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7 琰的愧疚
素妍接过簪子,在“千一”之后,添了“弱水”二字。
宇文琰在她写完之后,手头一紧,握住她的手,目光里再度蓄满了愧疚:“妍儿,若是我做错了什么,你可能原谅我?”
素妍歪着脑袋,看着他的脸,又看着桃花树上刻下的字,原本既痴迷、浪漫的景儿,她立时提高嗓门,大喝:“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宇文琰立时垂首。
素妍却不肯罢休,之前不觉,这会子越发觉得有问题:“说!说啊!到底什么事?”
他依旧摇头,满目的愧疚。
素妍气得快要暴跳起来。他不说,难道她不会猜。
“是不是你在外面有别的女人?”
他摇头。
“真的没有?”
他很肯定地摇头,是那样的坚决。
素妍觉得这也不可能,自她与他成亲以来,他除了去宫里当值,便是留在家里,偶尔会有三两个朋友来寻他,多是到府里见他,除了金吾卫几位相熟的朋友,便是十王爷、徐成熙等人,要不就是陆康、杨云简,前者来得更多些。
素妍摆了摆手,吐了口气:“只要不是外面有女人,不是你害我父兄家人,只不是这两样,旁的我都可以原谅。”
宇文琰眸光闪动,“真的?”
她正色道:“自是真的!”
还是警告他一下,她伸出指头,本想凶一下。觉得实在太有违这样的美景与氛围,她呵呵一笑。笑得宇文琰心头发毛。她伸手一拉,将头贴在他的胸膛。用手画着圈圈,似乎这样挠得他心痒,她就觉得开心。
“千一,只要不是那两样,我都原谅你。你要是敢在外面有别的女人,以我的性子,只得两种可能:要么把你阉了,要么再不理你!为了我们的耀东有爹娘,你最好老实点!”
她手臂一抬。轻柔地拍着他的脸颊,笑得越发灿烂如花。
她也会凶的,却这样与他笑。
笑得他心里跟只猫在抓一样,有朝一日,她要是知晓真相,不知道会不会怪他。
早知会这样,他一定,一定不会配药……
只是,他要不要告诉她。
但他没有这勇气。想到药的毒性,想到后果,他现下痛苦,她一定会比他更痛苦。
今日的她。玩得很开心。
他实在没有勇气说出来,即便在他佯装的欢喜下,是他愧疚又纠结的心。但他愿意陪她一起。
素妍说完警告又带着要胁的话,一调头。翩然消失在林间。
近晌午时分,慧娘领着三个孩子亲自去菜地拔菜。
文馨指着一棵棵的菜。“我知道!这是……这是萝卜!”
文雅低着头,掐了片细长的叶子,“这是韭菜。”
苦儿拿了片菜叶,“这是菜!”
文雅立马就乐了,“这当然是菜,是能吃的,那你知道这是什么菜吗?”
苦儿求助地回头看着慧娘。
慧娘看着那片小指甲大小的绿叶,厚厚的、圆圆的,似刚出苗不久的菜叶。
文馨看着苦儿手里的叶子,“慧姨,你知道这是什么菜吗?”
素妍从菜地的另一头过来,“要做午饭了,快采了菜,一会儿我们自己去厨房做吃的。”
文馨拿了苦儿手里的小叶,飞快地奔近素妍,“义母,这是什么菜?”
素妍接过,瞧了一眼,“这不是菜,这是瓜苗的嫩芽。”她放到鼻子尖闻嗅,这是一种带着清香的瓜苗,让她想到了夏天结出的丝瓜,“是丝瓜的幼苗,不能把这个叶子采下来,否则这棵瓜苗就毁了。”
慧娘提着一只竹篮子,萝卜、小白菜、韭菜各采了一些,笑微微地走近素妍。
素妍问:“今儿玩得高兴吧?”
慧娘“嗯”了一声,“其实住在郊外乡下挺不错的。”
在菜田的那头,是一片半人多高的油菜田,一片片油菜含着花苞,偶尔看着几朵黄花来,再过上十来日,这一地绿油油的油菜就能变成金灿灿的一片。
素妍又多采了几样,与慧娘提着篮子,带着孩子们进了庄子,进了厨房,又吩咐文馨、文雅带来的人洗菜、摘菜,文馨姐妹瞧着有趣,也跟着了学了起来。
当素妍熟练地生火,挽着衣袖要下厨时,慧娘吓了一跳。
一并来的下人个个瞪大眼睛:“王妃会做饭?”
素妍灿然一笑,“只会几样乡野便饭。”且,全部都是素菜的做法。
前世,她在庵堂住了七年,除了学会背《祈福经》、《安魂经》,还会做素斋就是炒素菜。炒的、煮的、凉拌的、用盐腌渍的……
白燕看火,素妍炒菜,丫头婆子则是或洗菜,或摘菜。
待她们忙完了,一个个站在厨房门口,像看热闹一般,看着挥着锅铲,像模像样倒油、炒菜的素妍。
“白燕,吃过午饭,你带文馨姐妹去挖荠菜,晚上我们回府包荠菜饺子吃。”
这是这几年慧娘第一次过得这么开心,“我也一起去!果蔬庄子当真有趣,下次还来。”
想到这里如此有趣,慧娘有些懊悔,当日应该点这里打理就好了。
但一早已经选了三家店铺,再不能改。
素妍抬眸笑望慧娘,“你若喜欢,可以带苦儿再来,还可以约上府上的丫头、婆子,或者带你的朋友一起来。”
慧娘并没有朋友,如果说有,同龄人里也就身边的丫头,再就是素妍了。
尊卑有别,丫头也她不是朋友;素妍更不是她能奢望的朋友。
慧娘低头笑了,带着几分愧色。
午饭很快就做好了,都是慧娘带着孩子们采回来的菜。又有庄头娘子做的红烧鱼、清炖鸡。
许是今儿众人累了,又或是心情见好。连宇文琰也多吃了一碗米饭,几个孩子人人都多吃了半碗。
吃罢了午饭。慧娘领了白燕,又带了三个孩子去挖新菜。
小安子则跟了素妍去地上亲自选菜,一样又挑了些,宇文琰觉得有趣,瞧着大的就要扒,却被素妍给拦住,“这萝卜瞧着还要长呢,你要拔,得拔一窝里有三四棵的。拔了大的,留小的继续长,你那一窝就一棵,一瞧就是专门留下的,你这一拔,那一窝可就空了。”
小安子一脸惊色,“这拔萝卜也是有讲究的?”
素妍道:“那是。”
宇文琰看着一边跟着的庄头娘子,这是一个打扮得很干练的庄户女人,虽是娘子。一看也是干过农活的。
庄头娘子笑道:“王妃说得是,太大的萝卜其实吃起来并不好吃,要那种不大不小,看着又水润的才好呢。长得太大的。中间都空了,通常拔了切成条,挂在树上晾成萝卜干。腌制成酱萝卜。”
宇文琰初是疑惑,这会儿又道:“你会下厨。我已经很意外了,你还会懂这些。是不是在山上学的?”
素妍一脸神秘,“你去过本门后山的百姓村没有?”
“百……百姓村?”
百姓村,其实就是鬼谷村。
鬼谷宫在寻常人眼里,那是一个神秘的地方。
一看他的样子,一定是没去过。
素妍道:“门里的菜蔬一部分是自己种的,还有一部分是由村里送来的,我去过本门的菜地,大约有二十多亩菜地……”
宇文琰没去过。
他从来不知道鬼谷宫的后山还有百姓村,好似很新鲜。“瘸军师就是……鬼谷村出来的?”
素妍点头。
挑选了两筐菜,每样都有些,素妍瞧着差不多,便转身离去了。
庄头却想着既然他们来了,免得庄子上明儿再派人送去,这一来一回也耗时日和人手,随道用他们的马车多装十几筐菜去,王府的人多,吃的菜自然也多,不多会儿就让庄里的长工备了十几筐菜,移到马车上。
慧娘与白燕也采了满满两篮子的荠菜,文馨与文雅姐妹,手上、裙子上都是泥土,一个个去乐得跟过节一般。
文雅嘟嘟囔囔地道:“苦儿最讨厌了,就会捣乱,我每次瞧见荠菜,都被他一把给抓坏了。”
素妍笑道:“不要紧,已经有那么多,够我们今儿晚上包饺子吃了。”
文馨这会儿来了兴致,“义母,我要学包饺子!”
素妍道:“好!回府后,让白燕她们教你。”
文雅再不肯上马车,吵着要与他们一样骑马。
文馨也是如此。
素妍只好让两名侍卫各带一人,让她们也跟着骑马。
二月末,郊外山野春光烂漫,山花盛开,一丛丛、一片片,牵藤儿的忍冬花,成株的杜鹃花,浅黄、粉红、紫红花朵儿招摇璀璨,将山野涂上这里一点黄,那里一点粉的颜色,几乎每一朵花都以最张扬的姿态盛开着,妩媚地将最后的春光尽情舒展。
行了一程,宇文琰对素妍道:“与我共乘一匹吧?”
素妍呶着嘴,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宇文琰今儿见着她,可谓是情思泛滥,就想与她共乘一骑,西北大半年,竟从未与她共乘一骑过,这实在是太遗憾了。
当他第二次重复时,素妍将手一抬,对马车内唤道:“小安子,你下来骑马!”
小安子应声。素妍将马递给小安子,纵身一闪就上了宇文琰的马背。
这样近的坐着,明明已经是夫妻,却有了一种沉浴爱河的感觉,宇文琰自她身后紧紧地、紧紧地拥着她,将下巴衬在她的肩上。(未完待续。。)
828 中毒(粉红票70+更3K)
快乐总是短暂的,就如这次游玩一般。
在王府大门前,素妍下了马背,腹部一阵绞痛,就如每次癸信至,因月事的刺痛一般,她定了定心神,用手捧着腹部。
宇文琰心头一紧,“怎了?”
“有些肚子疼!”她隔着纱帷,淡然一笑,低声道:“许是小日子要来了。”
她曾听虞氏说过,生完孩子后,有的女人两个就会来小日子,也有的过了**月才来小日子。虞氏育了七个孩子,每胎都是生完孩子后三、四个月就来小日子。
宇文琰握着她的手,冰凉的,“今儿你也累了,回屋好好歇着。”
素妍进了二门,正要往琴瑟堂去,白芷已早早迎了过来,面含焦虑“王妃”。素妍道:“这是怎了?”
白芷道:“午后,镇国公府派人来了,说要接二位郡主回府。”
素妍面露凝重,“杨家的两位公子痊愈了?”
文馨、文雅回杨家定是因为杨文韬、杨文略兄弟俩的病痊愈,当初杨家人把她们姐妹送来,就是有避病气的意思。
腹部又是一阵刺痛,素妍略微蹙着眉头,捧着腹部。
白芷道:“两位公子都痊愈了,听说瑶芳道长前几日在镇国公府住了几日,托了道长的福,两位公子总算是有惊无险。前儿瑶芳道长又去复诊了,说是康复了,今晨两个公子都逾发精神了。镇国大长公主遣了嬷嬷来,要接二位郡主回家。”
素妍折往静堂方向,人一近静堂。就听到耀东哇哇大哭的声音。
凌薇抱着耀东,在花厅里来回踱步。孩子哭,她都快要跟着哭起来了。她年轻时。带过宇文琰一阵子,更多的时候则是远远地看着宇文琰。多少年没带孩子了,虽然帮着慧娘带着苦儿一些日子,但多是辛氏在带苦儿。
辛氏上午也帮着抱了一会儿,耀东张着大嘴,依旧大哭,除了吃奶、睡觉不哭,任谁抱着都这般哭闹着。
宇文琰道:“娘,把孩子给我。让我抱抱。”
凌薇摇了摇手,“还真是愁人,你们一走,他就开始哭闹了,怎么哄也不成。”
宇文琰接过孩子,换了一个人,耀东哭得缓些,泪眼朦胧地盯着宇文琰瞧,似要认个分明。瞧了一会儿,扯着嗓子继续开哭。
素妍听到孩子的哭声,三步并作两步走,唤了声“耀东”。耀东听到熟悉的声音,哭得缓了些,似在分辩、素妍又道:“是饿了还是困了。好好儿的,你哭甚?”
依旧抽泣着。却没了哭声,扭头寻声望来。似要看个分明,泪眼汪汪地瞅着素妍。她拍了拍手,从宇文琰怀里接过孩子,耀东依旧直直地盯着她看,看来看去,不再哭了。
青嬷嬷从偏厅出来,“哎哟,这哭了一日,原是找王妃呢?是想他娘了,偏又不会说,只能哭了。瞧瞧,王妃这一抱,他就不哭了。”
耀东委屈地抽泣着,头一晃一晃地,似在说他想娘亲了。
素妍抱在怀里,低头亲了一下,“你这才多大,就学会认人了,往后可怎么了得。”
凌薇这一日累得不轻,又要打理府邸,还要带孩子,虽有奶娘和青嬷嬷帮衬,也是手忙足乱的,她整个人瘫坐在贵妃椅上,问宇文琰道:“这一日,你们俩去哪儿了?”
宇文琰道:“去了果蔬庄子上,带了些新鲜的菜回来。”
耀东依在素妍的怀里,将她细细地看着,确定了是每日抱他的人,这会儿再不哭了,素妍取了帕子,小心翼翼地给他拭了双眼。青嬷嬷取了湿帕子来,她给孩子擦了把脸。
青嬷嬷道:“杨家来人接二位郡主回去了。”接了帕子,折身回到偏厅,将帕子挫了一把,拧干挂在洗脸盆架子上。
牛奶娘坐在倚坐的小榻上,正在收拾、整叠耀东的衣衫、尿布等。
青嬷嬷面露愁容,“王妃,杨家二位公子痊愈康复了。中午时,从江家传来消息,大房的奇峻少爷染了天花,老太太下令暂时不开家学,等过了这阵儿再说。听田嬷嬷捎话来说,听说三日前家学堂里有个乡下孩子就病倒了……”
素妍宠溺地对耀东笑着,耀东面露笑容,似很欢喜,咦咦呀呀地发出声音。
“真是个见娘乐,一见着你就不哭了。”
凌薇还想着,把耀东搁在身边带呢,如今瞧来只怕不成了,还不到四个月呢,就学会认了,只要素妍抱,或许其他人都不成的。
素妍道:“可请瑶芳道长过去了?”
青嬷嬷轻叹一声,“原是要请的,可今晨去义济医馆,听说瑶芳道长被平王府的闻妃请去了。最近各公候、王府生病的少爷、小姐多,瑶芳道长不敢久留一家,每日都要跑好几家。”
曾经的记忆里,佑正四年春皇城在继佑正三年冬那夜瘟疫之后,又有一场天花,皇城许多孩子都染上了天花,也至新皇下令休学两月,令各家孩子留在家中,不得出门。可就是这样,还是有许多孩子因身染天花而夭折。
平王府闻雅云的儿子、平王府大公子宇文轶便在这场瘟疫里没了。
瑶芳是妇产千金科的圣手,又擅给孩子瞧病,在妇幼病上远胜过黄桑道长。
素妍轻抱着耀东,他伸出小手来。抓住素妍的衣袍,往她怀里又扎了扎。
静堂的大丫头正藏在素妍身后与耀东玩躲猫猫,“喵!奴婢出来了!”她露出个头,一会儿又藏起来,耀东似乎甚觉好玩,瞪着一双乌溜溜地大眼睛瞧着。
素妍道:“有瑶芳道长在,应该无甚大碍。只是生了病,可不敢再让孩子往外跑,得乖乖儿呆在屋里才好。”
青嬷嬷道:“大太太一早接了绮小姐和岩少爷去她院里,生怕过了病气给她们。奇峻少爷由大奶奶亲自照料着,只留了乳母、两个大丫头,其他人也都撤出了院子。”
紫鹊进了院门,禀道:“老敬妃、王妃,镇国公府的太太求见,是来接二位郡主的。”
早前派了下人来问,知素妍与宇文琰领着孩子去了郊外,这会儿听说人回来了,镇国公的续弦夫人小傅氏特意亲自上门拜访,镇国大长公主要留在府里照应孩子,还得给两个女儿清扫闺阁。
“快请!”
小傅氏进了静堂,与老敬妃行礼请安,又与素妍寒喧几句。大抵是感谢这大半月素妍对两个孩子的照顾,如今两姐妹都不愿意回家了。小傅氏又备了厚礼,是送给老敬妃的燕窝、人参各一盒,又有送给素妍的上好贡缎,小傅氏与镇国大长公主深知素妍喜爱素雅打扮,特意挑了素净的花式、颜色。
几个人说着话儿,下人们则在无忧阁里帮小姐妹俩收拾东西。
早前,她们都想着回家,这会儿竟有些不舍了。
文雅再三重复地问来接的下人,“大弟、二弟都好了吗?”
“二郡主,两位公子都大好了,尤其是二公子,今晨一醒来,精神也极好。”
杨文略到底太小,他一生病,小傅氏与大长公主就急得团团转,如今好了,见他的精神劲似乎并没有哪里不妥,因孩子太小,一旦染上天花,重则夭折,轻则耳聋眼盲,大长公主还特意请了瑶芳道长去瞧,检查了一番,说一切正常,大长公主悬着的心方才落回肚子里。
小傅氏接了文馨姐妹,与素妍又说了些感谢的话,领着姐妹二人乘轿,又有奶娘、丫头乘马车,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离了左肩王府。
素妍坐在贵妃椅上,时不时觉得腹部一阵刺痛,略微皱眉,将孩子递给了青嬷嬷,还没抱多久,耀东一瞧这情形“咔”了两声,似在抗议不让旁人抱他。
青嬷嬷笑道:“这一日没见亲娘,黏上了,再不让别人抱。”
素妍只得抱着耀东。
宇文琰一双眼睛锁定在妻子的脸上,每一回敛额,每一次蹙眉,他都似瞧出她的痛苦。低喝道:“来,爹抱!”
耀东根本不理,只赖在素妍怀里,一双眼睛不停地在众人身上流转着。
宇文琰拍了两下巴掌,任他理是不理,强行将他抱过来,耀东“咔”了两声,见无用,开始干嚎起来,宇文琰道:“老子又没掐你,你哭甚,哭了半晌,一滴眼泪都没有。”
素妍看着孩子,再这样哭下去,只后就真会流泪了,这一日不知道哭了多少回,这样嚎哭,孩子的嗓子也受不了。
她伸手要抱,宇文琰转向一边,“这么小就赖着你抱,再大些如何了得。他一哭你就抱,时间一长,他想要的,不给他就哭,莫要惯坏他的性子。”
这才多大的孩子,素妍不想再听他哭,哭得她的心都跟着揪紧了。
耀东不想让宇文琰抱他,扯着嗓子嚎哭着,一阵胜过一阵的用劲。素妍要抱,宇文琰又不让,这样一僵持,耀东哭得更厉害了。
辛氏领着慧娘母子进来,“这是怎了?都哭一天了。”
素妍低喝一声,“快给我!平白惹他哭做甚?”
宇文琰道:“你就惯吧!自个儿身子不舒服,偏要惯着他……”
凌薇面露沉重,“妍儿哪儿不舒服?”(未完待续。。)
829 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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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妍笑了笑,明明肚子疼着,却又不似小日子来的感觉,只感觉到那种疼痛,却没有预料的癸水。
辛氏含着笑,“这几日皇城患天花的孩子不少,想请王妃给苦儿诊诊脉,开几副方子吃着。”
慧娘就这一个儿子,要是苦儿有个三长两短,只怕她也活不成了。
素妍抱了耀东,一到她怀里,耀东先是探究、审视一番,哭声渐小,待认得分明了,停下了哭声,没有一点流泪的模样,只是干嚎着。
宇文琰厉声道:“混小子!要不看你小,老子就揍你屁股。”
素妍瞪了一眼“多大的人,跟几个月的孩子拗上了,还真新鲜!”
她身子不适,他是心疼她。
慧娘抱了苦儿坐在怀里,让素妍给他诊脉。
素妍诊了一会儿,道:“苦儿健康着呢!我开些预防的方子,熬了汤药给他服下。要说给孩子开药,还得瑶芳道长更擅长些。”
辛氏道:“原是想请瑶芳道长的,可听说她近来这大半月忙得走不开身,每日上午出诊,午后是一定要呆在医馆的,要是有人瞧病,就得上医馆找她。”
带着苦儿去医馆,辛氏和慧娘都不放心,听说每日带着生病的孩子去医馆找瑶芳的人都排起了长队,生怕被病孩子给过了病气。生病的孩子不敢吹风,都呆在轿子、马车里。殷贵、公候之家请了瑶芳上门,寻常官员人家想请都请不上。
每日。要请她的帖子都压了一大堆。也只好早早遣了下人去医馆里排队候着。黄桑道长看男子、大人的疑难杂症拿手,但给孩子看病还得瑶芳来。
凌薇见她一手抱孩子。一手写方子,道:“你回头也给耀东开副药,下重些,让奶娘喝上,下了奶给耀东吃。”
宇文琰就这一个儿子,凌薇也觉着预防着些的好。
素妍写好方子,凌薇吩咐了白芷去医馆里抓药。
宇文琰见素妍皱眉的次数越来越多,道:“我送你回琴瑟堂歇下。”
她莞尔一笑,“我又不是不识路。你陪婆母,我带耀东回去。”
宇文琰望着素妍的背影,当她脚步放缓时,他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一紧一驰间,满满都是担心。
凌薇目不转睛地望着宇文琰,似要读懂他脸上所有的忧色,“阿琰,出了什么事?”
宇文琰抬手示意左右退下。
凌薇侧坐在他身边的椅子上。一脸殷切,到底是什么事,让他如此担忧,这等纠结。
他低垂着头。用万分愧疚的语调道:“是我害了妍儿。”
凌薇笑意全无,这事儿似很大。
早知如此,他当初就不该一时心动。因为叶氏说的那句“候爵之位得留给我的孙子、你的儿子”而心动。
“娘,妍儿……被叶氏害了。她中了与姚妃等人一样的毒。我……我也是昨儿夜里趁她睡着时,给她诊脉发现的……”他抱着头。抓挠着头皮,道不出的痛苦。
凌薇瞪大眼睛,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他,“你确定?”
“是我害了她!是我害了她……娘,妍儿中了毒,她现在还不知道。我不敢告诉她,我怕她知道后会很痛苦。”
他会配毒,却不会配制解药。
他会给人诊脉,却不会下药方子。
他好后悔,昔日一时心动,居然给叶氏配了那种毒药,而叶氏竟用他配的药来算计素妍。
凌薇只觉浑身如五雷轰顶一般,“叶氏!她……好狠毒的心肠,她是什么时候下的手?”
宇文琰摇头,“我今晚便去寿王府,寻了叶海月问过明白。”
一定要弄个水落石出,何时中毒,如何解毒?
他问明白后,再去义济医馆寻黄桑道长,他许是有法子的。
无论如何,也要解掉素妍身上的毒,在她没有发现时就解。
有朝一日,她若知道,她身中的毒原是他配的,是他给叶氏的,而叶氏却用到了素妍身上,素妍是否会生气?是否会原谅他的草率和自私。
“娘,答应我,这件事万万不能告诉素妍!我不想她痛苦。”
凌薇只觉浑身冰凉,好好的,素妍就中了毒,中了与姚妃等人一样的毒,姚妃连连怀了两胎都未保住,又有昭训、奉侍因中毒日久,这一生都休想再有儿女。
“阿琰,妍儿的毒能解吗?以后还能生吗?”
“能!一定能!”
就算不能,她已经替他生了一个儿子。
耀东,这是他与她的骨血。
宇文琰狠狠地捶打着自己,是他的错,是他害了素妍。
“既然知晓,可不能久拖,还得尽快解毒的好。”
宇文琰道:“就算要解,也要弄明白何时中的毒,药量有多少,我才好请黄桑道长出面解毒。”
素妍回到琴瑟堂,抱了耀东一阵,奶娘喂饱了耀东,他亦睡着了,每日到了这个时候,耀东就会睡得香甜,直至次日五更才会醒来。
她拖着疲惫的身子,脱了外袍,躺在床上,腹部的刺痛感越来越厉害。
她这是怎了?还是今儿太累的缘故。
素妍不知不觉间,昏昏沉沉地睡去。
宇文琰陪凌薇说了一会儿话,凌薇如今因打理王府事务,忙得团团转,总有各房的管事来请示。
他告辞出来,径直回到琴瑟堂。
耀东在奶娘屋里睡了。
素妍也没在小书房里习字,院子里一片静寂。
因她喜欢清静,就连她身边的下人也得习惯了按照她的方式生活。
宇文琰轻手轻脚地进了内室。坐在床沿前,看着她的眉头时蹙时舒。满满都是愧意。
是他累及了她啊!
如果不是他给叶氏配了那样了药粉,素妍怎会中毒?
他轻柔地握着她的手腕。再一次地确定,这已经是多少次为她诊脉,他已经记不得了,就在昨晚帐中缠绵时,他就诊过一回,初时吓了一跳,之后趁着她睡着,再诊、三诊,每诊一次。就多一分愧疚。
是中毒了!
与姚妃、昭训们的症状很是相似。
就这事,老王爷与宇文琰说过,也曾去义济医馆找过黄桑道长,黄桑道长说有五成的把握解毒,还说要是发现得早,就有七成的把握。
素妍现下应该有七成的把握!
不,应该是八成。
知晓了中毒的时间,又知晓了中毒药粉的用量,就会有八成解毒的希望。
夜。黑如墨汁。
风,轻柔地刮过,却这样不着痕迹的灌入脖颈。
已是春天,却是乍暖还寒时。
宇文琰出了琴瑟堂。只吃了白芷送来的半盘子荠菜饺子,再也吃不下了。想到素妍,他的心就揪得紧紧的。
她说:只要他不背叛她。不伤害她的家人,她都可以原谅他。
宇文琰携了两名随身护卫。又领了小安子,一行四人骑马前往皇祠街上的寿王府。
说明来意。门丁去又复返,哈腰笑道:“老寿王在花厅等候王爷,请!”
寿王府没有宇文琰想像中大,如一同寻常的四进院子,寿王的封地原在徽地亳州,皇城的这座寿王府如同一座行馆。
“宇文琰拜见老寿王!”
老寿王老了,眯着眼睛,借着华灯细细地审视着。他的身后是一袭华贵紫袍的叶海月,笑眼弯弯,正立在老寿王的身后,给老寿王按摩着双肩。
这紫袍还是叶海月在左肩王府时做的,夺了一位去王府名下绸缎庄做衣服的女顾客料子,为她自己做了一身。
老寿王笑问:“是什么风儿把你给吹来了?”
老寿王不由猜测起来意:难道是想把他生母的名字记入皇家族谱?
宇文琰抱拳道:“今儿有些事,想要问问叶奉侍。”
叶海月被老王爷送入老寿王府当晚,老王爷就让她侍候,人上了年纪,就怕冷,老王爷让她光着身子给他暖被窝,一双干枯如树皮的手抚过她娇嫩的肌肤,只摸得她浑身的鸡皮疙瘩直冒。
现下想来,叶海月身心俱颤。
她宁可不要与他同床共寝,她会想到自己是跟一根木头在床上。
她无数次地幻想过做宇文琰的女人,如今这个美梦破灭了。宇文琰身世的秘密公诸于众,叶老王妃便被贬为奉侍,在左肩王府说话再无份量。
宇文琰笑着行礼,“老寿王,得罪了!能否劳左右退下。”
老寿王笑时满脸的皱纹,如同秋天山野盛的雏菊,深深浅浅,浅浅深深,数都数不清,再加上那花白的头发,真真比叶海月的祖父还长。
他抬了抬手,做了个“你们退下”的动作。
叶海月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里,她不知道宇文琰要问什么,是问叶氏,还是问她……
宇文琰道:“你什么时候给我王妃下的毒?”
叶海月整个人一凝,似被定住,很快她妩媚一笑,“琰王爷在说什么呀?贱妾怎么没听懂?”
宇文琰不愿避开老寿王,他就是要老寿王明白,这个年轻、美丽的女子绝非良善之辈,“你别和我装,我的王妃中了与府中姚妃、昭训、奉侍一样的毒。这毒药只有你和叶氏才有,王妃是在你们住到王府后中的毒。”
就算是她下的毒,她也不用认!
她恨左肩王府,更恨老王爷,将她这如花妙龄的美人送给一个行将朽木的老头儿为姬妾,这是羞辱,更是生不如死。
“琰王爷,你可不要冤枉好人。我听不懂你说的话!”她答完之后,娇唤一声“老寿王”,面露委屈,似随时都要哭出来,“您老瞧呀,有人要欺负贱妾……你可要替贱妾做主。”(未完待续。。)
830 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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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琰朗声抱拳,“老寿王,要是这个女子身有毒药,她能害我的王妃,也能害你府里的人。不仅是你的姬妾,就是寿王、建宁候的妻妾也会有危险!请老寿王容我问过明白!”
老寿王虽然高寿,却并不糊涂,尤其到了这个年纪,在男女事上早无兴致,更多的则是头脑精明,微微眯了眯眼,抬手冷声道:“她不过是你父王孝敬我的玩意儿,你若要问,只管问。”他没有兴致听太多,颤微微站起身来,对外面大喝一声,“告诉张奉侍,今晚着她伴枕,来,扶本王去张奉侍屋里。”
玩意儿!
他居然说她是个玩意儿。
还是被人当成礼物地送到他的身边。
老寿王连最起码的尊重都懒与给她两分,叶海月原以为他会护着自己,没想老寿王竟一句话将她推开了宇文琰,任由他的处置。
待老寿王走远,宇文琰一个箭步走近叶海月,她吓得连连后退,退至墙壁,再也退不了。
“你到底是何时给王妃下的毒?说!你下了多少药量?”
“不是我!不是我!”
叶海月拼命摇头,她奢望的荣华成了泡影,成了一场美梦。
宇文琰目射寒光,“你以为否认,就可以推脱?本王可是调查得清清楚楚的!”他伸手大手,一把捏上她娇弱的脖颈,一点点地用力。只要再加重些,他就能要了叶海月的命。
这女人和她的姑母一样。都是蛇蝎心肠,长得美丽却最是狠毒。
叶海月闭上眼睛。就这样被他捏死也好,至少可以痛快地死去。
一点点的窒息,一点点不能呼吸的感觉,顿时如奔涌的激流被堵住,她不待细想,她不要死,她得活下去。抬起好双臂,紧紧地拽住宇文琰卡在她脖颈上的大手,眼睛瞪得大大的。
“说!”他俊美的脸上。是浓浓的杀意。
就算杀了她,老寿王也不会说他有什么不是。
在亲王府邸,最不缺的就是美貌的女人。
叶海月挥着双臂:“放……放……放开……”
宇文琰双手一松,叶海月整个人软坐地上,不停地咳嗽。
“说!何时下的毒?下了多少药量?”
叶海月捧着胸口,这府邸如此的凉薄,那们的令她窒息。她想逃,可叶家再不比昔日,失去了左肩王府的保护。失去了那棵大树的庇佑,她逃不远的。要是再落个“老寿王的逃妾”之名,任是天涯海角也会被捉回来。
“二月十三下的药……”她又咳了几声,不敢看宇文琰。他虽俊美,但下手狠毒,居然想将她活活地捏死。她到底不了解他,“我起了大早。在井旁遇见田荷打水,使了丫头与田荷说话。趁她不注意,将大半瓶药粉下在了水桶里……”
左肩王府内共有六口井,其间在后花园的水井最是甘甜,每日琴瑟堂的两名二等丫头都会去那里打水回去,用那里的水泡茶。
宇文琰剑眉倒竖,大半瓷瓶的药都下在一桶水里,这是多大的药量。
叶氏她是想害素妍,是想害他们夫妻生出芥蒂。
是他错了,他不该给叶氏配那等毒药。
叶海月双膝一软,跪道:“琰王爷,贱妾自小仰慕你!带贱妾离开寿王府吧?为婢为妾,贱妾都愿意。”
“痴心妄想!”他吐出四字,她做了也认罪了,敢害他的妻子,他定要叶海月生不如死。他突地听到一阵异响,寻声望去,却见窗外掠过一条黑影,瞧那身形,似老寿王身边的服侍太监。
难道,是老寿王派来偷听的?
太监知道了,老寿王也会知道。
对于一个狠毒的女人,没有男人会喜欢。
他一脸寒冰,如石头般冰冷,似木头般木讷。
宇文琰迈出上房,老太监一路快奔进了花厅,在他将要离开的时候,只听老太监朗声道:“老寿王有令,将姬妾叶氏送予皇族子弟宇文轱为妾。”
宇文轱是谁?
叶海月心下好不迷蒙。
宇文琰嘴角一扬,宇文轱比他略长几岁,却是一个不学无术的男子,早前娶过一妻,三年前病亡,留下一对儿女,此人听说在那方面几近变态,最喜欢折磨女人。这几年,老寿王怜他身边无女人,曾先后送过两名年轻女人过去,可不出一年,又被他给活活折磨死了。
当天夜里,叶海月初见宇文轱,心头欢喜,好歹是个年轻男人。却在半个时辰后,已生不如死,宇文轱见她疲惫不堪,强要了叶海月的贴身侍女。自此,叶海月开始了如活在恶梦中的日子,主仆二人同做了宇文轱的姬妾。
宇文琰出了寿王府,往义济医馆去。
待得黄桑忙罢,宇文琰方说了自己的来意。
黄桑皱着眉头,眼睛微眯:“你要我替弱水师妹解毒?”
宇文琰应答“是”。
黄桑只听他说了毒药的配方、用量和中毒时间,心头已了然七八分,微皱双眉,“此毒要得解,首先是中毒之时妇人已有身孕,但这孩子因母体中毒,短者三两月、长者五六月必然流产。因孩子落胎,妇人所中之毒会轻缓,三次之后,毒虽没了,却已落下习惯性流产的病根,再难治愈。若妇人未在孕期中毒,此毒逾过三月之久,再难解毒……”
宇文琰抱拳,一脸虔诚:“还请师兄设法替弱水解毒。”
黄桑很是好奇,“这毒是什么人配的?这可是断人子嗣、有损阴德的毒药。”
他并不想瞒黄桑,这一日他已经懊悔了。不,从他无意间碰触到素妍的手脉时。他后悔了,他配的药。却最后伤了素妍。“是我……”
黄桑目光犀厉,素妍是似善的,没想宇文琰竟然配出这等毒药来。转而只是愤然斥道:“害人害己,往后好自为之。”
宇文琰又深深一揖,“还请师兄替她解毒。”
黄桑收回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不紧不慢地道:“佐师叔因拓跋昭挑起战火,百姓、将士死伤百万,宫主出关,将他降为皇城降魔观的道长。不日即将抵达皇城……”
佐怒天从左护法被贬为道观主持道长了?这可真是很稀罕的事。
他与五绝道长相斗,五绝道长被送往思过洞禁足三年,而佐怒天被赶出鬼谷宫,谁也没得着好,是佐怒天的咄咄逼人,五绝道长被禁足;同样的,邱道长也不愿轻饶佐怒天,抓住拓跋昭是佐怒天俗家弟子的事,害死百万性命。将佐怒天赶下左护法之位,如今沦为鬼谷宫门下一位寻常道长,连六大道长之位都失了,可谓一罚降三级。
“现下新左护法乃是袁淳子师伯。宫主出关。五绝师伯恩准离开思过洞,如今亦在鬼谷宫中静修。”黄桑道长神色平静,仿佛再什么意外的事。都引不起他半分的惊色,“待佐师叔一到。贫道便要离开皇城。昨儿瑶芳师妹收到邱师叔的来信,要她回转鬼谷宫。皇城五谷观如今已经建成,问心道长上任主持道长一职……”
他们来皇城转眼已经两年了,回想起来,宇文琰还能想到他们刚来时的情形。
宇文琰道:“我一会儿亲自写封信给宫主,请他再派旁的人来义济医馆坐诊……”
黄桑道长摆了摆手,“义济医馆里有宫中太医,又有皇城名医可坐诊。再则,降魔观、五谷观的本门弟子都会些医术,五谷观的问心道长亦有十几年的诊病经验,去岁冬天瘟疫横行,她在郊外给人瞧病;如今皇城时有天花,她在观里也常与人看病……”
他和瑶芳都得离开了。
能教太医和郎中们的医术,他与瑶芳都手把手地教授了不少。
瑶芳直至三更二刻,才送走最后一位病人,是一个年轻妇人领了家里唯一的独苗儿子前来就诊,患的也是天花,在马车上都待大半日了。
她走近二人,低声道:“黄桑师兄,师父召我回宫,按理是不该回拒的,可你也瞧见了,近来染病的孩子太多,我想……再多留两月。”
黄桑道长冷着声儿,“这两月,你不是亦带了两名郎中么,瞧着他们也学得差不多,诊脉下方子,便是你看的那几种方式,他们亦能倒背如流了。师妹还与我一道回去吧,免得师叔、师伯们等急了。”
瑶芳面露疑色,看了一眼宇文琰,轻声道:“明儿一早,我去与弱水师妹道别。”
黄桑道长掐指一算,“三月初五是个好日子,就定在那日离开。”
瑶芳应声“是”。
黄桑和瑶芳都要离开医馆了,早前曾说过,义济医馆是杏林书院众学子习练医术、给人瞧病的地方。
他们一走,宇文琰就有些无措,早前因着他们的缘故,还能自己打点,往后……
他不愿再想下去,这里没了坐诊的好郎中,义济医馆怕也开不下去了。
素妍一觉醒来,已是三更时分,白芷取了粥点,吃了两碗后,在小书房习练起大字。
宇文琰手里拿着黄桑道长开的解毒药方,一入内院门,就看到她姣好的倩影,站立案前,微垂着头,一动一举都是这样的认真。
素妍听到脚步声,望着书房的木门,他推门而入,脚步轻柔,面含忧色。
她道:“这么晚,去哪儿了?可用过晚膳了,我也刚吃过,是婆母熬的莲子羹,很好吃,让白芷给你留了一些。”
他没吃饭!(未完待续。。)
831 风雨袭
宇文琰对白芷道:“给本王打些来。”
白芷应声,不多会儿就捧了一蛊羹汤,又配了几样小菜,还有几只油煎过的馒头。
宇文琰喝了一碗,肚里有了垫底食,没那么饿了,道:“我去义济医馆,黄桑师兄、瑶芳师姐过几日就要回山上。”
素妍手头的笔微滞,抬头看着一边坐着的宇文琰。
“妍儿,他们三个一走,我们医馆就没有好郎中了,剩下来的人,除了冀州、云州、卫州过来学医的郎中,剩下的可都是太医院的人。早前,太医院是把义济医馆当杏林书院学子们习医练手的地方,我在想……这义济医馆只怕早晚都得交给朝廷。”
瑶芳要离开了。
素妍听瑶芳说过,五谷观的问心道长武功、医术都是极好的,只是与瑶芳的妇科圣手、小儿神医相比,还是差了一大截,但在其他科目上,倒是胜过瑶芳的。
瑶芳这两年在义济医馆的磨练,是皇城数一数二的好郎中了。
但是,她也听说过,五谷观里如今没有医术更好的郎中。
“义济医馆这两年虽有杏林书院的学子、太医坐诊,可一直是你在打理的,进药材,用药材、施药……”素妍咬了咬双唇,早前她就想过,有朝一日要是黄桑、瑶芳一早,那里就得交给朝廷,“交就交吧。”
宇文琰诡魅一笑,带着摄魂的气魄,自与她成亲以来。他再没了婚前的痞子性子,越发像个男人了。“你真舍得,第一年义济医馆就赚了十万两银子。去年年底。正赶上瘟疫,又赚了不少,可是售卖石灰、硫磺等物就赚了不少呢。”
素妍嘴唇一勾,露出释然的笑,“办大事的人,要懂得放手。”
义济医馆所处的街道位置确实好,几间铺面,后面还带有院子,得值不少钱。可这两年赚回来的钱便是买四五处都有的。
素妍继续练字,每一个字都用心书写,一笔一画。
他道:“下次入宫,我与皇上提提这事。”
这次只得两天就是日曜日,然后由杨云简当值,他得呆六天,待得日曜日沐休时才能回家。
宇文琰连吃了三碗羹汤,搁下碗时,细细地审视着素妍。
素妍笑问:“这般瞧我做甚?”
“早前不是说肚子疼么?”
素妍道:“是疼了一阵。睡了一觉就好了。”
“我让小安子去煎药了,是义济医馆看的,许是你产后体虚没补回来,你且吃上几天再说。”
素妍皱着眉头。“好好儿的吃什么药?我好着呢。”
宇文琰起身走到她的身后,在她练字的时候,突地张臂拥住她的腰身。语调轻柔如喃,“妍儿。听话,乖乖把药吃了。都是些调补的方子。明儿得空,我再去别苑给你配雪膏。”
她身子一僵,很快恢复如初,继续练着大字。
他将下巴衬在她的肩上,“这回配的雪膏,可不许再送人了,我是给你配来使用的。郑晗那儿,不是也有了方子么,以后只得你一个能用我配的雪膏。”
素妍眼帘一垂“千一。”
他应一声。
她缓声道:“郑晗与我讨配方时,我留了个心眼,将里面的鱼油、羊脂,改作了羊脂,还将两味药材也换成了类似的……”这样的她,是不是私心太重了,“其实就算全如实给了她,她那儿没有制作凝露的配方,只怕也是不同的。”
宇文琰觉得,这样有些私心的她,才是真实的,是人都会有私心,“哦!那你给的配方能制作雪膏么?”
“自然可以。”
宇文琰吐了口气,“她既能做出雪膏,也没甚不同,我做雪膏,你炼凝露,这才有了别样香味的雪膏。既然郑晗的‘花仙子坊’能做出雪膏,往后就让她们去郑晗那儿买。”
小安子熬好汤药捧来,宇文琰吹了吹,晾了一会儿,亲自捧给素妍。
素妍闻着药味,一脸好奇,扭头看向宇文琰:“清血祛毒的?”
不是说,给她调养的方子么。
宇文琰面露慌色,他便知道,有些事,想要瞒她,只怕也是瞒她不过的。
好吧,他一早想好了,要是她真追问起来,就说实话。
只是他觉得有些难。
他不想她受到伤害。
如果不说实话,她会更难过。
“那个……妍儿,你中毒了。”
素妍顿觉不可思议,她怎么就中毒了。
宇文琰便将昨儿发现她脉像有异,今晚又去找叶海月证实的事说了一遍。他却没有提,那毒药原是他配给叶氏的,以素妍的性子,知晓了此事,一定不肯原谅他。
素妍道:“你早前说,你做错了事,要我原谅你,就是因为这个?”
宇文琰道:“到底是因我让你受到伤害。妍儿,我对不住你!我与黄桑师兄说你的症状,是他配的解药,你先喝了吧!”
为什么,早前不与她说。
如果不是她闻着此药是解毒的,他是不是就不与她说实话。
他这样的温柔,温柔得似要化成一泓水,静默而带着心疼的看着她。
她捧着药汁,看着他,“姚妃她们中的也是这种毒?”
宇文琰点了点头。
素妍心下卷起冲天大浪,面上依是平静,她的心痛,她的难受都不想让他瞧出来,她从他的脸上看到了浓浓的愧色,生怕那份愧色再凝重半分。“听说妙昭训她们的毒再也解不了。”
“你的能解,黄桑师兄说过,你发现得早会有法子解毒的。”
素妍面露疑色,但愿如此。否则她再不生,耀东就连个兄弟姐妹都没有了。
为了耀东。为了他们的家,她喝了!
素妍低头。强掩住对药汁的厌恶,咕噜噜地饮起来,小安子一早备了碟冰糖放在一边,只待素妍喝完先漱口再含冰糖。
“禀王爷,出事了!”内院门外传来侍卫窦智的声音。
宇文琰与小安子使了个眼色,小安子领了窦智入小书房。
见素妍在,窦智面露迟疑,宇文琰道:“王妃不是外人。出了什么事?”
窦智抱拳道:“刑部顾大人与大理寺卿白大虔,带着御林军包围了兵部尚书、户部尚书、吏部尚书、傅丞相四府。”
素妍面露惊色。昨晚宇文琰就说过皇上许要对户部、吏部下手,没想竟对兵部、傅丞相也要下手。
傅相可是皇后杨云屏的娘舅家。
窦智道:“属下得到消息,有人揭发说这几位大人府里藏有通敌判国的证据。”
兵部尚书韩国柱乃是威远候韩国栋的胞弟,是御林军统领韩国梁的堂兄,威远候此人并地甚能耐,倒是他的弟弟韩国梁、堂弟韩国柱比他有本事。
素妍立即想到了镇国公府杨家,要是杨家出事,杨云屏呆在那个虎狼之地的后宫,只怕是凶多吉少。忙道“白芷”。白芷应声。素妍道:“你亲自去一趟镇国公府,见了六大长公主,告诉她在府中挖地三尺,每个角落都不放过的搜查一遍。”
宇文琰面露忧色。皇帝怎么就对傅相府下手了,才刚擢升了豫平伯雷嘏为左相,太急切了。急切到让人防不胜防。
白芷立马奉令离云,宇文琰又着窦智陪她前往。虽是侍女,这深更半夜的独自一人出门。他们也不放心。
约莫过了大半个时辰,白芷归来回话:“禀王妃,奴婢到镇国公府时,镇国公与神武候正领了下人、小厮搜查,说是今晨一早就搜过一回,但他们有些不放心,又细查了各位主子内室、书房等地。”
素妍吐了口气,只要搜过,应无大碍。就怕在镇国公府里搜出什么不当的东西来,那么多的权贵家里都搜出了“通敌判国”的证据,现下想来,定然是有人在背后算计,而藏进去证据的可能,更似武功高强之人所为。
白芷又道:“镇国公说,谢谢王妃挂念着。”
素妍道:“要是杨家自己搜查过,傅家也应没大碍才是。”
傅翔自任右相一职来,占尽了风光,听说他儿子傅宜聪更是耀武扬威。府中的奶奶、傅宜聪之妻,也整日往返于各家宴会,但凡有些头面的人,一办宴会就得给她下帖子。
宇文琰道:“四更了,你也歇下吧。”
素妍笑道:“我三更才醒来的呢。倒是你,累了一天。”
宇文琰霸道地夺了她手里的笔,“明儿再练,早些歇息,你身上还不舒服呢,得好好将养着。”
白芷与小安子退去。
夫妻二人相携进入内室,坐在床沿前,宇文琰打了热水,捧到她的面前:“请娘子浴足。”
她被他这体贴、温柔的样子惹得笑了。
他蹲下身子就要给她浴足,素妍一把止住,“我自己来!”
能给她打浴足水,她已经很感动了,就算是江舜诚也从未替虞氏做过这些。
江舜诚给予虞氏足够的尊重,却不会给她打浴足水,在他看来,这原是下人们做的事。
素妍心头不安,但也欢喜。选择宇文琰,她没有选错人,他是一个好丈夫,是一个重情又知晓敬重的男人。
待她洗罢,他寻了剪子坐在一边,已脱了外袍,“今晚我侍候你,帮你修脚趾甲。”
素妍没有拒绝,任由他捧着自己的足,小心而全神贯注地修脚趾,修完之后,他又寻了挫儿,把脚趾犀厉、刮手的地方都磨了一遍,只至脚趾圆润,方吹了几下:“好了!”(未完待续。。)
832 盼女
她笑眼微微,像天上的弯月,笑到他的心田里。不经妍突地笑意一敛,她强势勾起他的下巴,眯眼看着他的脸,这是一张俊美的脸,还真是一个妖孽。
多有男子这般勾女子下颌的,像她这样强势的举动,当真显得古怪,便似她在欺负他一般,她娇声低喝:“说!你给多少个女人剪过脚趾甲?”
宇文琰的脑海里掠过他曾拥有过的女人,通房,还是通房,有六七个还是**个,连他自己都记不得了。她们给他洗头,服侍他洗澡,给他修脚趾,他却从来没有给她们做过这些事。“就你一个!”
“真的?”素妍不信,心里却欢喜这个答案。
宇文琰肯定地回答“真的。”他抓过素妍的手,道:“真是个会做面子工夫的,手上的指甲又干净又好看,瞧瞧你的脚趾……”
素妍将手一抽,双手负后,“才不要让你用剪子修,这手上的得用挫儿磨,才不会伤了耀东。”手上的修得圆润好看,那是怕长得太长,一不小心伤了孩子,所以每过几日她都要抽空磨一下。
一闪一抓间,又惹得宇文琰心下动荡,他整个如大山般欺压了上去,好想再吃了她,又转念想到她身上的毒,今儿还说她肚子疼呢,“这几日,你好好休息,得连吃七天的药,才能解毒。到时候,请问心道长给你诊脉。”
他不碰她,至少在她吃药的几天里,他不打算碰她。
素妍。他的宝贝,他该怎样把她捧在手心里呢。
万千的情思。化成他深厚的一枚额上吻,他温柔地道:“夜深了。早些睡。今晚我睡小榻。”
就在素妍睡得正香时,耀东醒了,牛奶娘抱了他给素妍,她坐在榻上,抱着孩子打盹,宇文琰困得不成,缩头睡在小榻上,耀东不哭不闹,一双眼睛直瞅着打盹的素妍。许是觉得今晨的她有些不同。
辰时一刻,夫妻二人才起来。
刚梳洗完毕,静堂的管事婆子乔嬷嬷就到了。
乔嬷嬷道:“老敬妃请王爷、王妃过去用早膳呢。”
静堂的花厅膳桌上,摆了几样精致的小菜、糕点,凌薇似已等候一阵,见到耀东立时就笑了起来,从奶娘手里抱过孩子,“乖孙儿,来。奶奶抱。”
素妍与宇文琰向凌薇请了安,凌薇想到宇文琰昨儿说的中毒的事,笑道:“快坐下吃饭吧。”
用过早膳,陪凌薇说话。
凌薇一脸好奇地道:“听说昨晚御林军搜查了好几家?六部尚书与傅相府都带人查了。礼部、工部、刑部无佯,户部、吏部、兵部和傅相府都被查抄了,天没亮。几府的上下诸人全都打入诏狱!”
素妍扭头望着宇文琰。
昨晚素妍还在想,傅家许是搜查过一遍的。
凌薇道:“听说昨夜连镇国公府都搜上了。并未搜出异样,御林军的人就撤出去了。”
新皇到底想干什么?为示公允。搜了刑部明镜候顾家,搜了傅相府,六部尚书府上都搜了一遍。礼部曹尚书府上,原是一早就自行搜查过一遍的,江舜诚既然与新皇说明了情形,就应知道曹家无佯,他是故意要搜,这搜也只是做做样子。
二管家与大管家的女人进了静堂内院门,着了下人通禀。
二人请了安。
二管家道:“老敬妃、王爷、王妃,小的以为,咱们府还得再细细地搜查一回,听说今晨一大早,各家官府都开始认真搜索府邸。”
凌薇道:“小心行得万年船。”顿了一下,对乔嬷嬷道:“唤上青嬷嬷,再新梦小筑的吴婆子,一道把府里各房各院、各处都细细地搜上一遍,越仔细越好!”
众人应声,二管家、大管家的女人领了她们去各处搜查。
一时间,整个王府各院的下人都忙碌起来。
左肩王府在自搜自查,江家也是如此,曹家、李家,连带着平王府也是如此,所有官宦人家都先自行搜查起来,生怕自家府里一不小心多了几件东西出来,反给家里引来一场灭门之祸。
兵部韩国柱算是两朝元老,能上仗带兵,又掌管兵部,竟因家里搜出了三封“通敌文书”,满府上下都被打入诏狱。
这一搜,满皇城的官员还真有三成的人搜出了不一样的东西,又不敢声张,只得悄悄儿地去东西给烧毁,也免留下“证据”。
直至午膳时分,各房的主事传来消息“我们院里并无甚东西”,只是青嬷嬷带着丫头们搜索小书房就费了些事,每本书都得翻上一遍,而外院的小厮、侍卫又不得进入内院,只能是青嬷嬷带四个大丫头搜,直忙到这日黄昏才算清理完毕,与生死相比,这番折腾倒也算值得。
琴瑟堂里,也未发现异样,素妍又重新搜了遍内室,并无旁的东西,总算安下心来。
瑶芳到左肩王府见素妍,素妍在静堂偏厅见了她,师姐妹二人叙了一阵话,临离开的时候,瑶芳给素妍写了五张方子,是治这次天花的,有大人的、孩子的,又有女子的、男子的,不同的体质下药不同。
六部尚书,有兵、吏、户三部的尚书下狱,可谓震惊朝野。
三月初二群臣入朝,聚在议政殿议论纷纷。
曹尚书而今以江舜诚马首是瞻,只是静默听着,并不发表自己的看法。
如果不是江舜诚早前让他在家里也搜上一搜,御林军突如其来,下诏狱的就该是他了。
新皇早知此事有异,还是拿六部尚书开刀,甚至连杨家、傅家、顾家都一并搜查了,偏傅家也有那样的东西。新皇竟一并打入诏狱。
前朝出了大事,大总管上了大殿。朗声道:“华嫔临产,皇上有旨。今日免朝!”
群臣等了良久,没想今儿居然免朝了!
有官员讨好似地看着顾力行,在华嫔盛宠之前,后宫最得宠是端妃,“恭喜顾大人,下官听说端妃娘娘有喜了,定能早得龙子,可喜可贺!”
顾力行一脸正气,抱拳回了礼。端妃怀孕还不足三月,如今连官员都知道了。
曹尚书、周大学士等人跟在江舜诚的后面,退出议政殿。
曹尚书满是惊愕地道:“大丞相,现下我等如何是好?”
江舜诚停下脚步:“该怎么办还怎么办!做好份内事。”
有人应声,以前怎样,他们现下还怎样。
受创最重的是傅右相那派的人,早前原是靠着崔左相的,这回没想连傅右相也被打下诏狱,这还真是靠山山倒。靠水水覆。
崔左相的案子还没定罪呢,也是经刑部与大理寺共审此案。
重华宫。
华嫔叫嚷得撕心裂肺,一阵胜过一阵的惨叫声传来。
杨云屏坐镇在侧,里面还有华嫔的母亲豫宁伯夫人照应。
新皇在养性殿里批阅奏章。时不时有两名小太监过来瞧情形。
原是还有些日子才生的,可昨晚就打动了,太医、稳婆的都聚在重华宫内殿。豫宁伯夫人更是急得团团转,一天一夜了。到现在也还没生。
此刻的漪兰宫,良嫔张锦绢正坐在贵妃椅上。张淑人正与她削苹果吃,当削完了皮,用刀子花成小块,又扎了牙签。
张淑人道:“不是说华嫔与你那几日同时怀上的么?你还有十来日,她却要生了。”
张锦绢见身边都是自己的丫头,入宫快一年,她早就瞧了个明白,面含讥笑:“二皇子因与太后同日寿辰,得太后疼爱,任大皇子如何背书讨喜,在太后那儿可从没越过二皇子去。今儿是三月初二,明日就是三月初三,娘该记得,左肩王妃可是三月初三的寿辰呢。”
张淑人回过神来,“你是说……华嫔是故意的?”
想要这孩子与左肩王妃同寿辰。
“她想讨左肩王妃的青眼?”
张锦绢粲然一笑,“不仅是讨左肩王妃,更是讨皇上的龙宠、喜欢。”
在新皇面前,左肩王妃是禁忌,张锦绢知道新皇心里一直都有素妍。要是生了一个与素妍同日寿辰的皇子,只怕少不得要多看那孩子几眼。
这一年来,华嫔占尽六宫盛宠,如同昔日的丽贵人,可谓要风得风,就是杨云屏也是让她三分。
要让孩子恰巧在三月初三出生,只怕是用了催产药。
张锦绢心下明白,却并不在他人面前点破。
张淑人道:“你小姨是贵人,你什么时候都得敬着,没有她,哪有你的今日。”
张锦绢点头道:“明儿一早,我令太监给小姨送份寿礼去。”
张淑人面露赞赏,看着她的肚子,“但愿你这胎生个皇子才好。”
张锦绢挑了挑眉,想到端妃生的长安公主,新皇疼公主可比二皇子还厉害呢,“我倒希望能是个公主,没瞧我清一色备的都是女孩儿的衣衫。”
最好是公主!
谨妃的大皇子宇文恺如今才多大,谨妃整日就开始为他谋划,刚学会说话,就逼着大皇子背诗词,在太后面前讨欢欣,在新皇面前讨好。
可谨妃虽是最早跟了新皇的侧妃,却并不得新皇喜欢。
这大皇子是怎么怀上的,后宫中人哪个不知道。
就算她有儿子怎么样?每每看到她,新皇就会忆起自己如何被一个女人算计,这对于新皇来说,这是挑战他的威严。每次见到谨妃,也没个好脸色,连带着也不喜欢谨妃所生的大皇子。(未完待续。。)
833 天花(粉红票+更)
谨妃偏又是一个不肯认输的,整日想着法儿在太后面前讨喜,在新皇面前要帮大皇子多得几分圣宠。想着法儿地教大皇子背诗词,读书写字,这才得了太后的夸赞,得了新皇的两分瞩目。
永和宫。
端妃跪坐在观音像前,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菩萨保佑,让华嫔生个又笨又呆的公主!菩萨保佑,别让这孩子在初三出生!”
良嫔能猜到的原因,端妃也一样能猜到。
好好儿的,居然提前要生了,初二天未亮就打动了,叫着那声音,远远都能听见,好似生怕旁人不知道华嫔要生了。不过一个多时辰,整个后宫都知道华嫔要生孩子了。
端妃此刻忆起杨云屏临产,因为腹大险些丢了性命,也算杨云屏是个有福的,偏巧赶在素妍在宫里给太后贺寿,又请了世外高人来坐镇,这才平安无事地生下了二皇子恒。
新皇宠华嫔,她生大公主那会儿一切照旧,可这回竟因华嫔要生,免朝一日,他这是告诉所有人,他宠华嫔,视华嫔为重。
端妃想到华嫔那张脸,又骂了句:“真是个狐媚子,也不知对皇上施了什么媚术!”
身边的服侍宫娥道:“娘娘,要是华嫔生了皇子,只怕就要晋封为妃位了,到时候还不得跟娘娘平起平坐?”
端妃“呸”了一声,“就凭她?她是秀女入的宫,本宫是皇上用轿子自西华门抬进来的。”
皇后杨云屏是明媒正娶,谨妃是太后娶进门的。但她是除杨云屏以外最尊崇的女人,华嫔这些日子占尽春色。压在她头上,她要不是因为怀着身孕。早就对付了。
杨云屏在重华宫呆了半日,又问了稳婆,知一时半会儿生不了,领了宫人回凤仪宫。
华嫔母女千算万算,没想三月初二亥时三刻,一声孩子的啼哭,三皇子出生了。
彼此,端妃正在睡梦里,听宫人禀报完毕。先是一愣,然后大声道:“重华宫那位生了个儿子?”
她只觉天都要塌了!
怎么可以在她之前就生儿子。
差一点,只要再坚持半个时辰,就是三月初三,可这会儿,竟是亥时三刻。
有良嫔、端妃知晓三皇子出生的时辰,只能算在三月初二,一时间几乎所有宫人都知道,华嫔于三月初二亥时三刻产下三皇子。
三月初三。新皇大喜,再免朝一日。
他是故意借着华嫔产子的事,想让群臣猜不出他的用意。
刚下诏狱的几位臣子,无论是什么原因。从目前顾力行带人抄没家产来看,个个都不干净,或多或少涉有贪墨嫌疑。这几家加起来还不如崔丛善一家收没财宝多。这多少亦让他有些失落。
但同时,朝廷国库又多了一笔近千万两银钱的收入。新皇既在背后怒骂,心下又暗自欢喜。
三月初四。新皇恢复早朝。
刑部会同大理寺为崔丛善拟定了三十七条罪名,对罪名上更是谨之慎之,但凡隐有先帝不英明或新皇不够圣明的一律去掉,原有的五十七条就变成了三十七条,条条都足够将崔丛善千刀万剐。
议政殿上,新皇看着顾力行递来历数崔丛善罪名的折子,暴跳如雷:“这便是好丞相、好官员,家中贪墨之重,枉顾国法,处!得重处!顾爱卿,朕意已决,判崔丛善父子斩立决!其罪当诛九族,朕不忍牵涉无辜,改为满门抄斩,已是隆恩!”
顾力行拿着朝笏,禀问:“皇上,大长公主……”
新皇微眯双眼,嫁入崔家的还有先帝的大公主,还有一半血脉源自皇家的崔珊。
满朝之上一片静寂,针落可闻。
江舜诚抱拳禀奏:“皇上,大长公主乃是先帝之女,又是皇上的姑母,不可杀。”
“崔丛善通敌判国,罪证确凿,又有三十七条大罪,便是诛杀全族也不为过。”
“大长公主乃是皇家公主,还请皇上从轻发落。”
江舜诚不想救大长公主,可是先帝待他恩重如山,便是瞧在先帝的情面上,他也得替大长公主求求情。
崔家确实该死!
想到当年,他要不是听了素妍的劝,改变策略,今日遭遇灭门之灾的便是江家。
险!好险!
新皇想到崔家的三十七条大罪,贪巨墨、与静王狼狈为奸、荼害百姓……条条款款,哪条都是大罪,他微阖双眸,“着刑部押崔氏父子游街,着监天钦选斩首日期。崔氏父子于西菜市执行斩立决,崔家女眷稍后发落。着都察院左都御使监斩!顾爱卿、白爱卿为副监斩官!”
都察院左都御使的女儿是崔丛善嫡次子媳妇,两家原是姻亲,新皇竟要他去监斩,用意明显,也是告诉他,想要巴结崔家,小心他拿了此事做文章,也让他来个满门抄斩。
顾力行忙道:“微臣遵旨!”
新皇扫看群臣,“无事退朝!”话没落音,已经起身离去。
本想有事要奏的,都生生咽下,生怕在这当口惹怒了他。
三月初六,新皇下旨:“奉天承运,新皇诏曰:重华宫华嫔温文谦恭,德芳双馨,育皇子有功,晋封为妃,位同德妃,其子乃朕之第三子,赐名‘悌’。”
恺悌君子,大皇子为恺,皇三子当名为悌,有敬爱兄长之意,更是告诫华妃什么时候都不能逾矩,妃便是妃,就算是皇三子也只是庶子,不得逾了皇后、嫡子去。
另,又对三妃:谨妃、华妃、端妃另定了先后位份,端妃位同淑妃位,华妃位同德妃位。谨妃位于众妃之末,嫔位之前。
谨妃虽育有长子。可位份却在后来的端妃、华妃之后,这也证实着后宫众人的看法:谨妃并不得新皇之心。她能位列妃位。不过是因她生了位大皇子。
就在谨妃因位列众妃之末感到发懊恼时,大皇子的乳母传来消息,大皇子报喜了。
报喜则染了天花。一旦孩子染病,就要供痘娘娘,期望得痘娘娘关爱,早些顺利出痘,早日痊愈。
谨妃立时吓得三魂少了七魄,急急转往偏殿,令宫人请了心腹太医来。叮嘱永仁宫上下人人禁语,休将大皇子染天花的事透露出去。
宫里如今有二皇子、大公主,又添了三皇子,要是传出大皇子染病,按照规矩就得送出皇宫养病。谨妃听人说过,先帝五年时,便也曾发生过一回天花,但凡送出宫的皇子、公主,最后都夭折宫外。
她只是这一个孩子。再也赌不起,要是大皇子有个三长两短,她只怕也活不成了。
宫里的大皇子染了病,江家也因孩子染病。急得遣了下人去左肩王府请素妍。
素妍一脸惊色:“五房的九爷也染病了?”
五太太杜迎秋因有了身子,不敢来回奔波,留在盐坪县照顾江书麒。而今五房的小八、小九由虞氏和沈氏照料着。
田嬷嬷急得团团转,“五小姐还未满月呢。也染了病。三太太恐将病气过给了七爷、月小姐、君小姐,早早令乳母带了五小姐去乡下庄子养着。”
说是养着。那么小的孩子,只怕是九死一生。
素妍急道:“可抓了药?”
田嬷嬷道:“请了义济医馆的郎中瞧病抓药,可三月初五一早,黄桑道长、瑶芳道长等人就离开皇城回山上了。医馆里瞧病的人都排起了长龙,虽留下了方子吃着,说是极管用的,可做父母的,总得请郎中诊过脉才放心。”
娘家遣了下人来请,她定是要回去瞧瞧的,小八、小九没了亲娘,杜迎秋虽是个好的,到底比不了亲娘,即便他们的亲娘闻雅霜是个不靠谱的,但孩子可怜。
素妍收拾了东西,正要带耀东一起回去,乔嬷嬷就到了,“老敬妃听说江家孩子有患病的,让奴婢接世子去静堂。老敬妃说,王妃放心回娘家照应,世子有老敬妃看着呢。”
凌薇不愿让素妍带耀东去江家,就得这一个宝贝孙子,万一有个好歹呢如如何是好。早早令人接了耀东与奶娘去静堂。
素妍带了白燕、紫鹊两个回江家。
虞氏简要地说了小九的病,又说大房的奇峻总算是发出痘来,体温也算正常了,人也清醒过来,能吃些清淡的肉粥,为恐痘好留疤,好些东西都不能吃,比如泡菜、生姜,还有酱油等东西。
芝兰院内,小八坐在病榻前,看着昏迷不醒的小九,愁容不展。
素妍轻咳一声,小八见是她,立时欢喜起来:“姑姑,快瞧瞧小九,昨儿天刚黑就说困,到现在都没醒来。”
她进了内室,坐在榻前,给小九诊了脉。
虞氏问:“怎样?”
素妍道:“从脉相上看,确实染病了。”她顿了一下,坐在一边,掏了瑶芳留下的药方子,瞧了片刻,重新写了张药方子,拿在手里左思右想一番,确实无碍,这才交给了田嬷嬷,“先拣两副药来。”
田嬷嬷正待离开,素妍说了句“且慢”,想了一阵,又开了一张方子,“在这当口,再拣一副药,着人熬了,让家里上下照顾孩子的主子、下人每日早晚各喝一碗,免得染了病,若是早前患过天花的,不必喝了。”
这天花只会患一次,得过一次,下次就不会再得了。
素妍小时候便得过一回,听说人昏迷了两天三夜,吓得虞氏丢了半条命,不眠不休地坐在榻前服侍她,后来还是宫里的太医下了方子,强灌药汁后发了痘子出来,人也就清醒过来,她的病也就好了大半。天花最忌吹风,病人需得在屋子里静养。(未完待续。。)
834 侍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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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氏瞧着少年老成的小八,“你且去如意堂住着,待小九病好再搬回来。”
小八摇着头,“祖母,我不去!小九病得这么重,我得留下来照顾他,待他醒了,陪他说说话也好。您是知道的,他就听我的话,我得守着他。”
虞氏见劝他不动,望着素妍。
素妍一脸宠溺,伸手轻持着小八的头,“既然他不想离开,就让他留下来吧。”
虞氏叹道:“万一他也染了病,这可如何是好?唉,早知如此,就该早早延后家学,免得孩子们染了病气……”
素妍道:“药方是瑶芳师姐留下的,我做了些修改,下药也重,要是小九吃上两天,我想第三天就能发出痘子来,应该无碍。”
虞氏求助似地道:“峻哥儿染了病,大奶奶忙着照顾他。你大嫂那儿,得打理府中上下,又有几月大的岩哥儿,还有个绮姐儿要照顾。我今儿就住在芝兰院,直到小九病好了再回去……”
虞氏操劳了一辈子,如今也不年轻了,要是再不眠不休地照应小九,只怕身子也吃不消。
素妍心下不忍,轻声道:“娘还是回如意堂歇着。我留下来照顾小九,等他醒来。发出痘子后我就离开。”
虞氏道:“你家里还有辉世子呢?”
素妍笑了一下,“我走的时候。婆母接到静堂去了,有她照看着,我也放心。”
耀东虽小,可到底认人。
素妍狠狠心,虽然挂着耀东,却不能不顾小九。
小九病了,还不知何时可以醒来。
杜迎秋和江书麒都不在,照顾孩子的事就落在虞氏身上,虞氏倒里经得住劳累。她必须留下来,直至小九没了性命之忧。
虞氏留了紫鹊下来,说是紫鹊小时候也得过天花,遣了白燕回去照顾耀东。
不多会儿,芝兰院的丫头熬好了药,素妍将药凉在一边,估摸着不烫了,用调羹要喂药,可这样下去也不是法子。想到了西北军中时,给昏迷的将士灌药的情形,令人寻了灌药的工具来,让紫鹊捏住小九的鼻子。扳开小九的嘴,用纸卷的漏斗强行将药灌入小九嘴里,灌一会儿。就松开,让小九自由呼吸。如今三回,将一碗汤药灌完。小九轻咳了两声,却没有醒来的迹象。
小八立在一边,泪眼汪汪地瞧她们灌药。
素妍取了帕子,替小九拭了嘴角,道:“你瞧不下去?”
小八摇头,这样灌药也太难受了,“我知道姑姑是为小九好,如果不把药灌下去,小九的病就好不了。”
素妍微微一笑,“你倒是个懂事的。”
小八低头,“前几日,听说峻哥儿吃不下药,大奶奶都急得哭了,后来还是大哥拿的主意,让丫头婆子将他按住,强行灌下去的。”
素妍看了眼昏睡的小九,“小九是个懂事的,就算药苦,等他醒了,也是愿意吃的。小八,你也呆了许久,去看书写字吧,这两日小九这儿有我照顾呢。”
小八应声,抱拳打躬,方小心地退出内室,眼睛依依不舍地看着床上的小九。
白燕回去,送了素妍的药来,叮嘱紫鹊记得一日三顿的服侍素妍吃了。
凌薇听说素妍要在江家照顾五房的九爷,便令奶娘与白燕搬到静堂住,自己也方便照顾。
辛氏怕她忙不过来,领了苦儿也来静堂帮忙,有时候帮她照顾耀东,有时候也打个下手。
耀东见不着素妍,午后就开始哭闹起来,众人换着哄抱,又有苦儿陪他玩,小孩爱小孩,他虽不会说话,倒似很喜欢苦儿的样子,哭闹得轻些。
小九是三月初七早上醒来的,芝兰院的管事嬷嬷在他身上发现了几枚痘子,知无大碍。
小八见他醒来,陪他说话,笑着道:“姑姑这两日都累坏了,衣不解带地照顾着你,还给你喂药呢,连辉表弟都给丢在王府里了……”
素妍夜难成寐,小八这两日也没睡好,许有心事,一晚好几次起来瞧小九。
他倒希望得病的是自己,瞧着小九的样子,倒惹他心疼。
因有素妍在,小八的心里也踏实了许多,素妍懂医术,经常给小九诊脉。
就是张双双那边,一日三次地请素妍过去给奇峻诊脉。
何氏生怕传鉴染了病,也请了素妍过去诊脉。
她虽是照顾小九,却是将几个孩子都给照顾上了。
染病的治病,没染病的也喝着药,由各自的母亲监督着,喝不下药的,就让下人们抱着强灌,就连近身服侍几个生病孩子的下人,也都喝着防病的汤药。
小九揉着眼睛,审视着屋子,好似比以前更干净了,屋内还有一股子药味,“姑姑呢?”
“祖母请姑姑去如意堂,才刚换了身衣服出门去。留我和嬷嬷、紫鹊姑娘照顾你。”
小九见小八在,心里很是踏实,“哥哥,我要读书写字!”
小八道:“我知你是个用心的。可你正病着呢,且再养上两日,待好些了,就让你读书写字。”
素妍一袭素净袍子,迈着莲花碎步进了如意堂。
花厅上坐着虞氏与沈氏,中间站立着一袭紫褂袍子的年轻妇人,瞧着她丰盈的胸脯,似府里的奶娘。
“老太太、大太太。奴婢也是衣不解带尽心尽力的服侍着。五小姐那么小,药又喂下去。昨儿夜里人没了……”年轻妇人说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同样是何氏的儿女,何氏自打生下这五小姐。就没当回事,一听说染了病,就要赶孩子和奶娘去乡下庄子养着,没想昨儿夜里五姐儿就没了气息。何氏一心想要儿子,虽有个传鉴,却巴巴儿的想生一个儿子,盼了一回又一回,竟然都失望了。因五小姐生在二月,自打五小姐出生。她就不大乐意,说过要送到乡下庄子养的话。
五小姐染了病,何氏生怕把病气过给了其他几个孩子,早早令人收拾东西,只遣了奶娘抱着五小姐去乡下庄子。
夜里头,奶娘一觉醒来,用手一探鼻息,孩子便已没了气息。她初是不信,请了乡下的郎中来瞧。郎中说“人没了”。
“老太太、大太太,奴婢与三太太说了,三太太还将奴婢训斥了一顿,说奴婢没有照顾好五小姐。还不给这些日子的工钱……”
她生了孩子,因为家境贫寒,只得给富贵人家当奶娘。也挣些银子贴补家用,想让家里人过得好些。不想三太太寻了藉口,竟不给钱。还拿了五小姐的死说事。
五小姐自打生下来,就不得何氏的心,出生这么久,何氏也没正经瞧过那孩子两眼,更别说抱了。
奶娘心头气不过,索性告到如意堂来。
虞氏听得心头起火,可又发作不起来,想要训斥何氏,可她还在月子里头呢,轻叹一声道:“那就是个不知理的。罢了,她欠了你多少银子,我这里给你拿。”
沈氏笑了一下,“婆母,还是儿媳出钱吧。岩哥儿的奶娘至今也没寻上合适的,我瞧这伍奶娘倒是个知理的,你的奶水还足吧?”
因何氏不喜欢五小姐,连带着伍奶娘也受了冷落,奶水喂女孩倒是够的,这男孩子原就能吃,面露窘意。
虞氏瞧得明白,道:“妍儿回头给她开副下奶的方子,要是奶水足能喂岩哥儿,你就留下来照岩哥儿。”
奇岩现下与曹玉娥所生的三少爷共用一个乳娘,这乳娘当真是奶多了,居然能喂养两个孩子,只是两个孩子似乎每日都只吃了八分饱。
伍奶娘虽不能在三房做,却留在大房继续做奶娘,心下欢喜,跟了沈氏的嬷嬷去了睦元堂。
素妍开了方子,嬷嬷当即令人抓了药,又让伍奶娘与三少爷的奶娘一道吃用,争取多些奶水,也好喂养奇岩。
沈氏面露忧色,对素妍道:“平王府的大公子没了。”
素妍一声惊呼,在她的记忆里,闻雅云的这个儿子也是因染上天花没的,前些日子不是请了瑶芳去瞧病么,“不是已经发出痘子了,怎就没了。”
虞氏看了眼沈氏,原想着三月时就要给绮姐儿和那孩子订亲,后因他染病,这事也延后了。闻雅云就这一个儿子,这会儿指不定在府里哭成了什么了。
沈氏轻叹一声,“昨夜三更时,平王府的下人来报信。原是病瞧着就好的,也不知身边的丫头、婆子是怎么照顾的,竟由着孩子跑出了屋子,在外面吹了大半个时辰的风。就昨儿那天气,又是风又是雨的,便是好人都不能久吹,况是个孩子。昨儿申时,孩子的病情就加重了,昏迷高烧,没到三更就咽了气。”
虞氏面露憾色,还要与大房的绮姐儿订亲,如今是不成了。
田嬷嬷接过话,“听说是有人估意趁闻妃打理王府各处,引开服侍下人,诱了那孩子偷偷溜出屋子。贤太妃很是震怒,把服侍的六个下人尽数杖毙,要他们给大公子陪葬呢。”
这孩子今年三岁了,说没竟就没了。
早前,素妍还在想,有瑶芳道长的药方子,他许是能过了这劫呢。
谁能想到,竟让个小孩子跑到风雨里玩了在大半个时辰,小孩子是静不住,可那也是服侍的下人没用心。
这会子,许闻雅云已经哭得死去活来。
闻雅云因认了镇江候夫人花氏为义母,得那头缘故,平王待她倒也宽厚、疼爱,又因她生了长子,在平王府的地位虽次于王妃安氏,却又比安氏还要得人心些。只怕暗中引开服侍下人的,也没安好心,存了心要害了那孩子的性命。(未完待续。。)
835 卖画
虞氏吐了口气,“听说云州平王府的王妃在三月初一添了个男孩。”
素妍心下一沉,难不成害死平王府大公子的幕后黑手是安氏的人下手做的,目的就是要她的儿子顺遂成为平王府世子。她虽贵为王妃,如今却不及闻雅云得贤太妃和平王的心。
沈氏轻声道:“还得令人备份葬礼去,难得双双与闻妃又是手帕之交,唉……”
素妍对那孩子无甚印象,只是隐约听张双双提过两回,说是长得极好,有三分像闻雅云,又有六分像贤太妃,因与贤太妃的眉眼相似,这也是贤太妃疼他的缘故,加上平王府没有孩子,他又是贤太妃的长孙,贤太妃对他也心疼得紧,这会子没了贤太妃和闻雅云都伤心着。
虞氏对身后的田嬷嬷道:“你去芝兰院吩咐一声,小九染病,吹不得风,可不许出了房门,要是出了差错,我可饶不得他们。要是照顾好了,待小九康复,我自有重赏。”
田嬷嬷应声去传令。
这种病原是不敢马虎的,原已见着就要康复了,居然吹了风,那孩子病情加重,不过几个时辰,说没就没了。说来说去,还是那幕后之人才可怕,好好的孩子就给害得丢了性命。
紫鹊进了如意堂,欠身禀道:“老太太、王妃,九爷醒了,说肚子饿,院里的嬷嬷备了清淡的肉粥。”
素妍点了一下头,“今晨小九的肚子和后背皮肤上就发了几枚痘子出来,醒了就好。算是离了鬼门关。”
得了这种病的人,几乎都是在鬼门关前转了一圈。
只要发了痘子。又能清醒,便说明无生死大碍。但也得防着如平王府大公子那般,跑到屋外吹了风。
虞氏轻声道:“妍儿来府里也有三晚,你且回去瞧瞧辉世子。往后我自照顾好小九、小八,盯着他们仔细吃药。”
素妍也想回去了,她也挂念着耀东,因为要照顾小九,硬是没去打听耀东。“我收拾一下就回去。”
回到芝兰院,又给小九诊了脉,见无大碍。重新开了方子,嘱咐嬷嬷,照着方子抓药煎药,再仔细服侍小九吃了。
就如她所想,小九虽然不喜欢吃药,但因小八在一边劝着,自己抱着碗,竟强忍着把汤药吃了,瞧得小八一脸笑容。
许是没有亲娘。这两个孩子懂事得让素妍心疼,瞧着生病的小九,再看着懂事的小八。
小八扭头见紫鹊在收拾包袱,轻声问:“姑姑这是要回去了么?”
素妍应“嗯”一声。
小九面露不舍。“姑姑就不能再留几天,陪陪我和哥哥,母亲去了盐坪县。听说要给我们生妹妹了,得过些日子才回皇城。姑姑再留两天。就两天,好吗?”
杜迎秋一直渴望做母亲。早前江书麒不许她怀孩子,生怕她有了自己的孩子待小八、小九不好,后来还是虞氏写信去劝说他,说好歹让杜迎秋生一个自己的孩子,无论男女,也了却她做母亲的心愿。
杜迎秋又说了些保证话,说是有了自己的孩子,依旧会将小八、小九放在亲生孩子之前,江书麒这才动了心,不再逼她喝避孕汤。
素妍很想拒绝,可又挂着耀东,唤了紫鹊来,问:“王府那边可有递话来?”
紫鹊笑道:“有!来的头天,世子哭闹了一阵,第二天也有哭,昨儿就没再哭了。白芷带话来说,世子在静堂玩得可高兴了,有苦儿陪着,又有辛太太帮衬老敬妃,府里都好着呢。”
耀东到底年幼,不过三日时间就把她给忘了。
只要他不哭不闹,素妍也能安心些。
笑对着小九道:“姑姑就再陪你两日,两日你就大好了,我可得回去照顾耀东。”
小九歪着头,“我也想表弟了,姑姑把他接来吧?”
小八瞪了一眼,“你还病着呢,表弟哪能来府里,万一过了病气就不好。”
小九忆起这岔,低头再不说话。
素妍留在芝兰院,一则陪这兄弟二人,二是督促他们读书习字,偶尔在旁教着他们兄弟,很快,她就发现小九聪明,但小八是读书用心,又肯脚踏实地,加上万事都用了比其他同龄孩子多一倍的刻苦认真,才有了今日的进步。
素妍照顾小九的时候,宇文琰正在宫里见新皇。
新皇一脸惊色,“你真要把义济医馆交给朝廷?”
还真是夫妻,素妍就是这样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而今连宇文琰也是如此。
宇文琰抱拳答:“是!黄桑、瑶芳道长离开时说,能教太医和郎中们的,都已经亲自传授了医术,而今臣想把义济医馆交给朝廷。太医院里,有那么多的太医,而今杏林书院也有不少会医术的学子,臣以为,皇上不防在城西、城南、城北再开三家医馆,每月选出一些学子医馆,依旧遵照‘义富济贫’的宗旨……”
“你与朕说实话,开了两年医馆,可是亏了?”
宇文琰一怔,实话道:“不瞒皇上,第一年赚了十万两银子;第二年又赚了十二万两银子。”
第二年赚了三十万两,可宇文琰得防着他。
究竟赚了多少,只得义济医馆的账房知道,而这个人原是他的人,他拿定要将医馆交给朝廷时,就把这位账房先生给换回府中了,另派了个年轻的账房过去。
新皇太喜欢银子了,当年把素妍卖画建医馆的银子都一并讨了去,他得防啊。
“二十五万两银子!”新皇沉吟着,只片刻,突地道:“回头把这些账一并交到内务府吧。”
原来,义富济贫,并不会亏,一年还能赚十万两银子,这可是皇城最好、最大的医馆才赚这么多的。
内务府设有新皇的小库房,而户部则是朝廷的大库房。
宇文琰莞尔一笑,他不真是没猜错,吞了口唾沫,道:“皇上不能这么算,义济医馆铺面、院子原是王府的产业,不说多了,三五万两银子还是要的。”
新皇眯了眯眼,敢和他要银子。
宇文琰一脸正气,“卫州那边缺银子的地方很多,早前臣与皇上禀报过,官田不能尽数都卖,一县最多只能卖二成,这二成还是因为被大户租下,再转租给佃户的。皇上给卫州拨的五十万两白银,三县之地许能卖出二三百万两银子来,可除去修渠铺路的,根本就不够,还得贴补些银子进去……”
素妍说的是能卖四成,宇文琰见新皇真是掉到钱眼里了,说得保守了一些。
新皇微眯着双眼,“朕听人说,蓬东县打算卖掉三成官田?你父王一早就谋划好了,各县哪些田可卖,哪些田不能卖,打算从卫州拍卖行卖掉的都能卖的田,田还没卖,就吸引了一大批的富商前往卫州囤田。”
有的是想买田置业,有的是打算修建房屋院子,等着卫州建成了大码头,好在那儿经商,更有甚者,认为卫州是继皇城之后的又一处好去处。
于北齐而言,扬州、益州都是繁华富庶之地。
从卫河而下,可抵江南,再往上行至不到十里水路,就能抵达运河至皇城,可谓四通八达,是一处好地方。
宇文琰灵机一动,“着实凑不出银子了,只得再多卖一成的官田,盐坪、大垭两县内的河渠道路已经修好,只等着父王这头修抵境内便可贯通。这一修通,两县都等着给百姓们付工钱。”
他家现在很缺银子,需要大把的银子,几十年的积蓄,都砸在卫州修渠建路上。
他又道:“妍儿打算卖掉她的《百花图》,一早就说要卖的,可总想卖个好价,也好给父王凑备银子。父王说,谁的钱都可以欠,唯独不能欠了百姓们修渠的工钱,百姓们是指望这些钱过日子的。”
新皇听朱武、周耕林提过《百花图》,真真是好画,意境、繁花,都用了心思,梅花孤傲,金秋瑰丽,春兰娇俏,夏莲净植……各有各的美。“弱水真打算卖画?”
宇文琰一脸为钱发愁的模样,“原是舍不得的,可父王那边等着银子呢。各县官田许是凑不足,便是府中的店铺、田庄也准备卖一些了。”
当然,他没说,卖掉的这些,是因为收益不好的。
若真实用意传出去,还打算卖个好价不?所以,他给自己寻了个圆滑的藉由。
小太监弯腰走近大总管,低语了两句,自退去。
大总管轻声道:“禀皇上,雷嘏大人求见!”
新皇回过神来,脑子里全都是素妍的《百花图》,这样的好画,就该在宫里。
宇文琰抱拳道:“臣明日就把银票送往皇后娘娘那儿,旁的事务,臣与太医院使大人商议。”
内务府属于新皇的私个库房,由皇后掌管着。
新皇会意地点头,平白得了义济医馆不说,还得了二十万两银子,好,真好!
雷嘏,豫平伯、华妃的父亲,而今从豫地上任左相一职,得了旨意,自己就先赶回皇城。
豫平伯夫人早早与儿媳收拾好在皇城的府邸,雷家庶出子女、姨娘稍后赶来,这对于雷嘏而言,因为嫡女做了皇妃,一门荣耀,封候晋爵好不光耀。
雷嘏一到皇城,就听说爱女晋为妃位,又喜得皇子,这皇妃位算是牢靠,有了他与几个儿子的扶持,后宫前朝,雷家的荣华算是稳固了。(未完待续。。)
836 游街示众
宇文琰抱拳退出大殿。
刚出去,就见着一个风尘赴赴衣着紫袍的中年男子,约莫四十多岁,长着一张国字脸,留着络腮胡子,怎么看,怎么都是武将出身,见着他,微微点头。
大总管在大殿高唤一声“传新任左丞相雷嘏觐见!”
雷嘏进了大殿,高呼“万岁”,见罢了礼,规矩谦恭地跪在大殿上。
新皇细细地审视着这人,怎么瞧都与他想像不一样,华妃生得娇柔美丽,怎么也没猜到这雷嘏长得身材魁梧,还是个络腮胡子,一身男儿的阳刚之气。
他看雷嘏,雷嘏也小心地仰视着新皇:二十多岁的年纪,一袭明黄色的龙袍,越发映衬得他肤白如雪,仪态不凡,他女儿嫁的这新皇,当真年轻,与他女儿倒也得配。
新皇有种被骗的感觉:怎么看都是武将,居然让他做左相,要将户部、吏部、礼部交给他管理?这可是最有油水的差使。“雷爱卿,可瞧过华妃了?”
雷嘏愣了一下,虽是他女儿,如今还坐月子呢,哪能说见就见的,就算见了也得隔着道帘儿。“回皇上,臣刚抵皇城,还没来得及探望。那里有夫人代为照应,不需臣担心。”
华妃生了位皇子,这算是给雷家人带来了新的希望。
新皇手握着奏折,一脸神往,情不自禁地道:“岭雪的《百花图》可真是好画!”
她用了那么多的心血,怎说卖就要卖画了,当真是个舍得的。
雷嘏没听明白。侧耳聆听,却再没听新皇说话了。
大总管见他拿了奏折批阅。轻声禀道:“皇上,雷左相还跪着呢。”
新皇回过神来。朗声道:“雷爱卿平身,明儿一早参朝议政,好好当差。”
雷嘏应答一声,起身告退,只是刚才新皇到底说了句什么,他隔得远竟没听清楚,对于皇城的局势尚不分明,多问一下也没错。
他站在殿外,终于等到大总管出来。立马迎了过去,随手塞了张银票过去,“大总管,刚才皇上说了句什么雪什么画的?”
大总管示意,收了银票,低声道:“今儿皇上听左肩王爷说,左肩王妃手里那组《百花图》要卖,心里一直念着呢。”
原来是一幅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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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新皇喜欢,看在他女儿、外孙的份上,也得巴结新皇。新皇高兴了。就能待他女儿、外孙好。
雷嘏谢了大总管的提点,告辞离去,人还没走远。就见一个美貌宫娥慌慌张张地近了养性殿,对着大总管深深一拜。“劳请大总管与皇上通禀一声,大公主……大公主报喜了。端妃娘娘这会儿吓得直哭。”
雷嘏不便见华妃,出了皇城,乘轿返家,正遇见几辆游街的囚车。
车内,押着崔丛善、大驸马崔稹、崔二爷崔和、崔三爷崔积,又有崔家的大少爷、二少爷、三少爷等游街示众,崔丛善走在最前面,周围的烂菜叶子、砖块、石子迎面飞至,崔丛善披散着头发,双目空洞木讷。
听说已经游街两日了,每日辰日一刻就押出来,每次走的街道不同,在外面游走两个时辰,再押送往刑部大牢。
曾经风光无限的崔左相,而今沦为朝廷钦犯、重囚,等着三月十一于西城菜市口斩首示众。
百姓们有义愤填膺,有污言秽语大骂的。
“打!打贪官!”
“呸!卖国贼!那年西歧人杀了我们北齐多少百姓、将士,难怪早前总打败仗,原是这恶贼干的勾当。”
他家藏有的证据,是大辽人的,可百姓们却说崔家与西歧有染。
不知何处,飞来一个臭鸡蛋,一声脆响,碎流崔丛善一头,连额前的头发上都是。
又有几个顽皮的市井孩子,拿着包用芭蕉叶裹着的东西,“啪”的一声砸来,那里面竟然是包大粪,顿时恶臭四散,连崔丛善自个都险些被熏得作呕,偏化成了无力的咳嗽,一喘一吸间,竟有大粪自鼻腔内吸入,咳得他几近窒息。
过往的他,就算失落,也没人敢如此待他。
崔丛善竟然一夜之间沦为朝廷罪臣,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如若,他听了崔珊的话,一早对府里进行搜查,又哪会有今日的麻烦。
让他被灭满门的,不是他贪墨几何,而他“通敌卖国”,只这一条,就足够崔家满门抄斩。
街道两侧,挤满了瞧热闹的百姓,一些心怀不满的百姓,索性破口大骂。
“我道我家的钱怎么少了,原是你这个贪官贪了去。”
他崔丛善何曾瞧上这些小民的家财,可如今任是长了千百张嘴已说不清了。
囚车一辆接一辆地走近街头,走到一家青楼前,竟有楼中女子抱着盆洗脚水飞流而下,端端浇在了大驸马崔稹的头顶,他恼怒地抬头,却见到楼上一个看似熟悉的容颜。
崔稹飞快地想,那女子是谁?到底在哪里见过?
很快,他回过神来,是胡香灵!
对,是她!
她竟沦落风尘,难道是曹玉臻把她送来的。
曹玉臻失踪了。
用崔珊的牢里的话说,“一定是曹玉臻干的,一定是他!”
她再也想不出第二个陷害崔家的人。
曹玉臻恨她,所以他要用如此卑劣的手段害崔家满门。
胡香灵站在楼上,指着街上的囚车,笑得眼泪儿都快要涌出来,“哈哈……崔家,你们崔家也有今日!哈哈……你们该死,全都该死。”
是崔珊将她劫持到了这座暗娼馆。说是暗娼,在这条街上几乎是个男人就知道。这里的娼人最便宜,多是早前嫁过人的。或被婆家贱卖的寡妇,或被婆家赶走的小妾。
胡香灵笑得正大声,门吱扭一声,却是个矮胖、浓妆妇人进来,瞪着一双大眼睛:“你个贱蹄子,浪笑什么?”妇人走近窗前,看了眼楼下的游街囚车,冷声道:“就算崔家获了罪又如何,你可是老娘花银子买回来的。你只要吃老娘的、穿老娘的。就得给老娘接客!”
崔珊昔日将胡香灵送来,并未卖给暗娼馆,只是与老鸨说好,让胡香灵接客。
而珊瑚郡主府的小厮,是五个还是六个,却做了她第一批的恩客。
那不是客人,而是兽行,他们用最不堪的方式强占了她,事后又只给了可数的纹银。
胡香灵挺着大肚子。这都是报应!
她害了崔珊,崔珊也害了她。
可是曹玉臻呢,他人去哪儿了,为什么不来救她。为什么不来替她赎身?
老鸨巴不得崔家遭难,这样胡香灵就成了她手头的姑娘,虽说有了身孕。偏有些客人就喜欢这样的良家妇女,自她来后。点胡香灵的人倒有不少。
胡香灵也曾想尽办法,给胡家送了信。盼着胡祥志来救她,不曾想,胡祥志一听说她在暗娼馆,立马道“我三妹妹已死了!犯了过,被曹家处死了!”只一句话,冰凉无情。
胡香灵每到夜深人静,独自一人时,就忆起年幼的自己,如何为兄长谋划,如何为姐姐们打算,那些素妍给她的贵重首饰,那些值钱的东西,最后还是给了她们。
她看中亲情,没想最后毁于亲情。
她心冷了!心痛了!无人知她,到如今,她有满腹的怨恨,却不知如何发泄,依旧倍加珍视着肚子里的孩子,这是她与曹玉臻的骨血。
不甘心沦落风尘,盼着有人能将她赎出去,但随着一日又一日的过去,她越来越失望。
崔稹辩出了胡香灵,此刻精神大振,高声道:“爹!爹!刚才楼上的女人是胡香灵,是曹玉臻的贵妾胡氏,她怎么在那楼上,一定可以找到曹玉臻……”
已经定罪,新皇下了旨,三月十一问斩崔家满门男丁,一干女眷稍后另议。
按照规矩,崔家女眷,年满十五的充为官妓,未满十五的贬为官婢,与皇家有些牵连的,没入宫中为婢。
崔珊,是大公主的女儿,她的命运是宫婢。
又或者,在新皇某次念及先帝时,会放过大公主与崔珊一命。
素妍从娘家回府时,一路上还能听到百姓们骂骂咧咧的声音。
到了静苑,便见凌薇抱着耀东在玩,耀东咦咦呀呀地与凌薇一唱一和的说着什么,凌薇一脸笑容:“乖孙儿,叫奶奶!叫奶奶!”
耀东回以“咦呀”声,如白芷所说的那样,玩得倒也欢喜。
素妍拍了下巴掌,想抱孩子,凌薇皱着眉头:“妍儿,你才侍疾过,可得好好地洗洗泡泡。可不敢给你抱孩子,万一你身上有病气,莫要染给我的乖孙儿。”越发将耀东抱得紧了,生怕素妍从她怀里抢了孩子一般。
青嬷嬷笑了一下,“老敬妃说得是。”
紫鹊道:“老敬妃,王妃在江家就好好洗过了,早前穿的衣服都丢了呢。这是新换的。”
凌薇一脸审视,满不放心地道:“这些日子,还让耀东在我这儿吧,他不哭不闹,我给你带着孩子倒挺好的。”
这是她生的儿子,可不是凌薇的!
素妍懒得细想,伸手拍着,耀东瞪着眼睛,歪头盯着她看,要在以前,早就伸手了,不过是四五天没见,如今见到她跟看陌生人似的。
凌薇不满地道:“与你说,你偏不听,回头有个好歹,我再与你说。”(未完待续。。)
837 罪苦
素妍抱过耀东,耀东“咔”了两声,扭头看着凌薇,好似不让素妍抱。
这个白眼狼,她是他亲娘啊,这才几日就不认了。
耀东终是嚎哭了起来,凌薇伸手夺了耀东去,“你忙了好几日,还是好生将养着,有我帮你带着孩子,你还有甚不放心的。我是他亲奶奶,还能薄待了他!”
这是亲祖孙,可不是假的,她疼耀东还来不及,一听耀东哭,跑得比谁都快。
青嬷嬷在一边打着圆场,“王妃也累了,还是早些琴瑟堂歇下。”
素妍回瞪青嬷嬷一眼,她离开才几日,连青嬷嬷都帮着凌薇了。
青嬷嬷只作没瞧见。
素妍欠了下身,“婆母忙着,我先回屋歇下。”
耀东依旧干哭着,没挤出一滴泪来,看着凌薇,又回头看素妍。
凌薇抱着孩子,轻拍着他的后背,“乖!我家耀东不哭了!你还真是,一回来就把孩子惹哭,这两日我好不容易带顺手了。”
素妍不想理凌薇,这样再说下去,只怕得呛起来,可又忍不下,道:“哪家孩子不哭的!不哭的是傻子,能哭能笑才是正常的。”
凌薇“你……”,不想理她,抱了耀东往偏厅去。
青嬷嬷扯着素妍:“王妃还是回屋歇着。”
主仆几人出了静苑。
青嬷嬷道:“你一回来,怎就和老敬妃拗上了,这几日老敬妃可没少辛苦。你刚回江家那两天,辉世子白天、晚上的哭。第三天才好些。如今才不哭了,你又惹世子做甚?”
素妍歪头厉斥:“那是我儿子。”
青嬷嬷笑道:“王妃说得是。辉世子是你儿子,老敬妃愿意替你带他,瞧她也是用了心,吃的、用的,可不比琴瑟堂里的差,就连服侍的丫头,又新挑了两个细心的过去。好歹老敬妃是过来人,带孩子倒有经验,可不比你带得好。你就让她给你带,儿子还是你的,你何必因孩子的事和她拗上。”
素妍还想反驳几句,她一回来就要抱孩子的,可凌薇倒拿耀东当她自个的了。
青嬷嬷道:“就算老敬妃帮你带大了孩子,世子还得叫你娘,你与他还是最亲的。”见素妍一脸不服气的表情,又道:“王妃不是常说,做大事的人该放下就得放下。自打有了世子,王妃的书法、丹青一直没有长进,有老敬妃带着,你就可以安心习字练画。”
素妍进了琴瑟堂。听人劝得一半,既然青嬷嬷的话有些道理,她也懒得坚持。只是。听青嬷嬷说而今耀东醒来,缠着凌薇抱。她心里就有一种莫名的失落,这是她儿子啊。怎的就和凌薇如此亲近了。
白芷从外面回来,一到王府就听说素妍回来了,进了内院门,抬头看到小书房内的人影,站在门前:“王妃,奴婢有事禀报。”
“进来!”
素妍对照着白峰居士的《木兰诗字帖》,认真用心地练着大字。
青嬷嬷为她蓄了茶,“有话快说。”
白芷应声,给自己倒了杯水,一饮而下,“王妃,奴婢去外面打听了,三月十一崔家父子就要于西城菜市口斩首示众,三月十二、十三两日要拍卖左相府的奴婢。”
素妍放下了耀东的事,即便她心疼耀东,可凌薇也是心疼这孩子的,凌薇便是瞧在宇文琰的份上,也会加倍待耀东好,“可去刑部打听过?买下翠嬷嬷、银簪等人得多少银子?”
青嬷嬷道:“闻家出事,家里年轻貌美的丫头,在菜市口由官府拍卖时,一个才卖二十两银子,还得是黄花大闺女。婆子、嬷嬷们,瞧着精干的,好的得卖五两银子;寻常的卖三两银子、二两银子也是有的。”
素妍搁下笔,端详着字帖,又看着自己的字,“这事,还得嬷嬷帮衬着白芷办下来才好,能早些买下来也是好的。白芷负责去打听,问清楚了,交了银子,交办了新的卖身契回来,年轻的一律以二十两银子一个,年纪大了就以五两银子为准,这样刑部官员也不会说什么,毕竟我们是照了高价给的。”
白芷应声,想到另一桩事,道:“崔家的二爷、三爷获罪回京,有崔家二房的崔瑶,又有三房的崔璃,都满十五。官府放了话,这二位小姐若是有人家愿出一百两赎身银子纳为侍妾的,可交银领人。”
青嬷嬷面露担忧,本是金枝玉叶的官宦千金,而今却一个个明码标价,虽比丫头们价高,因为价高,却没人愿出这笔银子。“闻家的八小姐那时候也没人愿出这笔钱。”
富商们会想着要是花二十两银子买个年轻美貌的丫头为妾,可不比花一百两买小姐的好么?都是妾侍,也都是美貌的。不如买两个丫头,也不愿买一个小姐回去。也至好些天,闻雅雾也没人出钱赎买,最后还是江舜诚念着与闻家的交情,出了银子买下她,又将她送到了平王府。
白芷道:“奴婢今儿在外面还打听到一件事,说是镇江候府要把石小姐许给十王爷为侧妃。日子都订了,三月二十二娶石小姐过门。”
石小姐,曾经的闻八姐儿闻雅雾。
傅右相之女傅宜敏过门后,先生了一位郡主,而今傅右相全家下了诏狱,等待刑部、大理寺查案,生死难卜。在这当口,傅宜敏虽未失宠,但十王爷许是怕惹火上身,遣了官媒去镇江候府提亲,最初花氏摆着谱,有些不大乐意。
十王爷又遣了媒婆去说合,还是没有回话。
没说同意,也没说不乐意。
十王爷第三次请了韩媒婆去,韩媒婆因与江家沾亲,如今又是官媒,众人都给几分薄面,没想她一去还真成了。
再则,花氏也就是想摆摆面子,然,事不过三,只要第三次再说,她就会应。这一早也是与太后、新皇都说过的,是要替新皇盯着平王、十王爷这些人。
十王爷许的又是侧妃之位,花氏带着不太满意的样子应了下来。
次日,两家就换了庚帖,又订了喜日。
青嬷嬷想到石小文早前是闻八姐儿,是家里的庶女,以她的出身,嫁入豪门只能为妾,而今却是侧妃位份,“当真是个命好的,一过门就能做侧妃。”
素妍垂下眼帘,也因石小文保住了性命,还依旧能得拥荣华,她对江家到底记着一份恩情。
锦上添花比比是,人间可贵雪中碳。
素妍想替崔瑶、崔璃姐妹俩赎身,她不是菩萨心肠,只是因为她想救崔珊,原该嫁给宇文琰的人是崔珊。命运交错,她和崔珊早已偏离了原先的宿命。
对于落难的官家小姐,但凡想活下去的,宁可为妾,也不愿沦落风尘。名为官妓,比青楼女子还不如,但凡官府有宴请,便要她们去作陪,陪了这个又陪那位,没有半分的自由,更被视为玩物。
素妍吐了口气,“白芷,你和嬷嬷带上一千两银票去瞧瞧,要是崔瑶、崔璃姐妹确实可以赎身,先把人带出来。出来后,安排到十里外的庄子里养着,既然二百两银子的高价都出了,不在乎再多拿四十两银子出来,把早前服侍她们的丫头也一并买下,一起送到郊外庄子上去。大公主和珊瑚,并没有下旨贬为庶人,许不在崔家案子之列。”
白芷与青嬷嬷奉命去着办此事。
崔家的案子已经订了,与闻家的案子相比,算是订得快的。
静王宇文理的妻妾、儿女至今还关押在刑部大牢里,关押了好几间牢房。静王的妻妾、静王世子的、晋阳候的姬妾,还有静王心腹奴婢也都关着。据说常年的昏暗让静王妃双目失明,而今已是个瞎子。一些身体娇弱的姬妾,在牢中染病身亡,就算是康健的,也得一个个瘦得皮包骨头,曾经美貌的姬妾,如今还有半分美丽可言,不过是一具具失了魂灵的躯壳,苟延残喘地活着。
白芷又去打听了一番,刑部回了话,可以先买丫头、奴婢,但崔瑶、崔璃两位得等崔丛善处斩之后方可赎身,这是上面发了话的。
白芷与官员磨了一阵,因她有女官服,说话行事倒也方便,打点好了,与他们说好,待三月十二就来与崔瑶、崔璃二人赎身。
青嬷嬷领了翠嬷嬷等几个下人去官府新办了卖身契,池锐、穆林原是小倌人,不在其列。
白芷买了服侍崔瑶、崔璃的丫头,先安置在二进小院里,叮嘱了翠嬷嬷,不许任意出门行走。
翠嬷嬷这些日子也急得热锅上的蚂蚁一般,青嬷嬷与她捎了几回话,“案子未定,得等案子定了才能想法子。”这案子刚定,素妍就又出银子,又出力的。她又不敢要求得太多,生怕素妍生气,真的甩手不管,崔珊就真的连个帮忙的人都没了。
三月十一日五更天,天色尚未大亮。
刑部大牢的狱卒就送了大鱼大肉和美酒入牢房,崔丛善看着饭菜,不由怆然大笑,这笑声悲怆凄凉,自新帝登基,他就一直在等,等着这个结局,也曾想过要改变,可怎么也不知道如何改命。
他不愿意袒承己过,想要死得有尊严,可今儿就要如牛羊一般押送刑场,被斩首示众,死无全尸。
崔稹望着饭菜,颇不敢相信地道:“我是大驸马,是皇亲国戚,不会的,皇上他不会杀我!”(未完待续。。)
838 狱祸
不远处的女眷牢房里,传来大长公主淡淡的声音,“通敌判国,历来都是大罪,就算是皇子也照杀不误,何况你只是大驸马,便是我这个大长公主遇上这事,也是丧命的份儿。”
崔珊心下一沉,拽住大长公主,“娘,那我呢?我呢?”
大长公主面无表情,寻声望向那边,崔丛善今儿得死,崔稹得死,崔和、崔积也得死,还有崔和的儿子们也得死,但凡是十六七岁的还是几个月的,只要是男的,都是得死。
斩草除根,这历来是新皇对待叛臣最强硬的手段。
新皇也不例外!
大长公主道:“我和你,且再活些日子吧?”
崔珊浑身冰凉,摇了摇头,“崔瑶和崔璃可以赎身出去,为什么……我就不能?”
刑部说这两个崔氏小姐,只要有人出银子二百两就可以给人为妾,保全性命,可是她呢,竟不在其列。
大长公主笑得凄美,在牢里半月,崔珊发现瘦下来的大长公主少了原来的雍容华贵,多了一份清秀娇弱,大长公主是三十多岁的年纪,这样的年纪,如此的美貌。
崔稹大呼大叫地道:“我不想死!来人!我不要死!”
大长公主道:“早晚都得死,不如死得有尊严些。知道我为什么不阻你收通房、纳侍妾么,因为我知道这一日是早晚的事,崔家保不了,我想让你尽兴玩乐,只是……阿稹。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拿你二姨娘生了儿子来嘲笑我。说我不给你生儿子总有人替你生。生了儿子又如何,而今还不是斩头的命。还不是空惹一场伤心……”
她仰起头来,在崔丛善笑罢后狂声大笑了起来。
这笑声,像地狱的恶鬼,带着讥讽,带着凄婉。
崔珊握住牢房栏杆,大声道:“祖父,你为什么不肯听我的话。我告诉过你,曹玉臻会害崔家,那些证据一定是曹玉臻搁在家里的。一定是他……”
大长公主摇了摇头,这些日子,她反反复复想了很多遍,“就算那些证据真是曹玉臻弄的,他是怎么搁到书房和你祖父内室的?”
这两处地方,原是崔家心腹下人能够进入之地。
崔珊支吾起来。
崔瑶被关押在大长公主母女隔壁的牢房,在这牢房里有太太、奶奶,还有姨娘小妾和崔璃,她道:“伯母。听说不光是咱们家,连傅右相府也有这些证据,难道他们府也有下人生了二心?”
大长公主微微阖眸,今儿崔家的男子就要问斩了。新皇原看崔家不惯。得了这机会,还不得重惩其罪。
如果证据是曹玉臻伪造了,必须得武功高强的人藏到各家府里。这背后之人定是权势通天的人物?
难不成,是新皇?
不。看着不像。
傅右相可是皇后的舅父。
只是这人是谁?是谁害了崔家?
单就曹玉臻一人,根本无法做到。他的背后一定还另有其人。
如果再晚两日,只两日就好,崔瑶就能嫁到唐家为正妻,可惜终是晚了一天,而今唐公子迎娶了胡氏女为妻,而她终与他无缘。
五更三刻,传来一脚步声,名刑部官员领着官差,将崔丛善等人押送刑场。
崔稹回头凝望着大长公主,她亦平静地看着他,这样静,又是如此的过,削瘦下来的大长公主,隐约有年轻时的妩媚,她原长得像宫里的贵太嫔,也是个美人,只是后来突地发福,长胖了许多。“元娘!”
元娘!她的闺字,多少年没人如此唤她了。
大长公主泪眼朦胧,脸上却笑着:“阿稹,去吧!去吧,新皇登基那日,我便知道也许能保住自己与珊瑚的命,却保不了你!”
她也不想保。
近两年来,大驸马崔稹伤她太深,当着她的面与侍妾亲热,还与侍妾生儿育女,她身为皇家公主的体面都被他毁了。
她怨他!
包括这场牢狱之灾,她更恨他,甚至恨崔家。
公主府都搜查了一遍,为什么他们就不肯搜查一遍。
大祸临头,才知不该不听崔珊的话。
她们母女都是受了崔丛善父子的连累。
爱、喜欢……
她曾经有过,可近二十年来早就折腾得所剩无几,崔稹愿意尊重她,是因她的身份;当她失势,他便抬通房、纳侍妾。
她不与他闹,是因为他伤了她的心,是因为她猜到了结局。
崔稹不甘地问:“为什么你不愿保我的命,我……”
“不是不愿,是我没有法子保你。”她的生母贵太嫔而今是皇太后泄愤的对象,整个后宫都没人将她放在心里,虽有几个心腹忠心的,可这些人被新皇和太后杀的杀、赶的赶,如今连贵太嫔身边服侍的宫人都是皇太后的心腹。
贵太嫔保不了自己。
大长公主也护不了她自己。
她们的命运都把捏在新皇的手里。
新皇要她们生则生,要她们死,便唯有死路一条。
大长公主没了眼泪,只是含着笑,这样的笑,比哭更让人心痛,“阿稹,去吧!你这一生都是我的驸马,我的夫君……”
他回过头去,既然改变不了一死的命运,他灿烂地笑了,想把最美的笑留给妻女。
崔珊惊呼一声“爹”,眼泪已经扑簌簌地滚落下来,“爹你放心,如果我能活着,女儿一定抓了曹玉臻给祖父和爹报仇!一定让害我们的人付出代价!”
大长公主转过身去,面对着墙壁,耳畔是一阵阵铁链抖动的声响,她嘴里呢喃自语地道:“阿稹。你一生都是我的驸马……但不再是我生命里唯一的男人。”
崔珊轻呼“娘”。
大长公主嘴角掠过惨然的笑容,用极低的声音道:“珊瑚。你怕死吗?”
这突兀的一问,崔珊思绪停凝。
大长公主明了答案。近乎蚊鸣地道:“我也怕死。”她伸出手来,“你放心,我死不了,你也死不了。”
崔珊摇了摇头,可新皇下旨杀了崔丛善和她父亲。
大长公主笑道:“你不相信?”转而又道:“那我们母女打个赌可好,要是我赢了,你把池锐、冷玉都给我。”
他们是她买回去的!
这会子,大长公主却打上池锐和冷玉的主意了。
崔珊拉着大长公主,“娘。你说的是真的?”
大长公主坐到一边的破榻上,仿佛要用最快的时间忘了今儿是崔稹死期的事,“我是先帝的长女,是北齐朝的大长公主,就算皇上没赐我封号,可我还有一县的沐食邑,我有,阿六有,阿九也有。就是阿五也有,这一县沐食邑都是富庶之地,先帝赐给我们,就是要我们享用一生的。”
崔珊摇了摇头。“娘,怎么可能,如果皇上不治我们的罪。就不会让刑部把我们母女抓进大牢。”
“珊瑚,你不觉得奇怪吗?崔瑶、崔璃可以赎身为妾。可你不在其列,皇上要么一杯鸩酒赐死我们母女。要么放过我们。我认真想过,皇上是想我们死,可朝里的元老臣子不会答应,我到底是先帝最宠爱的公主,皇上杀了我,就会落下容不得先帝公主的名声,残杀皇家血脉的恶名……皇上没这么傻,犯了‘通敌判国’大罪的是你祖父、父叔们,与我们女眷何干?
他要么将我们母女贬为庶人,但不会将我们贬为宫婢。我的身上,到底流着皇族的血脉,就是老寿王也不会同意。所以,我反复思量,我们母女并无性命之忧。只是不知道是继续荣华富贵,还是会贫寒交加。”
放过她们母女亦有两种可能:或荣华,或贫寒。
隔壁牢房里,只听见一阵凌乱声,如浪潮一般传出耳中。
“你这个恶魔,放开我!快放开我!放开我!”
这声音,是大驸马崔稹大姨娘的叫喊。
只听一个男子厉喝:“贱女人!叫什么叫,大爷让你陪酒,那是瞧得上你,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就是做妾的,又不是什么黄花闺女,有什么可怕的。太太、奶奶被贬为官婢,姨娘小妾都为官妓,你不就是干这行的么?走!”
两个男人拖了大姨娘就往外去,从那边传来一个婴孩的哇哇大哭声。
崔瑶此刻吓得蜷缩在母亲的怀里,崔二奶奶不停地咳嗽着。
崔璃娇小的身子蹲在地上,抬头却见崔三奶奶许久未动,唤了声“娘”,没有回音,她起身走过去时,用手一拽,崔三奶奶整个人倒栽下来,脖颈上插着一柄银簪,鲜血已经染湿了大片。“娘——”崔璃失声大叫,抱住崔三奶奶,不知何时已经咽了气。
崔太太反复沉吟“死了好!死了就干净,免得活着受辱受罪!”
对于有身份的太太、奶奶们,在刑部寻短原是常有的事,就如闻家太太、大奶奶也早寻短而亡。
生命在刑部,就如同一匹牛,一只羊般的卑微。
那边的牢门前,还立着几双虎视眈眈的眼睛,是几名色迷迷的狱卒,正拿眼瞧着崔瑶,崔瑶吓得直往崔二奶奶怀里躲,嘴里大喊着:“伯母!姐姐!救我!救我!”
崔珊听罢,好歹崔瑶是与她一起长大,即便两人性子不同,但到底都是姓崔的,她跑到牢栏前,厉喝:“你们敢打她的主意,要是她没了清白,刑部还想卖银子吗?到时候要是被刑部顾大人知道,你们竟敢坏了规矩,顾大人指定饶不了你们。”
狱卒火热地盯着崔珊,“哟,这个不错!”
旁边有人道:“她可不成!”(未完待续。。)
839 凌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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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不成?老子可一早就听说刑部狱卒是个好差使,否则老子堂堂的九品城门卫不做,跑来做这无品无阶的狱坐做甚?恪靖候可是老子的二叔,不就是个美貌女囚,老子为啥碰不得,刚才那个不也挑个漂亮的去玩?”
大长公主冷哼一声,若在过恪靖候陆平安算个什么东西?
没想竟有人借了恪靖候的名头来欺人。
“本宫倒要瞧瞧,有谁敢碰本宫!就是刑部,没有皇上的旨意,也不敢订了本宫母女的罪,就凭你们也该宵想本宫的女儿?”
这狱卒,原姓马,是恪靖候世子陆康平妻马氏的兄长,前些日子听说刑部大牢的狱卒是肥差,托了陆康的门子又走了关系进来的。这几日倒有狱卒陆续想方设法染指各官员家中的姬妾,倒不敢打太太、奶奶们的主意,尤其是未定罪的。前几日,便有两名姨娘被他们带了出去,至今也不见回来。
听说在刑部大牢里,离开五六日后回来的女囚,被狱卒们糟蹋得只剩半条命的姨娘比比皆是,有的为了银钱还送到暗娼馆供人玩乐赚钱。其他人狱卒对此也是充耳不闻,见而不怪。
一边的狱卒道:“这说话的是大长公主,那个年轻貌美的是她女儿,这两个可是皇家人,碰不得,要是碰了。可是杀头的大罪。”
马副尉骂了一句,“这个不能碰。那个不能碰,老子来刑部大牢做甚?好歹也弄一个漂亮的去玩玩。”
因是九门守城卫。来到大牢,也是九品狱卒副尉,手底下能管十名无品狱卒。虽是个小官,可在这里,在狱卒校尉不在时,他就是天王老子。
立有狱卒甲道:“马副尉,要选的,你得选姨娘身份的,或是丫头也行。带了出去玩,玩得腻了,就把人送回来!可刑部下了文,三月十五,这些个姨娘、丫头、婆子都得于西城菜市口叫卖……”
马副尉道:“老子可得多挑一个,待我玩过,就给你们享用。”
有个带头的,后面的人就不怕,要是上面追查起来。也是带头罪大。
马副尉进了牢门,看看这个,瞅瞅那个,先是瞧见了崔太太。摇头道:“这也太老了,不要!不要!”再看崔大奶奶,也觉老了。终是挑了两名年轻的姨娘,将人拖了出去。在姨娘们的哭喊叫骂着走远。
见到这些,崔瑶与崔璃早已经吓得簌簌发抖。浑身如风中的落叶。其他几位女眷,更是满目惊恐,生怕下一次就轮到她们。
崔家倒,连她们也失了依仗义,便是小小的狱卒都可以任意欺凌。
崔珊拍打着牢栏,就算她是女子如何,既然崔瑶喊她救命,她便不能视若无睹:“来人!来人!”
叫了许久,终于来了两个女狱卒,冷眼盯着,仿佛在看不认识的人。
女狱卒甲厉喝:“吼什么吼?你当是叫魂呢?”张嘴便有一股子酒味,神色严厉,似要吃人一般。
女狱卒乙笑道:“石嫂子不必与他们计较,呵呵,前几日来的白芷姑娘不是给了我们好处么,让我们善待这两位。”
女狱卒甲一听这事儿,脸上的表情果然和暖了许多。
女狱卒乙赔着笑脸,“不知道郡主有什么吩咐?”
“她们……把我两个妹妹与我们关在一处,听到没有?”
女狱卒乙望了一眼,道:“开门的钥匙不在我们俩这里,男人们快活去了,让我们俩过来盯着。”
崔珊很想杀人,可这是刑部大牢。
就算新皇真不杀她们母女,但她们未来的命运如何,尚且难定。
女狱卒乙道:“郡主不必忧心,一早就有人来打听了,只待到了明日,就替你两个妹妹赎身。”
崔二奶奶浑身一震,儿子没了,在他跟前就剩崔瑶了,扒在栏杆上,“大嫂说的是真的?有人替我女儿赎身,难不成是唐公子?”
她听崔瑶说过,唐公子一早就属意崔瑶,只是崔家遭难,这才改娶了胡氏女。
女狱卒乙道:“是什么人,明儿就知道了,反正我知道,一早就与刑部说好的,只待到了三月十二就替两个姑娘赎身。早前被带走的丫头也是她们买走的……”
崔珊猜不出赎崔瑶、崔璃的是什么人?
大长公主却听两名女狱卒谈话中提到一个名字,朗声问:“可是白芷姑娘?”
崔珊立时回过神来,白芷,这不是素妍身边的贴身侍女么,她扭头看着大长公主,“娘是说是素妍在帮我们?”
女狱卒乙笑道:“两位姑娘也是命好了,小的听说,平王府的闻妃便是得左肩王妃相助才有了今日的风光,你们亦得她相助,可不遇上贵人了么?”
就算没了娘家可依,只要小心些,照样可以衣食无忧地活下去。
崔瑶不无失望地轻叹:“不是唐公子?”
她曾期望会是他,他不是说喜欢她么?
崔瑶一直把这当成最后的救命稻草,但现在听说是素妍在帮她们,隐隐又燃起了活的希望。
崔二奶奶用手拧了一把,“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念着唐公子,难道你还上赶着给他做妾不成。”
二月二十二的婚期,二十一日就出了事,这许是她与唐公子无缘。
而今的他,已经另娶娇妻。
崔瑶没有说话,只抬头望着外面,大牢的屋顶只一个圆形的洞,约有巴掌大小,能瞧见外面的阳光,诏狱里又暗又潮。“我能出去,可娘……该怎么办呢?”
崔二奶奶想着:她怎么办?
她的儿子都死了。就剩下这个女儿,如今有贵人相助。虽不能荣华富贵,但能保住命就不错了。
崔二奶奶道:“瑶儿。只要你能活下去,这就够了!答应娘,好好活下去。”
崔瑶茫然无语。
崔二奶奶又重复了一遍。
崔瑶在痛苦中,微微点头,经历了这一遭,她们还有家吗?还能活下去么?
她不知道。她不知道闻雅雾后来是怎么坚持下来,又是怎样才重新站了起来,闻雅雾好歹有个亲姐姐帮衬。而她……她有一个堂姐,高高在上的珊瑚郡主。从小到大。她和崔珊都不是特别的亲近,因为崔珊是大公主的女儿,是先帝赐封的郡主。
崔璃还抱着咽气的崔三奶奶,在一边低低地抽泣着。
崔太太如块木头,不说话,不哭泣,只抬头望天,猜测着时辰。
午时三刻,就要在菜市口斩首。
夫君死了。儿子死了,孙儿也没了。
留下来的,都是一些女眷,手无缚鸡之力。
崔家没有根。没有明天,留下来的只是几个孙女,大的是崔珊。小的才几个月大。
女子又有何用,罪臣之后。再无明天。
被拉走姨娘的女儿正呼天抢地哇哇大哭,这些天孩子原就吃不饱。这会儿躺在地上,挥舞着胳膊。
崔二奶奶瞧着不忍,从地上抱起孩子,许是饿了,巴掌大的脸振得通红。
崔太太冷斥:“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放下她,不如给她个痛快吧!”
崔二奶奶看看孩子,再看看崔瑶,她下不了手,只轻轻的抖摇着。
崔太太几步奔了过来,夺了孩子,阖上双眸,“哇”半声的哭泣嘎然而止,孩子已经化成了一滩血肉,再也哭不出声来。
崔瑶满是陌生,她从未见这样的崔太太,冷酷的,残忍的,只一下就把几月大的孩子给摔死了。
崔太太厉声道:“她活得了吗?没奶吃,就算活了,他日也是官婢、官妓,倒不如死了干净!免得受罪!”
直至午后,被抓的两名姨娘才被狱卒拖了回来,衣衫不整地抛在地上,任两人失魂落魄地哭喊着。
在牢中,是侍妾们不堪受辱的下场,他日出去后呢?
夜月,冷傲如霜,透过头顶巴掌大的洞口,崔珊能看到明月。
她的祖父没了、父兄也没了,甚至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如若,她的祖父肯听她的劝,提前将府邸搜查一番,也许是另一番景象。
崔玉臻躲在大辽行馆里,素妍猜到了他不会干好事,可她实在不便将素妍的猜测说出来,要是她说得更清楚些,也许就避过一劫。
为什么崔丛善不肯信她的话,连大公主都将府里搜查了一番,偏崔丛善不搜。
一步错,崔家遭来灭门之灾。
素妍又助了她一次,不,应是接连助她,只是崔家不信,咎由自取,这回素妍要替崔瑶、崔璃姐妹俩赎身。
三月十二,白芷与青嬷嬷都起了大早。
耀东如今住在静苑,自有凌薇照料着,每日凌薇也会遣奶娘过来两趟,让素妍陪孩子玩会儿,大致是每时辰时,这个时候各房的人要找凌薇禀报各房的事务,请她定托。未时,又有事要处理,到了这当口,凌薇就让奶娘带耀东去琴瑟堂里玩。
每日都能见着儿子,素妍倒没那么执著,打消与凌薇争抢耀东的心思。将心思搁在打理田庄、店铺的事上,有更多的心思放在习字练画上。
白芷与青嬷嬷再去了刑部,出银子买下崔瑶、崔璃姐妹二人。到了王府的二进别苑,令二人沐浴更衣,又吃了稀粥。
崔瑶原想着,或许素妍要带她们姐妹去王府,没想竟是住在这二进别苑里,院子里只得两处院子,已经住了翠嬷嬷等人,又有几个小厮、男子住在另一处。
白芷吐了口气,“你们都收拾一下,王妃说让你们住在城里着实太惹眼了,令我将你们送到大柳镇一处庄子上。那座庄子大,又有许多空屋子,那里是珊瑚郡主的地方,你们要住多久都行。”(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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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0 计中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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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嬷嬷突地忆起,素妍救了崔珊后,为谢素妍救命之恩,崔珊曾把庄子、店铺送给素妍也做谢礼,虽借的是辉世子的百日宴之礼,可翠嬷嬷却知道崔珊的用意。
那处庄子虽然离皇城远了些,可田地都是极好的,有一千二百亩的良田,还有一处大庄子,庄头也是大公主府的忠仆。
青嬷嬷道:“那里离皇城虽远些,离大柳镇一刻钟就到,倒也方便。”
翠嬷嬷当即令丫头们收拾一番,乘了青嬷嬷与白芷带来的马车,一行人离了皇城。
白芷亲自送他们抵达大柳镇的庄子上,又安顿了一番,两位小姐见自己贴身服侍的丫头又在身边,心头感慨,听从了翠嬷嬷的劝,安心住了下来,可每每想到家人,心头就一阵刺痛。
青嬷嬷回转王府,站在小书房里与素妍回禀:“老奴与白芷去刑部赎人时,崔二姐儿、三姐儿正哭得眼睛红肿。”稍顿了一下,“崔家二房的一个姨娘生了个庶女,在牢里饿了几天,竟还活着,崔二姐儿求我们替那女婴赎身,瞧着怪可怜的,就替她赎身了,现下也由崔二姐儿照顾着。”
虽是姨娘生的,可到底是崔瑶的妹妹。
早前,崔瑶便亲眼看崔太太亲手摔死了一个孩子,那是崔瑶的侄女,可这一个竟是命大的。在天牢里饿了几天竟也没事,虽是瘦弱了。还能活下来。崔瑶念着是一条命,好歹也是她妹妹。便抱着她出了天牢。
素妍凝了一下,莫不是又出了什么事?
青嬷嬷面露同情,低声道:“崔太太、崔二奶奶昨晚在牢里服毒自尽。待众人发现时,都凉透了。”
闻其贵的夫人、儿媳,昔日在获罪之后,也先后死在了牢里,可活着的人,还得继续走下去。如闻雅云,坚强地活下去。还有石小文,更是风光体面地嫁入十王府为侧妃。
青嬷嬷道:“崔二姐儿求了老奴,让我帮她祖母、母亲买副薄棺,不肯上车去庄子,说要收敛她的家人,崔相爷获了重罪,昨儿下午就由官差将尸首送到乱葬岗了,挖了个大坑,十来具尸首葬在一处。
白芷找了刑部牢里的狱卒。讨了她们的尸首。老奴备了三副薄棺,统共花了五两银子,租了一辆马车上,随了崔二姐儿等人送往庄子上安葬。去岁庄子上的收益还没上交。许是有些银子,她们过去,倒也不愁没银子使。”
素妍想着。昔日崔珊原想谢她,也许不会想到。这场大劫后,素妍会把早前她送的东西原封不动的送回去。“白芷是个机警的。既然决定了要帮把手,索性做到底,让白芷在翠嬷嬷和崔二姐儿、三姐儿处留些零使银子。”
青嬷嬷道:“那处庄子够大,一千二百亩的良田,一年的收益就得不少,到了那儿,有吃有住的,她们也使不上银子。”
素妍轻舒一口气,没再坚持。“刑部可说过大长公主与珊瑚郡主何时出来?”
“打听过了,至今皇上也没提如何处置她们。”
素妍能做的,已尽最大努力。她用心改变了江家与自己的命运,扭转了珊瑚在庵堂孤苦的余生。既然崔瑶和崔璃可以赎出来,想来崔瑶也无性命之忧。
因大长公主是皇族中人,得等新皇的旨意,人还得呆在刑部诏狱。
三月十六夜,更深露重,明亮的圆月正在中天。洛阳郊外的龙虎山庄,欢宴已毕,只留下满庭寂静,灯烛摇曳。
七王爷宇文琮酒意阑珊,半醉起身,摇摇晃晃地欲离大厅,只见一抹黑影闪入厅上,低声禀毕,宇文琮浑身一冷,醉意已醒了大半,一把扯住黑影,厉喝:“崔丛善‘通敌判国’满门抄斩,大长公主如何了,快说,大长公主……”
那是他的皇姐啊,便是静王宇文理在世,也是疼着、捧着的。
黑影道:“大长公主母女打入天牢,崔家家财全部被朝廷收没。”
怎么会这样?
原是与大辽的图鲁王子说好的,要对付的是忠于新皇的人,怎会是崔家做了第一个刀下亡魂。
黑影抱拳道:“情势有些古怪,崔左相打入诏狱之后,刑部顾力行与大理寺的人连夜搜查了六部尚书、傅翔的府邸,就连镇国公府也没放过。”
宇文琮大喝一声“杨秉忠”,“这顽固不化的老家伙,可被打入诏狱了?”
黑影道:“奇怪的是,御林军并未在镇国公府收出任何触法王法的证据,只吏部、户部、兵部、傅翔四府查出异样。”
宇文琮浑身一摇,“兵部韩国柱乃是我们的人,怎么连他也查出问题了?”
不对,着实太不对了。
他曾与图鲁王子商议好的,但凡是他的左膀右臂,一个都不能动,崔丛善不能动,兵部尚书韩国柱也不能动,韩家三兄弟,一个袭爵,一个是兵部尚书,还有一个在御林军侍职。
吏部、户部、傅翔这三位,原不是他的人。
韩国柱怎么就被抓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
更让他意外的事,崔丛善居然落了个满门抄斩!
“难道,我们的计划已经暴露了!要是韩国柱一个抗不住,再说出些什么,恐怕……”
不,不能再等了!
再等下去,就是朝廷派来前来围剿的禁军。
宇文琮紧握着拳头,“再探消息!务必尽快回禀。”
不可以乱了计划,江山是他的。
他的母亲才是先帝的结发妻子,为什么却让许皇后的孙子做了新皇,他的母亲还在宫里受尽屈辱,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完成兄长的遗愿,为了让母亲登上风光尊崇的太后之位。
“来人,速请幕僚、宾客于花厅议事!”
一定是惊了!
是惊了,惊呆的却是主审韩国柱、傅翔、吏部、户部二尚书的顾力行与白大人。
顾力行怎么也没想到,韩国柱在听闻新皇下旨斩杀崔丛善满门后,经过反复思量居然招出了七王爷宇文琮早于一年半前逃出皇城的事。
无论是谁,入了刑部都得吃些皮肉之苦,韩国柱知晓崔丛善曾在静王府酒宴上见过他,他实在不知道,崔丛善与顾力行招供了什么,生怕再问出来,虽然人死了,但捏在顾力行手里的证据几何,他猜不出来。
他虽是武将出身,却少年纨绔,要不是使了银子,凭借昔日的静王提携,一步一步难以坐到兵部尚书一职,他有些能耐,但同时又会运畴帷幄、溜须拍马。
得了韩国柱的供词,顾力行立马入宫禀奏,这可是大事,如若七王爷宇文琮一早就溜出皇城,只怕凶多吉少。
养性殿,满殿寂静里,灯花啪的一声爆开,将人的眉目都照得剔透,新皇眼中的光芒,在这一瞬灼亮不可逼视。
顾力行抱拳道:“皇上,据韩国柱招供,宇文理倾二十多年招募的人才,如今已被宇文琮接手。留在皇城的七王爷,根本就是个假的,是宇文琮侧妃黄氏送来的替身。”
既是替身,定然与宇文琮长相酷似。
新皇微闭着双眼,原来幕后的大鱼竟是宇文琮。
宇文琮要借大辽图鲁王子清除异己,新皇也能借这件事,拔除自己看不顺眼的人,他除吏部、户部、傅翔,是因为觉得三人任职几载,贪赃枉法,在任上贪墨,个个都很有钱,就如昔日的闻其贵,收没家财,先帝也不大不小发了一笔财。
要除韩国柱,则是因为韩国梁也在御林军当职,韩氏一门有袭候爵的,又有做兵部尚书的,他实在不放心,突然觉得武将拥兵自重是大险。
一边的白大虔按捺不住,“皇上,不要再迟疑了,宇文琮胆大妄为,居然收藏了静王留下的慕僚、门客,近千名的人才,或精于炼铁之术,或通于奇门遁甲,又或是擅长兵法武功……如今瞧来,陷害忠臣的‘通敌’文书都是他们藏于各府的。”
自从静王妻儿被打入诏狱,新皇一直在想晋阳静王府一夜之间消息的千余名门客去了何处,而今总算是有了下落,竟尽数做了七王爷宇文琮的幕僚。
宇文琮有人才,其间不乏武功过人者,为了荣华富贵,他们什么事做不出来。
大殿内,松明高悬,殿中宫灯摇曳,照得宛如白昼一般。
顾力行猜不出新皇的心意,想要催促早作决断,却在触及新皇幽冷目光时,不敢再抬头。
顾力行、白大虔是新皇器重的臣子,在新皇的面前,二人皆小心翼翼。
新皇淡淡地道:“顾家卿以为,朕当如何?”
顾力行清秀眉色下黑眸微黯,却终究转为平静,抱拳道:“微臣以为,当机立断,应立时前往七王府捉人,捉一个算一个。宇文琮是陷害忠臣的幕后之人,他手里更有静王留下的奇人异士……”
新皇抬眼望了天色,只是轻声叹道:“密云不雨,只待一声惊雷就能狂风暴雨。”
宇文琮原想借新皇的手铲除异己,可局已布成,只待一个合适机会,原想先除最不可能被他所用的臣子,没想江素妍竟先来了一招,继而坏了一盘好棋,更没想到的,第一个背负上“通敌判国”之罪的会是崔丛善。那些证据,原是他要用来对付朝廷顽固不化的臣子。(未完待续。。)
841 真假七王
虽是年轻的新皇,可顾力行却猜不出他的想法。
顾力行似笑非笑地扫了白大虔一眼,黑瞳深处,却是有着探究的疑虑凝重。
新皇朗声道:“顾爱卿、白爱卿听旨!”
“微臣领旨!”
新皇眸光一掠,那是释然,更是沉稳的光芒,“着二位爱卿连夜彻查傅翔、韩国柱及吏、户二部尚书四家的叛逆案,务必要查个水落石出,明儿早朝回禀结果。”
一晚上就要把这几位要臣的案子给查个清楚?
顾力行怎么觉得这是不可能办成的事。
但,白大虔已经抱拳应声。
新皇淡然一笑,“二位爱卿,要是明儿朝上着宇文琮入宫参朝,若他是真的,洛阳之地的七王爷就是假的。”
顾力行此刻灵机一动,新皇准备将计就计,要将假宇文琮变成真的,如若宇文琮在洛阳起事,他就是冒替皇族,死不足惜,名不正,言不顺的叛贼。
如若七王府的宇文琮自认是假的,那他就能尽早坐实宇文琮的罪名,能打他个措手不及,再借此怒杀宇文琮。
审清了此案,到时候可以说是宇文琮与大辽图鲁皇子联手加害朝廷官员,还可以把崔丛善的死也给推到宇文琮的身上,到那时,大长公主母女定然恨透了宇文琮,为了他的野心,居然利用崔丛善做了替死鬼。
这事儿,怎么想都是新皇得益。
顾力行领会新皇的用意,当即领旨退去。
“二龙夺嫡”之兆。是指他与宇文琮么?
宇文理死了,宁王宇文珉被贬为庶人。圈禁皇陵为先帝守墓。
原关在刑部大牢的宇文理之庶长子、嫡子又再度被提了出来,接受刑部刑询。近两年的牢狱生活。早已经折磨得他们再无往日的骄傲与光鲜,这一打一问间,顾力行与白大虔还真问出了不少东西。
三月十七日,议政殿早朝。
顾力行与白大人站在大殿中央,手捧奏折,简明扼要地禀奏这件大案的来龙去脉。
“韩国柱对宇文琮勾结大辽图鲁王子,制造‘通敌’秘函,陷害我朝官员之事供认不讳,先帝二十一年。宇文理于晋地囤积重兵,打造兵器,招募奇人异士为其夺帝之用……”
立时,朝堂上像炸开了锅,群臣议论纷纷。
礼部曹尚书此刻义愤填膺,闹了半天,这原是七王宇文琮与大辽图鲁王子诡计,目的就是要借新皇之手,把异己清除。
暗下本是宇文琮的人。此刻一听,原来这些大臣家里都有这些“通敌判国”的东西,只是一早自家搜查府邸,生怕惹来大祸不敢说了。这会子一个个都私下道了出来。
顾力行读完奏折,抱拳道:“启禀皇上,傅丞相、吏部、户部尚书乃是被人冤枉。臣奏请皇上释放三位大人,退还家产。”
新皇一听要放人。还得退还没收的家产,挑着眉头。眸里冷意一闪,厉声道:“他们三位是没有‘通敌判国’,却未必个个都是干净的。哪家府里没有二三百万两银子的巨资,个个贪墨,不成体统!枉朕重用,辜负皇恩。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着吏部拟旨,三人官降三级,流放贬谪至东、南、西千里之外为官。”
白大虔拿着笏片,举止谦恭,却自有一番信心,“启禀皇上,韩国柱指认皇城七王府的宇文琮乃是替身,请皇上传召此人,以供群臣分辩真伪!”
这会子,宇文琮的人也不敢支声,生怕一不小心就惹祸上身,群臣激愤,没想宇文琮居然想害他们一家老小的性命,谁要是站出去说话,还不得被这些气愤的群臣用唾沫星子给淹死。
有人小心翼翼地道:“不会吧!自皇上登基以来,七王爷就软禁七王府……”
“卢大人怎知不会!白大人既然能说这话,许是有证据的,是与不是,传上殿来供大家一番辩认。”
新皇端坐大殿,“朕亦听人说,洛阳有个龙虎山庄,有一个与宇文琮长得相似的人出入其间。”对大总管道,“着宇文琮觐见!”
大总管一声高呼“传宇文琮觐见!”此起彼此,议政殿的太监传音,每隔五十步就有一人,这声音渐次传开,有人迈上通往议政殿的九九步石阶上,踩在红地毯,一步又一步地向前。
从来未曾想过,替身也有参朝入宫的一天,男子只觉双腿发麻,七王爷可没与他交托这些事,只要他安心呆在府里就行,还给他另赐了五名美姬,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还能享受这等艳福,每日只与她们腻在一处。
大殿之上,两侧站满了群臣,文臣一脸探究,猜测判别间,似要认出他的身份;武将们个个一脸肃色,目射杀气。
他又腿一软,“扑通”一声软了下来,整个人趴在地上,“臣……臣拜见吾皇,万岁万万岁!”
宇文琮就算再没见过世面,见了新皇也不至吓成这般模样。
新皇轻咳一声,指着像狗儿般趴在地上的男子,“各位爱卿细细辩辩,此人可是宇文琮!如若不是,推出午门斩首。倘若是,大家且来说说,洛阳龙虎山庄的人又是何人?”
他要死?
要是被人认出不是,就得杀了他。
替身此刻浑身开始哆嗦起来,有相熟的臣子围着他瞧。
“像,长得确实很像,他不是七王爷!”
“是七王爷,只是胆子比以前小了。”
一时间,群臣像看热闹般地审视着替身,说什么话都有。
更有性子火爆的,指着替身破口大骂:“七王爷,下官又没得罪你,你为甚要派人往下官府里藏嫁祸害人的证据?你这是害我全家丧命呀!你且与我说个明白,在下哪里得罪了你?”
朝堂上,议论纷纷,叽叽喳喳,好似沸腾的水,又似林中的百鸟喧哗,好不热闹。
大总管高喝一声“肃静”,立时哑静了下来,落针可闻。
新皇道:“江大丞相,你且说说,此人可是宇文琮?”
江舜诚瞥了一眼,他一直在旁边观察着,“长得确实很像,臣已两年没见七王爷,实难辩认。不过,从其举止上瞧,不像七王爷。”
若不是,他就得死!
替身大叫起来,掩下心头的畏惧,跳身指着江舜诚,姓江的大丞相,除了那位还会有谁,大骂:“江舜诚!本王就是宇文琮,你认不出本王,本王可认得你这个老匹夫。”
骂他老匹夫?
江舜诚抱拳道:“禀皇上,七王爷就爱骂微臣是老匹夫,如今瞧着是真的。”
朝堂上,有人说不像的,也有人说是宇文琮的,众说纷纭。
真的得推出午门斩首,假的就得打入诏狱,勾结大辽王子,通敌判国,罪不可恕。
顾力行知晓新皇的用意,道:“启禀皇上,早前微臣与七王爷有过接触,是真的。”
白大人跟着附和道,“禀皇上,臣也以为是真的。”
有三个人说是真的了,陆续有官员附议,也认为是真的。
雷嘏升为左相不久,他对皇城中事不大了解,尤其是皇族中人接触过也不多,只不作声,静默地看着闹哄哄的朝堂。
新皇眼睛微眯,大喝一声“来人”,“宇文琮通敌判国,勾结大辽图鲁王子陷害朝臣,罪不容恕,打入天牢!”
替身浑身一颤,重新趴在地上,高声道:“皇上!皇上啊……”话没说完,已有大殿侍卫涌了过来,制住替身,将他带着大殿。
“着顾爱卿、白爱卿审理此案。傅右相、原户部、吏部尚书放出天牢,着刑部会同户部清退三位大臣部分家产。”
江舜诚抱拳道:“启禀皇上崔丛善的案子……”
可人,已经杀头了。
满门抄斩的旨意是新皇下的,难道是承认他杀错了人,就算错了,那也证据确凿。
新皇问:“江爱卿以为如何?”
江舜诚想了一阵,道:“大长公主并无大罪,请皇上念在她是皇家血脉,又是先帝长女的份上,宽恕大长公主母女。从轻发落!”
他原就不喜欢大长公主,也不喜欢崔珊,没有缘故,只因她们是贵太嫔之后。
崔家已经没了!
崔丛善祖孙三代都死了,就连几月大的男婴也都死了,真真是死了个干干净净的,留下来的都是妇人、女子。
新皇想了片刻,“判逆之罪不可不罚,先帝大公主赐封号云河,赐还公主府,其女珊瑚骄纵任性,降为珊瑚县主,另赐白银二万两,退朝!”
“吾皇圣明!”
云河,原是大长公主沐食邑的县名,位于德州最富庶的云河县,而今县名亦成了大长公主的封号。
素妍一早得了消息早早派人去庄子上接了翠嬷嬷等下人回城。
崔家名下的家业,早已经被官府拍卖,就连丫头、奴婢已经多得不在了,只得早前先帝送给大长公主的侍卫还在,而今又有了一半侍卫重回明河大长公主府任职。
翠嬷嬷带了丫头进下明河大长公主府,但见通往崔府的围墙栏杆门处,早有朝廷派来的工匠拆了栏杆门,将缺口处用石头、砖块给砌了。
银簪等人手忙脚乱地将大长公主府的几处院落都收拾了清扫出来,被子、床单都寻了干净的换上,又指使粗使丫头,该擦的擦,该扫的扫。(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