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2 落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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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宝库、大杂库房的物件早已搬了空荡荡,好在各院还有几件摆件,留下来的亦都是最寻常的东西,但凡值些钱的,一早就被刑部带御林军查抄时收没了去。
一些还没有卖完的下人,也陆续从官府回来,有婆子亦有侍女,剩下来的也不多,只得二三十人,个个庆幸还未来得及卖掉,否则就真去了下一家。
翠嬷嬷与银簪夫妇动作倒快,不多会儿就把上房、阁楼及会客厅收拾妥当。
近午时分,常侍卫从刑部大牢接回了大长公主与崔珊,母女二人顿似大梦一场,不过一月之间,早已经面目全非,崔家的男子都死了,只一院的女子,就连崔珊怀里也抱了个小女婴,这女婴原是崔瑶的庶妹,瘦得也不成样子,她的生母在十二那日被狱卒带走后,再没回来,每日里几个丫头婆子喂她喝水,不过是些白水,亦饿得哇哇大哭,竟没将她饿死,还熬到了出狱。
连云河大长公主都道:“当真是个命大的,既然上天让她活着,且带回去吧。”
她无心关崔家的其他女儿,可崔家没了,她是大她们的伯母。总得管上一二。
崔瑶听说大长公主母女回府,早早在上房花厅里候着。待她们母女一到,领了崔璃迎了过去。欲语泪先流,豆大的眼泪就滑落下来。
崔璃到底年幼,瞧着崔珊怀里的小小的女婴,“这是……”
“是二叔五姨娘生的环儿。”
崔瑶接过孩子,看着那不到巴掌大的脸,瘦得只看到一双大眼睛。
翠嬷嬷扶了大长公主入上房,丫头们一早备了香汤,干净的换洗衣裳,值钱的东西虽然抄没。但家里还有几套像样的衣袍,只是首饰却是一件也没留下。
崔瑶令贴身丫头去买了白糖,兑成水,喂了崔环吃下,许是饿坏了,这孩子不一会儿就吃了大半碗。
翠嬷嬷瞧了一眼,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道:“还得给她寻个奶娘才好。二小姐好歹把六小姐养大成人。”
午后,新皇赏赐的纹银二万两就到了,一起到的还有给大长公主赏赐的封号,及降崔珊为郡主的旨意。除了这座公主府,也无旁的了。
大长公主取了几锭银子,约有二十两。打赏了宣旨的太监。
太监刚走,白芷与青嬷嬷就来了。
青嬷嬷递了个信封过来。看着清瘦许多的崔珊,还有瘦得妩媚、娇俏的大长公主。“这是早前郡主留在我家王妃那儿的田庄地契、铺子和一处别苑房契,老奴奉了王妃之令,特意给郡主送来。”
崔珊看着大长公主,推托道:“这……这是我送给素妍的。”
青嬷嬷道:“我家王妃一早就没要的意思,原想寻了机会还回来,可琐事缠身,一直走不开。县主收回去吧,崔家二小姐、三小姐瞧着大了,总得置办嫁妆的。我家王妃说了,是你自个留着,或者给她们备成嫁妆,全凭你的意思。”
云河大长公主看着崔珊,她也收回来的,毕竟家里只得这二万两白银,虽说节俭些能过些日子,可她们都不是节俭的人,以往都是奢侈惯的,好在大长公主一早就料到了,还余有后手,即便这老奴是江素妍的乳母,可大长公主也不能露了底。
道:“珊儿,难得你能交上这样一个朋友,你收下吧。”
崔珊应了一声,接过信封。
青嬷嬷欠了欠身,“大长公主与郡主将歇着,老奴告退!”
崔珊道:“改日,我请你家王妃在六福楼坐坐。”
青嬷嬷笑着应了,“县主只管令人送个帖子来。”
待青嬷嬷与白芷走远,崔珊这才打开信封,见正是昔日她给素妍的,没想她剩下的东西,也就这些了,一件不少,也不多的全都送还回来,另外还附了一封信,信中素妍说了这些店铺、田庄的收益情况,说至今也没有收去年的收益,但派了账房去核查,两家店铺有几千两银子,田庄上有两间库房的粮食,就算她们母女的日子不能大富大贵,但也饿不着、冷不着。
崔瑶原想给崔环寻个奶娘,可思来想去,现在她和崔璃都是寄居在大公主府,要不是有人助她们,连她们姐妹一个落脚处都没有。
她想到了外家,可她外家是监斩他祖父、父亲的官员,只怕也不会管她的。
思量一番,不敢找大长公主说话,却寻了崔珊,说要给崔环买只下过崽的奶羊,她曾听人说过,穷人家的妇人去富人家当奶娘,得了富人家的钱,若是家里宽裕,就买只奶羊给孩子喂奶;若是生活不宽裕有,每日只能给孩子喂米汤。
崔珊应了,同大长公主要了银子给崔瑶,虽只得一两银子,却足够在郊外买一头最好的奶羊。
黄昏时分,银簪的男人买了头奶羊回来。
崔瑶挤了羊奶,喂给崔环吃,与丫头一道照顾这个没了父亲,又失了母亲的可怜庶妹。
云河大长公主府的院落倒多,但大长公主让崔瑶和崔璃居于一处院子,又给池锐、穆林安排了一座,她和崔珊各住一座院子,各处又重新安排了一番,直忙碌了五日,公主府的日子才顺畅起来。
崔珊又说服大长公主,为崔丛善父子收尸,请了郊外的百姓挖开大坑。重新收敛了崔丛善父子诸人,一律运到十里外的庄子上。着人看了风水,挑地安葬。
直忙到三月底。才终于得了闲。
金钗从江南回来,人瘦了一大圈,见着崔珊,主仆二人抱头痛哭,原来她是被胡香灵给卖到江南一个从宫里出去的老太监。崔珊托了人寻她,老太监听说是大长公主府的丫头,因他不熟悉皇城的事,不敢不放人,就让金钗跟着商人一道回皇城。路上走走停就用了近两月。金钗没出过门,不敢一个人上路,只得等了商人同行。
崔珊说了胡香灵在一家暗娼馆,遣了常侍卫带金钗过去。
老鸨见着他们,听说是云河大长公主府的,哪敢得罪,又听说大长公主因是皇族,放出刑部大牢,还得了封号。带着他们去见了胡香灵。
仇人见面,份外眼红。
金钗想到那些被卖日子里所受的耻辱,恨得牙痒,看着胡香灵挺着大肚。不由得大笑起来:“胡姨娘,你也有今日呢?你若生了女儿,与你一样。只能做暗娼。要是生个儿子,养到十二三岁便可高价卖到郎倌馆里去。曹状元和你的儿女,想来也是不丑的。哈哈……”
胡香灵咬牙切齿。“恶魔,不得好死!”
“到底谁是恶魔,如今尚且难论,我瞧你比我们都更像恶魔!曹状元该死,你也该死,不妨告诉你,曹状元不要你了,带着他母亲逃出皇城,勾结大辽王子,罪证确凿,再不敢回来!你就在这暗娼馆里乖乖地呆着吧,最好能瞧着你的儿子、女儿出世,看着他们是怎样做了风尘中人。”
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金钗都不会放过。
胡香灵给她的耻辱,她要加倍的奉还,不,是十倍、百倍的奉还。
金钗临离开时,特意叮嘱老鸨,让胡香灵多多地接客。
老鸨道:“我说姑娘,并不是所有客人都喜欢大肚子女人,这三两天才有一个愿意碰她的。你们又要留着她肚里的孩子,如今才七个月呢,还得两个多月才生,真够难等的。”
金钗冷笑一声,“要是你不乐意养闲人,我可以带她回府养着,就当是养了一头猪,等她生了孩子,再给你送来,如何?”
老鸨想着三两天才有一桩生意,她还要吃,可不是赔本生意么,当即就应了。
金钗领了胡香灵回府,将胡香灵关到一间空荡荡的屋子里,里面只得一张破旧的小榻,一床破被子,旁的什么都没有,四面漏风,是府中最僻远的一处杂院。
金钗变着方儿地报复胡香灵,今儿送发馊的饭菜,明儿送上一碗难以下咽下的米糠,更有言辞的奚落,崔珊睁只眼、闭只眼,由得她去。
三月二十,素妍派了白芷去镇江候给石小文送添妆礼。
白芷在外面打探了一番消息,这才回到王府。
凌薇帮着带耀东,素妍有了更多的时间习练书法丹青。
“傅大人昨儿放出来了,只是韩大人没放出来,因为韩大人与七王爷勾结,御林军的韩统领也被夺了官职,正等着刑部细查韩大人的案子。听说傅家退还了田庄、铺子,有田庄一千亩,又有店铺五家,至于旁的却没了消息。其他两位大人府里也是如此,但他们也不敢多问,各自流放一千里,又去不同的地方任职。”
傅翔兴致勃勃地来,没想最后还被连降三级,全家人的命是保住了,却收没了家财。他原不是皇城人氏,大部分的产业都在家乡,那里的倒还在,家业虽受了重创,但没有伤及根基。
白芷灿然一笑,“王妃,回来的时候,奴婢去了趟拍卖行,正卖王妃的《百花图》呢,今儿可真热闹,原以为能卖五十万两就是天价,不想都叫卖到九十万两银子了。”
“九……九十万两银子?”
素妍面露惊色,这也太多了,当年她卖了多少名家字画,才攒足了一百万两银子,为了卖个好价,一早就打出了名声去,更有昔日的大长公主为得好画,给出天价献给先帝。(未完待续。。)
843 叛逆
想到这事,素妍惊觉,新皇拿崔家下手,虽然也猜到崔家许是被人陷害,却没有半分手软,从查抄到定罪、再到菜市口斩首,都在短短二十天内完成。
他为什么不等到秋后问斩?
许到那时,案子会大白。
其实新皇用他的怒极,借了此事,随手除去崔家。
崔丛善父子是静王宇文理一党的人,是除静王以外最大的“叛逆”者,只要留着他,新皇如坐针毡,寝食难安,他需要一个藉由,而有人却给了他一个最好的理由。
除了崔家,国库充盈,竟然突然有二千万两的白银收没至朝廷。
用宇文琰的话说,这只是对外的数目,实际上远远不止这些。
不止这些……
北齐朝廷一年的税银才多少,而崔家落,新皇却一下得了等同几年的税银,何乐而不为。
他以为崔丛善如此,傅翔等几个大臣也是如此,一次突袭,拿下几位重臣,肥了他的腰包,却不想尽数退还几位大的臣家产。
虽未退,倒也不至让大臣们难以维持生计。
白茱静立门外,禀道:“王妃,文忠候来了。”
素妍猛然忆起,有好些日子没见到江舜诚了,虽然其间来过两回,都是来瞧耀东的,每回都带些小孩子的玩意儿。
“快请!”
她搁下笔,整整衣袍,穿过内室、偏厅到了花厅上。
白茱、紫鹊已经摆上了茶点。
江舜诚喝了几口,面露深思,长长地轻叹一声。
素妍笑道:“爹有心思?”
江舜诚搁下茶盏。“今晨,朝廷收到八百里加急文书禀奏。七王在洛阳反了,召集了五万人马占据长安等地。”
“什么时候的事?”
“三月十八。”
今儿是三月二十。也是最近发生的事。
江舜诚道:“皇上与群臣一口咬定,打入诏狱的宇文琮是个替身。”
她的记忆里,造反登基的是宇文理。
宇文理因“囤兵、私造兵器”东窗事发,于宫中畏罪自尽。没有宇文理,这次造反的竟是七王宇文琮、宇文理的同母弟弟。
素妍道:“皇上这么说,是想让他名不正、言不顺,就算他是先帝七子,那又如何,先帝传位的乃是当今皇上。”
江舜诚吐了口气。“皇上今儿召为父入宫商议,皇上想擢升你大姐夫为右相,为父拒绝了。”
素妍面露深思,并不未话,听江舜诚的语气,这后面还有话。
“昨儿未时,良嫔顺遂产下二公主,皇上大喜,赐名‘惜’。”
素妍道:“早前在宫里见过锦绢。听她的语气,是一早就知道怀的是公主。生的是公主,于她倒是好的,免得卷入后宫争斗之中。爹为大姐夫辞去丞相。倒也妥当。”
见素妍赞同,江舜诚心里好受了些。
张德松到底不是他儿子,他可以替自己儿子辞相位。却不能替张德松辞相。
“为父举荐顾力行担任右相一职,皇上似有顾虑。”
新皇行事越发雷厉风行。果决快捷,这与素妍前世记忆里的他倒有些不同。前世的新皇优柔寡断,也至错过一次次的良机,竟被宇文理抢占先机,这一次能在短短二十天抓崔家、定罪、杀人,并非顾力行与大理寺白大人二人之功,只怕他们也是得了他的指示,才会如此狠厉。
江舜诚抬手,示意左右下人退去。用一个父亲的慈爱,定定地打量着素妍,瞧罢之后,微微蹙眉,“怎又见清瘦了?”
素妍伸手捧着自己的脸颊,她可没觉着自己瘦了。
江舜诚道:“你与为父说说,宇文琮叛逆与皇上相争,这最后的赢家……”
素妍不想瞒江舜诚,“在我梦里,起兵的是宇文理,确实是他胜了,夺了皇上的帝位、江山。梦里的皇上,也不是如今这样,当今皇上父亲以为他优柔寡断么?”
江舜诚摇头。
新皇虽然年轻,早前他还在担心,会不会受朱武影响太大,是个儒家才子,没想行事倒真有帝王之风,性情也越来越像先帝,遇大事,先召大臣商议,听大臣说话,却未必会照大臣的建议行事,他有自己的看法,甚至会有奇巧的思维。
就说宇文琮这事,宇文琮用替身呆在皇城,新皇却说替身是真的,洛阳起兵的乃是假的。
又借“叛逆”案进行一番大展拳脚,崔家被灭门,如今就剩了几个正值妙龄的小姐,就连尚在襁褓的男婴都没放过,其手段可谓狠毒,这一招也是历代帝王惯使的“斩草除根”,以防后患。
素妍一时怔忡,在她记忆里,新皇对江家进行满门抄斩时,年满十五的男子被样,十五以下贬为官奴,于菜市拍卖。可今世的他,竟是如此的狠决,没有半分的拖泥带水,雷厉风行。
“皇上对宇文琮起兵的事如何应对?”
江舜诚道:“封杨秉忠为平叛大元帅,点陆康、程小勇为将,共同平叛。拨禁军五万兵马星夜赶抵豫地,沿途各州的守将更是配合平叛,若有不从者,有先斩后奏之权。”
素妍颔首,他的动作倒也快,一知发生叛乱,立马封元帅,遣将军前往平叛。
禁军五万,宇文琮那儿也不过五万人马。
新皇借崔家的案子,逼宇文琮露了马脚,宇文琮到底没有准备充分,只怕这一局胜败已定。只是宇文琮的手里还有宇文理留得近千慕僚、门客,有这些人在,想要速战速决倒也不易。
宇文理造反,杨秉忠父子袖手旁观,用人之际。杨秉忠却突然上递奏折告病在家,紧接着杨云简在郊外骑马。“摔断”了腿,父子二人远离了平叛诸事。那时因为杨云屏在后宫暴毙。死时腹中已有三月身孕,而新皇宠爱姐妹花美人,迟迟未能给杨家一个说法,也至杨秉忠心寒意冷。当时新皇不敢擅用左肩王父子,只因崔珊嫁给宇文琰为妻,想着崔珊是大长公主的女儿,是宇文理的亲外甥女,猜疑连连。
那一世,宇文理带着十万人马。一路上横扫朝廷千军,而新皇却没有能放心调用的武将,也至迟迟定不下平叛元帅的人选,用谁都不放心,一再延误,壮大了宇文理的声势。当他终于拜得程大勇为帅时,才发现,程大勇有勇无谋,难与杨秉忠相毗。虽领有二十万人马,却连连败退……
最终,宇文理兵困皇城,不待他入城。先有静王党的大臣私下密会,领了家奴、护院,杀了八门侍卫。打开城门,恭迎宇文理入城。也至新皇慌不择路,怆惶而逃。从此浪迹天涯。临走前,新皇放了一把大火,宇文理借此宣布,新皇于火中殒命,将其厚葬。
素妍在庵堂听到传言,说收敛的尸首是一个落了牙齿,下体无阳物之人,可见这是一个年迈的老太监。
既是太监,那定不是新皇。
自此,北齐天下再没了新皇这个人。
有儒生、文人后来撰写了野史小传,说新皇确实未死,而是开始了浪迹天涯,只是谁也不知道,他到底逃往何处。
新皇宠到极致的姐妹花嫔妃,在他“去”后,竟相继做了宇文理的宠妃,双双赐封为嫔,后来又有人说,她们原就是宇文理的人。但猜测终究是猜测,后来宇文理为了收拢杨秉忠父子为己所用,杀了二嫔为杨云屏报仇,也赢得了杨秉忠父子的忠心。
前世种种,历历在目,即便过了很久,素妍还能想到不一样的结局。
这一回,封杨秉忠为平叛大元帅,杨秉忠也是个忠厚之人,你待他好,他自忠心耿耿,再则便是看在他女儿、外孙的情面上,也不会推托,自会十分用心。
素妍垂着头,“爹怎么看雷大人拜为左相,皇上近来器重顾大人的事?”
江舜诚道:“皇上这么做,是平衡前朝、后宫的势力。”
他能猜出来,以素妍的敏锐,也能猜新皇的用意。
杨秉忠父子可是拼着性命,建立军功,这才有了公候爵位,便是先帝也是器重杨家的。杨家手握兵权,可左右丞相之位,如今瞧来,新皇是打算让他的岳丈来做了,有了他们的女儿在身边,又有他们女儿生的皇子,一个个虽想求更多的荣华,也得为他拼命。
江舜诚停了一下,道:“端妃娘娘再度怀上龙脉。雷左相有个皇子外孙,如今瞧来,华妃也不是个省事的主。听说前儿皇上又晋封了雅嫔、禧嫔。禧嫔父亲乃是太常寺少卿董立人,这两日也是上窜下蹦,不肯安分,使了银子上下打点着,倒似与雷左相颇为交好。”
短短几日,新皇就晋了雅嫔、禧嫔的位份。
张锦绢也并非是六嫔中的唯一一嫔,而今已经又添了两嫔。
素妍莞尔一笑,“禧嫔亦有数月身孕,要是再生个儿子,董家也跟着蹦跶起来。董家想与雷家联手,那是现下禧嫔还没儿子,如果有了儿子,哪会甘心屈于雷家之下,只怕禧嫔也不甘被华妃压着。”
父女二人云淡风轻,闲聊着新皇的后宫诸事。
后宫就是一台戏,宫女、太监、嫔妃都能在那戏台上表演一番。
雅嫔,曾经的雅贵人,在经历了得宠、失宠之后,人倒越发沉稳了,而今每日服侍太后,太后少不得在新皇面前夸雅嫔举止得体,孝顺谦恭。只是丽贵人,如今是彻彻底底地失宠了,看着后入宫的,一个个生皇子、公主,还爬得比她还要高,每每相对铜镜,容颜还在,只是恩宠却已没了。(未完待续。。)
844 有难大家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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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贵人心有怨言,见着皇帝时一个没忍住,说了几句不冷不热的讥讽话,气得皇帝拂袖而去,再不肯理她。如花年纪,只能对镜嗟叹,自怨自艾。
江舜诚问:“卫州建渠还差多少银两?”
素妍静心想了一会儿,“各县卖掉三成官田后,工程款还差些,王府还得凑上五百万两银子。王府几十年的积蓄都用在卫州河渠的工程上,只得卖了店铺、田庄和我的画凑足银子。”
江舜诚轻叹一声,对于卫州建渠的事,宇文谦倒是递了一封又一封的奏折,向户部讨要银子,可皇帝将那些奏折看罢之后,直接就抛到一边,一个字不批,不管不问了。
江书鸿如今在户部任侍郎一职,少不得在朝廷催问了两回。
宇文轩直接回了句“户部没钱”。
可满朝文武,谁也不信这话,收没崔丛善的家业,国库就得了二千万两银子,还有了些直接入了内务府皇帝的私库。
江舜诚道:“日子还得过,家业也不能全都卖了。你能凑出多少银子来?”
素妍想了一阵,“卖些田庄、铺子,还有早前我和阿琰在卫州买下的私田,许能有一百万两银子,我再买些字画什么的,好歹凑足二百万两送到卫州去。眼瞧河渠工程就要竣工,可不能欠了百姓们的工钱。”
这是他的宝贝女儿,在家时。哪会用钱的事犯过愁,嫁作人妇。也替婆家封地的事谋划着,好歹这些是他丈夫、儿子的。打理好封地,也算是他们的本分。
江舜诚道:“你二哥的舅兄到了皇城,他们认识的富商多,我与传达说说,让他出面从富商那儿募些捐款来,就算把整个王府的家业卖了,你也凑不足五百万两。我想办法让传达替你募足三百万两银子。”
素妍心头一暖,眼睛发热,泪水盈眶。唤声“爹”,就要哭出声来。
江舜诚含着笑:“瞧你们有难处,做爹的哪能不管。再说,也不是拿家里的钱。”
他站起身来,一到王府就听下人说了,耀东如今由凌薇带着,素妍上回回娘家照顾小九,凌薇就把耀东带身边,这些日子下来。凌薇竟带上了手,耀东似也愿意让凌薇带着。以素妍的性子,定是不愿意把孩子交给旁人带,可因照顾娘家侄儿。竟失了自己带孩子的机会。想到这里,江舜诚越发心疼。
他是她的爹,她有难处。他当爹岂能不管,便是江家的兄弟、侄儿们也不能不管。
江舜诚道:“今儿倒是奇了。雷左相派了管事去拍卖行买你的画,连老曹也跟着去凑趣。还有御林军前统领韩国梁也抢画,唉……”
他实在没看明白。
老曹,礼部曹尚书,曹玉娥娘家的父亲。
昨儿午后,曹尚书就买《百花图》的事找过江舜诚和江传达,想让他们帮忙周圜标到这画。
江舜诚露过拍卖行,听到里面有几个熟悉的声音城叫喊,竟是曹大爷在那儿喊价,又有韩国梁的嫡长子韩五爷坐在其间,还有雷左相府的大管家,三个竟是喊红了眼,谁也不肯让了谁。
素妍早前正听白芷说过这事,九十万两银子,这可真是天价,“他们……都想要这画?”
江舜诚道:“我也讷闷着呢。”想了一阵,“老曹的事儿,我是知道的,他这回倒是势在必得,花一百万两银子买几幅画挂在家里……这不像是他行事的风格,难不成他买画是为了送人。”
巴结雷右相?
不像!
这天下最大的官莫过于新皇,曹大爷抢得脸红脖子粗,为的就是要竞得那画。
早前还有几家欲得,喊价一过一百五十万两银子,再没有人跟了,就只剩三家人在那儿夺,这一夺竟就夺了大半日。
素妍惊道:“莫不是要献给皇上的?”
一口道破,江舜诚也是这般认为的。
父女俩目光相对,江舜诚点了点头,“韩国柱全家下狱,案子未定。韩国梁因与他是堂兄弟,因韩国柱的案子受了连累,被夺官员,闲赋在家,而今在御林军任副统领的是程大勇,瞧这意思,皇上有意要让程大勇统领一职,又似还有什么顾虑……”
“御林军统领可不是寻常武将就能担任的,手底下可都是出身行武的侍卫,更有的自小就在接受训练。”
江舜诚觉得素妍这话在理,侍卫出身的,皇帝身边倒有这么一号人,那便是江南大都督、镇江候石开,这个人可是与乾明太子一起长大的,又一路协助皇帝,对皇帝最为忠心,他的两个儿子也在御林军任职,都是六品官员。
江舜诚道:“皇上的心思,谁也猜不透。妍儿,你好好歇着,为父回去了。”
“爹既来了,用了午膳再回去。”
“不了,你娘还在家等着呢。昨晚,又梦到你了,说你还是小时候的样子,站在花园子里,一脸愁容的样子。今晨一醒来,就催我过来瞧瞧,见你安好,为父放心,你娘也可以放心了。”
素妍吃吃地笑了起来,她已经是大人了,有了丈夫孩子,还有自己的一家人,偏虞氏还在那儿担心着,“娘还真是,不就是一个梦。派田嬷嬷就成,哪能劳爹亲自走一趟。”
“田嬷嬷来,你能与她说实话?好了,不要送了,为父回去了。”
田嬷嬷才得虞氏的心,到底是个下人,以素妍的性子,怎么可能把自己的心思告诉给下人,只会说她啥得好,就算真有不好的,也不愿虞氏知道。
这也是虞氏让江舜诚走一趟的原因,这会儿江舜诚听说素妍为卫州工程款的事犯愁,就想到要为她除忧解烦。
卫州修建七县的河渠,这可不是小事。他亦听传达说过,说那河渠两侧都用了石头码上,每过三里就建一处拦水堤,排洪泄水的,修得极好,就是离约有数丈开外,便建大路,是挖掘了渠上的泥土铺的,又铺了河沙、很是平整,路的下面还留有入水、排水洞子,每十五丈就有两个洞子,专门用来浇灌良田的。
江传达大赞,说老王爷等人在修渠上用了心的,但凡见过河渠、大路的,都说修得好,花的银子,都是实打实的,比众人猜测的都还要花使得少些。
当天夜里,江舜诚叫了在家的儿子、孙子在大书房商议,如何帮卫州修渠募工程款的事,江家男子们你一言、我一句发表了一大通的看法。
江传业垂着头,着实不明白,为什么江舜诚要插手管卫州工程款的事,还这样郑重其事,这明明是人家左肩王府的家务事,江舜诚揽了来,还召他们来议论。
江书鸿也帮着出主意,见江传业一直不说话,问:“传业,你怎么不支声?”
江传业笑了一下,“我又不懂如何凑银子的事,还是传达想办法的好。”
江书鸿原是兴致勃勃的脸上,立时冻凝成冰,厉斥:“你姑姑待你们几个侄儿如何,各自心里都有数。这会儿你姑姑有了困难,不想帮忙就说话。别给老子推三阻四的!卫州买田,各房都得了好处、赚了银子,但凡有好处,你姑姑哪回忘了江家人?”
江传业迟疑了片刻,没想江书鸿说发火就发火了,连江舜诚脸上也流露出几分不满,“爹,这……不是左肩王府自个的事……”
江书鸿“砰”一声搁下手里的茶杯,茶水四溢,洒在桌案上,他指着江传业,“忘恩负义的东西!以你姑姑的性子,要不是真遇上难处了,她会开口吗?你不想帮忙就算了,下回你姑姑再有好事休想沾边。”
他是长子,要不拿出点威望来,后面的兄弟怎么看,父母健在,他们就是一家人,手足相望,素妍是个重情的,宇文琰待他们父兄几人又有礼谦和,也是个好的。
江传达坐在一边,“我先想想法子,先让我大舅、二舅把江南的富商都请来,他们中有不少人也盯着卫州建码头的事,要是码头建成了,从江南过来的货船,又能快几日,再则卫州往登州、云州等地都是极为便捷的……他们会愿意出钱的。”
他顿了一下,如今二房的日子最好过,他开了几十家拍卖行,各州都有了,每天的进项银子就不少,虽说是一家人,大房的几兄弟里,难免有眼馋的。
江传达垂着头,“祖父放心,要是凑不足三百万两银子,我想办法给姑姑添上。当初在卫州买私田,嘿嘿……我也狠赚了一笔,反正是意外赚来的,就算是把钱都给了姑姑也没话说的。”
江舜诚嘴角划出一丝弧度,“你倒有些良心。”
江传达挠着头,傻傻笑了两声。
江舜诚道:“这事儿,就由小五挑头,凑了银子好给妍儿送去。散了吧。”
打开大书房的门,却见门外站着小八,手里捧着个半新旧的钱袋子,“祖父,听说姑姑急需用钱,我和弟弟手里就这些钱了,祖父都给姑姑吧。”
江传嗣瞧了一眼,看那大半袋子的钱,就算是零碎银子,最多不过三四两模样,不由得笑了起来。
江舜诚伸手轻抚着小八的头,“你是个好孩子,能念着你姑姑。这钱你留着,你姑姑的事,有祖父和你大伯帮着呢。”(未完待续。。)
845 好价
小八固执地伸着手,“祖父就替我把这钱给姑姑!这是我和小九的心意,祖父不收,回头小九就要来了。小九的病还未大好,祖父就替姑姑收下。”
江舜诚满是欣慰,对于五房的两个孙儿,他亦是疼爱的,心疼这两个孩子格外懂事,见小八坚持,笑道:“好,祖父就收下。祖父替你姑姑谢谢你们兄弟俩。”
小八灿烂地笑着,“上回姑姑照顾小九,听说回府后,老敬妃就不让她照顾表弟了……”想到这事儿,小八心里有些难过,那是姑姑的孩子,可老敬妃却抢了去,要不是为了照顾小九,就不会变成这样。
江舜诚知这小八也是个心思重的,轻声道:“那是老敬妃担心你姑姑身上有病气,怕染给了辉世子。你不需往心里去,你姑姑愿意把辉世子交给老敬妃。”
小八点了一下头,抱拳行礼,“祖父、大伯,我回去了!”
江传业只觉有趣,不由得笑了起来,才刚笑一半,江书鸿厉斥道:“都是做爹的人,连个孩子都不如,你倒好意思笑得出来。”
江舜诚没说话,领了江传达离去。
江书鸿却没有离开,而是唤了两个儿子再回到大书房,“传业,你最近怎么回事?古古怪怪的。”
江传嗣是长子长孙,此刻盯着传业看。
江书鸿问:“阿大,你知不知道?”
江传嗣没说话。
江书鸿道:“传业,你也不小了,万事可不要犯糊涂。为父告诉你。更不能犯与你五叔当年一样的错,你们瞧着小八、小九是懂事的。可你们瞧瞧这两个孩子,与同龄孩子比。是懂事,却少了一份纯真可爱。我可告诫你,不许与那些不三不四的纨绔来往。”
江书麒当年如果不是与皇城的纨绔混在一处,也不至做出糊涂事来,与父兄离心,最后吃苦受罪的还是他和孩子。
对于今儿江传业说的那话,江书鸿觉得很伤心,素妍虽然出嫁了,依旧当自己是江家人。但凡有好事,就没忘下过江家人。“娶妻生子,你就是大人,做什么事前,先想想他们!这才是男人的担当!不要因为一时尽兴,把家,把自己身为丈夫和父亲的责任就抛诸脑后。为父不指望你们当多大的官,但要你们能活出个人样,能堂堂正正地做人!”
盯着一边沉默会着江传嗣。他如今也是近而立之年的男人,是三个孩子的父亲,行事说话也越发得体,加上又是长子长孙。江书鸿对他的要求更为严格。
“传嗣,你是长兄,让你管二房、三房的兄弟。那不可能,你也没这精力。为父只望你多盯着传业和传良。莫让他们学坏了。”
江传业一脸不悦,争辩道:“为什么传达就可以跟皇亲贵胄做朋友。我就不可以与无赖痞子做朋友,我不过与两个性子洒脱的做了朋友,爹就说这样的话?”
江书鸿没想还真是学坏了,厉声道:“传达是什么人?他就是那性子,他一门心思地赚银子,要能学坏早就学坏了。”
江传达很忙,没有在朝中任职,只任了驸马都尉的闲差,对他来说,连这闲差都不想要,哪有他打理自己生意来得舒坦。整日为生意上的事,忙得团团转,那么多家的拍卖行,倒够他忙碌了。
江书鸿指着江传业,“你听好了!你要是敢学你五叔当年的样,可别怪我没提前打招呼,与自家人生二心,老子就没你这个儿子。”
反正他有三个儿子,没了江传业,还有江传嗣和江传良。
江传业再不敢说话。
在父亲与哥哥严肃的神色下,起身离去。
身后,传来江书鸿的声音,“你是长子,也有看顾弟弟们的责任。户部近来忙成一锅粥,为父一心不可二用,着实顾不到家里。你就要多费费心。”
早前江书麒犯的错,江书鸿万不会让自己的儿子再犯一回。
江传嗣低声道:“爹,户部没了尚书,会不会提了你做尚书?”
江书鸿愤愤地瞪了一眼,“你祖父做这个大丞相,整日如履薄冰,朝堂上那些权贵,哪个是好惹的?休打旁的主意。”顿了一下,正说江传业的事呢,“回头与你媳妇说说,让她与二奶奶好好说说体己话,让二奶奶管着传业些,莫要到时候出了大乱子,一个个又来哭天抹泪的。”
江传业心下不乐,江传达就可以什么样的朋友都交,偏他就不行。
江传达交朋友,他能看见所有朋友身上的优点,这些人身上几乎都有一个通性:重情重义!只有这样的人,无论身份如何,都是值得交往的。
江传业结交的这些朋友,都是皇城纨绔,有好事在一起享受,没了好事就互相拆台。哪里是朋友,不过是酒肉朋友,若都是这样的人,不交也罢。
江书鸿的训斥,江传嗣的敲打,又有娇妻曹玉娥的哭泣劝说,江传业好歹是远了那两个酒肉朋友。江传嗣帮忙观察了一阵,觉得江传业又回来了,这才回禀了江书鸿。
三月二十二的早上,白芷眉飞色舞地说着《百花图》的事。
素妍听得瞪目结舌,张大着嘴巴,“就这一幅画,卖了一天?”
白芷看着白燕,又看着白茱与紫鹊、青嬷嬷,得意洋洋地比划了两根指头,“你们猜猜,多少银子卖出去了?
白茱结结巴巴地道:“二十万两银子!”
紫鹊一脸气急,“你傻的呀,挂在张记字画铺供人观赏时,有人给出的价就不止这么多。”
白燕咬着指头,两根指头,“我知道,一百二十万两。”
青嬷嬷笑着,“白燕和王妃一样,为钱的事,怕是着急上火了。”
白芷摇了摇头,“猜呀,大胆的猜!”
田荷觉得有趣,手里捧着铜盆,站在书房外面偷听着。
白莺自从被青嬷嬷贬为二等丫头后,一直心情有些闷闷的,她和田荷只能做看护内院门的丫头,每日也只能打扫院子,干些修剪花枝的活。
田荷大声道:“该不会是二百万两吧?”
白芷一扭头,道:“还是田荷会猜,还有零头呢,二百五十万两银子。”
一时间,所有人都惊呆了。
素妍讷讷的扫过众人,这么多银子,还真是她没想到的。
白芷道:“你们还不知道呢,这个价,拍卖了整整一天多。二十日上午开始拍卖,直至昨儿才给出了这个价。今儿一早皇城都喧哗了,王妃的《百花图》物有所值?”
丫头们面面相窥,这一组画,可比她们加起来都值钱得多啊。
白芷望着素妍,一脸委屈地模样。
素妍闪着眸子,这丫头发什么痴呀。
“王妃,那画里也有秘密,对不对?白天看到的是《百花图》,到了晚上,就是十二个美人,听说她们象征着每月不同的美人,正月迎春美人,二月杏花美人,三月桃花美人,四月蔷薇美人……”
她画美人了?
没有呀!
素妍勾唇一笑,“你在说什么?”
白芷道:“这事是真的,听说是韩府的下人们传出来的,早前所有人都没瞧出来。昨儿晚上,韩家人聚在家里瞧画,没点灯时,居然在画上瞧见了风情不同的美人,或起舞的,或奏乐的,韩家人都惊呆了。”
“我没画美人。”
貌似她绘的人物仅有的只得三次,给江舜诚绘的《贺寿图》,给柳飞飞绘的《渔村》,然后就是前段时间给耀东绘的《百日图》,宇文琰抱在怀里的那张,除此之外就再没了。
绘仕女图更没尝试过。
白芷很是不信,“奴婢去张先生那儿问过了,张先生说画上确实有美人。”
真是邪门了,画上好好的怎么就有美人了,还只能在夜里瞧见。
素妍可不会相信鬼神之说,但她相信是有人在画里动了手脚。
白天瞧不见,夜里能看到的美人……
只能是特殊的颜料,而拥有这种颜料的人,只有附庸山人、她的怪人前辈。
难不成,是附庸山人到皇城了?
早前谁也没发现那组《百花图》上有美人,今儿一早,就在皇城传开了。
青嬷嬷道:“画是在江家裱的,之后又办了《百花宴》赏画,还在张记字画铺放了一个多月,这才送到拍卖行拍卖的。如果早有美人在上面,老候爷、大爷他们几个能没瞧出来?”
白燕点头,“莫不是外面的以讹传讹,我们几个都是瞧着王妃绘的,是《百花图》不假,可真没什么美人?”
白芷一脸愕然,“可张先生说得更神呢,说是早前画上只有两个美人,挂着挂着,到离开张记字画铺上就有十个人了,说上面的美人,就跟天上掉下来的仙子一般。”
素妍道:“越说越不成样子。”
白芷嘟着嘴,“王妃就是不信。你去瞧嘛,张记字画铺今儿一早围了许多瞧热闹的,说是他家的铺子染了仙气。”
青嬷嬷道:“我们家王爷、王妃都是拜世外高人为师学艺的,身上有股子祥瑞之气,画上有十二个美人算什么,要是改日每种花都冒出花仙女来这才稀奇呢。”(未完待续。。)
846 筹银子
素妍被白芷说得有些心烦,画上的美人不会平白冒出来,一定有人绘上去。
除了附庸山人,素妍想不到第二人,她知道他的丹青技艺极高,武功如何?她不知道,但以他的身份来说,学有武功不在话下,毕竟他……
曾经拥有显赫而尊贵的身份。
在天下人心里,当年先帝与靖王夺嫡,靖王落败,死无葬身之地,靖王的姬妾、儿女尽数被赐死。
但,据素妍所知,这里面另有故事。
附庸山人若来皇城,他会去哪儿呢?
白芷低声道:“可惜的是,韩大人要把《百花图》敬献给皇上。”
素妍和江舜诚都猜到了,韩国柱、曹尚书和雷嘏争抢这画,也是为了向皇上争宠。
二百五十万两银子,这对于他们三个来说,不仅仅是银子,更重要的是向皇上表忠心。
韩国柱的纨绔儿子,居然在雷嘏抢下之后的紧要关头又加了十万两银子,气得雷家的大管家没吐血,明明拍卖行的鼓都敲了两下,却在第三下之前加了价,就是这一加价,到手的画就被韩五爷夺走了。
与《百花图》一起在皇城成为风头的,便是它的天价,二百五十万两,这可前所未有的高价,加上韩家人传出到了晚上,就出来十二个美人起舞,它竟与天龙寺的镇寺之宝《观音》齐名。
素妍道:“白芷这些日子还真是在外面跑野了,让你打理的店子,生意可好?不要到了年底。别人的铺子都赚了钱,你就这二东家管得……”
在素妍的印象里。白芷一直都是默默做事,不苟话语的丫头。这才几日,怎的像变了一个人。
青嬷嬷啐骂道:“一个个的还得做好分内事,店子上的事,你们也得看着些。这可是王妃心疼你们,让你们多个赚钱的门道,要真是亏了,你们还真对不住王妃的信任。”
白燕瞧着白芷,看她瞬间低头,“你这些日子一直忙着外面的事。不会把你打理店铺的事给忘了吧?”
紫鹊扬起头来,眸光里露出一分得意,“我算了下我管的铺子,和去年二月份比,今年我赚了八十两银子。我问了一下,到了三月至十月,生意是最好的时候,我得盯得紧些,不然铺里的小二就偷懒。”
素妍岔开话题。对白燕道:“你去路口候着,见着老候爷,请他过来一趟,我有事请教。”
青嬷嬷扬了扬手。“都去忙!白芷还真是,这才多少日子,竟在外头学是伶牙俐齿的。分内之事倒是疏忽了。”
白芷依旧不说话,满脸不悦地退出书房。
素妍继续习字练画。她没有到外面行走的机会,一门心思都用在绘花上。
青嬷嬷轻声道:“画卖了好价。卖田卖店铺的事就可免了。王妃,你说是吧?”
素妍吐了口气,她摇了摇头,“多些银子也好,老王爷修完河渠,还得建码头。难得他老人家一片苦心,多备些银子不让他为难,也是我和王爷的孝心。”
准备出手的田庄、铺子都是收益最差的,甚至有些还是亏本的,素妍可不想砸在手里,哪怕日后再置好的也行,既然将这些东西交给江传达,让他拍卖,她就不会再改变主意。
青嬷嬷道:“老敬妃对这事也不高兴呢,说别人家的家业是越来越多,怎的就要变卖东西了。”
素妍瞪了一眼,她想卖吗?“她不明白这内里的实情,你还不知道么?”
青嬷嬷听素妍说过,说这些田庄、铺子收益不好,可她瞧着也是好的,虽说赚得少些,可这些产业都是先帝赏赐给王府的。
“回头有了机会,你遣开左右与老敬妃好好说,就说田庄是收益最差的,这些铺子也赚不了多少银子。先卖了凑钱,等过几年,再置更好的。还有,要是卫河大码头建成了,那可是王府的,在码头上建造房屋、店铺、仓库,建多少不是咱们王府的,只怕到时候还嫌赚多了,难得数银子呢。”
青嬷嬷脸色回暖,哪有人嫌银子算不过来的。
素妍又道:“嬷嬷可瞧过码头?”
青嬷嬷摇头。
她去过皇城的运河码头,成千上万的船只,大的小的、官船私船一应俱有,就连码头上也有客栈、店铺,就跟个县城似的,热热闹闹。
也就是说,到时候卫州多了个县城,那县城还都是王府的。
王府可不比江家有钱多了,江家几房加起来也没王府富庶,王府有一州(十二县)的封地,还有两座偌大的王府,更有田庄数十,数万亩良田;又有店铺数百家。这银子可不是源源不断地往王府里涌。
青嬷嬷想了一番,越想越乐,想着她也跟着沾光了,笑道:“王妃说得是。下回老敬妃再说这样的话,我就知道怎么劝她了。”
素妍温和笑着,见她明白过来,心里也欢喜。
内院门传来乔嬷嬷的声音,正笑盈盈地问:“王妃在么?”
今儿是白燕当差,迎了过去,应道:“在呢。”转身近了书房门口,“禀王妃,乔嬷嬷求见。”
素妍道:“进来!”
乔嬷嬷推开书房门,笑望了一眼,欠身行礼,“刚刚接到驿差送来的家书,信上说姚妃二十日就动身来皇城,只怕明、后天就要到了。”
府里的事由凌薇打理着。
素妍不打算过问,她爱怎样都成。凌薇酌减菜式,她不说话;凌薇抢着要带耀东,她还是不说话。
青嬷嬷说得对,无论凌薇怎么带孩子,还是她江素妍的儿子。凌薇宠着耀东的,一听到孩子哭,跑得比奶娘还快,为了照顾好耀东,又新挑了两个大丫头过去服侍,三个人专门服侍耀东,吃的、穿的都给了最好的。
乔嬷嬷道:“老敬妃令下人收拾了容和院出来,到时候让姚妃入住。这个姚妃,早前黄桑道长、瑶芳道长都在,迟迟不来皇城,如今人来了,可去哪里寻更好的郎中?”
素妍道:“降魔观、五谷观的观主医术极好,不在黄桑、瑶芳二人之下。”
乔嬷嬷笑了一下,“听说王妃的画卖了二百五十万两银子?”
素妍没接话。
乔嬷嬷继续道:“这回好了,卫州修河渠的银子……”
青嬷嬷拉了乔嬷嬷,“我们老姐妹去厢房小厅里说说话儿,我新得了一些好茶叶,正好一处吃茶。
青嬷嬷能瞧出乔嬷嬷是过来替凌薇劝素妍别卖田庄、铺子的,素妍也能瞧出来,有青嬷嬷去劝,可不更好么,她还省得浪费一番唇舌。
二人进了小厅,乔嬷嬷一脸不悦,“老敬妃那边,正为王妃卖田庄铺子的事心烦呢。如今有了银子……“
青嬷嬷“哎唷”一声,“老姐妹这便不懂了,主子们有主子们的想法,王妃现在想着了结卫州河渠款的事,还想着要修码头的事。修卫河码头,你见过码头没?”
乔嬷嬷一片懵懂,倒记得皇城运河码头,“皇城郊外也有个码头,比县城还要热闹……”
“王妃、王爷都是精明的,他们心里可都有数呢。卖了几家田庄铺子,将来能多一座县城般的码头,你说哪个划算?这一座县城的铺子,不说多了,这四百家铺子是有的吧?到时候,不想卖,就自己做生意,或是租给商贩们,一个月的租子就得不少。要是想卖,王爷如何精明,那也得好价才能转卖出去。如今卖一家,那也是打得将来赚十家铺子的主意……”
乔嬷嬷从没想过这层,凌薇也是想着家业只能越来越多,哪能越来越少。他们夫妻也都年轻,他日再多几个儿女,给他们一分,金山银山分到各人手里也不多了。
青嬷嬷与乔嬷嬷解释了一阵,哄得乔嬷嬷笑呵呵回静苑回禀老敬妃。
凌薇一听,现在卖了,将来能再得更好的,心里也舒服了一些。
乔嬷嬷回禀时,凌大爷就坐在一片,瞪着眼睛,问:“你可听王妃说过,卫河码头建在何处?”
卫河建了码头,从江南过来的船只,可比到皇城还要近上一大截,卫州临近德州、云州、登州、沧州,四通八达,南北通衢。
乔嬷嬷笑道:“这种事,她怎会告诉我们做奴婢。只是听青嬷嬷说,因缺银子,连江家二房的九驸马也在帮忙筹措银子。这几日宴请了江南、晋地商人捐钱,如今都捐了近百万两银子。”
江家人就是个聪明的,而今都全力支持着素妍,可见这是好事,江家支持了素妍,要是码头建成了,只怕少不得在码头上划块地皮给江家,让江家在那上面建店铺屋子,那可不是寻常的地价,而是一寸土地一寸金。
凌薇笑了一下,对凌大爷道:“要是把德州商人也请来,能凑多少银子?”
凌大爷一头雾水,她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和王妃拗上了,王妃是什么人,江家原是晋地人氏,晋商在皇城很多,只要有人领头吆喝一声,晋商还不得拔上几根毛,积少成多,也就有凑了百万两银子。
凌薇道:“做生意的人,最是精明的,晋商为什么肯出银子,只怕想着在码头上分一杯羹呢。待大码头建成了,还不得跟个县城一样,划块地皮盖店铺,就是当仓库也赚钱。”
凌大爷觉得这话是有些道理,晋商为什么肯出银子,难不成是王妃答应了给他们好处,要不然他们也不是傻子,好好的哪肯捐银子。(未完待续。。)
847 靖王之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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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薇笑了笑,“过两日府里就热闹了,原是一早要接了修洁姐妹俩来玩,三月初要动身,修洁竟染上了风寒,而今也大好了。”她对乔嬷嬷道,“把畅意阁拾掇出来,回头让修洁姐妹俩住。离我这儿也近些,正好陪我解闷。”
乔嬷嬷笑微微地应下。
凌大爷心下琢磨着卫河建码头的事,左肩王府的人行事,说干就干,倒不似旁处,说要做什么,有的说上几年最后也没动静,瞧瞧老王爷,这眼瞧着卫州的河渠就通了,连大路也得都修好了。卫州百姓们兴致高涨,要是再建大码头,卫州的商人还不得个个乐坏了。
这大码头建在何处,谁也不知道。
素妍沏了好茶,坐在花厅等江舜诚。
过了大半个时辰,估摸着也该下朝了,又新沏了茶水继续等着。手里拿了本闲书,一边翻看,一边养神。
白燕站在内院门前,气喘吁吁地道:“王妃,王爷和老候爷一起回来了。”
素妍眨着眼睛,“这是怎么回事?不是午后才回来的么?”
上轮六天,宇文琰在金吾卫当差,这几日每日早上参加朝会,今晨离开时,特意告诉素妍,说他午后才回来。他要陪徐成熙和十王爷一道去郊外骑马玩耍。
十王爷娶了石小文为侧妃,人称文妃。新婚燕尔,颇得十王爷之心。
素妍将之前沏的一杯。倒了半盏水,又蓄满了。。
宇文琰恭敬地站在内院门前,“岳父大人请!”
江舜诚起身相迎,行了礼,给江舜诚请了安,笑问宇文琰:“不是要陪十王爷去骑马么?”
宇文琰接过茶水,浅饮一口,见是泡得久的,不冷不烫。一口气饮尽,素妍蓄了茶水,“原是要去的,正要出城,十王府的小厮来禀,说石妃胃疼,这不,十王爷就回去了。十王爷不去,就我和徐成熙两人。我也不想去了。”
江舜诚细品着素妍沏的茶,一脸享受的模样。
素妍只留了白燕跟前服侍,正待开口,江舜诚道:“你的《百花图》什么时候添了美人?”
宇文琰面露惊色。“怎么回事?”
素妍道:“爹也以为是我画的呢?不是我。”
江舜诚的目光扫过在宇文琰,又锁定在素妍身上,看她的样子。一脸真诚。
素妍吹着茶叶,“爹是三朝老臣了。爹对靖王宇文诲知道多少?”
宇文琰也甚觉奇怪,素妍好好儿地提到这个人做什么?
江舜诚一脸探究。但素妍每次行事,只有她的道理原由。
宇文琰道:“宇文诲于建德三十四年与先帝夺嫡失败,最终是先帝被立为太子,登基为帝。先帝被立为太子后,德宗皇帝身体再不如前,后来令太子监国。不到半年,德宗皇帝便去了,先帝也顺利登基做了皇帝。”
这些话,对素妍来说,说了等同没说。
素妍抬手示意了白燕,“到外面侍候着,我与老候爷说说话儿。”
白燕应声退下。
素妍手捧着茶盏,“附庸山人来皇城了,能绘出白日瞧不见的美人,除了他,我再也想不出第二人。爹,有件秘密我想告诉你!”
宇文琰一脸凝重,等着素妍说后面的话。
她看着宇文琰,“事关人命的事,你在外头可不许乱说,我原是对天起过誓的,不可讲出去。”
江舜诚眉头微蹙,“既是秘密,妍儿就不必说了。”
她提到了附庸山人,又问到了德宗皇帝时的靖王宇文诲,难不成这二人有着什么联系?
既然素妍在人前起过誓不说,他身为父亲,只不会让女儿说出来,君子行事,自当信守承诺。
江舜诚又问:“你想知道宇文诲什么事?”
素妍哦了一声,“宇文诲生前,除了靖王府,最喜欢呆的地方是哪儿?”
江舜诚的年岁瞧上去比宇文诲还稍微年长几岁,他是三朝元老,许是认识此人也不定,他面露沉思,在记忆里寻觅着关于宇文诲的点滴,“德宗皇帝在世时,甚是宠爱靖王,那时候几乎满朝文武都以为,德宗必立靖王为太子。德宗皇帝一生,并未立后,在他登基之前,嫡妃便已仙逝。
靖王之母乃是德宗皇帝的淑妃,先帝是贵妃所出,二人的身份、权势当时在朝中都是同等。靖王生得风度翩翩,俊郎不凡,又才华横溢,诗词歌赋无一不精,在众多皇子里是最有才华的一个,就连德宗皇帝亦多有夸赞,赞他有曹植之才。”
这些事,素妍也是知道的。
江舜诚道:“我记得,建德三十四年,靖王与先帝争夺嫡位,互不相让。建德三十四年二月,德宗皇帝身染恶疾,昏迷数日,先帝侍疾,靖王欲行不轨,佩剑带着数百侍卫闯入深宫,不想那时,德宗皇帝突然醒来,贵妃直斥靖王意图杀父犯上,靖王百口莫辩,举剑自刎畏罪自杀。德宗皇帝龙颜大怒,赐下鸩酒赏靖王姬妾子女全尸。淑妃闻讯,前来求情,不为德宗皇帝所动,淑妃便当场撞死在殿柱之上……”
这是正史记载的故事。
但素妍却知道另一个真相。
靖王宇文诲并没有死,而是活了下来,还活到了今日,活得比先帝更为长寿。
“靖王宇文诲才高八斗,确有状元之才,只可惜权欲太重。他生前,最喜结交朋友。性子豪爽,这也德宗皇帝说他性似曹植之故。靖王府内。时常歌舞昇平,人来客往。那时候但凡北齐有些名气的文人雅士,都以与靖王交好为荣。不仅是靖王府,当年在皇城南郊,还有一座岁寒别苑,风景雅致,是靖王特意花巨资打造。”
宇文琰沉吟着“岁寒别苑”,扭头道:“这座别苑倒没听说,我倒知道先帝曾赏赐乾明太子一处养身别苑,取名‘修园’。小时候父王带我去过。花厅上挂着一幅大字,每回去,父王都夸说字写得好,上面写的乃是‘谆谆教诲’四个大字。”
谆谆教诲……
先帝的名讳便是“宇文谆”,而靖王唤作“宇文诲”,他们的名字是从这里来的?
寻常人家谁怀将先帝的名讳之字挂在家里,亦只别样的地方。
宇文琰道:“乾明太子仙逝后,修园一直都在,早前太后和皇上住在吴王府。每年都去修园住一阵子,短则三两天,长则两三月。皇上登基后,从宫里挑了二十名老宫娥、太监入修园看守。”
修园。定然是曾经的岁寒别苑。
素妍心目中的附庸山人是一个不拘于形式,不拘于俗礼,向往自由的人。只是他很喜欢酒,对酒有一种特别的嗜好与偏爱。
江舜诚肯定地道:“修园确实就是昔日的岁寒别苑。靖王是个雅人。他有位侧妃,姓税名寒。人如其名,是靖王府众多姬妾里最美丽、最有风情的女子,不仅长得美,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当时文人送雅号‘梅妃’。靖王正妃雍容华贵,乃是世家名门罗家的小姐。他有妻妾十二人,每一个都是绝世美人,每一个又都有别样的雅号,笑意盈人迎春夫人、娇俏动人杏夫人、桃夫人,又有开朗多姿蔷薇夫人……”
一月迎春美人,二月杏美人,三月桃美人……
这些绰号,不正是素妍《百花图》在晚上显现的美人么。
宇文琰听到此处,整个惊得目瞪口呆,“岳父的意思是说……说附庸山人是……”
素妍款款回眸,带着几许责备。
宇文琰能猜出来,江舜诚也能猜出来。
“又有德宗皇帝的莲嫔之长姐,与莲嫔有着八分神似,亦得了莲夫人的雅号。”
莲嫔,不正是左肩王府老王爷宇文谦的生母么?
历史总以正史为准,而靖王在正史里早死,谁能想到,他却一直活着。
素妍面色凝重,明白了那十二位美人的喻意,她们是靖王的十二位妻妾,她们个个都有着绝然不同的风姿。
江舜诚道:“当时德宗皇帝震怒,下旨赐下鸩毒,要靖王府十二位妻妾尽数赔葬,就连靖王的五个儿女也未幸免于难。那时,我记得靖王儿女里最长的乃是桃姬所生的庶长子,大约十二三岁模样,最小的是尚在襁褓之中的三郡主。大郡主闺字鸣凤,当年亦有十来岁,是最受宠爱的梅夫人所生。”
素妍明白了其间用意,道:“爹在府里用了午膳再回去吧?”
江舜诚同意了。
宇文琰唤了小安子来,让他到大厨房传话加菜。
江舜诚道:“附庸山人到皇城了?”
素妍道:“我只想绘《百花图》,可没想再弄什么玄机,那十二位在晚上现于画中的美人,不是我画的。”
宇文琰也觉得奇怪,素妍绘画很认真,通常要在一边习练过,直至满意才会下手重绘,她的花鸟以细腻逼真又有风情闻名。“韩国梁今儿早朝后就把《百花图》献给皇上了,听说皇上很是高兴,封他做了个弘化将军,让他前往徐州,助杨元帅平叛。”
献了画,表明忠心,更难得的是,这画可是花了天价才买下的。
江舜诚对这样的人不屑一顿,早前还就是个会武功的,没想溜须拍马的功夫倒做得到家。
宇文琰当着闻趣般地道:“这家伙心思别样,挑了个韩氏族里的美人献上去。皇上第一眼没看画,倒是瞧上美人了,一入宫就封了美人。”(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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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8 回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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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国柱在刑部大牢招认的一切,恐怕让韩氏一族吓得魂飞魄散,现在他们还不得聚在一起想对策。
江舜诚笑微微地看着宇文琰,听他在那儿骂骂咧咧地道:“韩家这回花了大手笔,听说在族里挑了三位美人,最美的献给皇上,又一个送与雷嘏为姬妾,韩国梁的庶长女许给了顾大人的嫡长子为贵妾。”
又送《百花图》,又送名画,当真费了不少的心思。
韩家如今小心翼翼,刑部大牢还关着韩国柱一家呢,这个时候,他们是谁也不敢得罪。昨儿与雷家大管家抢画,只怕雷家大管家一回去,就会告诉雷嘏。雷家出了个华妃,如今正在盛宠上,不是韩家能够得罪的。要是这韩美人也做了娘娘,韩家才敢吐气扬眉。
江舜诚在左肩王府用了午膳,与宇文琰说了一阵话。
“妍儿,抽空去朱宅瞧瞧你朱先生,天下第一藏今已建成,我们江家捐了不少好书,朱先生的大半好书也得捐进去了。朱先生说,四月初就要离开皇城云游四海,且去探探他。”
此间忆起,虽同在皇城,她好久没见到朱武先生了,而今做了妻子,成了母亲,整日呆在府里,就为着自己的小家转。
素妍答道:“好,明儿就过去。回头让白芷到我娘那儿讨几坛上好的果子酒、百花酒来,正借花献佛。”
江舜诚笑了几声。起身道:“为父也该回去了,有事捎句话来。”
“是。”
素妍欠身行礼。宇文琰热情地将江舜诚送到二门,看他乘轿离去。
回来时。素妍正坐在书案前,拿了本字帖正在发呆,“附庸山人的十二美人,究竟是什么样的?我真想知道。”
宇文琰摆手斥去白燕,从身后一把圈抱住素妍,用极低的声音道:“妍儿,附庸山人正是宇文诲?他不是死了吗?如今还活着?”
素妍做了噤语的手势,“好了!附庸前辈轻易不入世,他既下山。定有大事。今天晚上,你陪我去趟修园,我想见见他。”
宇文琰应了一声,在她脸上香了一口,“晚上有活,我先睡会儿。”
素妍含着笑,这才凝看着手里的字帖。
白燕禀道:“王妃,青霞郡主带着郡马回门了。老敬妃正在静苑花厅上陪他们说话,请你过去。”
宇文琰立时从床上翻上身来。扱着拖鞋。
“耀东百日宴都请不动,如今倒回来了。只怕没这么好心,韩国柱下了诏狱,招出那么多的东西。这是怕惹火上身,来套近乎了!”
他不紧不慢地说出,声音低沉。却是一针见血的说出关键。
宇文琰此刻一脸不悦,想到青霞算计他们的事。“妍儿,不想去就别去了。那种人懒得理。自打叶姨娘去了卫州,连紫霞也不上门了。上回出宫遇见叶浩,竟似没瞧见我一般。他不理我,本王还懒得理他呢。”
素妍伸手轻拍着他的脸颊,像哄骗着孩子,“婆母还不想应付他们呢,我不去,总不晾了客人,好歹人家来拜访,我也得做做主人家的样子。”
宇文琰现下是连应付的心思都没了,“可要我陪你去?真不想去就别去了,让丫头们应付着就行。”
素妍吃吃笑了起来,“你也累了,先去歇着吧。这种事原就是我们女人该做的。我应付得来。”
宇文琰捧着素妍的手,仿佛素妍不是会客,而是要上刑场或是与人打架一般,“要是青霞给你难堪,你不需忍着,我可不想你受委屈,我算是看透了,她和紫霞两个就会欺软怕硬,两个都是一样的刁蛮任性,青霞到底是小的,你是长嫂,训骂两句旁人也不会说什么。”
素妍拍着他的手,“好了!我知道了!”
什么时候,他竟变成这般啰嗦了。
素妍整了整衣衫,看着菱纹镜里的女子,还算得体,素雅高贵。
静苑花厅上,青霞一进来就灿烂如花地笑着,凌薇满心戒备地抱着耀东,想到叶氏姑侄二人在襁褓上扎绣花针,心里就一阵后怕,这可是她的宝贝孙子,再敢在她眼皮底下伤人,她找人拼命。
乔嬷嬷侍立一边,这些日子帮衬着凌薇打理府邸,主仆二人都越发得心应手,凌薇也忙乱一阵,如今倒颇有打理内宅的经验、心得。
乔嬷嬷笑对牛奶娘道:“瞧世子的样子,许是要午睡了,带他下去哄觉。”
两个专门服侍耀东的大丫头也明了,牛奶娘接了耀东,耀东不悦地“咔”了两声,一副要哭的样子。
青霞瞧着耀东那白白胖胖的模样,一双乌黑的眸子正好奇地打量着她和韩绍。伸手笑道:“来,让二姑母抱抱!”
凌薇笑道:“这孩子认生。如今就是他爹都不让抱,一抱就哭,跟有人掐他一样。每日醒来,非得让我抱上大半个时辰不可,直得他新鲜了,才肯换人抱他。”
青霞知凌薇不肯,垂下眼帘。
凌薇道:“带世子下去午睡。”捧了茶盏,尝了一口,“王妃孝顺,亲自采了花给我做的蜂蜜百花茶,吃着倒是香的,又爽口,又润肺。”
叶氏处处挑素妍的不是,她是亲婆母,自然得帮着素妍说好话,素妍是贤惠的、更是好的,分明就是叶氏刁钻不懂事。
乔嬷嬷接过话,“上回老敬妃赏老奴一小罐,这一吃完,连咳疾都好了。”
韩绍浑身不自在,青霞竟有些插不上嘴,就听凌薇与乔嬷嬷两个一唱一和地说蜂蜜百花茶的事。
“老敬妃,庄子上我有个好姐妹,也有咳疾的老毛病,正想跟你老讨个恩典,现帮她要上一罐,让她也吃吃,兴许这咳疾也好了。”
凌薇用手指点着乔嬷嬷,“你倒是个不客气的,我这儿倒有了一罐子,回头让穿针给你装一小罐。这有病还得看郎中,告诉你的好姐妹早些治病。”
乔嬷嬷谢了凌薇赏赐。
院门外,传来一个孩子的叫声,稚嫩的,嚅嚅的,“敬妃姥姥!敬妃姥姥……”
苦儿穿着合体的深蓝色袍子,头上裹着同色的纶巾,粉雕玉琢一般,一路小跑着进了花厅。
韩绍本觉无趣,可为了威远候府的平安,硬是被韩太太、韩大爷逼着来左肩王府走亲戚,原觉难熬得很,这会儿突然冒出个小孩子,瞧着有些眼熟,似在哪里见过。
同来的丫头一脸惊诧,与嬷嬷道:“咦!这小孩子真好玩,与我家二爷长得好像。”
一语点中梦中人,韩绍看着苦儿那小小的脸蛋,一样的眉眼,一样的五官,可不与他有八分神似么,就像是一个缩小版的自己。
这会儿,苦儿腻在凌薇怀里,拿了几枚饯果,正往凌薇嘴里塞。
苦儿稚气十足,就连那瞅人的动作,都如同是照着韩绍的模子刻出来的。“敬妃姥姥,姥姥教我背诗了,我会背《春眠》,姥姥给了我一袋好吃的。”他很是好奇地看着韩绍,韩绍也一脸怪异地看着苦儿。
青霞这会儿也来了兴趣,怎么冒出个三四岁的孩子,和她丈夫长得像?
凌薇搂着苦儿,“姥姥不吃,你留着自个吃吧。”她一脸宠溺地道,“这是我姐姐的外孙儿,小字苦儿,姓辛,名硕,这名是王爷给取的,说是辛苦努力了,自有硕果累累的收获。”
青霞一听这姓氏,八杆子打不着,原是满脸惊疑的脸,顿时如烟消云散一般,“这孩子还真可爱!”
苦儿歪着头,扫了一眼,“耀东弟弟呢?”
凌薇道:“这个时候他得午睡了,可不许去吵他。待他醒了,你再和他玩。”
素妍进了内院门,与凌薇行了礼,脸上带着浅浅的笑,笑得应付而略显有些淡然。
苦儿奔近素妍,从胸前挂着的零食小布袋里掏了几枚饯果,“王妃,你吃饯果!姥姥赏我的,说我今儿的诗背得好。”
素妍伸手,拿了一枚,含在嘴里,“不错,挺好吃的。你娘呢?”
苦儿道:“吃过午饭就出去了。娘说店里生意好,她得去帮忙。”
素妍坐在贵妃椅上,瞧苦儿的样子,来到王府后又长了一截,早前不像是三四岁的孩子,如今越发长得白胖,倒有些像三四岁的个头。
新梦小筑的大丫头跑得气喘吁吁的,“我的小祖宗,一转眼就没人了,竟跑这儿来了。今儿晌午天气好,太太正要给洗澡呢,浴汤都备好了,却不见了人。”抱了苦儿就走,苦儿想说什么,大丫头大眼睛一瞪,苦儿垂下头。
大丫头道:“不是与你说了,待洗了澡才出来玩,你倒先跑了。整日的乱跑,浑身又脏又臭……”
青霞打了个手势,陪嫁丫头捧过几个盒子。
她取了其间的一个,双手奉到凌薇面前,“这是给凌姨娘备的礼物,还请凌姨娘收下。”
凌薇笑着收下了,为什么不收,素妍不还拿了几千两银了佛珠给韩家做寿礼呢。
叶氏被贬为奉侍,照理,青霞已经遵她一声“凌母妃”,可青霞却唤“凌姨娘”,当她自个是正妃生的呢。
青霞又取了个盒子,“这是给王妃嫂嫂的礼物。”
素妍笑着:“回来就好,何必这般破费。”
青霞答:“这是应该的。”(未完待续。。)
849 别有用心
凌薇有礼物,之前应付的笑里,多了一份灿烂,倒不是她稀罕这些,而是觉得既是亲戚,就该礼上往来。此刻歪头打量着青霞的肚子,“青霞嫁入韩家也有一年,可有喜讯了?要是有了喜,早早派人说一声,我和王妃也好替孩子备好衣衫等物,孩子的‘满月宴’可少不了舅家人。”
她这话倒是真诚的,虽然她不喜欢紫霞、青霞,但面子上的工夫还是得做。青霞若是生第一个孩子,满月宴那日,娘家还得给孩子准备吃穿之物。
青霞此刻窘得满脸通红,不知怎么回事,韩绍待她虽然冷淡些,可夫妻也同床共室,她就是没怀上。
韩绍还在想着刚才那个与自己长相似的孩子,瞧着就像他小时候,瞧样子是凌敬妃娘家亲戚的孩子,如今住在左肩王府。
韩绍见青霞答不上话,道:“我们还年轻,去岁怀不上,今年幸许就有了。”
凌薇点头道:“儿女大了,嫁娶成亲,可不就指望早些添丁进口。我们家妍儿是个争气的,过门一年就添了个大胖小子,哎唷,每日瞧着耀东,我再忙都觉得欢心。你们趁着年轻,可得多生几个。”
青霞满心的懊恼,又不是她亲娘,居然用一个高高的婆母语调与她说话。不就是生儿子,只要是女人,谁不会生,跟八辈儿没见过孙子似的。江素妍是什么人,她还不知道,就是个小心眼、小肚肌肠的。这会子倒把她夸上天了?也对,她就该夸着嘛。要不是江素妍,凌氏还在尼姑庵受苦呢。查了这许久。一点有用的线索都没有,只打听到她早前原是大火中烧坏了脸,也是江素妍请了郎中给她治好。
对于凌氏来说,江素妍不仅是她的儿媳,也是她的恩人。
韩绍赔了个笑脸。
素妍想到去岁恩科的事,“韩妹夫如今在哪儿高就?”
青霞正在心里暗骂,一听这话,立时就乐了,含羞带笑地道:“虽是中了三榜。只得了候补知县的缺,至今还没谋上差事。”
为这事,紫霞没少拿青霞打趣,“他是长得好有才华的,哼!怎的现在还闲赋在家,我家叶浩是不如他,好歹每月是拿俸禄的,有银子拿回来。”
气得青霞没骂人,同母姐妹。居然也有说这种风凉话的。
紫霞处处都要与她比,与她比儿女,与她比丈夫,与她比婆家。还拿丈夫和儿女的事与她说。
韩绍面露愧色,尤其是在江素妍面前,越发显得拘谨而不敢说话。素妍在他眼里可不是寻常女子,这是深谙人情世故。饱读诗书,又精于书法丹青的。
素妍道:“历来。三甲、二榜成绩极好的会一早安排,后面的人都得打点关系,你们这般坐等可不是法子。”
韩绍见提到正题上,原本难受的表情有了些暖意,眸光熠熠,语调温和地道:“不瞒王妃,而今韩家这个样子,便是父兄都得小心翼翼,我和青霞又哪敢打点关系。”
素妍可不想揽上这些事,“你还年轻,慢慢来,总会有机会。”
丈夫有本事,才是她做妻子的能耐,就是宴会时也能被人高看几眼。
青霞一听这话,这分明就是一推千万里,不愿过问了,当下着急了,“我待字闺中时,嫂嫂待我最亲厚。还请嫂嫂看在我与哥哥是亲兄妹的情分上,好歹帮帮忙。”
全然不提在嫁妆事上有过,那件事她有错,可宇文琰夫妇也有错,背着她动了手脚,最好的法子,就是谁也不提那事。
可每每想起,青霞咽喉如鱼刺在喉,浑身都不自在。
青霞也听紫霞说了,叶浩能在衙上谋上差使,是素妍托了娘家父兄帮的忙,虽然叶浩读书不成,做了个八品小吏,听说倒也干得像模像样,如今在他们夫妻面前说话,满嘴的官腔,不晓得的,还以为他当了多大的官。
凌薇轻叹一声,“阿琰倒是认识金吾卫、监门卫、千牛卫的人,这些地方,倒也易进,阿琰保了徐大爷进了监门卫,如今是中郎将,从五品的武官。”
她的意思是,韩绍是文官,哪能去武将处任职。
没想,韩绍双眼闪光,竟似动了心,道:“威远候府祖上便是武将,我父兄都是有些官职的。若能去监门卫、千牛卫,我倒乐意,或为武官,或做文职小吏,我都愿意!”
青霞颇不敢相信,他竟是连侍卫都愿意去了。
凌薇有些想打自己的嘴巴,干嘛提徐成熙的事,是,如果没有宇文琰帮忙,徐成熙哪能进监门卫。“韩郡马会武功么?”
韩绍抱拳道:“学过几年武功,只是长大后用得少,没在人前露过武功。”
这三卫都是武将的地方,可三卫的参军,有大半都是文臣,又有录事、史、掌固等几乎也是文臣担任职务。
再说这监门卫,韩绍也知道,并不如金吾卫那般,是要求个个武功高强的,监门卫主要负责诸门禁卫及门籍。文武官九品以上,每月送籍或引驾仗及监门卫,监门卫负责帐报内门。凡朝参、奏事、待诏官及繖扇仪仗出入者,阅其数。以物货器用入宫者,有籍有傍。左监门将军判入,右监门将军判出,月一易其籍。
简而言之:就是负责宫庭进出的侍卫,但凡有出入的,只要严格把关,认真检查,通常也出不了什么大秕漏。
韩绍此刻颇是心动,徐成熙他是听说过的,靖南候因早前参入到宁王党的案子,而徐成熙而娶了宁王宇文珉的次女为正妻,因着宁王失势被贬为庶人,徐家也被削爵成了寻常百姓。韩绍心想,既然徐成熙能做监门卫中郎将,他也能行。
他又道:“进不了监门卫,去千牛卫也成,虽文人武用,倒也使得。”
青霞一脸错愕,他是疯了不成,好歹他也是饱读诗书的,这会子,竟要往十六卫里钻的。
千牛卫,专掌侍卫及供御兵仗。一句话,就是掌管侍卫佩用武器,皇上所使兵仗的地方。这也是清闲差使,几乎没有什么大事。
素妍见凌薇一脸诧色,她估计没想韩绍会乐意,立时笑道:“韩妹夫可别应得太早,回头还是与青霞好好商议。这些地方若是进去了,多是得干好多年的,而且你也知道,十六卫不比旁的衙门,就说王爷,一当差就得六日,白天晚上都得呆在金吾卫,也怪辛苦的。但凡十六卫,也是这状况,可比做文职官吏辛苦得多。”
去了正好!
韩绍想到青霞动不动就似高高在上教训人的语调,心里烦得紧。再则,这些日子韩家因韩国柱的案子,个个都如受惊的老鼠,忙着自保,想着如何保命。
而这些,都是他极不喜欢的。
韩绍道:“回王妃,我愿意。但凡是当差,哪有不辛苦的。”
青霞扯了扯嘴角,气得面容煞白,怎都不许她商量一下,就要往侍卫衙门跑。宇文琰在皇帝面前可是能说上话的,又与各卫的人熟,那些大将军、将军都与他有交情,要真是把韩绍弄进三卫,她这不是守了活寡。
她提高嗓门,急切而肯定地道:“我不同意!”
韩绍愣了一下,三卫挺好,他也愿意去,可比在各部院呆在好多了。
青霞不管韩绍的眼光,急得望着素妍,“嫂嫂,他是在韩家被大哥、大嫂笑话了着急,堂堂七尺男儿,得了个候补知县,但凡是候补,天晓得何年何月能落到头上,如今又静不下心好好读书,只怕下回也不能再考了。嫂嫂,千万别听他的!我倒觉着,要是能谋个和叶姐夫一样的差使倒也不错。”
徐成熙去监门卫才多久,如今就是从五品中郎将。叶浩不过是正八品的小吏,这在各部这样的人不知道有几何。
韩绍见青霞自曝家丑,心下震怒,道:“大哥、大嫂何时笑话我了?你切莫乱说。”
青霞咄咄逼人,半分不肯让步,“他们若没笑话你,你为何突然就说要监门卫、千牛卫,那些地方是你能去的么?就你那两三下武功,我还不知道。”
韩绍到底是男人,又是世家男子,此刻一张脸憋得通红,想要反驳几句,可又是左肩王府,咬着嘴唇,忍了又忍。
凌薇道:“你们夫妻商量妥当。这回,是听你们谁的主意?回家后慢慢商议,有了结果,两夫妻约了再来说。可不能为了给韩郡马谋差使的事,让你们夫妻生了芥蒂。”
青霞也不是个温顺的,半分不肯相让,当着素妍与凌薇的面,给韩绍一个下不来。
韩绍又是世家公子,最爱面子,此刻被青霞说得有些懊恼,她说的那些话,分明就是说他与兄嫂关系不睦,又说他武功不好,哪有在人前这样指责婆家和丈夫的。
青霞副强硬姿态,“凌姨娘,还商量什么呀?他得听我的,去部院做笔帖式,便是翰林院的检讨、编修都是成的,要是这些都谋不上,谋个八品笔帖式也使得。”
他好歹考中三榜,总比叶浩要强许多,但凡他有能耐,还不能比叶浩升得快。
凌薇愣了又愣,目光扫过素妍,“听听二郡主的话,说得倒也轻巧。这朝廷、衙门也好,还是三卫也好,可都是皇上的。”(未完待续。。)
850 拌嘴
青霞此刻一脸不屑,“哥哥、嫂嫂的本事,我自是知道的。做武官,哥哥能帮上忙。要做文官,可不得嫂嫂搭手么?我家韩绍,可不比大姐夫强了十倍去,大姐夫都能去吏部,韩绍为甚就不能去?”
韩绍再也听不下去了,抱拳起身,对凌薇与素妍深深一揖,“老敬妃、王妃,在下告辞了!”
凌薇道:“再坐会儿吧,这才呆多久呀?”
韩绍满是辛酸样,又是一揖,不说多话,扭头出了花厅。
青霞顿时跳了起来,追出内院门,“韩绍,你给我站住!你这是什么意思?啊!当着我娘家人的面,直接给我下不了台,你爱面子,我也是爱面子的!”
韩绍回头瞪了一眼,沉默无声,出了静苑大门。
凌薇愣愣地看着素妍,“这位二郡马倒真有意思,说翻脸就翻脸,要谋差使,好歹夫妻俩得商议好了!”
青霞又追出院门,站在韩绍后面,挥着双臂,“我告诉你,给我甩脸子,这一回,你不来接我赔礼,我还不回去。哼!今儿是谁拉着我回娘家的,你倒给我脸色瞧……”
韩绍不知道她后来又说了什么,总之,对于青霞今儿当着凌敬妃和素妍给他唱对台戏的事,他觉得很恼火,如果是慧娘……
对,若是慧娘,总是以他为先,得顾全他的面子。
可青霞,只想着她自个,全然不顾他的感受。
他去三卫怎了。徐成熙的武功也算不得多好,当年徐成熙还和韩纶比试过呢。是韩纶的手下败将。徐成熙能去监门卫,他为什么不能去。虽是文臣,入了武职,以他的能耐,还不能比徐成熙混得好。
青霞叫骂了一阵,见韩绍闷头离去,心头的怒火乱窜,扭头回了静苑花厅,哭丧着脸道:“嫂嫂,我不回去了。我一心为他好,他倒与我闹上了。我要在娘家住些日子,你且与我安排住处吧。”
凌薇道:“兰若苑倒也清静,你去那边住。早前的衣物用大箱子装着,回头就让丫头们送去。”她与左右使了个眼色,乔嬷嬷唤了大丫头来,领青霞去兰若苑了。
青霞想住畅意阁,可凌薇正重新拾掇了一番,要留着给娘家两个侄女住。和容苑得留给姚妃。只得将兰若苑留给青霞。
她正在气头上,只要留在娘家住几日,哪管住哪儿,再则现下。也不是她使性子的时候。如果不坚持她的选择,韩绍就得去三卫任职,六天不回家中。她岂不是六天都瞧不见他。对于男人,就不能让她消失在视野。天晓得他会惹出什么事来。
青霞就想死死地盯着韩绍!
估摸着青霞主仆走远了,凌薇才低声问:“你真想帮韩郡马谋差使?”
素妍勾唇一笑。“若青霞和韩郡马商议好了,决定去各部院谋差使,旁人也是要帮的,求了我爹,总能帮上一二,再则叶郡马无甚文才的都能干得不错,韩郡也马干好。”
凌薇在心里转了一圈,笑道:“替你二表哥上上心,二十多岁没寻上好亲,还在地方做知县呢,生得一表人才,可不让你舅舅、舅母烦心着么。”
凌老爷可不急,反正凌大爷给他们老凌家添了三个孙儿、孙女,人家只想给凌二爷寻位更好的女子。
素妍道:“凌二表哥在任上都快一年了,满了三年,就能由吏部考核,如今调回皇城,可有些不划算。”
凌薇眨着眼睛,对于官场的事,她是一窃不通,就连打理府邸,也是硬着头皮学的,还有辛氏从旁协助,又有乔嬷嬷、青嬷嬷、大管家的女人、二管家等人帮忙,才算是能应付了。“这有……什么说法吗?”
“三年期满,吏部考评,要是得了上上之评,就得提拔两级,若是上评,提拔一级,若是中上、中中算是做得称职,要是下,别说提,能保住官位就不错了。我听阿琰和舅舅说过二表哥,瞧着是个知事能干的,现在调到皇城,岂不可惜了么?许多人就愿外任,外任提拔的机会多。我觉这事婆母还是与舅舅、二表哥商议才好,莫要私拿了主意,好歹是二表哥的事,得他满意才算圆满。”
婆媳俩正说话,小安子提着裙子进来,哈着腰道:“王妃,王爷问他早前看的那本兵法搁哪儿了?这会子,怎么也寻不着。”
就他那几本兵法,一直搁在原来的地方,怎就寻不着了。
凌薇道:“你且过去帮她寻了。”
素妍应声,随了小安子回琴瑟堂。
宇文琰坐在小书房的小榻上,翘着二郎腿,正剥松籽吃,一边坐着白芷、紫鹊,一副大少爷模样,两个丫头剥了直往小碟里丢,他抓几颗就往空中抛,然后摇着脑袋接松籽。
素妍瞧着,白芷正要唤,她做了噤声的动作,走到书案,拿着笔挥了一幅画。
紫鹊好奇地抬头一望,立时就笑了起来。
宇文琰抬头见她站在书案前,“你去得也太久了,我一觉醒了也没回来。”
“你这一觉睡得太短了些,不过大半个时辰,耀东午睡还没醒来,你倒先醒了。他倒是准时得很,不足半个时辰,是万不会醒的。”
只是,不知道耀东是何时睡着的。
素妍拿了画递给宇文琰,纸上绘的是一只斑点小狗,自叼着一根骨头,又想接一只丢来的肉块,“你……”
“怎样,够像你刚才的样子吧。活脱脱就是这小花狗儿!”
白芷与紫鹊抿嘴笑着退出书房。
宇文琰一把扯住素妍,稍一用力,她就跌在他的怀里,“你敢骂我?”
“早前提亲,我爹娘怎么也不乐意,敢情你刚才那痞子样被我爹瞧见过。”
“你还骂我?”
他一低头,狠狠地吻上她的唇,她抬臂挣扎着,他发狠似地道:“让你再骂!你敢骂我,我就堵你的嘴。”
用这样的方式堵嘴!
素妍用手推开宇文琰,双眼含恨,“大白日的,也不怕被人瞧见笑话。”
“你可没见那两个丫头见着你的画,笑成什么模样了?”
“那也怪你没个正形,躺在榻上摇头晃脑的吃松籽,可不与这小狗一样么?”
宇文琰靠近两步,素妍却退了四五步:“你叫我回来做甚?”
他步步逼近,目光停留在甘美的朱唇上,每次凝视,都似在邀他一尝,百尝不厌。嘴上说的又是旁的话,这让气氛变得有暧昧不明,“与韩绍、青霞有甚话说的,应付几句就行了,我与他们说话都觉烦着呢,你且不更烦。”
素妍道:“青霞也是你妹妹。”
“他可没拿我当哥哥呢,一门心思的算计。她不敬我,我也不必给他好脸色,该给的我也都给了,往后大家各过各的日子。”
宇文琰想到过往,想到叶氏做的那些事,尤其是叶氏让叶海月给素妍下药……曾以为,他是叶氏的儿子,他有一个世间最温暖的家,那些美好的点滴,都只是一场梦,外表看左肩王妃夫妻和睦、母子情深,实则不堪一击,雷电一击,风雨一袭,竟碎得齑粉一般,将他心头曾经的美好化为乌有,余下的只有心头淡淡的痛,深深的伤。
只有将叶氏母女都视作不相干的人,他的心头方才好些。
素妍坐在书案前,他知她不喜与人应付,只要用计将她骗回来,给他找书,凌薇总不好留着素妍。
她将青霞和韩绍发生争执的事细细地讲了一遍。
宇文琰冷笑了两声,“真是有趣,他们俩都是被惯坏的。我可听说,韩氏夫妇疼韩绍可比韩纶还要过,韩绍打小长得韩纶漂亮,又得韩太太之心,哪会让着青霞,韩绍可不是叶浩呢。”
宇文琰要坐,素妍让他,他径直坐上,指着自己的大腿,素妍眉眼弯弯,坐在他的腿上,拿了笔,从抽里取了字帖,一笔一划地临摹起来。
“有件事忘了与你说,上回入宫,遇到叶海虹了,瞧她说得怪可怜,好不容易怀上龙脉,竟莫名落了胎。听说储秀宫那边争斗得厉害。求我设法把她调到雅嫔宫里去。”
宇文琰一提到叶家人,始终如一地露出几分厌恶,“你帮她做甚?”
素妍低声道:“你可记得我爹说过,靖王最宠爱的梅妃曾育有一女,靖王府落难时,那孩子有十来岁的模样,而今过了近三十年……”
她不会无缘无故的提这事。
宇文琰看着她写的字,比从前更多了一份刚劲,下笔刚劲,偏字体又我了温婉流畅,与以前相比,能瞧着是女子的字体。
“叶海虹的生母,是叶家大房的大姨娘,她的闺字唤作鸣凤。”
宇文琰惊得呆愣,压低嗓门,“你是说冯大姨娘所生的叶沛、叶海虹兄妹,身体里都有皇家血脉?”
素妍点了点头,“冯大姨娘是靖王与梅妃的女儿。其间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我从西北回鬼谷后,得遇附庸前辈,他曾托我照拂冯大姨娘母子一二。我瞧得出来,这么多年,前辈还挂念着他们。”
堂堂皇家的金枝玉叶,尊贵郡主,却沦落民间,最后被叶家大房的老爷瞧中,强占为妾,这心里许也是苦的。靖王府出事时,鸣凤郡主已有九岁,那时候的她是完全记事的。但素妍曾就这事试探性地要胁叶氏,看叶氏害怕的样子,她也是知道的。(未完待续。。)
851 十二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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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琰道:“我曾派人调查过此事。叶大老爷、叶奉侍都知晓冯大姨娘的身分,当年叶大老爷欲强纳为妾,情急之下,冯大姨娘说出了身份,想借此吓退叶大老爷,没想叶大老爷色性大发,居然在冯家偏厅里强占了冯大姨娘,迫得她不得不为侍妾。
冯大姨娘在她乳母冯家长大,冯家虽不是大富大贵之家,家有良田数十亩,又有乳爹温良敦厚,更有乳兄待她情同亲妹,日子倒也过得去。”
如今想来,冯鸣凤当真是个苦命的女子,虽有金枝玉叶身,却是侍妾卑贱命,被叶家大太太讥讽着,被叶大老爷欺凌,更看透叶家姬妾间的争斗。
叶海虹因长得貌美,像了冯鸣凤,不,应该说她长得像了曾经的梅妃,这让叶家拿她当获得荣华的棋子送入宫闱。
宇文琰吐了口气,“你帮她是应该的。”
“当时,我亦与她说了,我帮她是看在她母亲的情面上。”素妍面容沉静,她的五官虽不是世间绝色,可她有一双最灵动的眸子,明亮得能照出人心,“附庸前辈于我也算是先生、师父。明儿你下朝回来,陪我去瞧瞧先生。”
宇文琰挠了挠头,“先生念着他的得意学生唐观,要去琼州探望唐观呢。”
日子过得还真快,唐观离开皇城已快一年了。
夫妻二人说了一阵话,彼此都困乏了。回了床上午睡,一觉醒来。已是黄昏,是被奶娘带耀东来的声音给吵醒的。
凌薇忙着打点府里的事务。只得遣了奶娘带耀东过来让素妍抱。
素妍抱了耀东,耀东审视着素妍的脸,一下就扑了过来,抱着她的脸就啃,直咬得满嘴口水,“瞧瞧这孩子像了谁,这才多大,怎学会啃人了。”
一定是宇文琰!
想到当年,她还是**岁的女娃。居然见她就亲,现下想来,素妍还觉得可恶呢。吓得她在山上时,就怕遇见他,要是再被他亲,她成什么了?她是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远远儿避开。
月光熹微,脉脉印上窗纱,树影摇曳之下。更添无数银纹。
卷帘被无声息地揭起,一人着玄色如黑的劲装,静默地站在已经灭了烛火的御书房内,满室静谧。珐琅掐丝铜炉中香屑未熄,仍有轻烟袅袅,龙涎香的芬芳混着药草味道。熏染得人心神宁和。
大总管转身欲要点灯,男子轻声道:“暗些好赏画!”
大总管整个停凝了下来。扭头看着白日一片百花盛开的画作,到了晚上。竟化成了一个个风姿卓越的美人图,那盈盈光亮,勾勒着绝世美人的风姿,她们一个个跃然于纸,或映着身后的迎春花,手捧茶盏,含笑微微;或倚坐在盛放桃杏的树下翩翩起舞;更有甚者,冲天而飞,一个个的美人,都似不是人间女子,而是误入凡尘的仙子。
大总管扫过一幅幅在暗夜里的似能起舞唱歌的美人,惊得目瞪口呆,“皇上……这……这安西郡主难不成真是仙子下凡不成?”
新皇沉默不语,终于,目光停留在第十二位美人图上,但见上面有着盈光的字体,刚劲有力,龙飞凤舞地写着“十二美人图”,署名处清晰地落着半似篆体,半似狂草的别样字体“附庸山人”四字。
大总管只辩出“十二美人图”五字,怎么也辩不出另外几字,歪头看了半晌,“皇上,那是题跋么?”
新皇握着拳头,十二美人,他依稀听人说过,靖王宇文诲一生有十二个女人,有出身高贵的世家贵女,有风姿卓绝的风尘艺妓,亦有来自江南水乡的出名绝色,当时,但凡是天下人,哪个不羡慕他府里的十二美人,她们或是他的正妃、侧妃,或是他的侍妾。
十二个女人,个个都是自愿跟了他。
他们有仰慕他才情的,有爱慕他绝世容貌的,还有真心喜欢他带来的富贵荣华,每一个都是真心跟着他。
宇文诲没有死!
不,难道这附庸山人其实是靖王府的门客。
宇文诲生前极爱结朋交友,他的门客里上至权贵,下至乞丐皆有。
他的声名,远远胜过了先帝,甚至连德宗皇帝都心感不安。
新皇觉得这是一个讯息,但《百花图》原是素妍所绘。“告诉皇后,明晨宣安西郡主入宫。”
无论附庸山人的身份是什么,他都必须弄个清楚,身为帝王,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对自己有威胁的人。
明明是素妍的画,为什么却有附庸山人留下的十二美人图。
此刻,素妍与宇文琰夫妻二人悄悄离府,骑马奔往修园。越过高墙,人在其间显得很是渺小,宇文琰低声道:“这么大的别苑,我们怎么知道他在哪儿?”
素妍跃上一棵大树,将所有院落收入眼底,目光却在一处二层阁楼前停下,瞧着好眼熟,对了,是鬼谷后山的庸居,她在一幅画上看过那阁楼,不同的是,画上有一个手拿梅枝的仕女,难道那女子是梅妃?
素妍觉得,不会是偶然,附庸山人一定是在那时候就想告诉她什么。
她跳下大树,沿着小径,避开两名巡夜的老太监。推开阁楼的门,风卷得帷幔临空乱舞,绸料摩挲的声响单调而重复,这一刻,整座阁楼陷入了死寂。
她提着裙摆,小心翼翼地上了二楼,却见四面绸幔静垂,层层叠叠,遮住了所有的光芒,要不是进到里面,很难发现里面其实点着油灯。案前立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握笔走龙。画上是一个个如花似玉的女子。
附庸山人似一早料到了她的到来,轻声道:“你来了?”
“附庸前辈。你为何在《百花图》加上十二美人?”
“美人如花,花如美人。有花无美人,且不少了乐趣。”
素妍勾唇一笑,“世人还以为是我画的。”
“因有我绘的美人,韩国梁认为物有所值,就连皇帝听说后也龙颜大悦,甚至封他为弘化将军,给了将功赎罪的机会。雷家因没买到画讨好皇帝,至今还引为憾事。”
皇帝得到她的画。只是因为至今对她仍有情。
附庸山人听到低沉的脚步声,神色一凝,“你带人来了?”
“是我夫君,他也是鬼谷宫弟子。”
“哼!”他搁下手中的笔,从怀中掏出半块螭龙纹玉佩,“把这个交给皇帝,代我问他一句,可还记得先帝宇文谆的几大恨事?皇帝小儿若愿见我,你自领他来此。若是不愿,我亦尽力,对得住先帝的托付。”
素妍接过半块玉佩,这是一块上的一半。有不规则的破损。
她欠了欠身,“既是如此,弱水告辞!需要什么。附庸前辈只管吩咐。”
“将鸣凤请到皇城,我想再见她一面。”他自知。鸣凤只是侍妾,言行都受人管束。将手一扬,递了封信来。
素妍收好书信。
宇文琰则是一脸探究地看着附庸山人,他就是宇文诲,瞧上去也人中龙凤,高挑的身材,五十多岁的年纪,两鬓有几根银丝,五官长得精致俊美,皇家的男儿,但凡几分像生母的,都总是这样生得貌美非常,加上他独有的风情,年轻时不知折煞了多少少女芳心。
附庸山人看也没看宇文琰一眼。
素妍道:“我会把话带到。”
附庸山人低头绘画,一侧摆着只茶壶,在他们将要下楼时,一个平静无波的声音道:“宇文琰,真爱一个女子,真心为她就唯她一人。”
宇文琰抱了抱拳,算是应下,这当真是一个奇怪的人,明明一副不理人的样子,却又说出实话。
他出了阁楼,追上素妍,“你真要替他传话?”
“自然,如果我没猜错,有人说先帝和靖王不合,这都是假相。进入阁楼时,你可瞧见那块匾额,上面写着‘谆谆教诲’,这是先帝和靖王的名讳之故。德宗皇帝仙驾多年,这块匾额一直都在。”
谆,是齐惠祖皇帝的名讳;诲,是靖王的名讳。齐德祖皇帝为两位最喜爱的儿子赐下此名,就是要他们手足相望,“谆谆教诲”,有让齐惠祖看护靖王之意,又有让他们相亲相爱之意。
这内里,到底有着世人怎样一个不为人知的真相?
夫妻二人沿着来时的路回到王府。
早前让她打听崔珊的事,如今竟变得有些八卦起来,出门一趟,什么新鲜事都搜回来说。她还是喜欢以前的白芷,话不多,总是安安静静的,说一句就是一句。
许是早上受了她的冷落,今儿白芷的话倒也不多,安安静静地做着针线活。
白芷喜欢出门,尤其喜欢远门,素妍让她去一趟卫州送信,很是欢喜,只是不大喜欢跟一个男子同路。
窦勇一副粗嗓子,“有我护送白芷姑娘,一定会很安全的。”
白芷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他。
素妍道:“不仅是去给叶家大房的冯大姨娘送信,还得给老王爷送银票去,先凑了二百万两银,你得收好,可不要弄丢了。”
这么一大笔钱,素妍居然交给她,这可是对莫大的信任。
白芷立时忘了早上的事,感动地道:“王妃真要交给我?”
“你不正好要去么,另派人去也不是法子,你先带过去,还有封信你一并带给老王爷,该说的话都在这里面了。得开始筹备修码头的事,请老王爷带人选好码头地点,上面是帮忙物色的几个懂晓修码头的匠人名单,让老王爷设法请上两个。”(未完待续。。)
852 借题发挥
从皇城到卫州,这一路倒也太平。
白芷小心翼翼地取了个香囊,将二百万两银票搁到香囊,贴身挂在脖子上,总觉得身上有千斤重担,这么多银票,可不敢丢了,这可是素妍卖画换来的,光是那些画,素妍就花了一年多的时间。
旁人议论着天价字画丹青,却没人知道为了绘好这组画,素妍用了多少心力,多少次夜下细绘,多少回到花园观赏花卉。
当天夜里,白芷和窦勇就出发了。
宇文琰躺在牙床上,手里把玩着半块螭龙纹玉佩,瞧了许久也没瞧出半分不同处,只是半块残玉而已。
素妍还在小书房里,说完了话,习惯性地拿了笔,没练几个字,就听宇文琰道:“我突然忆起,在我小时候,有一回父王曾说在先帝的心里,他的兄弟有两个,一个是父王,还有一个是死去的靖王。当时我很好奇,问他说,靖王不是与皇伯父争夺帝位的人么?可后来,皇伯父再没说话。”
但宇文琰还记得先帝说这话时凝重的神色,眼神繁复,而他与老王爷静立在一边,老王爷是无声地舒了口长气。就似在陪先帝在追忆一段深埋的往事。
被他这些话说的,素妍忆起时辰不早了,关合好门窗,灭了书房的灯烛,这才进了内室。
素妍褪去外袍,正待躺下,宇文琰惊声道:“你说,父王会不会也想见见诲伯父,毕竟先帝离去后。活在世上的叔伯不多了。”
皇族“言”之辈里的叔伯,尤其是活着的屈指可数。而德祖皇帝的儿子就更少了。
她翻了个白眼,他似见了天大的事。“还是莫要自作主张,附庸前辈的为人,我最是明白,他是个不问世事的,更喜欢清静,要是他不喜欢,你带了父王来,万一他不见,这不是平白令父王难堪么?”
宇文琰觉得这话在理。
现在。连他的好奇心也被勾了出来。
附庸山人突然出现,还提到先帝的几大憾事,从他的言语间,半点也不像是先帝的敌人、对手,更像是朋友。
宇文琰挠了挠头,“一个在世人眼里死了多年的人,这些年却一直活得好好的,太奇怪了……”他一脸忧色,问:“信给白芷还是给窦勇了?”
素妍感到一阵莫名。一惊一乍的,比她还要好奇。
一个大男人,更像个孩子。
宇文琰道:“你没给窦勇吧?这小子粗枝大叶,别看他长得清秀。是几个侍卫最粗心的,我怕他弄丢了。”
素妍伸手轻抚着他的脸颊,如同在哄耀东一般。“乖!白芷拿着呢,白芷近来就爱往外面跑。性子都跑野了。”
次日一早,宇文琰上朝。素妍估摸着如果看了画,一定会宣她入宫细问,吩咐了青嬷良机从大库房里挑几件得体的礼物,昔日耀东百日宴,华妃、良嫔都是添了礼,而今这两位娘良娘添了皇子、公主,她也得备份礼物。
凌薇听罢之后,一脸好奇地问:“不是要办满月宴?怎么现在就送礼?”
乔嬷嬷也不甚明白。
青嬷嬷看了眼凌薇怀里的耀东,耀东如今黏凌薇,凌薇更将他疼到了心坎上,只要听他一哭,跑得比谁都快。每日都要抱耀东好一阵,不像素妍,清晨抱着孩子,她继续打盹,凌薇就算再困,一抱着耀东就来了精神,陪着耀东说话,说的都是宇文琰小时候的事,一遍又遍地重复。明知耀东听不懂,她就是乐此不疲,反复讲着,仿佛要让耀东知道,他爹小时候是怎么长大的。每每祖孙俩的目光相对,凌薇的眸里蓄满了慈爱与宠溺,笑眼微微。
凌薇身侧坐着辛氏,也搂着撒娇的苦儿。
青嬷嬷继续道:“宫里的规矩原与宫外不同。就算要办满月宴,就如华妃,只请她娘家雷太太婆媳入宫,又或是请了宫里的后妃们热闹一番,极少请旁的内命妇。交好各家,都是早早送了贺礼!”
凌薇最关心的是:现在要送礼,人家给我们送了什么?
听青嬷嬷解释一番,知道耀东百日宴,人家都送了礼的,这才笑着拿了钥匙,着乔嬷嬷陪着去挑选礼物,又叮嘱得记入账簿子。
乔嬷嬷一一应了,领差牌、拿条子,与青嬷嬷前往大库房挑礼物。
青嬷嬷照着规矩,挑了个比华妃、良嫔送的礼更贵重些的礼物,又挑了盒子包好,这才回琴瑟堂复命。
素妍瞧了一眼,倒也得体,给三皇子的是串十二颗的嵌色暗惊纹小正珠手链,可做佛珠,又可当成戴在手上的珠链,亦都是少有的好东西。给二公主宇文惜的,是一只赤金嵌翡翠的项圈,翡翠饰物下有几个玉玲珑,叮叮当当很是悦耳,最适合女孩儿戴。
正看着准备的礼物,皇后遣来的太监到了。
素妍急急换了衣袍,重新挽了个隆重的发式,对白莺道:“白芷外出办差,你先顶紫鹊的差,紫鹊调内室服侍。”
白莺应声。只怪她运气不好,当值服侍世子那日偏就出了襁褓上扎绣花针的事。
紫鹊倒是欢喜,正巴巴地想着入宫的事儿。
田荷迎了上来,一脸灿笑,“王妃今儿带我和紫鹊姐姐么?”
“你们俩都太聒噪了些,得挑个言语沉稳的。”
白茱和白燕都引颈等着,每回有人跟了素妍入宫,一回府,其他丫头来都来打听宫里的事,对于她们来说,能入宫简直跟去了天上的瑶池仙宫一般的荣光。
白莺自出事后,一直低头做事,素妍没赶她走,已是大恩了,听说换在别人家。服侍的小主子出了事,丫头们重则打杀。轻则贱卖。
素妍道:“白莺,你和紫鹊换身光鲜的衣裳。我先去静堂与老敬妃打声招呼。一切好了,在二门上候着。”
二人齐齐应声。
田荷跺着脚,“我记得上回好似紫鹊姐姐去的?怎么又轮到你们俩了?”
紫鹊一副得意模样,“怎了?王妃嫌你聒嗓了,谁让你多事说话了。”
“你的话比我还多,怎让你去?”
青嬷嬷挑着眉头,“乖乖做事,我瞧你入宫倒是上瘾了,要不回头与王妃求个恩典。送你去宫里当宫女可好?”
田荷立马道:“我才不要呢。”她入宫的时候,听雪雁及几个凤仪宫的宫女说了,宫里说错话就会丢掉性命的,她可不敢。
但宫里有好吃的点心,又有漂亮的大房子,她就是想去玩,当走亲戚一般,不,当是去看雪雁。她以前也是王妃身边的侍女,而今倒越发光鲜了,做了皇后身边的四位大宫女之一。
“少给老娘讨价还价的,乖乖做你分内事。别以为老娘不知道。让你们管铺子,你竟敢从掌柜那儿拿钱买零嘴,钱没见赚回来。倒把你的嘴养刁了,瞧你这好吃懒做的样。将来可有人看得上你?”
田荷一惹着青嬷嬷,就拿她将来配人的事说话。
每到这时候。田荷都低着头,外院有那么多的小厮、侍卫,她觉得都快丢死人了。
嘴里嗫嚅着道:“待我领了月钱,我就还回去。”
不就是几纹钱,居然都告她娘这儿,害得她娘拿这事骂她。
这掌柜太可恶了,她可是二东家,是管他们的好不好,居然越过她告状。
她可说了是借,只是还得晚了些。
“你倒与白茱学学,人家一个月的月钱都攒成嫁妆,你成天的就知道馋嘴。你哥还要娶媳妇呢,你倒知事些,每月花使一百文还不够,竟在外面拿店里的钱买零嘴吃,也不怕笑掉别人的大牙,这王府里好吃好喝的,哪天没吃肉,你倒嘴刁了,成天的那嘴就不歇空,你吃的可都是钱。老娘告诉你,你再这样,等你出嫁的时候,老娘可不给你办嫁妆。有多少钱就要花个精光,就不晓得攒下点以后用,你这张嘴吃得这般馋,哪个男人养得起你这张嘴……”
青嬷嬷这会子抓着田荷嘴馋的事骂上了瘾,心里也不高兴呢。素妍进宫,回回都带丫头,也不晓得领她去见见世面,也好让她风光风光,可她一个管事嬷嬷,又不好与这几个丫头争,这会子正在气头上呢,一团火憋在肚子里,抓了田荷骂开了。
白莺原在换衣服,听到青嬷嬷骂田荷的声音,觉得有些怪。
田荷爱吃零嘴,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早前不骂,这会子却趁素妍不在,训骂起田荷。
白莺想了一阵,依旧穿了原来的衣服,道:“嬷嬷,要不你陪王妃入宫,白芷不在,这院里的丫头原就少了,我要留下来,也能守着家里。”
青嬷嬷心里暗喜,面上道:“王妃回回带的可是你们丫头。”
白莺道:“我去与王妃说,许会同意的。”
青嬷嬷不再骂田荷了。
田荷感激地看着白莺,扒腿开溜,眨眼的工夫就出了琴瑟堂的外院门,远远地避开青嬷嬷,生怕再被她抓住又借故训骂一场。
白莺来到静堂花厅,禀明来意。
乔嬷嬷笑道:“听听,这丫头倒是个懂事的。”
入宫后,虽不能乱跑,可一路上瞧的美景就够让人乐了。回来后,还可与相熟的下人信炫耀一番,说自己见到了宫殿、御花园,甚至还见到了后宫的贵人们。有多少人,一辈子都没见过皇宫的样子。素妍身边的服侍丫头,几乎个个都入过宫,这也是府里其他人从未有过的恩赐。
素妍道:“既是如此,就让青嬷嬷去吧,原是我没想到周详,你们几个都是去过宫里的,倒把她给忘了。”(未完待续。。)
853 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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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莺一说进宫的事儿,青嬷嬷就不骂田荷,她心下想着:青嬷嬷原是借着田荷的事指桑骂槐呢,又不能直说,只得拿田荷出气。
她有些日子没听到青嬷嬷骂人了。
辉世子受伤,青嬷嬷只贬她做二等丫头,她心里也是念着恩的,瞧出青嬷嬷是因想去宫里发的牢骚,寻了藉由让青嬷嬷随素妍去。
青嬷嬷麻利地换了件最光鲜的衣衫,一袭紫褂茧绸衣裳,挽了个好看的发式,还在左耳上别了两朵紫色绒花。
白燕怎么看怎么怪,咬唇抑住笑意。
紫鹊也想笑,见白茱也按捺住,更不敢笑。
一大把年纪还学小姑娘,居然穿上紫衣了,再怎么打扮,也年轻不了,要不是她们知道,恐怕还误以为是哪里的官媒了。
只有媒婆们才需要打扮得光鲜喜庆,为的就是讨喜。
白莺回了话。
青嬷嬷扬了扬手,“走吧!到二门车辇旁候着。”
马车便马车,如今改车辇,紫鹊听着怎么文绉绉的。
等了不多时,素妍就到了。
一行人随着宫里来的太监、护卫一并起身前往皇宫。
皇宫。
新皇在议政殿坐了不过大半个时辰,见无大事,喊了一嗓子“退朝”,起身而去。素妍花遇时日绘出的《百花图》竟暗藏附庸山人的《十二仕女图》,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如若是旁的美人图便罢。偏偏这十二人,是齐德宗皇帝时的靖王宇文诲的十二妻妾雅号。这里面的深意,就耐人寻味。
如果附庸山人是宇文诲,当年根本没死,会不会趁着宇文琮起兵造反的时候与宇文琮沆瀣一气,对朝廷、对他不利?
昨儿一宿,想到这事,他就心下难安。
无论在朝堂上表现得如此淡定自如,可他却心头太多的不安与好奇扰得不厌其烦。
从朝上回到养性殿,立即遣了大总管去凤仪宫打听。大总管回话道:“皇上,再过一会儿安西郡主就入宫。”
他搁下大半晌也不见看完一份的奏折,朗声道:“起驾凤仪宫!”
杨云屏领着凤仪宫上下施施然行了个宫礼,呼了“万岁”,新皇赐了“平身”,她首先起身,吩咐左右“各去忙着,这里有本宫服侍。”众宫娥袅娜而去,不一会儿。大殿就只剩凤仪宫的四大宫娥与皇后宫里的大总管服侍。
窗外,凤仪宫的院子里,蔷薇在花枝上绽满了或绯红如血、或洁白如雪、或橙黄如火、或陌紫如霞的花朵。时日越发见热,凤仪宫窗上新换了雨过天青色蝉翼纱。朦胧如烟。和暖的风吹得那轻薄地窗纱微微拂动,原本的清凉惬意,映入新皇眼中。却越发焦躁不耐。
杨云屏十指纤纤,拈起桌上的金丝蜜枣。放入口中一抿,一旁的雪雁连忙递上小碟。候着她将核吐出。
她在怀着二皇子宇文恒时,就偏爱这样的蜜枣,如今生下宇文恒也是爱吃的。
新皇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话起后宫里的事,杨云屏一一答了,简明扼要,清楚明了。
皇帝、皇后亦是夫妻,然,却没了寻常百姓夫妻那样的相濡以沫,即便是杨云屏见着他也得叩拜行礼。
杨云屏未将他视为夫君,更多的是当他是皇帝。
“禀皇上,安西郡主入宫了,一会儿就到。”
他又有些日子没见着,每一次相见,她总会给他带来些不一样,然后余下好几日让他暗自回味,她明明近在咫尺,却如相隔天涯海角。
素妍携着青嬷嬷与紫鹊行礼安,新皇赐了座儿。
青嬷嬷和紫鹊被雪雁领到偏殿用茶点、闲话家常。
杨云屏留了大总管服侍,起身告退,不待她开口,素妍已经抢先道:“二姐且留下说话,你与皇上是夫妻,我与皇上是师兄妹,也没什么事能瞒得了二姐。”
她不可以再像以往一般,与新皇独自相对,哪怕只是下一盘棋,虽然她内心无愧,到底给了旁人几分暧昧的遐想余地。
她有夫君、孩子,就算为了宇文琰,也得行事磊落才好。
人言可谓,能避则避。
有皇后坐陪在侧,却不能让旁人说了闲话去。
不是素妍偶尔有悟,着实是上回入宫,她私见新皇,不知怎的,虞氏也知晓了,曾将她唤到一边问话,用一个母亲教导女儿的苦心道:“妍儿,我知你见皇上是清白磊落的,可旁人会怎么想?现下皇上在,旁人自留几分口德,万一……偏有不知事将你们私见的事说出来,让左肩王情何以堪,让耀东将来如何面对?娘不反对你见他,但你事事不可自想着自己,做事之前,你亦多问一下自己:若是宇文琰知晓应当如何?”
那一刻,她才明白,她真的太自私了,居然忽略了她是宇文琰的妻子。
虞氏一提点,素妍便觉得过往行事多有不妥。
大殿上,算上大总管便是他们三人。素妍捧着茶杯,轻呷了一口,言语平淡,在新皇面前却是直视而对,侃侃而谈,丝毫不曾为他森然眸光所惧,“皇上今儿想见臣妇,有话但请直言。”
她原是一早就猜到的,但她不能先说出来,得等他说。
新皇目光锁定在杨云屏的身上。
杨云屏知晓,有她在,新皇不愿说原由。起身道:“臣妾去御膳房准备午膳……”
素妍微微眯眼,眉梢略微上挑的浅笑,妩媚活泼立时变得娇俏出尘,引得人双目移不开。仿佛魂魄都为之吸去,“二姐每回都是如此。今儿可还早着呢,哪能就备御膳了?”她早起身来。欠了欠身,“既然皇上不肯说,臣妇唐突,直说来意了。”
没有杨云屏派人去传唤,她也是要入宫的。
杨云屏面露诧色:“难不成三妹一早就要入宫?”
素妍点头道:“可不,今儿进宫有两件事,一件是关于附庸山人的事,一件是给三皇子、二公主送满月贺礼。”
她知道他是为何事,却只说是要为这两件事入宫。
她是聪明的。不用猜测的口吻,只说那是她要办的事。
素妍从怀里掏出一只锦囊,从里面拿出半块螭纹玉佩:“附庸前辈让我捎话给皇上,他问皇上,可知先帝的几大憾事?让我把这信物亲手呈递给皇上。”
新皇瞧着半块螭纹玉佩,浑身如触电一般,怎会是这样?先帝留给他一个锦盒,那盒里便有另外半块玉佩。“先帝的憾事……”他反复沉吟,轻抚着玉佩。突地对大总管道:“去养性殿,把朕龙床上的锦盒取来。”
大总管应声,捧着拂尘离去。
素妍吐了口气,“附庸前辈在世外多年。他不轻意来皇城。这次来许是有要事相商,他想见皇上。要是皇上愿意,就到郊外修园‘谆谆教诲’阁见他。”
新皇反复摸索着手里的玉佩。先帝那儿留下的另半块,应与这一半原是能合二为一的。曾与先帝争夺帝位的宇文诲。到底还有着怎样的秘密,为什么宇文诲会在三十年后再度现身?
到底有多少秘密是他不晓的?
“附庸山人是宇文诲?”
素妍脆声应“是”。
新皇惊得目瞪口呆。
为什么不早些告诉他。要不是他发现了画里的秘密,她是不是就打算一直瞒下去。
杨云屏一脸惊愕。听不明白素妍与新皇打的哑谜,却知道宇文诲这个人,他是先帝的五弟,史书有载,说“靖王宇文诲与秦王宇文谆争夺帝位,诲败,畏罪自杀。”只寥寥几句。
新皇又问:“你是何时知晓的?”
素妍几乎不假思索,扬了扬头,“西北大捷,我去寻附庸前辈,那时他告诉我实情。我亦答应了他,除非他愿意与第三人道破,否则我不可以告诉第三个人。”
昨晚,她见着附庸山人,他的意思便是认可素妍把身份秘密告诉给新皇。
人当守信,既然应了,就不可说出去。
宇文诲才华横溢,而今有着越过朱武的才华,他并不意外。三十年前的附庸山人在北齐就是闻名的大才子,世人说他是“曹植再世”。
素妍道:“我瞧得出来,附庸前辈并无恶意,皇上会去见他一面么?”
新皇并没有回答。
大殿上一片静默,杨云屏亲自替他们蓄了茶水,又坐回到原来的地方,三个人近近地坐着,低声说着话儿。
新皇曾听先帝提过,“朕这一生,真正的兄弟有两个,一个是左肩王宇文谦,一个是宇文诲。”
那时,新皇很是好奇,宇文诲不是那个与先帝争夺帝位的靖王么?
大总管进了大殿,手里捧着一只古朴的檀香木锦盒,上面雕刻着五爪飞龙,祥云环饶,气势不凡,仿佛那龙随时都要冲上云霄,转身离去。
新皇启开锦盒,从里面拿出另半块螭龙纹来,两块玉佩竟巧妙的合到一处,仿佛从就不曾分离过,只是玉上有淡淡的碎纹。
是这块!
先帝居然独自珍藏着半块玉佩很多年,亦如宇文诲也暗自珍藏。
新皇抚摸着玉,这是上好的羊脂白玉,少有能见到刻得如此细腻的螭纹镂空玉佩,一瞧就是有些年岁的,仿佛女人的肌肤般光滑。他将玉佩搁回锦盒,肃然起身,抬步往出了殿门。
素妍望着他地背影出神:那般笔挺昂藏地身影。宛如刀戟劲松一般,原本满心期待,却在这一刻沉重到无法负荷,被无尽的失望所填满。
新皇突地停下脚步,回过身来,眉梢未曾一动,冰冷眼中寒气大作,突地勾唇一笑,越发勾魂摄魄:“朕今晚前去见他。”(未完待续。。)
854 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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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妍顿如释重负,笑容浅淡,“好,我们恭候皇上大驾!”
她变了!
居然连与他单独相处的机会都不给了,新皇想与她下盘棋,或者多说几句话也好。
素妍却甜美如昔地笑道:“皇上不愿与臣妇下盘棋么?”
他却看着一侧的杨云屏。
杨云屏低垂着头,心里暗讷:莫不是自己扰了他们的兴致。
素妍道:“皇后二姐通棋艺,也是爱瞧下棋的。我都没拿她当外人,皇上倒先见外了?”
这叫什么话?是说他待皇后不好么?
新皇的眉眼跳了一跳,眸里的光芒逾胜。
杨云屏欠身道:“臣妾不如三妹冰雪聪明,皇上就与三妹下两盘,也好让臣妾在旁学习。”
新皇想起之前素妍不愿他单独相处,心中更添黯然,有太多的话,他想与她说说,如今竟是连这个机会都没有,此刻听她们一说,又心软了两分,提袍折回大殿。
杨云屏对左右高呼“取棋盘”。
朱雀自仿殿应声,很快捧了棋盘来。
杨云屏静坐一侧,用心看他们下棋。
新皇的棋路越发沉稳,几乎是走一步思十步,而素妍本就是下棋的高手,一脸的云淡风轻,无所谓成败胜负。享受的只是下棋的过程。
不知过了多久,只见紫鹊自偏殿的帘子后探出头来。望着大殿上的三人,素妍对翠鹂道:“劳烦翠鹂姑娘告诉我的侍女紫鹊。让雪雁姑娘领她和青嬷嬷去华妃、良嫔宫里送礼物,让她们代我向二位娘娘多说几句吉祥话。”
杨云屏道:“去吧!”
素妍一面落子,一面不紧不慢地道:“皇上可曾知道,附庸山人在尘世还有一女。”
杨云屏面露诧色,呆愣愣地看着新皇。
新皇道:“不是说,他的妻妾子女都不在人世了?”
大总管不晓得这附庸山人是何许人,只知这是世外之人,算是神仙了,难道神仙也有凡尘中人的骨血。侧耳聆听。
清晨的曙光照在素妍清丽水灵的面容上,更显得瞳若墨染,面似雪莹。
日光透光窗棂的缝隙,脉脉而入,照得她肌肤似雪,明眸如星,那慧黠一笑,更添几分顽皮娇俏。
素妍在如同讲故事的平静中,讲了冯鸣凤年轻时的一段往事。以一个旁观者的语调,中肯娓娓而谈,冯鸣凤无论是像了宇文诲,或是像了靖王侧妃税寒。都是难得一见的美人,有着天侣璧人的父母,他们的女儿又岂能差了。
偏偏。原是金枝玉叶身,却是卑微侍妾命。
“大胆!叶氏一族竟如此猖狂。竟敢干出逼良为妾的事,还当着人家父母双亲强占人家的女儿。这……实在目无王法。”
素妍唇边掠过愠怒的笑,似要发作,但到底是知晓得久了,她也发作不起来。“冯氏本是附庸山人幸存于世唯一血脉,当年附庸山人家中遭难,唯她一人幸免。随她乳爹的姓氏,闺字鸣凤,被迫嫁予卫州叶家大老爷为侍妾后,育有一子一女,其子叶滔,而这女子便是毓华宫寻芳斋的叶宝应。”
上回,素妍与杨云屏说过这事,说是受附庸山人之托,素妍才愿出面帮叶海虹一把。
杨云屏惊道:“是寻芳斋的叶氏海虹?”很是意外,意外的是她没想到附庸山人竟是叶海虹的外祖,叶海虹身上竟有着皇家血脉,身份高贵。
新皇抬眸看着杨云屏,“皇后也知其女?”
杨云屏道:“去岁时,与莲贵人同怀龙脉,未满三月,莫名滑胎。”
既然附庸山人不是朝廷的敌人,与先帝又有些渊源,那半块螭纹玉佩,却让先帝保存近三十年,瞧在这些情面上,他也会善待附庸山人的后人。
兜兜转转间,附庸山人唯的外孙女竟入宫做了他的女人。
那些附庸山人与先帝的纠葛,他还未能知晓原委,但素妍愿帮助叶宝应,想来自有其道理。
新皇心里暗思,落定一子,吐字如掷:“皇后,抬封叶宝应位分。”
杨云屏应声,小心地望着新皇,“晋为美人可好?”
新皇未说话。
杨云屏道:“就晋为贵人如何?”
新皇淡淡地说了句:“得有个封号。”给她什么好呢,流落民间的冯鸣凤原是皇族的金枝玉叶,竟被人践踏如此,这一阵下来,他的心境平静,觉得附庸山人与他是友非敌。
他与朱武一样,都是渴爱人才之人。
他道:“封号‘玉’,金枝玉叶之玉,下碟、赐赏!”
杨云屏应声,着人准备了一干物什、赏赐,令凤仪宫总管太监走了一趟。
叶海虹听说有皇后懿旨到,提着裙子就迎了出来,跪在寻芳斋的石板地上,一番高呼,微垂着头,恭谨非常。
凤仪宫大总管领着十几名宫人,捧华贵宫袍四套,一律都是春裳,一套浅紫缠枝花纹的、一套湖蓝色绣牡丹的、一套橙红绣粉桃的、还有一套翠绿绣春兰纹的;又有两套精美的头面首饰,都是内务府监造的上好精致之物,一套点翠的,一套金嵌红玛瑙的;再赏六匹上好衣料:织五彩富贵长春缎二匹、宫纱二匹、绣五彩牡丹纹贡缎二匹。
待太监宣完懿旨,叶海虹还愣跪在地上,颇不敢相信地仰头望着太监。
太监抱了抱拳,笑道:“恭喜玉贵人,贺喜玉贵人!”
“有劳公公了。”叶海虹欠了欠身。
众宫人将所有赏赐之物送入寻芳斋内。立有服侍的小太监明了叶海虹的意思,取了些叶海虹的首饰之物来打赏了传旨的太监。
叶海虹本是庶女。加上父兄又非官身,并未多少银子贴身使用。入宫后的日子一直过得清贫,只得拿了她的首饰打赏。
太监掂了掂份量。
叶海虹实在不知,为何突然就晋了她的位份,想要问个明白,可又不敢唐突,令服侍的太监送了传旨太监离去,又派随身服侍的宫女去打听消息。
不多会儿,整个后宫都知道,毓华宫寻芳斋的叶宝应连跳几级。晋封贵人,由皇帝亲赐封号“玉”,有封号的嫔妃,比没有封号的原就更为尊贵些。
前面得了赏赐,一会儿连雅嫔也得了消息,又新挑了服侍的宫女、太监前来。
大宫女在宫里溜了一圈,很快回话道:“玉贵人,奴婢问过了,听说今儿一早左肩王妃入宫拜见皇后。又与皇上、皇后一起说话下棋……”
叶海虹听罢,心头一紧,有宫里的人说,良嫔相貌平平。能做良嫔,全是左肩王妃在其间周圜,得了皇后的照拂。又入了皇上的眼,难道这话不虚?左肩王妃一句话。她如愿从储秀宫到了毓华宫;左肩王妃再一句话,她就成了贵人。这在所有非官宦小姐身份的秀女里。她可是头一个做贵人的。
想到这儿,叶海虹忆起上回素妍说的话,助她不是因为她姓叶,而是因为她的生母冯大姨娘之故。
据叶海虹所知,她的生母冯大姨娘只是卫州蓬东县一个寻常小户人家的女儿,无甚背景,家里有二十多亩薄田,去岁通了河渠,才成了良田,能多收一倍的的粮食。她还记得小时候,常听冯大姨娘说,当年乡下过得怎样的繁忙,播种、收割、养蚕、种菜、开小荒地儿……这些往事,离叶海虹既遥远又亲切。
她还依昔听人说过,冯大姨娘并非是冯家的亲生女儿,而是冯家收养的养女。冯大姨娘长得很美,在叶海虹的记忆里,是一个很美的女人,至少叶家的太太、姨娘们就没一个能与她相比的。
冯大姨娘自嫁入叶家后,第二年就生下了叶家大房的庶长子叶滔,又过了近四年,又育有她,叶家大房的庶长女叶海虹,就在叶海虹未出生前,叶大老爷又纳了二姨娘,在她两岁那年,再抬了一位美貌的通房为三姨娘……
冯大姨娘除了会在每年清明、中秋要求回冯家一处,通常是早上去,天黑前就回来,除此之外,并未曾有过出门的机会。
怎么素妍就说是因她的缘故,才帮她叶海虹的?
叶海虹只觉生母冯氏的身上,有太多的秘密。
就在叶海虹猜测连连,素妍依旧陪着皇帝下棋,永和宫的大宫女一脸慌张地进了大殿,跪在中央,朗声道:“启禀皇上,端妃娘娘想染病夭折的大公主,又伤心了一场,刚才哭得昏了过去……”
杨云屏微微皱眉,长安公主甚是活泼可爱,最得皇帝之心,竟因染病说没就没了。
大宫女继续道:“虽然几日前,皇后娘娘遣人接了明镜候夫人入宫相伴,可端妃娘娘一哭起来,谁也劝不住。明镜候夫人已令人烧了大公主的衣物,生怕端妃睹物思人,没想今晨端妃娘娘见着了大公主早前玩的拨浪鼓,又哭得昏了过去。”
素妍搁下手里的棋子,端妃失了长安公主,这亦是新皇的第一位公主。新皇在长安公主刚夭折那几日,也难过了好些天,可他是皇帝,还得强打着精神上朝议政。
好歹,端妃也是皇帝的嫔妃,端妃虽然性子直率些,待皇帝也算是一片真心。
杨云屏轻声道:“皇上还是回永和宫瞧瞧端妃,大公主何等可爱,便是臣妾想到她,都觉得心痛呢,何况是……”(未完待续。。)
855 滑胎之兆
这头的话还没说话,一个小太监呜呜咽咽地到了殿外。
朱雀大喝一声:“谁在外面哭?”
小太监连爬带奔进了大殿,跪在地上越发哭得伤心:“皇上,皇上啊,端妃娘娘哭昏了,都动红了,只怕……只怕……”没说完,就被他的哭声给淹没了,“明镜候夫人吓坏了,太医说……端妃伤心过度,动了胎气,只怕是保不住了……”
新皇再难淡定,身子弹跳起来,挥手指着小太监:“你说什么?”
他听明白了,听得真真的。
服侍的宫女、太监一个个都如临大敌,自家服侍的主子风光了,才是他们的荣光,而今连比端妃晚入宫的华妃都生了三皇子,他们可不个个都盼着端妃育下一位皇子么,这后宫女人,有了皇子,才能有一份安稳。
杨云屏一脸焦急,端妃倒比华妃要实在些,杨云屏更喜欢端妃的为人,虽然偶尔张扬,却没有多少坏心眼,“臣妾奏请皇上早些过去瞧瞧端妃。”
刚没了可爱的长安公主,要是连她肚子里的也保不住,这可不会要了端妃的命么。
素妍道:“我亦过去瞧瞧,看能不能设法帮端妃保住胎儿。”
杨云屏带了朱雀、翠鹂陪着皇帝前往永和宫。
刚走到一半,有新上任的左相雷嘏有要事求见,皇帝只得改道前往养性殿。
永和宫。
气氛肃冷,凄风冷雨一般。
内殿传来一个妇人的哭啼声:“我的儿呀,大公主没了。你再这样痛苦下去可怎么才好?好歹你得念着肚子的这个。”
听这语调。似端妃娘家的母亲顾夫人。
宫人要禀。杨云屏打了手势,止住宫人。二人近了内殿珠帘外,只见一座六扇锦屏阻隔其间,两名太医正跪地诊脉。
顾夫人泪眼汪汪,“二位太医,快替妇人想想法子,好歹替端妃保住胎儿。”
新失长安公主,再保不住肚子里的。只怕端妃更会伤心欲绝。
这几日,永和宫的下人都打听清楚了,所有的罪魁祸首是永仁宫的许谨妃,要不是她在二月时带在大皇子回娘家给他父亲贺寿,大皇子就不会染了宫外的天花瘟疫回宫。大皇子得了天花,许谨妃生怕传扬出去,按照宫里的规矩,就要将大皇子送出宫外养病,可许谨妃心疼大皇子,硬是瞒了太后、皇后。悄悄儿地将大皇子留在永仁宫,将病气留在了宫里。
如果不是大皇子把病过给了不足周岁的长安公主。可爱、深得皇帝之心的公主就不会夭折。
端妃也是将长安公主捧在心坎上疼着,一个乖巧喜人,长得如同瓷娃娃般的女儿,说没就没了,让她痛不欲生,自打长安公主没了,她总觉得这永和宫里少了些什么。
端妃已怀孕三月余,通常这个时候,最是容易滑胎流产的。
二位太医里较年长的一人,深深一磕,道:“顾夫人,非是小人不帮,着实是端妃娘娘因伤心过度,大动胎气,已呈滑脉之状。”
言下之意保不住了。
顾夫人一阵钻心的疼痛,她也是母亲,连失两个孩子,如何让端妃受得,央求道:“妇人求求二位太医,无论如何,好歹替她保住了……”
有宫女见杨云屏到了,行礼拜见。
杨云屏看着牙床上一脸苍白如纸的端妃,问素妍:“左肩王妃可有良方儿?”
素妍起身,走到牙床前,顾夫人会意,起身行礼让座,她握住端妃的手腕,轻声道:“确是滑脉之状,就算保住了,也得卧床静养。”她停了一下,道:“太医院妇产千金科的梁太医,得过瑶芳道长授艺,立马把他唤来,施以艾灸保胎法,许还有用,再配上保胎药方。”
一边的小太监垂头禀道:“奴才去太医院时,听说梁太医昨儿坐班,今儿五更,宫门刚开,就被乐成伯请去了,说是乐成伯的嫡次孙染了病,这一时半会儿,许是回不来了。”
乐成伯,不正是许谨妃的娘家父亲么。
想到这人,顾夫人咬着牙道:“乐成伯好大的面子,他家的嫡孙竟比龙脉还要珍贵不成。”
整个太医院,除了这梁太医跟瑶芳学医的时间最长,其他人都难及五六。自打瑶芳离开皇城,梁太医就成为皇宫内外,各家公候府邸最受欢迎的妇产千金科的圣手、良医,就是许多孩子生了病,也点名请他出诊。
其间一名太医生怕惹祸,这端妃的娘家可是明镜候,万一保不住皇脉,他们两个也吃不了。抱拳道:“左肩王妃精通医术,还请王妃施以艾灸保胎。”
素妍眼帘一垂,“现下也只我来施艾灸法了。要是再晚,只怕想保也保不住。”
杨云屏当即令人取了艾草来,素妍留了一名太医帮忙将艾草挫成细条,亲自点了艾草,灸点端妃几个保胎要穴,一套下来得花近大半个时辰,刚进行不到一刻钟,端妃就悠悠醒转,正要动身,顾夫人忙道:“娘娘休动,左肩王妃正帮你保胎呢。”
素妍神容淡淡的,厉声道:“你真不想要这皇子便明说,我亦懒得帮你消费心神保胎了。”
内室里,只得素妍与一边服侍的顾夫人和床上躺着端妃。
顾夫人一脸惊喜:“王妃……是说娘娘肚子里怀的是皇子?”
素妍道:“虽是滑脉,却有七成是男胎。再过半月,便能确诊,娘娘再这样悲伤,今日我替你保住,难免下次还能保住。”
儿子,儿子……
端妃想着,手轻柔地抚摸着腹部,那里面怀着她和皇帝的骨血,是一个龙子。“都是许谨妃那个祸水,她明知宫外小儿病气漫延,偏要带大皇子回娘家省亲……大皇子染上天花,却上下瞒着。否则也不会累了本宫的长安,我的长安……”
顾夫人不允她说完,厉声道:“你已经没了大公主,现在还要伤心,真想害了肚子里这个?”
端妃不再说了,只恨得咬牙切齿,“是许谨妃害了怜儿的性命,本妃不会放过她!”她阖上双眸,晶莹的泪珠如泉奔涌,一滴又一滴地滑落下来,颗颗晶莹。
顾夫人一脸痛惜,想劝慰几句,可这是端妃的心结,越劝,端妃就越是心痛。
端妃躺在牙床上,任由素妍施灸,顾夫人在一边帮衬着,素妍施灸完毕,已是满头大汗。
看了眼端妃,道:“从即时起,得让端妃卧床养胎,我再给她开服保胎药,等梁太医回宫,再请梁太医来瞧。”
素妍开了药,又请了太医过目。
太医直夸药用得巧,用得妙。
顾夫人令大宫女跟着去太医院取了药。
太后遣了芸芳来请素妍去康宁宫用午膳,素妍随着芸芳离去。
顾夫人坐在床沿前,一脸疼惜地看着端妃,“令雯,你与母亲说说,你怎的与许谨妃闹成这般模样?今儿这胎儿……当真危险得很,原是要请梁太医来的,没想一早梁太医就被乐成伯府给请走了。”
这是无意?
可顾夫人觉得,五更走的,这都多少时辰了,为什么梁太医还没回宫?
端妃听着顾夫人的意思,“娘是说,许谨妃是要害本宫?”
顾夫人道:“防人之心不可无。若说她无意,这一桩一件的,可不都与永仁宫有关么?”顿了一下,替端妃掖了被子,“左肩王妃说你怀是的皇子,定是皇子,你可不能再伤心了,好歹得平安顺遂的生下来。瞧得出来,他是个好命的,唯一懂晓艾灸保胎的梁太医不在宫,左肩王妃却入宫探望皇后,否则……这孩子……”
端妃也听人说过,素妍曾对镇国大长公主说“你命里有三子”,这话说过之后,镇国大长公主就接连生了两个儿子,许多人都想得她金口福语,但她却不再说。既然素妍说她肚子里怀的七成是皇子,她就必须得振作,哪怕最疼爱的长安公主没了,她也得再生个孩子。
只是,许谨妃害死了她的长安,这个仇,她一定会记着。
要不是许谨妃一己私心,瞒了大皇子的病,让病气留在宫里,她的女儿长安怎会染了病。
想到深处,端妃又要流泪,顾夫人忙道:“不可再伤心。你不顾自个的身子,可得想你肚子里的。你真有个好歹,旁人还高兴呢。”
顾夫人又劝慰了一阵,端妃想到自个肚子里怀的是皇子,心情才好了起来。顾夫人服侍端妃吃了药,看她睡下,这才起身移到窗前,开始做起小孩子的衣物来。
梁太医一回宫,就被永和宫的太监请来给端妃保胎。
端妃已经醒来,见到梁太医,厉声道:“从今儿开始,梁太医是本宫的专用太医,宫外各府要是请你去,得先通禀永和宫。本宫应了,你方可离去,否则,不许私下去旁家。本宫肚里的孩子要是有三长两短,皇上定不会饶了你。”
顾夫人私下与梁太医赔了不是,说梁太医不在宫里时,端妃险些滑胎的事。
乐成伯府拿了名帖请梁太医两回,永和宫这边的端妃不同意,梁太医亦不敢再去。这事儿,到底传到了谨妃耳里,她的嫡次侄儿原是一直由梁太医瞧着病,如今换了太医,病又更沉重。大皇子就是吃梁太医的药顺遂出痘,一路虽有惊无险,到底是康复了。许家的二少爷,因换了太医,病情非但不见好转,反而越发沉重了。(未完待续。。)
856 谆谆教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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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家着人给谨妃捎了信,想托她请梁太医去给许二少爷看病,谨妃又亲自令宫人去太医院请人,梁太医只推说得先与端妃打招呼,要是端妃应了,他立即就去。
端妃将长安公主的夭折都记恨在谨妃身上,谨妃虽比端妃早跟新皇,可新皇压根就没将谨妃搁在心上,这在宫里,端妃的位份、尊贵又在谨妃之上。
谨妃念着娘家侄儿,亲自去了趟永和宫。
端妃睨着眼,“难不成本宫肚子里的龙脉还比不得一个宫外的孩子?太医院那么多的太医,你请旁人去。梁太医是指给本宫的太医,本宫还指望着梁太医给本宫保胎呢。”
上回,乐成伯府请梁太医去,一去就是大半日,如果不是她运气好,这肚子里的孩子能不能保住还另一说。
万一梁太医不在,她有个什么闪失,岂不要后悔死。
端妃拿定主意,说什么也不会让梁太医去乐成伯府。
她的女儿没了,都是给谨妃害的,凭什么要帮谨妃。大皇子的病气就是从许家染回来的,听说许家最最患天花的是乐成伯的嫡长孙,谨妃省亲时,这孩子正在病中。
谨妃还想再说几句,心下琢磨如何说话,才能打动端妃。
端妃唤了句“谨妃妹妹”,笑意盈盈。坐在榻上捧着茶盏。一脸悠闲。“你原比本宫跟皇上的时间长,这些道理不会不懂吧?”
明明她比端妃早,而今连后来的端妃都唤她妹妹。
是,端妃位同淑妃,而她谨妃是众妃之末,嫔位之上,就是这个位分,也仅仅是她给皇帝生了长子。给了许家颜面才有的。
谨妃一怔,她们的年纪差不多,可万事都有个先来后道,就说她的位份不及端妃尊贵,到底是她跟皇帝早。
端妃笑了一声,“原来谨妃妹妹不懂啊?难怪至今也是妃位之末的身份……”
谨妃咬着下唇,端妃分明是借机羞辱,她先跟新皇又如何,笑话她不懂规矩,所以才得了妃位之末。嫔位之前的位份。
这是耻辱,可她又有甚法子。为了救娘家的侄儿,她什么都可以豁出去。
端妃位同淑妃,在她之上,自然比谨妃要尊贵。
谨妃拿定主意,“扑通”双膝跪地,面露恳切:“端妃娘娘,求你救救我娘家侄儿,他才三岁,才三岁呀……”
端妃惊愕。那孩子三岁,她女儿还不到周岁,那样的可爱,可谨妃竟害她女儿夭折。
那一天……
那天要不是梁太医没在,要不是梁太医去给谨妃娘家姐姐保胎,她的怜儿一定会没事。
这一次,为了她肚里的皇子,为了她自个,她不会再大方,害了自己却全了旁人。
任她如何央求,她都不会心软。
端妃冷声道:“本宫累了,来人!送谨妃出去,本宫要静养。”
“端妃娘娘!”
端妃瞧也未瞧,将脸转向一边,“许谨妃,要不是你省亲回娘家,大皇子不会染上天花;要不是你瞒下大皇子的病,宫里不会有天花病气;如若没有天花病气,本宫的怜儿……”她扬了扬头,一脸怒容,“你最好日夜祈祷,这宫里再没你从宫外带回的天花病气,否则……”
不光是她端妃与谨妃过不去,还有旁的嫔妃与端妃为敌。
“别说本宫自私,在宫里,你比本宫更为自私。你宁可让大皇子把病气留在宫中,也不肯如实禀报给太后与皇后,是你的自私害死了本宫的怜儿,你还有什么脸面来求本宫?”
让她同意梁太医去给乐成伯府的二少爷瞧病——休想!
她还在卧床养胎,如今的胎像不稳,万一有个好歹,做了好人害了自己,她端妃再不会这么做,肚子里的孩子是她的一切。
不久后,乐成伯府传来消息,二少爷后来虽然康复,却成了麻子,脸上留下了一枚又一枚的疤痕,据说是痘子未发出来的缘故。
且说那日。
储秀宫的江传珠也得了消息,风风火火地候在素妍离宫的必要之路上左顾右盼,然而,等了半晌也没见人。着了宫女去打听,传来的回话却是:“禀江宝应,奴婢听说左肩王妃在康宁宫陪太后用过午膳就出宫了。”
走了!
她满是惆怅,为什么素妍宁可帮叶海虹一把,也不愿真心帮她。
毓华宫。
雅嫔来回踱步,听宫人禀报完毕,一脸狐疑地道:“皇上英明,皇后更是贤惠,不会无缘无故晋了玉贵人的位份,到底是什么事?”
叶海虹突然来了个几级升位,就连皇后都厚赏了许多东西,皇帝亲赐的封号,一下子入了皇帝、皇后之眼,也太奇怪了。
她站着毓华宫的宫主之位,毓华宫里要么是美人、才人,还没有一个贵人呢,叶海虹做了贵人,离嫔位也只一步之遥。
不光是雅嫔,禧嫔、良嫔也在猜测连连。
张淑人捧着新熬的鸡汤给良嫔,好奇地道:“你与你小姨自来是极好的,可知这是何故?她怎帮玉贵人了呢?”
良嫔张锦绢吃了几口,坐月的鸡汤,除了淡淡的咸味,便没有别的味道,花椒、麻椒都是不放的,为何不放,她不知道,这是祖上留下来的规矩,就算是鸡肉,也吃豆花鸡、白鸡、黄鸡的,黑鸡、麻鸡一律不吃。据说黑鸡吃了将来会眼睛发黑,麻鸡则是头脑眼花。
同样是鸡,为了图个健康吉利。黑鸡、麻鸡是不能吃的。
良嫔淡淡地道:“许是因为玉贵人是叶家女的缘故。娘忘了。左肩王可是叶氏养大的。”
张淑人不知其间内由,懒与追问,道:“皇上给二公主赐了名,这封号还没定呢。”
良嫔不急,端妃的长安公主没了,她的女儿就成了大公主,这封号是早晚的事儿,通常许多公主没有名。只得一个封号,以封号为名。皇帝能给二公主赐名,她已经很高兴。
先帝的九公主无名,只一个乳字,是九公主亲娘取的,唤作阿九,这是因她是先帝众公主里排序第九,九公主是先帝最宠爱的公主,她如此,旁的公主许多连乳字都没有。以封号为名。先帝的众公主里,有乳名的也就大公主、而今的云阳大长公主。闺字元娘;其他的要么是生母取的乳名,要么是以封号为名。就是镇国大长公主,也只得一个“六六”的乳字,这也是因她排序为六的缘故。
在皇家,更重皇子轻公主,皇子的名字一早都由钦天监、礼部选定,多的五六个,少的亦有两个,呈给皇帝定夺,最后再选定一个。
昏暗月光下,两条身影近了“修园”。这里终究不如皇宫,那般钟灵毓秀,重檐斗拱之间,韵味华美,只让人移不开眼。但修园,却自有一种清幽雅致,风流蕴藉,如此神仙居住的地方,偏徒留一股伤悲。
这里虽是宇文诲所建,却是先帝父子最喜爱的地方。
这里曾云集了天下最有才华的名士,曾歌舞昇平,见证了一位皇子与一个商贾之女的动人爱情。
一切,都从宇文诲落败帝位之争,“畏罪而死”后落幕。
随着他一起消失的,还有天下闻名的十二美人,她们的美至今还被文人墨客们赞美着。
宇文琰伸手握住素妍的纤纤玉手,手指微凉,认真地道:“皇上今晚当真会来么?”
素妍把话已经捎到。
要是新皇不来,许是被什么事缠住了,既然说好今晚要来,她与宇文琰且先候着。
她扬首望着夜空,这样的月色已有上千上万年,所有的景物都显得隐隐绰绰,明月照今,也照古人,在这样的月色下,有多少离恨,又有多少悲喜。
附庸山人的故事里,一定有一段不为人知故事。
先帝曾言,宇文诲、宇文谦是他真正的兄弟。宇文琰曾经不能讲,但现下他偶尔有些明白了,宇文诲当年的“夺嫡”许有一段旁人不晓的隐情。
车轮的辘辘声在月夜中听来分外清晰,修园本在皇城之外,与皇宫并无直通之路,只得由宫外绕道出城而行,沿路经过官宦府邸、外宅,一草一木都是天然雅致。这一刻,却于瞬间感受到凝滞的氛围!
素妍快走几步,静立于修园大门之侧,新皇领着几位武艺高强的侍卫与杨云简而至。
她蓦地忆起,这几日在金吾卫当值的正是杨云简。
宇文琰迎了过去,钟一鸣去叫门,看门的门丁见是主子,恭身相迎。
一行人进了修园,穿廊过桥间,就到了“谆谆教诲”阁,待得近了时,阁楼内的人,似又警觉,挑起了层层窗幔,灯光突地映了出来,看守修园的老太监吃惊不小,吓得几人连连跪地:“皇上,奴才该死,竟不知这里面有外人。”
新皇扫了一眼,“不怪你们!都下去歇着。杨云简守在阁楼周围,左肩王、左肩王妃陪朕进去。”
杨云简应声,领了众侍卫在四下守卫。
阁楼之内,附庸山人正双手负后,昂首挺胸地看着墙上挂着的十二美人图,这些画,有的是早前所作,有的是近期所绘。第一组有十二幅,每幅都配有相应的花,或迎春、或桃杏,与她们的各自的绰号相映。另一组,亦有十二幅,一看就是早年所绘,幅幅栩栩如生,连头发丝都能清晰可见,可见每一幅,都倾尽了绘者的心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