅见了他们。

    孟氏垂首含笑,没有什么比姐弟相聚更能得到安慰的。

    孟尚孝一见女人就脸红,更是口难言语。

    孟尚钧倒显得大方得体得多:“听说此次,多亏有王爷、王妃帮忙,我们兄弟才能从梁州回到故土。王妃在上,请受草民兄弟一拜!”

    素妍伸手虚扶一把,“在我这儿,免了这许多规矩。你们是三嫂的弟弟,也算是亲戚,切莫多礼!”

    白莺没止住,衣袖刚与孟尚孝碰上,孟尚孝整个人就僵成了城墙一般,无法动弹了。

    孟尚钧道:“这礼,王妃一定要受!”径直磕了几个响头,方拉了孟尚孝起来,孟尚钧因是哥哥,颇是严厉地瞪着孟尚孝:给我出息一点,别一见女人就不争气的样子。

    素妍打了个手势,白莺折入内室,拿了个荷包出来,素妍道:“三嫂生活不易,早前我说过,自替他们兄弟置备份家业,这是城南四里小湾庄的地契,有一百三十亩良田。庄上有六户佃户,又建了一座二进的宅院。院中有两处院子、一座家祠。足够他们兄弟成家立业住。”

    孟氏沉吟着“小湾庄……”这名儿好似很熟悉。

    白芷笑眼微微。孟尚孝垂首,突地见白芷在冲自己笑,那脸一下又红了。“王妃置这田庄时,特意打听过,听说三十年前,原是孟家的田庄,早前五六百亩的大庄子,几经易手。买下时只得一百三十亩的小庄子,如今由六户佃户种植着。翻了春,要是二位爷想收回来也使得的……”

    孟尚孝原一句话说不出来,此刻一听竟备下了一百多亩的庄子,这样一来可不就是小户人家了,再不愁饿肚子、吃不饱饭、穿不暖衣,当即连声道:“好!这田地就得自己种,在西北时,我和哥哥都学会耕种的,会的!会的……”看着素妍说声“会的”。又看孟氏再说一声“会的”,仿佛要证明自己并不是无用之人。

    孟尚孝颇是兴奋。“听说一百三十亩地,可比西北的田产量高多了,一亩当两亩呢,只要辛苦些,一年到头粮库里定能堆满了粮食,就我们兄弟二人,还不得吃上好些年。”

    孟氏心头一酸,回想当年的孟家也是大世族,没想如今的弟弟却变成这样,“你回了皇城,还得娶房好媳妇过日子,将来有了儿女,有了孙子……”

    孟尚孝脸色转红,垂头道:“姐姐这是说哪里话?我这样的,哪家的姑娘瞧得上。”

    孟氏轻叹一声,“听说你们要回来,我一早就留意了。天龙寺后山百姓庄有位姓古的秀才,妻子早死了,只与女儿一起过活。靠着秀才在私塾教书为生,那姑娘我亦瞧过几回,早前因她娘过世,耽搁了光阴,而今有十九了,还没许人家。我瞧着配你们倒也合适?”

    孟尚孝瞪大眼睛,是秀才的女儿,也算是有身份的了,“姐,人家瞧得上我吗?”

    孟氏原是想说给孟尚钧的。

    孟尚钧却不说话,手里捧着茶盏,举止倒也得体。

    他亦是激动的,但不肯出错,生怕让人小瞧了去。

    孟氏问:“尚钧,你有什么打算?”

    孟尚钧道:“尚孝打小就胆怯,他是一早就想回乡下种田过活的。我……”他顿了一下,“我想在城里谋个差使,旁的没有,会识些字,又会些拳脚功夫,去大户人家当个护院也行。”

    素妍心下一沉:前世的她死后,被贬为官奴的侄儿们是否也如孟氏兄弟这样,只求能吃饱饭,只求能养活自己就足够,旁的也都不敢奢望了。

    宇文理的一生,是真心喜欢孟氏的。孟氏的心愿,他定是知晓。只怕宇文理登基后,某日忆到孟氏,难免不会想到孟氏的两个弟弟,定会恩赦。

    孟尚孝道:“哥,跟我回乡下种田,一百三十亩呢,够我们忙活。”

    孟尚钧瞪了一眼,眼神里含着责备。

    他说要做护院,可他一早就打听清楚了,左肩王爷是在金吾卫当指挥使的,只要王爷肯帮忙,让他去宫里当个侍卫还是不错的。

    孟家祖上就是官宦世家,在皇城也是体面人物,既然有了机会,他便要好好地做一番大事。

    孟氏道:“你比尚孝还要大些呢,年纪也不小了,该成家立业。”

    “让尚孝先娶亲,有了家业,娶个清白体面人家的姑娘还是不难。至于我……”他这几日一直在琢磨这事,虽说三十多岁了,只要努力,一切都还来得及,“有尚孝延续孟家香火,我们也不算愧对父祖。”

    孟尚孝忙道:“哥,那可是秀才家的小姐,多好啊!定是知书达理的,这要在西北,别说是娶妻,就是这样的姑娘我们想得不敢想,挺好的!这可是姐姐一早就相中的,年纪又合适……”

    “你喜欢你娶,别拉上我!”

    孟尚孝低声嘀咕:“秀才小姐呢……”

    素妍道:“小湾庄的田契、房契给谁好?”

    孟氏自是偏着同母所生的尚钧,可她瞧出来了,尚钧是个求上进的,不甘不这样在乡野埋没了自己。(未完待续。。)

958 天作合

    尚孝眸光闪闪,想自己要,可又不敢放肆,生怕伤了孟氏的心。

    尚钧道:“既然尚孝想回乡种田,给他吧!”

    孟氏“你……”了一声,却没有反驳。

    素妍令白莺将两样东西递给了尚钧,毕竟是罪臣之后,也是会识字的,他瞧了一眼,递给了尚孝,“在乡下好好过活,既是姐姐给你挑的姑娘,定是极好的。至于我么……我自有打算。”

    尚孝忙道:“哥,我不独要,就算是我们兄弟俩的,你七十亩,我六十亩,我在乡下帮你打点着。”

    尚钧应声:“有你这话值了!成亲时与我捎句话来,我去乡下吃喜酒。”

    孟氏气道:“尚钧,你到底有何打算,倒是与我说说。”

    孟尚钧似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脸难色,“我想做大户人家的护院。”

    尚孝道:“姐,哥哥一直想做将军,这是大哥的遗愿,只是……竟被尚武给算计了去,还害得大哥丢了命。”

    孟氏听他们兄弟说了,当年救了将军的人明明是孟尚礼,可后来得到封赏、升官的却是孟尚武。孟尚武生怕真相败露,这才下狠手算计孟尚礼丢了性命。

    孟尚钧与孟尚孝原是知晓的,尚礼临终前叮嘱了他们,要装着不知,否则孟尚武为了自己的前程许是连他们也要加害。为了活命,这么多年兄弟二人都装作不知,而今见了孟氏,这才和盘托出真相。

    “我想做侍卫……”他低低地说。“我知道。与侍卫们的武功相比。我还差了许多。要是不成,就做护院。”

    素妍面露深思,一早就觉尚钧是个有头脑的,原来当真有主意,微微敛眉,想了片刻,道:“要做侍卫倒不难,回头我与王爷说说。让他介绍你入监门卫或千牛卫。只要你肯用心些,自有出头之日。”

    孟尚钧见素妍肯帮忙,面露感激,若在西北就算他求上门去,对方也未必肯理会他,而今只是他为难的一句话,素妍就有了回音,“草民肝脑涂地,也难报王妃的知遇之恩!”

    素妍道:“你又言重了。”扬头笑了笑,“前些日子。我在皇城新置了一处二进的院子,屋子不大。里面带了两处院落。既然你要留在城里,我就把那儿给你。只是,这得等你娶亲成家之后,我才能给你。”

    孟氏低呼一声“素妍”,在身上摸索了一阵,一处二进院子,亦得不少银子,取了钱袋,往素妍手里塞,素妍推让道:“三嫂的钱还是留着往后花销。尚孝就要成亲了,少不得花钱的地方。上半年我府里买了一些下人,有一对夫妻带两个儿子的,就给尚孝做家仆,乡下庄子上,有两个小厮帮衬着倒也合适。”她还备了一家四口的,一对夫妻又带了一对儿女,将来待尚钧成家,就留给尚钧。

    一早,素妍没想提在皇城新置二进院子的事。她是瞧孟尚钧他日是个有出息的,若要用他,就少不得一早用些心思,让他记住自己、记住王府给他的大恩。在将来用他时,他才能用心尽力。

    素妍与白芷使了个眼色,白芷又折入里面取了卖身契来,“今儿就让这一家子奴才随了尚孝去。三嫂正好跟着去乡下帮忙打点,一些不妥处也正好教尚孝。”

    孟氏一脸不安,没想处处素妍都想妥贴了,“我……欠了你这么大的人情,可如何是好?置办这些得不少银子呢,我……”她可拿不出这么银子给素妍,光是郊外那一百多亩的田庄就给不了。

    素妍笑道:“往后我还有请三嫂帮忙的地方,三嫂只管应下我两桩事。”

    “两桩事……”孟氏心下犯疑,她一个无色庵修行的居士,又哪会帮到素妍,倒是在救崔珊的事上确实帮了忙。

    素妍道:“三嫂放心,不会是坏事、不是为非作歹之事,亦定是三嫂能办到之事。”

    孟氏嗫嚅着,既然不是坏事,她亦不能拒绝,素妍帮她不小,就是素妍接回孟家兄弟就是一件天大的事,“我应了!”

    素妍扭头对白芷道:“去寻韩媒婆,让她到天龙寺后山百姓庄说媒去。”

    白芷应声,到了外面,又吩咐了田荷去办,田荷最爱办外差,细细地讲了一遍,田荷亦听了个明白,领命离去。

    孟氏当即告辞,领了孟尚孝兄弟去小湾庄,又从二管家那儿领了一家四口的家奴。

    韩媒婆听说原是两家说过一回的,且古秀才也很满意,马不停蹄地去了百姓庄。

    古秀才散了学,又唤了相熟的邻家大婶,乘了韩媒婆备下的马车前往小湾庄相看。

    孟氏原想庄子上许差的东西多,到了东院才发现桌案、木床、褥子都是齐全的,就连用的、使的一早就备好了,又着了王府的一对老夫妻在此看守着。

    两座院子一般大小,有五间正房,正中是一间较大的堂屋,左右各两间;右边是三间厢房,可做下人房,左边是一间厨房,又一间库房、一间杂房。院子中央铺有一条青石路,一头连着堂屋,一头连着院门,门上挂着块牌子,上书“东院”。

    在东、西二院的后头,又有一排屋子,只得三间,却只两扇大门,门上挂着一块匾额“孟氏家祠”,房屋建得肃穆清幽。家祠两侧植了几棵松柏,像一面面绿色的旗帜。孟氏看着这院落,越发像一个家,那种无依之感,顿时有了着落。

    她得帮着他们兄弟打点好这里,祖父、父亲、先祖的灵位还得摆入家祠内,受子孙香火供奉。

    孟尚孝瞧得满心欢喜,下人房里亦备有床褥等物,屋里挂的帐子虽是七成新的。却是极好的布料。

    堂屋上摆了件香案。上面有挂着“礼仪持家”几个字。又有一幅不错的对联,画上乃是“福禄寿”三仙画作,这样的画在乡村小镇上很多,花是几纹钱就能买上一幅,充满着乡村庄户殷实人家的气息。

    堂屋正中又有一张大方桌,桌上摆了四张长条凳,这和大多数庄户人家一样。

    随孟尚孝来的一户人家姓桂,中年男子叫桂伯。其妻唤桂婶,两个儿子一个叫桂大柱,一个唤桂二柱。

    桂二柱来报:“爷,韩媒婆带古秀才到了,又有百姓庄一个姓黄的大婶过来了。”

    孟氏身边的嬷嬷去厢房唤了桂婶,“赶紧烧水沏茶。”

    堂屋里香案下有几个小抽,通常这样的人家都会把茶叶放在小抽里,另一个小抽用来搁香蜡、供品等物。

    嬷嬷试着打开,里面还真发现了茶叶,亦是乡野人家常吃的寻常茉莉花茶。

    黄大婶与古秀才一进来。东瞧西看,黄大婶忙道:“你家叶儿是个命好的。瞧瞧,这可是殷实的小户之家。”

    古秀才道:“先看看人再说!”

    进了堂屋,黄大婶东张西望,越瞧越夸,真是难得一见的好人家,怎的她女儿就没遇上,要是再晚几年,幸许就是她女儿的好亲事。

    孟氏迎了几人到堂上坐,奉了茶水,嬷嬷又令桂婶煮了鸡蛋,三位贵客一人两个,相亲成双才是吉兆,这是乡下人的规矩。

    尚孝知是相亲,这会子有些紧张,好歹模样倒也看得入眼。

    孟氏道:“我这个弟弟早年在西北从军,这原是祖上留下的,最近才重新买了回来。性子有些腼腆。”她冲尚孝使了个眼色。

    尚孝鼓足勇气,忙道:“古先生放心……”嘴唇发颤,太紧张了,没想回皇城没几日就要相亲娶妻,这在过往可是想也不敢想的,“要是你……把女儿许给我,我自会好好待她。她若给我们孟家生了儿子,我更会待她好……”

    古秀才见他口齿清楚,虽有些结巴,一看就是紧张之故,低应了一声,也不说话,在院子里转了一遍,望着东院。

    桂伯道:“我家爷还有个哥哥,是要留在城里的。东院便是给他留的,要是成了亲,爷和古姑娘住在西院。”

    西院也挺大,屋子也够大,难得还有一百多亩良田,这样的殷实人家在乡下可不多见。

    古秀才很是满意,当即与黄婆子一商量,就决定订下来了,要是再不订下,就要被别人抢走,这里有了好人家,只怕旁人定会寻声而来,到时候还不得把这里的门槛踏破。

    问了庄里的佃户,说是有个会算命的先生,当即便请了来给二人合了八字,孟氏回屋备了个庚帖。

    算命先生当即大夸出口,“天作之合”,说得古秀才满心欢喜,孟氏又拿了根银簪当作信物,这亲事就算订下了。当即又让算命先生选了个吉日,要赶在年前娶新人过门。

    孟氏留在小湾庄帮尚孝打理家里琐事,尚孝又到田间转了一遍,又知库里有今年新收的粮食,数了一数竟有不少袋,足够一家子吃用一年,心里越发欢喜。

    孟尚钧此刻有了家的感觉,尚孝呆乡下,他到皇城谋发展,怎么想都是最合适的。这里亦有他的一座院子,还有他的良田。既然尚孝做梦都想做个殷实富足的庄户人,就由得他去。

    素妍听了白芷的回禀。孟尚孝和古叶儿的亲事甚是顺遂,吉日定在腊月初六。

    孟氏和小六前世早亡,但今生他们母子却能有惊无险,孟氏虽然还活着,在她离开江家去庵堂时,她的心许也死了吧。不,她的心死不了,她有小六,她还有孟氏兄弟二人需要看顾。一个人若是有了太多牵绊,就不会死,也不会心如死缟。

    素妍问:“虞盼儿的婆家祈家,好像还有位大姑姐。”(未完待续。。)

959 穷亲戚

    白芷认真回忆,她似记得虞盼儿嫁的是一户姓祈庄户人家,听说家徒四壁,很是贫困,虞老爷、大爷、二爷都不同意,她却认准了祈家非嫁不可。

    青嬷嬷接过话道,“那姑娘是个命苦的,好不容易寻了人嫁了,竟难产没了。祈老太太难过了好一阵子。听说虞大小姐有了身孕,这才好受了些。”

    各人有各人的命!

    祈栗姐姐的命运倒与前世一般无二。

    素妍想了一阵,“回头嬷嬷使韩媒婆去祈家老太太那儿问问,白芷和白菲无家人,能不能拜她做个义母。”

    祈栗将来是要做丞相的人,要是做了白芷的义兄,倒也不算辱没了白芷。

    白芷听到此,不由得轻呼一声“王妃”。

    素妍抬手,“我每走一步都是为了你和白菲好,白菲服侍我的时间最长,亦是个没娘家依靠的,若有个义母,也算有了娘家照应。”

    官宦人家的太太,谁愿意认丫头为义女的。

    祈老太太虽是乡下老妇,却心地善良,如果有韩媒婆从中说合,许是愿意的。她失了爱女,一定愿意帮衬一把。她无女,白芷和白菲亦无家人可以依靠,也算是给她们二人寻个娘家。

    青嬷嬷夜里反复思量素妍对白菲的安排,从来素妍做什么事都有自己的用意,虽然素妍说是为了给白菲、白芷一个娘家依靠,可她觉得这内里只怕还有更深的原由,到底是什么她又猜不出来。

    要寻义母。王府管事、庄头那么多。找谁都成。为何偏偏是祈家老太太?

    既然白菲要认祈家老太太为义母,自个儿为甚不能认了祈家老太太做义姐?

    那天,素妍将她和白菲唤到小书房,先是审视了她和白菲,然后语重心长地问:“让你们认祈老太太做义母,你们可愿意?”

    白菲半垂着头,有娘家总比没有的好,哪怕是一个穷娘家。那也是一个娘家,何况这是素妍的一片心意,全是为了她和白芷。“我就是一个丫头,人家……瞧得上么?”

    “祈家人重情重义,不是这种攀高踩低的人,只要你们真心待祈老太太好,拿她当亲生母亲一样,自会拿你当亲女儿。祈爷最是孝顺,见你们待他娘好,时间一长。就能拿你们当妹妹。盼儿小姐你们一早也是认识的,她也是个心善的。如今你们帮衬他们一些。将来,你们就能依仗他们。这人呀,谁靠谁,谁又帮了谁,又如何说得准呢?我是觉得祈爷书念得好,得中功名只是早晚的事儿,要真是中了,你们就有一个做官家老太太的义母,有一个做官的义兄……”

    素妍不想瞒着,把自己的真实想法一一说了出来。

    白芷双眼逾发明亮,素妍说祈栗能中,那么说,他是一定能中了。

    人家高中了,你再去认亲,那认亲的还不都是有头有脸的,现下虽然祈家贫困,如果认了,将来也能跟着沾光。

    白菲面露感激,“王妃如此替我和白芷作想,奴婢都听王妃的。”

    素妍应了一声,“青嬷嬷去说过一回,祈老太太对你们俩的印象不错,挑了时间你们俩一起随青嬷嬷过去认亲。记住,这头回最重要,要讨好老太太,任是让她可怜你们也好,还是让她喜欢你们也好,一定要做祈老太太的义女。”

    前世的白菲因着她的缘故吃尽了苦头,今生也算是补偿白菲对她的忠心。

    白菲就将有一个圆满的归宿,有一个能够抬头做人的风光。

    白芷道:“既是去认亲,那我还得好好准备一下。”

    素妍点了点头。

    青嬷嬷亦很是兴奋。次日去寻了韩媒婆,说了素妍的意思,韩媒婆乐得领她去了百姓庄,青嬷嬷与瞎眼的祈老太太倒是相谈甚欢。第二次再去时,她就领了白菲和白芷二人,两个丫头都带了礼物。

    白芷也私下与白菲说了素妍的意思,两个人倒是少有的活泼可人,与祈老太太说了许多体心话,青嬷嬷又说她们如何可怜,祈老太太原就是贫苦妇人,恻隐之心一起,在韩媒婆的建议下认了白芷、白菲为义女,又与青嬷嬷结成了姐妹,一时间祈家人好不热闹。

    自此后,白芷、白菲有了空就去百姓村“走亲戚”,有时带些糕点过去,有时是自己亲手做的鞋袜、衣衫,白芷还抽空给虞盼儿肚子里未出生的孩子也做了两身衣衫,乐得祈老太太很是开心。

    百姓村的人都说祈老太太走了运,没了一个女儿,却认了两个又孝顺又贴心的义女,吃的、穿的时不时就给她送来了。

    今儿,白芷又去了趟百姓村,帮着祈家干了些家务活。虞盼儿肚子大了,家里的事儿都干不了,婆媳俩说服了祈栗,让他安心读书,任何人都不得吵嚷他。

    她刚进二门,两个婆子就议论起来。

    婆子甲道:“认了个穷婆子当义母,拿了自个的月钱贴补家用,又是买衣服,又是给人送猪肉,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旁人都往高处走,偏她和白芷认了这样的穷亲戚……”

    她们亦都是下人,一月才多少钱,就往那家人屋里塞。倒是听说祈家人因着她们的接济,日子越发过得好了。

    婆子乙道:“你说琴瑟堂的青嬷嬷,瞧着也是精明的,两个丫头认穷娘,她竟也认成了义姐。上回还让田荷、田壮实送被褥过去。自个屋里没用过的新褥子,说送就送过去了,眼都不带眨的……”

    白芷将这些闲言碎语抛诸脑后,欢快、轻松地近了琴瑟堂。

    正要进去,只见一个粗使丫头站在院门前,道:“童嫂让我过来瞧瞧,看姑娘回来没有。听说前些日子祈家老太太咳嗽,如今可好些了?”

    白芷笑了一下,因同拜了祈老太太为义母,她和白菲也成了结义姐妹,道:“我回院里打声招呼,立马随你去见童嫂!”

    白菲嫁给了童英,而今在府里,许多下人都叫她一声“童嫂”。

    素妍歪坐在暖榻上,手里拿了本闲书。

    白芷欠身行礼,“王妃,白菲姐姐挂念着义母的身子,我得过去与她说一声,免得她担心。”

    素妍“嗯”了一声,眼里带着赞赏,“去吧!”

    白芷应声退去。

    白莺重新灌了个汤婆子,递给了素妍,低声道:“王妃,自从上回白芷拜了祈老太太为义母,白燕就认了大管家的做了干娘,瞧着倒很是亲热呢。”

    府里的无父无母的小厮、丫头,自来就有认管家、庄头为干爹、干娘的,仿佛这样他们就有了依靠。

    “白菲、白芷与你不同,她们俩是没有父母亲人可以依靠,你是有家人的。”

    白莺垂首,眼里流露出道不出的羡慕,“奴婢有家人,却在数百里外。昔日将奴婢卖入江家,我大哥也说过待奴婢十六就来替奴婢赎身。可现在……”眼泪儿在眶里打转,家里的兄妹那么多,只因她是女娃里最长的,卖她去做丫头,只得五两银子,但对家里人来说又可以过上大半年了。

    白莺翻年虚岁十八了,可她家人还没来。

    早前是抱有希望的,她寻了介绍她到江家的同乡嬷嬷,经过一番打听才知在她被卖后的第三年,二妹也被卖给老家大户人家为丫头。

    家里的日子过得艰难,只怕是不能替她赎身了。

    如今,家里的日子过得好些,一是因她和二妹都常捎钱回去,可大哥又娶了妻、去年二哥也成亲。哪还有钱来替她赎身,她是真的不指望了。

    素妍知她心里难受,道:“要是你想离开,攒足五两银子,我还你卖身契就是。”

    白莺笑了,摇头道:“回去又能如何?家里的日子原就过得紧巴,爹、娘都老了,当家作主的是大哥、大嫂,听同乡嬷嬷说,我那大嫂是个厉害的。为了三亩地的聘礼,就把三妹卖给当地一个傻子为妻。我若回去,哪还有自己的日子能过?我三妹是我们姐妹里长得最水灵的,她才多大,明年才十五呢,就早早聘了人。只等一到及笄就过门!”

    她不想回去了!

    有那样的家,就如没有一样。

    她和二妹做丫头赚来的钱,帮了两个哥哥娶妻,最后他们却不管她们的死活。

    白莺说完,双目殷切地看着素妍。

    “你想和白芷一样,也认为清白人家的妇人为义母?”

    为她自己寻个依靠。

    白莺一脸窘然,颇不好意思,“这话奴婢原不该提的,可是……看白芷有亲戚走,奴婢……好羡慕……”

    “羡慕?”素妍吃吃地笑了起来,“我怎听人说,王府下人都在背后议论,说青嬷嬷、白芷几个傻了,认了那样一门穷亲戚,还时不时的把自己的月钱都搭进去了。”

    白莺垂头,“可白芷也觉得快乐。上回去祈家,祈老太太还给她做饺子吃,拿她当亲女儿一样。村里的笑话她,说她是做丫环的,祈老太太还安慰她说,在她心里自己的闺女就是宝贝……”

    素妍心里一暖,看来白芷和祈老太太已经建立了母女感情,有这份情在,他日祈栗得中,当上大官少不得要帮衬着白芷与白菲。

    白莺亦想在皇城有份依靠。

    她问:“白燕认了大管家的做干娘,你怎么没学她的样?”

    白莺轻声道:“我只想寻个真心拿我当女儿的义母,她再穷再丑,我全不介意。”(未完待续。。)

960 大结局(求粉红票)

    (ps:感谢一路走来支持浣水月的读友君们,因为有你们才让该文顺利完结。请继续关注浣浣的《富贵美人》和《闺话》,谢谢!)

    素妍搁下书,在记忆里认真地搜索一番,似在探究真伪,似在掂量轻重,“无论穷富,只求真心拿你当女儿?”

    “是!奴婢不敢瞒王妃半分。”

    素妍扬头,白莺是个忠厚的,被贬为二等丫头时不气不馁,升为她的贴身大丫头也不骄不燥,便是这样的性子就令她欣赏。白莺是她身边除白菲、白芷以外最喜欢、也最信任的丫头了。

    素妍是个珍视亲情的人。白莺渴望着得到一份真情,即便没有血脉之情,至少那应是一份人间真爱,能有一个长者视她为女儿一般,真心待她,白莺也会真心回报对方。

    白莺的亮眸子里含着两分淡定、三分坚持,五分真挚。

    有这样的真挚,素妍又如何能拒绝,纠结片刻,从前世的点滴记忆寻觅起来,不由悠悠轻叹一声,道:“城北土地庙后面有个乞丐村,那里有十几个早年用来储放番薯、白菜的地窖,而今住的都是乞丐。其间一个地窖里,住了位对姓李母子,儿子叫李小宝,妇人被称为李陶氏。妇人是个知书达理的,偏这儿子是个油嘴滑舌、能言善辩的泼皮无赖。李小宝最大的优点是孝敬母亲,同时还为人圆滑,能言善辩……”

    素妍要白莺去认一个乞丐婆子做义母。

    难道,这是王妃在试探她?

    白莺瞧不清素妍的用意。

    素妍淡淡一笑。重新捧回闲书。翻了一页。

    时间。在一点点流逝。

    白莺整个愣在一边,她以为素妍在开玩笑,可看素妍一脸的凝重,又绝不是玩笑。

    让白芷认祈老太太为义母,是因为素妍猜到了他日祈爷会高中为官,等同让白芷认了位官家老太太为义母,这可是多少人做梦都难遇到的好事。即便眼下,祈老太太只是乡下贫穷的老妇人。但将来是能成为官家老太太的。

    素妍让她认个乞丐婆子当义母,难不成这乞丐将来也是个有大出息的。

    白莺暗自在心头琢磨一遍,磕头谢过素妍,轻声道:“奴婢明儿就去城北寻找李陶氏母子。王妃说得对,要想旁人待奴婢好,奴婢就得待对方好,总有一日会被真情所动,就能亲如一家人了。”

    素妍会意一笑,带着赞赏。

    李小宝……

    她想着这个名字,此人也是一位人物。虽是泼皮无赖的性子,却因在上元佳节救太后一命而平步青云。成为新皇跟前的大红人,再加上口齿伶俐,惯会说笑话,做些滑稽事,颇得太后欢心。

    只是,这是哪一年的事,素妍已迷糊,她只知道,李小宝救下的太后是已丧命前贵太嫔、即静王宇文理的母亲,那时的皇帝是静王宇文理。后来,皇帝破例重用李小宝,看他是个顽劣又大字不识的,居然懂得惩治贪官,更是嫉恶如仇,最重要的是,讨饭长大的李小宝,深谙民间疾苦。

    如果祈栗明春真能在春闱中夺得头筹,李小宝得势就是早晚的事。

    素妍捧着书,神游远方,她记得好似李小宝的正室便是某权贵府邸的大丫头,而他的大姨娘是官宦家的嫡出小姐,这事儿一度引为整个皇城的笑料。大姨娘几度欲欺着丫头出身的嫡妻,后来反被李小宝母子给狠狠地训斥一顿,李小宝一怒之下,还险些休弃了大姨娘。那时,李小宝一脸肃色地道:“贫贱之妻不可弃,我妻虽是丫头,可亦当得我的妻,我曾经还是个乞丐呢!”这话在皇城传开之后,不知道一时间感动了多少人。后来,听说李小宝做官之后,倒也刻苦,他妻虽是丫头,却也读书识字,没少帮衬他,甚至还教李小宝读书写字,最终让李小宝成了颇受天兴帝器重的官员。

    腊月十五,素妍起了个大早。

    携着青嬷嬷、白芷、田荷又几名侍卫前往天龙寺烧香。

    昨晚,下了一宿的雪。白茫茫大地真干净,东边一轮金灿灿的太阳冉冉升起,照在雪上,耀出奇丽的光芒。官道上因来往的人群极多,雪已融化,只觉寒意更重。触目之处,都是一片素白,虽寒意袭人,却自有一种暖意。

    素妍闭目养神,青嬷嬷与白芷小声说着话。

    只听揭起车帘看外面的田荷惊呼一声“鬼啊!鬼……”面容苍白。

    青嬷嬷怒瞪一眼,“多大的人,还乍乍呼呼的?”

    田荷指着外面,神色惊慌。

    素妍揭起车帘,只见一个着灰袍的和尚正挥着扫帚,清扫着寺庙里的积雪,那和尚当真狰狞吓人,满脸的疤痕,双眼一大一小,脸上盘桓着一条条虫子般的疤,或愁或笑时,直引得那疤如虫子一般的蠕动起来,初初一见,就能将人吓个半死。

    青嬷嬷撩帘一望,失声惊呼,再不敢看。

    是他么?曹玉臻!

    素妍听宇文琰说过在,在洛阳龙虎山庄的地下室里,发现了一个身中剧毒,浑身溃烂的男人,他自称是曹玉臻。

    她问:“宇文琮并没有要他为婿?”

    彼时,宇文琰将手枕在脑后,摇头道:“没有。我细细地问过,宇文琮从来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宇文琮的长女确实瞧中了曹玉臻俊美的容貌,想要嫁他。但,宇文琮不应,一怒之下就给他喂下了蚀肌散,服下三天后浑身开始溃烂……”他扭头看着素妍,“嫁祸崔左相的人是曹玉臻!在曹玉臻中毒之后,宇文琮曾亲自追问过原由,曹玉臻恨崔珊咄咄逼人。所以才偷了大辽王子的印鉴。伪造了崔左相通敌的证据……”

    素妍望着宇文琰俊美的脸。想要忆起曹玉臻的俊美,可心里全是面前这个男人的样子,怎么也忆不起曹玉臻的样子来。曹玉臻长相如何与她何干,她的夫君是宇文琰!

    “他是怎么把伪造秘函藏到崔家的?”

    宇文琰扬了扬头,“曹玉臻引诱了左相府的一个大丫头,让她藏的,答应了丫头事成之后带她远走高飞。他带了丫头离开,却在半道把丫头卖入青楼。”

    他本生得好。利用丫头的爱慕之心,许下诺言,可曹玉臻却未必会当真,没杀丫头,反将她卖入青楼,好歹是保住了背主丫头的一条性命。

    素妍目光一移,就看到他身后那座不大的寺庙,前后只得两座院子,映入眼帘的是神殿后面那棵奇大的参天大树,上面挂满了红绸布条。

    白芷道:“王妃。听说这月老庙最是灵验,皇城求姻缘的男女都喜欢到这儿来!”

    庙里。传来一个老和尚的声音:“了恨!雪扫完了没有,给为师沏壶热茶来!”

    曹玉臻不再叫曹玉臻,而是唤作了恨!

    了恨,是要他了却怨恨么?

    了恨!了恨!

    这不是前世大淫/贼僧的法号么?素妍一惊,瞪大眼睛看着那抹灰袍,他亦转身折入月老庙。了恨不是一个俊美、年轻的和尚么?怎会是曹玉臻如今的丑样。

    正思忖,却见一个妇人挎着篮子进了月老庙,素妍瞧着眼熟,定睛一瞧,竟是胡香灵!

    她来月老庙做什么?难不成胡香灵已经知道了恨就是曹玉臻?

    曹玉臻失去引以为傲的容貌,虽然他好像不在意自己的样子,可素妍知道,他骨子还是在意的,是极为在意的。

    胡香灵与他还在一处?

    他不再是他,她也不再是她,可他们还能纠缠在一处。

    胡香灵进了月老庙,将篮子里的包子摆放到月老供桌前,双手合十。

    身后,传来一个男人冰冷的声音:“你怎么又来了?”

    胡香灵扭头看着他,曾经的他是那样的风流蕴藉,如今却是一张罗刹脸,“我不放心你!玉臻,我们重新开始。”

    曹玉臻冷冷一笑,“你不是顾念旧情,而是你知道我手里还有些钱,想让我从王赖皮那儿替你赎身。你这个贱妇,害我曹家满门,还想这种美事儿……”

    她知道他买了这家月老庙,甚至还赶走了两名年轻和尚,只留了会解签、双腿不灵的老和尚和一个跑腿做杂事的小和尚。小和尚是个贪财,自然事事顺着他,纵着他。老和尚老了,再不想居无定所,只想在这月老庙里平静终老。

    他没猜错,胡香灵就是冲着他的钱来的。

    见被他说中,胡香灵咬咬双唇,“好歹我们也是曾夫妻一场,难道你就不能看在孩子的面上……”

    曹玉臻微眯着双眼,“别给我提孩子。孩子是你亲手掐死的,我未见过天底下有你这等心狠手辣的女人!”他指着月老庙的院门,“滚!这里不欢迎你!”

    “滚?”胡香灵见软的不行,就来硬的,“若我从这里离开,我可不敢保证能管住自己的嘴。曹玉臻,要是我把你的身份说出去,你猜会如何?”

    要胁他!

    这个女人害得曹家还不够?害他母亲客死他乡,害他叔伯、堂兄被杀,害得他成为曹家的罪人。

    现在,他一无所有。不,还有这座月老庙,还有他最后剩下的二万多两银票,买下这月老庙花了三千两银子。要不是他行事沉稳、小心,在他同窗好友的家里藏下了三万两银票,也备将来急用,否则他当真再无安身之处。

    她要离开王赖皮,她不要继续过着这种被人凿点的日子。

    她知道曹玉臻手里有钱,却不知他手里有多少钱。

    即便是做夫妻时,对她都留了一手,枉她为了他倾尽一切。

    他恨她,恨不得她立时死了才好,但胡香灵现在还不能死,他还没有好好报复、折磨这个女人。

    曹玉臻道:“降魔观佐观主医术独步皇城,要是你能说服他替我治愈疤痕,我愿为你赎身。不仅替你赎身。还愿再给你一笔银子。”他微眯着眼睛。面露别样的意味。“否则,一切免谈!”

    “要是治愈了,旁人就会知道你的身份。”

    她能想到的,他一早就想到了“那又如何……”为了变回那个俊美无双的曹玉臻,这些日子他可查阅了不少的书籍,鬼谷宫有一种独有的医术,能让丑妇变美。两百年前,鬼谷宫里就曾出了一名号称“鬼面圣手”的医者。便是这种厉害的医术。

    胡香灵应了声“一言为定”。

    音落时,曹玉臻已递过一张银票,“十五两银子,足够你赎身。想要更多的银子,你就得说服佐观主。”他手一挥,小和尚飞快跑了出来,唤声“师兄”,曹玉臻道:“了尘,这位女施主是个苦命的,拿了这钱替她赎身。要是省下银子。便是你的。记得拿回她的卖身契!”他拉着了尘往一边去,低声附在了尘耳畔低语一阵。

    胡香灵想要听个明白。却只见他唇动,而不知他说了什么。

    曹玉臻的眸光里掠过一丝阴狠,那是他对崔珊无情时才有的眸光,而今却是对胡香灵的。曹玉臻要握着她的卖身契,无非是想控制她,就算是再卖或打杀她,皆是他的权力。

    素妍端坐马车,阖眸养神,胡香灵又与曹玉臻纠缠一处,这两个人在一块,肯定没好事。

    到了天龙寺,虽刚下过一场大雪,可寺前的庙会热闹无比,小贩的叫卖声,杂耍的锣鼓声,还有少女们的说笑声……好不繁华,依然如一个集市。

    素妍携着嬷嬷、丫头迈入寺门。

    烧香敬佛的人还是那么多,尤其是观音殿里,人头窜动,摩肩挨掌都是人,她穿过长廊到了后院,拜见悟觉大师,听他讲佛理。

    天龙寺里,直至过了正午时分,敬香的人才渐次少了。

    素妍是用午膳后才去拜佛烧香,烧了两份《祈福经》,一份是为父母家人所抄,一份是为夫君儿子而求,双手合十,一脸虔诚。她垂首诵了一遍《祈福经》,方才提裙起身,不知何时,竟有人压住了她的冬裙,正待发作,只听那人道:“大冷的天出门,也不晓得多穿些。”

    映入眼帘的竟是宇文琰,不待她回过神来,他温暖的大手裹住了她的纤手。“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是在她用心育背《祈福经》的时候,也一定那时候,过了这许多年,她还是对自己常抄了几本经书背诵如流。

    “我的王妃竟能将经书背得如此熟络,真让人意外。”

    她回眸一笑千娇百媚,屈身对神像连磕三头,方缓缓起身,“不是要在宫里当差么?”

    “明儿是沐休日。”

    她依是挂着笑,每逢日曜日便沐休,现下群臣们早已经习惯了。

    夫妻二人出了神殿,又添了香油钱。

    出得寺门,他伸手扶她上车,那一刻脑海里快速地掠过曾经亲见的一幕:崔珊浅笑盈盈地望着宇文琰,而他虽是笑着,眼里却是凉的,他们是在人前扮着恩爱,彼此的笑再无暖意。

    眼前,宇文琰笑得灿烂如花,眉眼弯弯,虽是严冬,他的笑却有着来自春日的温暖。连她也不由自己的回应一抹温暖的笑。

    前世的崔珊与宇文琰之间发生了什么,她不得而知,但她知道自己与宇文琰真心相爱。

    二人携手上车,素妍偎依在他的怀里,轻声娇责道:“外面天冷,不用出城来接我。”

    “好几日没见,我想你!”他伸手揽住她的腰身。

    青嬷嬷、白芷、田荷将头扭向一边,只望着车帘外。

    田荷又惊叫一声:“胡三小姐!快看,那是胡三小姐!”这乍乎的样子,气得青嬷嬷伸手就拧了她一把“说了多少回,不许大惊小怪,偏生改不掉。”

    宇文琰透过车窗望去,但见胡香灵着一身寻常市井妇人穿的青布冬袄,头上只一根银簪,又戴了朵小白花,倒显得素雅得体,她正与被毁了容貌的曹玉臻在月老庙前说着话。是他放了曹玉臻,既然曹家被判定是“私通叛贼”,那就是大罪,不能带曹玉臻回皇城。曹玉臻现下容貌俱毁,谁还能认出那个丑陋得如同恶鬼的男人是曾经俊美的状元郎。

    青嬷嬷捂着嘴,“我的个天,她不是失踪了么?算是运气好,竟避过一场大劫。”

    白芷知晓一些胡香灵的事,“只怕如今过得不好。”

    青嬷嬷扭过头来,素妍最是心善的,或许想帮胡香灵一把也不定,到底是打小就相识的。然,依在宇文琰怀里的素妍,依旧轻声呢喃:“他们两人在一处,指不定又要打什么害人主意?”

    宇文琰由她依着,神色里含着宠溺,“回头令人盯着些。”

    青嬷嬷以为素妍担心他们害崔珊,“胡三落到如此地步,哪还会害人?”

    素妍浅淡一笑,反问:“猫儿能不吃鱼?”她不信曹玉臻和胡香灵会做善良人,胡香灵心狠到连亲生儿子都能掐指,只因那时她听说曹玉臻要娶宇文琮的长女为妻,便心生怨恨。

    曹玉臻原就是个小肚鸡肠的人,一定也恨着胡香灵。如果不是胡香灵,他和崔珊会是一对夫妻,不与崔珊闹翻,他依旧是珊瑚郡马……

    一切都在悄然中改变了结局。

    宇文琰看着她眼里的几分隐忧,“既是如此,不如远远儿打发了他们!”

    她嫣然一笑,如雪花盛开的红梅般娇妍夺目。

    她要活着!更要活出一片繁华锦绣!

    唯活着,才能看到一个截然不同的结局,才能求得一份最和美的平安!

    她守卫了父母家人的平安,现在她要做他怀里最幸福的女人,守护着丈夫和孩子的快乐!更要绽放着自己耀眼的光芒。

    余生,她还有那么多的事可做、要忙!

    清晨还有浅浅晨曦,午后便是一片灰暗,这会子又飘起了雪花,纷纷扬扬,飘飘洒洒。

    雪,越来越大,马车淹没在漫天的雪幕之中,瑞雪兆丰年,来年定是个好收成!(未完待续。。)

    ps:  读友君,后有终章,是正文的延续,写素妍夫妇、儿女后来的故事;番外写的都是江家及其他人物的故事。喜欢的可以继续订阅!另,从明天开始改为不定期更文,有时候为一更,偶尔为二更!终章和番外是现写的哦!

    书号:3147487,浣水月的《富贵美人》,简介: 学霸校花云罗穿越了, 她再成孤女,狠虐渣男驸马爹、踩虐大公主后娘,惊艳天下觅良缘,走出锦绣繁华路!

    书号:3249835,浣水月的《闺话》,简介: 江宁织造府女官陈湘如病后,总爱沉陷在回忆中,虽守住了家业,却姐弟离心、亲人陌路,空留一世遗憾。易换了灵魂,另一个陈湘如重生而来,又会走出怎样的人生?

961 终章-琴瑟

    (ps:谢谢(*^__^*)四万子、谢谢豆豆暖房、谢谢asdr5743读友君投出的粉红票!谢笨笨7402投的评价票!有粉红票的朋友请投来吧!)

    四年后。

    耀东五岁了!自打四岁时宇文琰夫妇领他回江家给虞氏,因着翻年又要给江虞诚贺寿,看到江家孩子,哭着不愿回家,闹腾得着实不成,素妍只好将他留在文忠候府。玩了几天后,要过年节,去接他,竟藏躲起来,再不肯回左肩王府。凌薇过府接耀东,哄了好一阵,他才心不甘、情不愿地随凌薇回府。一过正月初五,便又哄着要去江家玩,自那之后,他越发不愿呆在王府里,一得空,就让小厮、丫头送他去江家玩。

    江家的孩子多,大房就有好几个孙子,有比他大的,亦有比他小的,因他是左肩王府的辉世子,无论是表哥还是表弟又或是表外甥,个个都让他几分,这让耀东越发觉喜欢呆在江家,有时爬树掏鸟窝,有时上屋抓小老鼠……别人不敢做的,他一到江家全能干出来。他自己带头大闹不说,带领着和他一般大小的几个孩子一起使坏,常常将江家搅得鸡犬不宁,惹得服侍他的太监、小厮胆颤心惊。

    虞氏和江舜诚尤其疼爱耀东,连着江书鸿兄弟几人也犹为偏宠这个亲外甥。

    昨晚,耀东回府,不知道听谁说了原是有五色汤圆的,跟凌薇吵着要吃。凌薇起了个大早,好不容易备齐了五色花汁、菜汁。做出了漂亮的五色汤圆。笑微微的领着丫头进静堂。就见乔嬷嬷耷拉着脑袋。

    凌薇道:“叫世子起来吃五色汤圆,吃了好去琴瑟堂读书写字,他不是要考状元么?”

    乔嬷嬷面露难色,孩子大了,越发不听大人的,还以为在睡着呢,竟是比凌薇起得还早,道:“老敬妃。世子带着两个小厮出门了,说要去江家玩!”

    整天往江家跑,仿佛自个家里就呆不住。

    这孩子一岁零两月便学会了走路,刚满两岁就学会和江家大房曹玉娥的儿子打架,只是到了三岁还不会说话,急得凌薇和素妍寻太医、找名医来瞧,只说应是会说话的,可谁也不知道,为甚他三岁了,就是不说话。甚至都没听他唤声“爷爷、奶奶、爹爹、娘亲”,不会唤人。就更别说旁的。

    直至去江家玩耍,江舜诚教几个孙子读书,轮到小七江传鉴时,怎么也背不出昨儿江舜诚布置的功课,那是一首陆游的《梅花绝句》:“闻道梅花圻晓风……圻晓风……”小七怎么也想不起后面的,又因紧张,直急得抓耳挠腮。

    小八、小九直使眼色,大少爷奇峻打着暗示,偏小七还是想不起来,看着身边的弟弟、侄儿越发着急。

    江舜诚颇是无耐,轻叹着摇头。

    江书鹏夫妇在小七身上抱有厚望,偏这孩子资质不佳,又不肯用心读书,正要扬手用竹片打他手板,只听蹲在书房外玩耍的一个小孩子,奶声奶气地道:“闻道梅花圻晓风,雪堆遍满石(四)山中。何方可化身千丽(亿),一树梅花一放风(翁)。”吐字不明,却说得顺溜,江舜诚与几个孩子齐刷刷看着书房外。

    小八大声道:“刚才是谁说的?”

    门外,蹲玩着的是奇字辈的二少爷、三少爷,小八又追问了一句,他们齐刷刷地指着耀东。

    这可不得了,左肩王府的辉世子不说话便罢,一出口就能诵诗,不到半个时辰,就被江家引为神话般四下传开。

    要背诗的背不出来,耀东却会了。

    江舜诚后来笑问“你七表哥背不出,你怎知后面的诗句?”

    “外公进书房前,我听七表哥读过!”

    奇峻道:“七叔也就读了两三遍吧!”

    谁说耀东笨,瞧瞧,小七不会背,他只听过几遍竟就会了。

    聪明呀,这一点像极了江舜诚幼时,相传江舜诚小时候也是这样,到了三岁都不说话,一说话就能说整句的,思路清晰,表述清楚,当时在晋阳一带被人称奇。寡母陈氏,含辛茹苦地攻他念书,潜心教导,方有了后的江舜诚。

    耀东长得像江舜诚,也如江舜诚一样聪慧。如此,虞氏与江家书字辈的舅舅们更是将耀东疼到了心坎上。连多年不大抱孩子的江书鸿、江书鲲兄弟俩,见着他时,不免伸手抱上一阵,哄他说几句话。

    耀东是被凌薇带大的,可如今大了,就喜欢往孩子多的江家跑,凌薇整日守着,不让他去,他就变着方儿的溜出府往江家跑。知道凌薇盯得紧,居然赶在凌薇未起床前就开溜了,那江家就这么好玩,居然和她玩起心眼来。

    这几年,素妍的花鸟图在皇城是一绝,山水画却不成个样子。书法亦有进益,朱武回皇城时,总要亲自指点一番,江书鹏的书法进步极大,兄妹二人的书法各有千秋。

    素妍的字,字体结构呈内紧外松,转折处更为圆润饱满,比较流畅,字体较为秀气,清瘦又隽美。

    江书鹏的字却与之相反,大致呈一种内松外紧的状态,字体严谨端正,横细竖粗,笔画精干有力,转折处更为犀厉呈棱角状。

    凌薇手捧着五色汤圆,颇有些失落。

    乔嬷嬷道:“老敬妃,江家孩子多,辉世子年纪小,就喜欢往孩子多的地方跑。”

    耀东大了,今年五岁了,如今没上学堂还好,她还能多照顾着些,等上了学堂,孩子就更忙了。

    宇文琰都和江舜诚说好了,过了年节,就要让江舜诚亲自给他启蒙读书,也去江家家学,这江家家学可是这皇城多少人家的少爷、公子进不去。既是她的孙子。自是去最好的学堂。现在虽未上学。耀东跟着江家的孩子在一处玩耍,好似已经会识一些字,会背一些诗词。

    素妍只说孩子小,且由他玩两年。

    宇文琰也是这个意思,但耀东倒想学了,直说江家五房的十二爷比他还小,在小八、小九带着下识的字比他多。

    十二爷是杜迎秋所生的儿子,这孩子也是个聪慧的。许是镇日地看他两个哥哥赶着学,小小年纪便也学了不少东西,小八、小九都没刻意教他什么,他竟就学会了。

    凌薇看着五色汤圆,多好看的汤圆,多香的汤圆,如今做好了,孩子跑没影了。

    乔嬷嬷道:“老奴令人将剩下的存好,待世子回来才煮给他吃。”

    “这孩子……”凌薇轻叹一声,“便是江家的凉水都是香的。昨儿念了一宿,明知我给他做着呢。就……”

    看着一脸伤感的凌薇,乔嬷嬷笑道:“世子还小,正贪玩着呢。”

    凌薇将汤圆搁下,突地道:“乔嬷嬷,上回我与王爷说的事,他到底有没有往心里去。如果他们俩再给耀东添个弟弟妹妹,耀东就不会往江家跑了。耀东都五岁了,王妃怎还没怀上呢?”

    早两年,素妍因担心身上的余毒未清,生怕怀上了也保不住。一直吃着避孕丸,可这两年她早没吃了,偏就一直怀不上。心想若是怀上了,便学了昔日给姚妃的法子,她甚至都教会田荷如何艾灸,也便在怀上后,用艾灸之法保胎。

    姚妃在三年多前于卫州王府产下一个白胖的郡主,取名“玉霞”。

    三年多前,傅承仪与珠承仪双双有喜,于同年牡丹花盛开的四月先后产下孩子,同是两个娇俏可人的女儿,傅承仪之女取名“金霞”;珠承仪所生的次女取名“蓝霞”。

    珠承仪心里善良,见莲昭训膝下无子女,自愿把蓝霞给莲昭训哺养。

    两年前的夏天,杏奉侍染病身亡,有卫州乡绅献上美人,被老王爷给拒了。老王爷只想与自己的几位姬妾平稳度日。

    两年前,珠承仪再度有孕,百般期望是位公子,不曾想又生了一个女儿,取名“小霞”。说来也怪,自从有小霞出生后,卫州王府再没传来哪位姬妾有孕的消息。

    宇文琰任金吾卫指挥使,可兵部行走,在众多皇族里,算是与皇帝跟前的近臣、宠臣,加上洛阳平叛有功,颇得皇帝器重和信任。

    今儿刚进府门,静堂的大丫头便候在一边,欠身笑道:“王爷,老敬妃有请!”

    凌薇坐在花厅上,微蹙着眉头,“上回和你说的事,你可往心里去了?”

    宇文琰早已经不记得是哪件事,用心想道:“是帮韩绍、叶浩谋差使的事,还是紫霞、青霞孩子读书的事?”手捧着茶杯,大饮一口,“韩绍和叶浩早前犯的是什么罪,娘是知道的。对于犯有谋逆罪的人,皇上可是下了其子孙不得入朝为官的皇令。紫霞那儿子是读书的料么?青霞不是说要自己教韩超么?”

    一年前,素妍入宫求了皇帝恩准,派人接回了紫霞一家与青霞一家人。

    紫霞到了边城后又生了一个小女儿,如今亦有三岁,取名爱爱,因叶帅在发配途中病殁,紫霞与叶浩伤心了一些日子,好在他们膝下还有儿女,没过多久也就振作了起来。

    青霞也生了个儿子,名“超”,慧娘在西北时也生了一对儿女,儿子名“适”,女儿名“迪”,儿子比韩超略大半岁,女儿又比青霞所生的韩超稍小一岁。

    慧娘随韩绍回皇城后,住在辛氏与苦儿的田庄上。

    紫霞与青霞归来,素妍和凌薇商议一番,又再替他们置了份家业,在京县——石桥县各置了一座二进的院子、两家店铺,在县城外又有一处五六百亩良田的庄子。虽不能让他们过是大富大贵的日子,让他们一家吃饱穿暖却是足够。姐妹二人所置的家业皆在石桥县,上一趟皇城得过三个时辰,一个来回便得一天的工夫。

    韩绍不愿与青霞住一处,随了慧娘母子住在辛氏祖孙俩的庄子上。凌薇听辛氏说,在西北时。青霞就没少为难慧娘。甚至在慧娘怀韩适时。大冷的天,让慧娘给她洗衣服,这一切早就令韩绍不满,越发护着慧娘。如今回了皇城,青霞认为因是她的缘故才让韩绍得返故里,争强好势,处处想打压慧娘,又总给韩绍发脾气。韩绍早就忍不住了,索性在青霞追到庄子上时,与她大吵了一场。青霞扬言说要和离,却不了了之,

    韩绍心里真正喜欢的还是慧娘,无论青霞如何待他,他的心如石头一般,总是难暖,就连与慧娘说话时,那声音和暖如风。一面对青霞时立马就变了一副模样。

    紫霞嫌给的家业太少,约了青霞。借口要拜老王爷,回了趟卫州,一回府里才知老王爷如今新添了五位女儿,五位郡主甚是可人,她们大了,光是各人的嫁妆就得不少。原想哭一番穷,好让老王爷再添补一些,不想老王爷却道:“我早不打理府里的事,王府的事由姚妃、傅承仪、珠承仪她们共同打理着,你们叙旧。”一句话就推开,起身离去,忙他自个儿的事去了,大半日都不见人。

    好不容易等回了老王爷,说了她们的来意,要老王爷补嫁妆,老王爷厉声道:“还要东西?我可听说,凌敬妃和阿琰已经给你们的补了,每人一座五六百亩的田庄又两家铺子,还有一座体面的二进宅院,够了!虽是二进的,每座宅院里可又有三处庭院,可不是够住了么。别太贪心了!”紫霞原还想多说几句话,可老王爷摆了摆手,肃声道:“明儿一早就回家去吧,好好过你们的日子。”令人给她们姐妹各给了二百两银票,就把她们给打发了。

    姚妃一个劲儿地说如今王府日子有多艰难,又说几年前建大码头,王府就变卖了不少田庄、店铺,而今剩下的是要给几位郡主们留下将来做嫁妆的。

    叶氏死了,老王爷对紫霞、青霞的感情也淡了。

    宇文琰又是凌薇生的,凌薇打理着皇城左肩王府的事,不愿再多给东西,还说哪有女儿嫁出门娘家给补几回陪奁的道理。

    紫霞算是给了三回嫁妆,青霞也算给了两回。

    听凌薇的意思:再不会给任何东西!见了她们姐妹俩,笑着叮嘱她们:“以后就好好过日。”“可莫要惹出是非了,万事自己拿个主意,掂量一下轻重。”“不能行差踏错,要是再出差子,我们也帮不了。”“嫁出门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就算是我,出了嫁,娘家也只添补一回嫁妆。”

    言下之意:你们不能再错了!你们不能再让我给添嫁妆,这不合理。

    凌薇说这话时很没给颜面,甚至带着冷意。

    姐妹二人见再多要东西不可能,还得看别人脸色,只得作罢,虽心里不高兴,却回了石桥县,开始认真的打理自己的家业。

    青霞还好,只得韩超一个儿子,紫霞看着三个儿女就犯愁,而叶卿卿如今大了,亦到了该议亲的年纪,若她还是郡主还稍好些,如今是寻常百姓,想寻个好人家都不成。

    半月前,辛氏来瞧凌薇时,说了韩绍与青霞的事,两个人到底是和离了。韩绍不想与青霞一起住,依旧与慧娘、辛氏祖孙俩住在一处。

    此刻,凌薇见宇文琰故意装傻充愣,急道:“是不是妍儿的身子有病?若真有病,请了佐观主或太医来瞧,你们俩赶紧给耀东生个弟弟妹妹!”

    仿佛生孩子的事,说生就能生出来。

    又提这事儿……

    近两年,凌薇没少提。但每次不当着素妍的面提,只在宇文琰面前说,提了一回又一回,凌薇也是女人,她怕在素妍面前说了,反惹得素妍不高兴。

    “妍儿不是给你生了个孙子么?你怎还不知足?”宇文琰很不喜欢听这事,就算素妍真不能再生,那也是他对不住素妍。

    “你瞧瞧!耀东这见天的往江家跑,成什么样子了?还不是因为家里没孩子陪他,要是有了弟弟、妹妹,他就能安心呆着。”

    此刻,赏月阁里又传出了一阵醉人的琴声,让人遐想联篇,他侧耳聆听竟有说不出的心旷神怡。

    三年前,他特意为素妍建了座赏月阁,方便她平日习字、绘画,就如他有自己的练功房一般。偶尔素妍累了,便在赏月阁里歇下。

    弹了不多会儿,不知从什么地方飘来一阵醉人的箫声,和应着琴声,纠缠一处,竟如一对相依追逐的蝴蝶,时高时低,时急时缓,而箫声里饱含相思,情深一片,宇文琰立时弹跳了起来,“谁在和曲?谁?”

    凌薇觉得他是故意岔开话,俏颜转怒。

    乔嬷嬷轻声答道:“王爷忘了么?年前,住在我们南边的高家,划卖了一块宅基地给一个新回皇城的官员。前几日二进院子建好了,清晨的时候还听到了鞭炮声,似有人住进去了。”

    难不成,是这个新来的邻居在和应素妍的曲子?

    宇文琰心头一沉,厉喝道:“小安子,打听一下,南边住的是什么人物?”

    小安子飞野似地离去,不到两刻钟就来回话。

    彼时,宇文琰正呆在练功房里。

    “回王爷话,奴才打听清楚了。听说住的是一位姓唐的官员,是翰林院新来的侍读学士。”

    他快速地想着:姓唐的。

    小安子笑道:“可不有趣么,听说只高家那块地就卖了六千两银子。就这价儿,便是在皇城买最好的二进院子也够了……”(未完待续。。)

    ps:  这其实算是番外吧,看着又像是结局的一个延续介绍,最后就归于“终章”了,现在想想,“续章”倒更为贴切些,改不了标题了。读友大人,敬请见谅,因为结局部分是现赶的,可能有虫子哦,发现虫子请在评帖指出,谢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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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方简介:她是奸相嫡女,亲眼目睹父兄被杀,更被夫君惨杀庵堂,重生回到九岁时,一切是否可以改变?这一次,她改变自己,只为守护家人平安……私家简介:重头再来,她努力更改全家宿命,当繁华成锦,唯前世的恨令她心意难平。重生之路是美好滴,男主一往情深,俊朗如仙;撕掉女配伪善面,露展狼性;男配的真小人嘴脸令人咬碎银牙。[浣浣因早前忘记密码,用“水红xl”笔名开新文《红妆名捕》,求关注!请亲们一如既往的支持哦。]家和月圆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家和月圆,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家和月圆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