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2 说真心
华嫔生怕被太后厌恶上,丽贵人、雅贵人就是因被太后斥责媚诱新皇,太后不同意晋封二人的位份,即便新皇宠爱,也不能逾越太后晋二人的位份。她不为自己,也想为肚子里的孩子打算一二,行事更不敢有半分逾矩。
“走!”新皇与大总管使了个眼色,大总管去安排船只。
皇城护城河上只得一艘花舫,比江南淮河上的花舫还要大,是皇城八大青楼凑钱打造的,上下共三层,中央是大厅,坐在楼上雅间能看到大厅的一切。每年上元佳节花魁赛,会吸引各地的花魁们踊跃而至。各州都送上届当地花魁者应赛,而参加考评的多是皇城及各地久负胜名的风流才子、当世名士。不仅要参赛者长得美,还得才华过人。
这是一场云集了各地花魁的大赛,其盛况超越江南一年一度的花魁赛。
河上,有专门运送客人至花舫的小船,最多能乘十人上花舫,但凡女客,个个都以轻纱覆面,多是雅间里的贵客。
花舫比素妍预料的还大。
进了大厅,看到的是一座大青楼。大厅上摆了十六张桌子,倚楼梯处有一个舞台,台上覆上大红猩猩色的红毯。台下两侧,有奏乐的青楼乐师,台上有一袭蓝衣的少女,化着浓妆,挥着水蓝色的长袖,翩翩起舞。
他们一行在茶壶引领下上了二楼一早订下的雅间,轻纱覆落,只听一名中年女子迈上舞台。大声道:“下面献艺的,是来自钱塘的头牌冷翠。请十二号参赛姑娘准备。冷翠表演的歌舞《惊鸿曲》。现在请各位大爷给姑苏百花楼宛月姑娘考评!”
素妍隔着轻纱,看着舞台。很是好奇地问:“有什么讲究么?”
茶壶接过话,解说道:“这位奶奶有所不知,每位姑娘都有自己的追求者,他们会捧场标价,将值钱的东西抛上舞台,然后由各大青楼捡出最值钱的东西来,最后再看哪位的东西价最高,便定为优胜者。优胜者通常为三名,再由这三人献艺。再标价,一番较量后,定下花魁赛的状元、榜眼和探花。”
说是考评,各桌上坐的人,开始往舞台上抛丢东西。
有给银元宝的,也有金元宝,还有几个拳头大小的盒子飞了上去。
掷铜钱的人不少,只听着铜钱在空中碰撞的声音。
华嫔瞧得甚是起劲,很想知道。最终是谁胜出了。
司仪妇人的打扮似某青楼的老鸨,面含热情,朗声道:“卫州圆月阁的明月姑娘,考评已出。她所得之物乃是附庸山人的名画《夜月松涛图》!”
素妍面露诧色,这幅画早前是在她手里,为了筹备医馆资费。早早就拍卖出手,当时的价值不菲。
居然把字画当成了彩头献给了青楼名妓。
新皇晃了晃头。“瞧来,我们错过一幕精彩的。”
宇文琰道:“刚才那位献舞的。可得了几只盒子,要是盒子里有一颗夜明珠,那可就拔得头筹了。”
茶壶笑答道:“大爷说得不错,去岁花魁赛,得了头筹的白玉姑娘,便是盒中有颗鸽蛋大小的夜明珠。”
就是左肩王府也只得一枚夜明珠,价值不菲,宇文琰和素妍都舍不得给了青霞郡主做陪奁,可在这等地方,竟有人拿出做彩头,用来讨好心中爱慕的女子。
接下来献艺是一个着茜红舞衣的女子,环抱琵琶半遮颜,嘴里边舞边吟唱着《惊鸿曲》,身子曼妙轻盈,仿若无骨。
素妍看了一会儿,也没瞧出什么新意,反盯着宇文琰瞧。
宇文琰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白莺生怕素妍多心,轻声道:“这女子旁的都好,就是脸上肉太多了,若是下巴再尖点就真是大美人了。”
紫鹊会意,“就是,不好看。”
素妍知她们是给宇文琰解危,也不生气,“世间有百媚千红,这女子如同热烈的玫瑰,得遇爱玫瑰者,自然就视为天下唯一的绝色。世上亦有偏爱山野杜鹃之人,喜欢了杜鹃,那杜鹃便是天下第一的美人。”
华嫔认同素妍的意思,接过话道,“情人眼里出西施,便是此故。”
宇文琰傻傻一笑,“我看她跳舞,没瞧见她的模样。”
新皇觉得这话分明就是骗人,他都瞧明白了,哪里还有看不明白的。
茶壶此刻暗自猜踱这两对年轻夫妻,当真都是神仙般的人物,也不知哪家府上的公子、奶奶,居然相约来赏花魁赛。
素妍用手轻拍了一下,“我又没怪你。看见美人跳舞,男人也分两种,一种是面色不贪色,心里却想着如何得到手。还有一种,眼里赏着,心里却没有亵渎之意。你和师兄,都是后者,是真正的谦谦君子。”
新皇正襟端坐,目光依旧锁定在舞台上。他若起了贪恋又如何,他是皇帝,什么样的女人不能得到,只是好像不大喜欢这种风情的女子。
素妍递了糖栗子过来,请华嫔品尝。
华嫔嫣然一笑,抓了几颗,优雅自如地剥吃着。
素妍将一包糖栗子放在桌案中央,只是用一种欣赏歌舞的心态观赏着。
瞧了一阵,除了唱歌,就是跳舞,要不就是题诗作词,并无甚新意,正瞧得哈欠连连时,只见一个穿着一袭白色衣裙,脖子上围着一条小狐狸皮,身后拖着一条狐狸尾巴的古怪打扮上了场,那一身异域打扮和柔软无骨的身姿,立时让她来了兴致。
那女子嘴里哼唱着“我是一只修行千年的狐,千年修行千年孤独……”
白莺愣愣地扫过素妍与宇文琰,又看紫鹊。
紫鹊磕着瓜籽。之前站了大半个时辰,茶壶好心。给他们添了几根条凳,她与白莺、华嫔的侍女坐在一处。指着舞台道:“我怀疑这女子真是狐狸变的,瞧那眼睛……”
那是一双足可以媚乱人心的眼,撩来撩去,几个不趁,就能勾去男人心。
男人们一个个都被这白衣女子给吸引住了,素妍却好奇地审视着周围,晃眼之间,仿佛瞧见了郑晗的影子。
对,没错。就是她。
郑晗回皇城了?
她起身走到窗前,继续看着郑晗出现的雅间,但见那屋子人头窜动,人影叠叠,笑语连连,似有很多的女人。
素妍凝了凝眉,推开能移动的木墙,抬步走了出去。
初不敢肯定,待近了雅间。才发现那是一张很大的屋子,分里外两间,外间正坐着一排巧妆打扮的女子,郑晗正站一边与人说话。
素妍低呼一声“阿晗”。
郑晗与瞧见了她。先是一愣,与身边的女子打了声招呼,走了过来。拉着素妍的手,“你怎来了?听说你做母亲了。生了一个大胖小子。”
“好久不见,也不知你去了何处。问了郑宅的管家,连他也答不上来。你回皇城,怎不告诉我一声。”
郑晗吃吃笑了起来,“不是一直瞎忙着呢。”
素妍探头,看着屋子里莺莺燕燕的女子,一瞧就是带着脂粉气息的,“你……”
郑晗领着她在一边雅间里坐下,舒了口气,“我在扬州开了一间春秋馆。”
“春秋馆?”
她沉吟着。
郑晗面带苦色,“说明白些,就是一家青楼,却与旁的青楼不同,里面的姑娘是卖艺不卖身的,过了二十五岁,就可以自由配人。”
素妍道:“你总与别人不同。”转而,想到了宇文辕,“淮安候去岁没有参加春闱,这……是何缘故?”
郑晗面带些微痛色,“淮阳王妃给他订门了亲,谎称病重,骗他回家成亲,如今快一年了,只怕儿子都生了。”
她的话,带着几分醋意。
郑晗定是喜欢淮安候宇文辕的?
毕竟,他们两人相处了那么久。
郑晗除了早前嫁过一回,但这对豪门大家来说,是不配做嫡妻夫人的。除了这点瑕疵也无甚不好,她性子率直,是素妍见过众多女子里,敢说敢当的奇女子。
“你应相信宇文辕,他待你是真心的?”
“真心?”郑晗笑了起来,“待我真心,就不会听从她母亲的意思迎娶旁人。素妍,你是知道的,我不是倚重男人生存的女子。他既不懂坚持,我便放下!”
她可是穿越而来的,不会真如这些古代女子一样,在一棵树上吊死。
大厅上,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叫好声。
其间,更有一个男子高声大呼:“再唱一曲,再唱一曲!”
素妍望着台上,“她是春秋馆的头牌?”
郑晗点头:“我花了三千两银子买下她,用了大半年时间调教。会唱许多好曲子,在十月时挫败了扬州花魁来参赛。”
“听你自信满满的样子,好像此次花魁的状元非她莫属。”
郑晗得意道:“你瞧瞧,这是谁调教出来的。”
宇文琰突然不见了素妍,一问白莺,她们也没注意,所有人都看楼下一身人狐装扮的美人唱曲跳舞了,不曾留意到素妍。
不会是吃醋生气了,一个人藏了起来吧。
台上的少女,肤销冰雪,鼻腻琼脂,明眸皓齿,顾盼流光,如同一枝待绽未绽的晨间白芙蓉,清雅而明丽,幽独吐芬处,占尽春色尽妩媚的风姿,夺人气息,却又少了其他女子的脂粉与风尘气,自有素雅之姿,又有一股子妖娆风骨,令人正邪难辩,让人过目难忘。
台下的男子疯狂一般抛掷金银、珠宝等物,其间又有几只盒子随着丢了上去。(未完待续。。)
753 歌舞绝
突然间,不知从哪儿飞来块砖头,往少女飞来,素妍暗叫“不好”,说时迟,那时快,一条身影一掠,上了舞台,快如闪电,端端接住了砖头,这一砖要是落在少女头上,指定受伤。
“萧天!”
素妍脱口唤出此人的名字。
郑晗惊道:“你认识此人?”
素妍摇头,“今晚刚认识的。瞧他的样子,并非中原人,可我又猜不出他的身份。”
他似着对着白衣的人有一种特殊的情愿,早前与素妍和宇文琰搭讪是如此,这会儿出面呵护着白衣的青楼名妓也是如此。
少女款款裣衽行礼,“多谢公子相救之恩!”
萧天抱拳,目光一动不动地停驻在少女的脸上,这是一张淡施脂粉的脸,妆容很是特别,带着一分倦容,却让她更显妩媚妖娆。
少女直起腰身,落落大方,宠辱不惊地转身,上了楼梯,步步迈上雅间。
宇文琰此刻疯了一般四下寻找素妍,猛一回头,却见献艺的少女与素妍站在一处。
少女轻唤一声“大姐”。
郑晗道:“一会儿评出前三来,你还得再献艺,先去雅间榻上小歇一会儿。”转而指着素妍道,“这位是我的好友江素妍。”
世人只知左肩王妃是江舜诚之女,却多有不知闺名的,更多人知道她曾被封为安西郡主。
少女唤了声“江姑娘好!”
郑晗道:“这是我馆里最出色的姐妹,李雪姬,你可以直接唤她名字。”
素妍点了点头。
少女回以一笑。有丫头过来扶她进了雅间。
宇文琰见郑晗在侧,放慢脚步。似乎明白了素妍为何突然消失,“郑小姐。”
郑晗又唤了声:“阿琰!”
依如久违的朋友。没有更多的客套。
但对于郑晗与青楼女子亲近,宇文琰心头有些不悦。
就算宇文辕离开,郑晗也不必自暴自弃。
宇文琰低声责问:“你走也不说一声,万一你有个闪失……”
“你瞧得那么认真,我不忍心扰了你的兴致。”
他竟要看才艺表演,素妍便由着他,这种出来玩耍的机会原就不多。
郑晗笑道:“你们夫妻且说话,我的姑娘还要重新打扮呢。我去了!”
宇文琰赔了笑,拉着素妍回到雅间。
素妍似乎心情大好。人也不瞌睡了,“阿琰,你说有意思不,刚才那个献艺的李雪姬,居然是郑晗春秋馆里的姑娘,我瞧着就似她的风格,也只她能想出那等新颖不俗的歌舞……”
白莺张大嘴巴,仿佛听了最意外的事,“郑……郑小姐当老鸨了?”
“她是春秋馆的大姐。”素妍捧了茶盏。浅尝一口,“馆里的姑娘,个个卖艺不卖身,过了二十五岁。可以自由配人,你说别家的是这样么?有一技之长的姑娘分优、良、平三等,优者每月十两月例银子。良等为七两银子,寻常的又每月三两银子……”
华嫔第一次听说有这样的。“给青楼姑娘发月例银子?”
素妍道:“正是。不仅如此,要是生意好了。还另有奖赏。今儿若是李雪姬拔得头筹,能涨得五十两一月的月银。平时赚了钱,得交给大姐和管事,她们只拿自己的月例。”
宇文琰不屑一顿,气哼哼地道:“枉阿辕视她为最爱,她怎能如此自暴自弃。阿辕成亲,那是情非得已。”
素妍争辩道:“他娶了亲,难道还要阿晗做小不成。你们男人一个个都这等自私,要女子三从四德,却让你们自个左一个右一个的要。
女子所求,不过是一生一世一双人。荣华、富贵、权势、名利皆可抛却,只求一人,连此都做不对,为何要去等候那人,不要也罢!宇文辕也是堂堂七尺男儿,他不想成亲,难不成他父母还能绑他入洞房。负心便是负心,无论过程如何,他都是负心!”
宇文琰还想再说,却见素妍气得不轻,只得咬唇住口,为了旁人的事,他们夫妻争执起来倒失了和气。
白莺忙笑道:“王妃何必气成这般,不过是旁人的事。”
素妍道:“阿晗又没错,辜负人的是宇文辕。我反觉得,阿晗是这世间的奇女子,她开春秋馆,不知收留了多少无家可归的女子,不以卖身契束缚,视她们若姐妹,教她们读书识字,教她们歌舞才艺,还教为人的道理。虽身在红尘,却有大义之风,便是这点,就是许多男儿都做不到的。”
宇文琰强辩道:“宇文辕是被迫……”
素妍长长地轻叹一声,打断了他的话。
“我一直希望阿晗能与宇文辕在一起,只怕他们难以遂愿。”
郑晗开了春秋馆,无论馆里的姑娘是卖艺或卖身,在淮阳王妃瞧来,郑晗都是老鸨,皇家是接受不了这样的女子,况且早前,郑晗还嫁过一回。
前世的素妍,记得郑晗从不曾在扬州开青楼,而淮阳王妃更没有装病迫宇文辕成亲。
也许,今生的郑晗想要不一样的人生。
大厅舞台上,歌声飘扬,舞袖萦天,素妍因与宇文琰争吵了几句,这许是他们成亲以来,第一次发生口角,却不是因为他们自己,只是因为男人和女人站立的角度不同。
不知过了多久,宇文琰突然愤愤地道:“以后,不许与郑晗交往!”
素妍笑道:“好啊!只要你不与皇上接触,我便答应了你。”
新皇什么也不说,一门心思在赏歌舞,居然也被他们夫妻扯到话题中,身边都是知他身份之人,问:“朕如何招惹你了?”
“他不让我与郑晗交往。自是认为郑晗教坏了我。我不让他与皇上接触,是担心皇上带坏了他!”
新皇一时无语。“当真刁蛮!”
他们夫妻吵架,扯上他做甚。还能说得头头是道。
“阿琰脑子里那些古怪的念头,都是跟你学的,指不定心里还羡慕着皇上身边美女如云呢……”
宇文琰见她越扯越远,道:“我可没说这话。”
“你刚才的样子就是!”素妍翻了个白眼,“你敢招惹一个女人,我就学郑晗,单立女户,自己独过,免得招惹闲气!”
宇文琰不再接话。生怕她真生气,无奈地轻叹一声“好男不和女斗”。
素妍扭头望着舞台中央。
新皇望着大厅角落里一桌只得三人的瘦高男子,“启丹国东贤王似乎对李雪姬心生爱慕?”
素妍顿时回过神来,“师兄是说萧天?”
宇文琰道:“启丹国东贤王,原名萧天纵,是启丹皇嫡次子。”
素妍看着角落处,忆起今晚他瞧着自己的模样,“我若是男儿,就娶阿晗为妻。”
毫无悬念。李雪姬名列前三。
一轮比赛结果,司仪宣布结果。
大厅里,纨绔子弟们大喊着“李雪姬”,一阵又一阵。如浪似潮。
没过多久,李雪姬一袭银白色的妖艳打扮登场,头上挽着灵蛇髻。额上贴着白蛇银钿,着了浓烈的妆容。那是一种羞煞百花的妖娆。
这一次,李雪姬未唱歌。而是在台上尽致的摇摆着,那无骨的身姿,如同灵蛇一般地扭曲着,一侧响起一个女人的歌唱声,“千年等一回,等一回,啊……西湖的水,我的泪……”
这哀伤与寂寞的女音,将众人带入一个关于《白娘子》的凄美爱情里,和着那乐曲,李雪姬在舞台上飞舞着,一举一动间,尽快妖娆,只是她的舞蹈,就足可以迷乱众多男子的心智。
白莺与紫鹊目不转睛地望着。
新皇就是来凑趣,此刻看到舞台上的女子,也微微凝目细瞧。
华嫔的目光定格在新皇身上,面露忧色,又小心地望着素妍。
素妍神色淡淡,云淡风轻地吃着糖栗子,仿佛只是一个匆匆的过客。
宇文琰道:“这女子是妖是人?腰姿也太柔软了!”
摇摆的腰姿,如蛇般摇晃,行如流水,动如杨柳摆风,真真将女子的柔美展现出来。
素妍不以为然地道:“天下间,柔软无骨的女子容易选,我敢说,今儿但凡以歌舞参赛的,个个自小习练舞蹈,柔软无骨。”
华嫔若有所思地道:“琰王妃说得是。李雪姬在众多参赛者里,并无过人处,她能获胜,乃是因为歌舞编得好,服装又够特别。”
素妍深有所感,点头同意华嫔所言。“要是没有阿晗,李雪姬只是一介寻常的舞者。是阿晗赋予《白狐》和《白娘子》两支歌舞以灵魂。”
举目望去,但见坐在角落里的萧天纵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舞台上美艳的李雪姬,不仅是他,今夜但凡在场的男人,都被李雪姬的妖娆给吸引住了。
一曲舞毕,众人还沉陷在梦境之中。
过了片刻,才是一阵喊叫声、如潮的呼喝声。
“李雪姬!李雪姬……”
“再来一支舞!再来一支舞……”
素妍四下寻觅,方瞧见郑晗从众人不留意的地方出来,微笑道:“怎说歌声特别,原来是她。”
郑晗在唱歌!
她甘愿站在幕后,只为成全李雪姬的声名。
今夜之后,李雪姬将成为天朝第一名妓,艳播四方,成为天朝身价最高的艺妓。
新皇双手负后,静默走到窗前,看着大厅里不停放向舞台的掷物。
宇文琰道:“萧天纵若是有抱负的,就会挑郑晗为妻。”
若他,只会贪图美色,定然会不惜一切为李雪姬赎身。
新皇问:“要是李雪姬未满二十五岁便离开,又将如何?”
“自然得花重金赎身,阿晗为了调教她,花了不少的心血。”素妍停了一下,含笑道,“李雪姬若是聪明的,自当明白,不是阿晗离不开她,而是她离不开阿晗。”(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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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4 固执相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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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嫔接过话,若有所思地道:“对于风尘女子来说,在她们最美的年华,找一个能真心待她们的男子比什么都珍贵。”
所以,事实难料。
素妍将今晚的繁华瞧在眼里,却猜不到后面的结局。
在她的记忆里,确有李雪姬此人,也如今晚这般一度名动皇城,成为纨绔子弟、富贵人家的珍爱,甚至人人都盼能成为李雪姬的第一位恩客。然,李雪姬卖艺不卖身。
结局,这一回是否会有所不同?
又有艺伎上台献艺,却不是为了竞赛,只是友好献艺,也给最后的花魁状元、榜眼、探花评出名次留足时间。
当司仪走上舞台,一一宣布了名次,台上顿时雷动。
李雪姬仰头回望着站在楼上的郑晗。
郑晗回以浅淡一笑。
她答应李雪姬的,她会助李雪姬成为天下名妓。
她做到了!
花舫在护城河岸停下,有人陆续下船,有人站在岸上久久不肯离去。
见识了李雪姬的妖娆与美丽,但凡是男人都不会忘。
素妍与宇文琰夹杂在人流里,上了岸,不紧不慢地走着。
回到了灯市,此时已是四更二刻时分,灯市的人寥寥可数。
新皇唤声“阿琰”,彼此停下脚步,目光交集。新皇明亮的眸子却锁定在素妍身上,“保重。”
虽唤宇文琰。这话却是对素妍说的。
素妍欠了欠身,“珍重!”
新皇转身。在护卫相伴下匆匆离去。
素妍似乎感觉到,在繁华过后,在他的心上,还是她最重。
宇文琰伸手轻拉:“你生气了?”
“什么?”
“我刚才看舞蹈太认真。”
素妍莞尔一笑,调头往僻静的小巷移去,那里停着他们的马车。
宇文琰加快步履,“你真生气了?”自问自答地,与她并肩而行,解释道:“我只是欣赏舞蹈。没有别的意思。李雪姬怎么能和你比,她就是一个风尘女子……”
素妍没有生气,却突然想要捉弄宇文琰,“可她迷住了所有的男人,不是吗?”她调头看着白莺,“连这两个丫头也被迷住呢。”
紫鹊立马大声道:“奴婢没有!李雪姬简直就是个祸害、妖精。”
“男人就喜欢这样的。”
这里面包括了宇文琰?
除素妍以外,其他人也是这么看的。
宇文琰道:“我没有!”
素妍不接话。
今晚见到郑晗。
今晚,看到了女子的另一种生活。
她们是风尘女子,用她们的才艺征服男人的心。
今晚让她明白。世界原是这样的精彩。
宇文琰跟了过来,上了马车,一脸央求似地道:“你别生气。我只是多看了几眼,你相信我。我真是在欣赏歌舞,没有旁的意思。”
如果真有生气,却不是为这事。而是旁的。
“郑晗和宇文辕的事,是宇文辕辜负了郑晗。你凭什么还说郑晗不是?”
宇文琰道:“我没说郑小姐不对。我只是觉得她不该开青楼,这实在太**份。”
素妍一早也有这样的想法。但听郑晗说过之后,她不怪郑晗,反而觉得郑晗活得太不容易。“也许,是被伤透了心,对儿女私情再不抱幻想,索性不想了。”
车窗外,清夜沉沉,风弄繁星,疏柳低迷,暗蛩悲啼,吹得枝叶簌簌有声。
她不是郑晗,难以知晓郑晗所思所想。
宇文琰移身坐在她的旁边,抬手拥她入怀,低声道:“人世间有百媚千红,我独爱你这一个。”垂首轻吻着她的额头。
她依在怀里,“等耀东满百日后,我们才能在一起。”
如此算来,还得有半个月的时间。
虞氏生怕素妍不懂,特意遣了田嬷嬷来叮嘱。
素妍笑而不语,前世的她,也应在去岁十月末产子,那个孩子却莫名地滑了胎。今生,她有幸生下儿子,耀东越来越长得像江舜诚,不,是长得像素妍,尤其是眼睛、眉毛,真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
宇文琰夜里还在小榻上安睡。
素妍与宇文琰夫妇此夜睡得安稳,却有人候在左肩王府的偏门处。
这个人,便是胡香灵。她拿定主意,非求了素妍帮忙不可,只要能见着素妍,她会不惜一切代价,让素妍心软。
只要素妍可以帮忙,让她做什么都可以。
因夜里歇得晚,次日奶娘一早带了耀东与白燕去兰若苑玩,生怕吵到了素妍安睡。
辰时二刻,素妍还没有醒来。
宇文琰悄悄去了练功房。
迷迷糊糊间,素妍听到偏厅里有极低的说话声。
却是白芷与白莺在低声议论。
“那祸害怎么还在?”
“可不是么?看门的婆子怎么赶也不走,大门、厨房小门、西边偏门都试过了。这会子,在大门前跪下了,说非要见王妃不可,见不着人就不走呢。”
素妍心下觉得奇怪,听到“祸害”二字,首先就想到了昨夜的花魁李雪姬,“白芷,你们在说什么?”
白芷面色微红,转身进了内室。
白莺跟随进来,挑了素妍今儿要穿的衣服出来,整齐地摆放在床前的小案上。
白芷不想说,与白莺互换了眼神,这是一场无声的推让,你看我一眼,我回瞪你一眼。
最终,白芷服输,道:“王妃。曹府的胡姨娘昨儿过来要见王妃。昨儿一夜都在门外等着,奴婢听人说。她着实晦气得很。”
素妍吐了口气,着衣起床。“令人传句话,就说‘人在做,天在看,善恶到头终有报。有些事不是我可以帮不帮的,好自为之吧。’”
她不会见胡香灵,就算她跪一年也不会见。
白芷得了话,当即遣了紫鹊去传。
紫鹊只与大门上的婆子说了一句就离开了。
婆子远远地站在一边,不愿太近,一脸要躲避瘟神的模样:“胡姨娘。你且回吧。我家王妃说了,她不会见你。”
哪是素妍不见,一定是这些下人自作主张,压根就不愿通禀。
胡香灵挺着大肚,“还劳嬷嬷通禀一声,我大着肚子,万一有个好歹来,到时候你们可不好向王妃交代?”
这正说着,她背后行来一辆轿子。轿帘一打,却是一袭紫色锦袍,满头珠钗的崔珊,她步步行来。冷厉地看着胡香灵,“哟,这是做什么?大清晨的。跪在人家大门想干什么?回头自个跪滑了胎,可别诬上左肩王妃。”
这是暗哑的声音。每每一开口,崔珊听到自己这样的嗓子。就将胡香灵和曹玉臻恨了个半死。
大门上的婆子立马迎了过来,“这位贵人且帮忙说说她,从昨儿就候到了现在,我家王妃说了不见她,她偏不信,非要在这儿跪着。”
崔珊不会忘记,胡香灵说过每一句羞辱她的话,“有些人啊就是贱,自个家里不呆,偏要到别人门上跪着。”
婆子好奇地打理着这个面蒙轻纱的女子,脸上有或粉或白的肤色,微微有些发花。
翠嬷嬷走了过来,对大门上的婆子道:“这是我家珊瑚郡主,早前得你家王妃出手救命,是特来拜见王妃的。”
婆子笑道:“珊瑚郡主,快请!快请!”热情地招呼着众人把轿子自大门抬进去,在近二门一侧搁下轿子,又有下人带了同来的轿夫等人去吃茶水。
立时有人通禀了素妍。
素妍还在梳洗,只要请崔珊在花厅上等着,白燕与紫鹊茶点侍候。
昨儿,崔珊大闹了一场,倍觉痛快。
这会儿,坐在花厅里,手里捧着热茶。
又有青嬷嬷递了个汤婆子来暖手,崔珊觉得很是温暖,想到素妍于她有救命解危之恩,二人的情谊又进了一成,她笑道:“素妍,姓胡的还在你家大门前跪着呢。”
素妍洗完脸,正往脸上抹雪膏,“她爱跪,由她跪去!”
紫鹊接过话道,“郡主有所不知,那祸水太让人厌烦,王妃说了不见,她偏不听,非要见人不可。”
素妍拾掇完毕,方清清爽爽地出现在崔珊面前。
崔珊摘了面纱。
素妍走近,勾着她的下颌,“让我瞧瞧,这脸恢复得如何了?”
大公主现下都说,崔珊此次大难不死,是托了素妍的福,她做亲生母亲没有梦到崔珊遭难,反是素妍梦到了,可不真正是崔珊的福星么。
翠嬷嬷道:“回王妃话,前儿郡主一回城,大公主请了太医相看,说是再养上两三个月,定是瞧不出来的。这肤色看上去比以前更好了呢?”
素妍点了点头,“恢复得不错。如今比以前更娇美三分呢,真正是一朵娇妍的牡丹。”
崔珊扁了一下嘴,“做牡丹有甚好的,要做就做蔷薇,谁要摘我,我也得用刺狠狠地扎他一下再说。”
素妍笑了起来,“我还没吃早膳呢,陪我一起吃些。”
“好。”崔珊低应,几个大丫头鱼贯而入,将几样精致的点心、小菜摆放在桌案上,“听说你生了个大胖儿子,我今儿先看看你,回头再瞧瞧他。”
素妍问:“王爷可吃过了?”
白芷道:“在练功房吃的。”
翠嬷嬷自与青嬷嬷说话了,翠嬷嬷因在王府住了一阵子,如今倒与青嬷嬷熟络了,两个人似有许多说似的。
青嬷嬷让白芷等几个大丫头下去吃饭,自己留下来服侍。
崔珊见没旁人,笑道:“素妍,这回你可帮了我大忙。连我娘都说,我什么时候这么有主见了,居然能将曹家吃了大亏,却一个都说不出来?”
她是因为愧疚,宇文琰本是崔珊命中注定的人,却成了她的夫君。
夫君换了人,命运也发生了改变。
只要她能帮崔珊,她会义不容辞,尤其是在曹家的事上,素妍愿意伸出援手。
翠嬷嬷捂着嘴,低声道:“老奴和郡主可一个字的实话都没告诉大公主,只说是郡主自己想了许久,才想出的好主意。无论怎样,王妃可是我家郡主的大恩人、大福星……”(未完待续。。)
755 心变
素妍蹙了蹙眉,“翠嬷嬷这话,我可不爱听。珊瑚与我是打小相识的手帕之交,她被人害成那样,便是寻常人听了都会说上几句公道话,何况是我呢。”她温和一笑,“珊瑚以后可不许再说这样见外的话。”
崔珊喝着粥,只得小半碗,纯粹是为了陪素妍再吃些。
她唤上大公主,再请了皇祠街的“舅舅”、“表哥”前去曹家闹腾,大主意是素妍一早给翠嬷嬷说的,细节处,是崔珊和大公主帮忙想到的。
崔珊回城,将自己的计划说与大公主听说,大公主第一个就赞同了,认为这样做,就算过分了,还有皇家子弟挡着,最是不能被人说出是非,到时候只说是崔珊的娘家人看不过曹家“宠妾灭妻”,想要替崔珊出头。
崔珊道:“原是今儿一早要去曹家的,我娘的意思,想看看今儿早朝,都察院御史们会不会弹劾?若是弹劾了,皇上有何看法?”
素妍觉得这事倒也妥当,“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翠嬷嬷轻叹一声,“打听了一下,郡主的几个大丫头,都被发卖出府配了人,配的男人一个不如一个,不是屠夫,就是残废。金钗定然没死,可怎么都寻不着人。”
素妍平静地喝着粥。
崔珊道:“我已经下令把几个大丫头寻回来!岂能委屈了她们,先让她们喝了不孕汤,他日再寻好的给她们。”
她简要地介绍着昨儿的事,“我照你说的。一早让会开锁的护卫打开大库房的门,把里面值钱的东西用箱子装了。又避开众人耳目将箱子早早抬上大公主府的马车。皇祠街的人也只拿了些寻常的物件。”
翠嬷嬷道:“也不算寻常了,里面还有四五十匹上好的绸缎呢。亦有许多极好的食材。”
好食材不过是燕窝、人参这些东西。
而这些东西在崔珊眼里也算不得贵重,她故意留下几十匹上好的绸缎,就是不想让皇族子弟里瞧出端倪来,有他们帮忙闹腾,曹家吃了大亏,自不敢告到官府去,更重要的是,这回能让崔珊好好的解气。
崔珊道:“我想按照之前的话,把我嫁妆的一半交给朝廷。只是素妍。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我把一半的嫁妆交给朝廷呢?”
素妍最初只是愧疚、良心不安,她恨曹玉臻和胡香灵,可崔珊的身上,有太多的地方像极了曾经的自己:率直、不晓人心险恶、刁蛮任性又心地单纯。
她帮崔珊,更像是在帮她自己。
曾经的她,若是有人帮该有多好。
素妍反问道:“曹玉臻是皇上跟前的红人,要皇上替你说话,你就得孝敬朝廷一些东西。”她若有所思。“与富贵相比,平安更重要。只有好好地活着,以后还可以赚更多的钱。”
崔珊一知半解,问:“是不是因为你孝敬朝廷的多。所以皇上才对你另眼相看。”
这不是钱的问题,如果崔珊要这么看,又何尝不可。
崔家就是曾经的江家。这一年多,崔家为了讨好当朝权贵。也散了不少财产,但与崔家的家财相比。去的不过十之一二。
崔珊见素妍不答,以为自己猜对了,讷讷道:“皇上怎么和先帝一样,都掉钱眼儿里去了。”
素妍忍不住笑了起来,道:“曹玉臻能做从五品翰林院侍读,可都是他们拿了你的嫁妆打点来的。可见,钱还是有用处,虽然钱不能买到一切,但有些东西是可以换来的。”
曹玉臻能升官,除了溜须拍马的工夫好,自然与他善于巴结讨好权贵有关,还有一部分则是花使了银子,你再会说好话,不给人家一点好处,谁会平白帮你升官。
崔珊点头,心下暗自思量,虽然素妍让翠嬷嬷带给她的话不多,也是几句“想报仇,就得振作,更得步步谋划。散些钱财给皇族子弟,找他们出面帮衬……”虽然素妍没有细说,只此几句,可崔珊因大难不死,顿悟了许多事,往深里一想,就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白芷进了花厅,“禀王妃,郑小姐求见,人已经快到二门了。”
素妍问:“你可见过郑晗?”
崔珊听说过这女子,是素妍要好的朋友。“没见过。”
“也是极好的一个人,人能干又有本事,如今可是皇城的聚财神女!你多与她交好,自能与她学得好些东西呢。她和你都是我最好的朋友!你一定得见见!与她说话,能让人变得豁达、开心呢。”
素妍搁下了碗筷,丫头们奉了漱口水。
白茱与田荷忙着收拾碗筷。
郑晗着缕金百蝶穿花月白锦裳,金丝鸾凤缀底的素色斗蓬,愈将她衬得袅袅娜娜,肤白胜雪,微微气喘之际,更显娇弱不胜,我见犹怜。
素妍起身迎了过去,给她们介绍了彼此。
郑晗听说是崔珊,竖着姆指道:“郡主好魄力,谁说女子不能休夫,他既敢做宠妾灭妻的事,就当休了他。”
崔珊休曹玉臻,这只是为了报复,也是素妍说的“人伤你一分,你便回以十分”,带皇祠街的子弟去闹事,这主意是素妍模糊说过,但崔珊休夫,则完全是崔珊自己想到的。
小时候,崔珊每见大公主凤颜大怒,就会说出休夫的话来,而她却是做到的一人。
崔珊笑了笑,越发觉得郑晗当真让人心生喜欢,和她以前见的那种巴结讨好的不同,言行之间只有一种练达。
素妍道:“你倒是好本事,用半年时间就调教出天下第一名妓来。”
崔珊先是一愣,听素妍简要讲了,眼睛熠熠发光。在她看来这郑晗当真有些离经叛道,太让人意外了。
郑晗道:“我又没做违法乱纪之事。一没偷,二没抢。不过是开了歌舞坊罢了!这世上男儿能做的事,为何我们女子就做不得。要我说,是这些男子不讲理,他们是怕我们女子比他们能干,故而才给了这诸多约束。让我们女子遵行什么三从四德,偏偏他们却能姬妾成群,但凡是他们想做的,都可以去做,却不许我们女子做。”
素妍打趣道:“珊瑚。你听听,她的意思是回头要弄个男子后宫呢。”
郑晗笑道:“我生意都忙不过来,要是忙得过来,为何不能?真弄出这样的来,才羡煞天下女子呢。”
崔珊现下再不对情感之事抱有太多的希望,曹玉臻居然欺骗和利用了她。但是,总不能一辈子就不要男人了,听郑晗的话,这主意倒也不错。
凭什么要女子从一而终?
女子也可以过得洒脱自如、风光无限。
几个人闲聊了一阵。郑晗方说到正事上:“你让我代管的店铺、田庄,而今倒真发现几个能干的,我今儿来找你,便是与你说这事。能教给他们的。我已教了,这几个倒也是上道的,你把人用好了。往后便能派上大用场。”
崔珊这才知道,素妍把自己的陪嫁田庄、店铺交给郑晗管了。听他们说话,知道郑晗帮忙打量的时候。比以前的收益更多,也更好了。
素妍笑道:“你是来拿一成五的收益银子?”
明知郑晗不在乎她这点钱,郑晗可是要做大生意的。
素妍道:“年前就派了田二家的去你府上,原是要给你送银子,郑管家说你得年节后才能回来,我正等着呢。”
她与青嬷嬷叮嘱了两句,青嬷嬷折入内室,取了账簿来,又拿了一个盒子,外带了一个算盘。
素妍道:“还是请你的丫头再核算一遍,所有田庄、店铺去年一年的总收益都在这儿了。”她始终笑着,“用你的话说,亲兄弟还得明算账,我们是朋友,更得照着约好的规矩来。”
郑晗也不客气,唤了丫头来,那丫头在一边案上坐下,拨弄得算盘珠子叭叭作响。
一个小丫头都能是打算盘的好手,只怕其他方面也是厉害的。
崔珊觉着,素妍夸郑晗能干,不是随意说的,当真是个极能干的,一脸欢喜地瞧着郑晗,心里想着,回头也找郑晗帮忙打理店铺,到时候给她分收益红利。
小丫头核算完毕,起身道:“小姐,你应得六万二千一百两银子。”
素妍与青嬷嬷使了眼色,青嬷嬷会意,从盒子里取了银票,双手递给郑晗,郑晗递给丫头清点。
丫头道:“小姐,数目是对的。”
郑晗点了一下头,“写个收契,去年的收益就算结清了。”
丫头应声,素妍令白芷备了笔墨,很快写好了收契,郑晗接过收契,写下自己的名字,这才递给了素妍。
但见纸氏写着,某年某月某日拿到佑正二年江素妍嫁妆田庄、铺子收益一万五的酬劳银子多少。
翠嬷嬷低声问青嬷嬷,“一年赚四十万两银子,怕得不少田庄、铺子呢?”
青嬷嬷道:“不多,只是二十多家。”
二十多家就有这么多的银子,看来交给郑晗当真是对了。一年收益四五十万两,对于寻常人家来说当真是太有钱了。
郑晗也是来瞧耀东的,几人坐了一阵,素妍着大丫头去唤乳母。
耀东躺在襁褓里,两个多月了,长得白胖了一些,一双乌黑的眸子像嵌在粉白面盘上一对黑曜石,乌溜溜地转动着,时而看着素妍,时而又望着郑晗,偶尔瞧着崔珊,三个人都觉甚是有趣。
郑晗好奇地捏了一把,耀东不哭不闹,正似要发作般地嘟着小嘴。
崔珊吵着要抱,可她连孩子都抱不好。
奶娘忙道:“大公子一会儿许又要尿尿,小心尿湿了郡主的衣裳。”
崔珊立时缺了大半的兴致,“小孩儿最是可爱,乱尿就不讨喜了。”
一句话,逗得素妍和郑晗都大笑起来。(未完待续。。)
756 厚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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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各替耀东备了一份见面礼。郑晗的是一对好看的、小孩子戴的赤金足铃、手铃、项圈铃铛,一整套的,铃铛打造得很是精致,轻轻一摇就传出声响,每只铃铛约姆指大小。崔珊给的是一把墨玉的长命锁,也是贵重的。
郑晗总爱在耀东粉嘟嘟的小脸上捏一把,娇嫩的肌肤,似随时都能捏出水来,“一瞧这孩子,长大了不知道要迷倒多少姑娘。”
素妍笑道:“你们俩赶紧也生个孩子,到时候陪我家耀东一起玩。”
郑晗未嫁。
崔珊昨儿才休夫。
换作旁人心里会不舒服,素妍觉着这二人今儿的心情都不错,也并无过多忌讳,随口道出。
崔珊经过一番大劫,整个人豁达了,也看透了许多。
郑晗却是一早就看得透透的,她更相信自己,淡看爱情,尤其是宇文辕另娶娇妻后,郑晗几乎已经不再相信爱情了,所有心思都用在打理生意上。
崔珊接过话,“我得找个长得好看的男人与我生,要不然生个丑八怪就惨了。男儿还好,女孩丑了可配不上你家耀东。”
素妍道:“上了一回当,还以貌取人呢?”
崔珊一脸不屑地道,“我再不做傻子,反正男人靠不住。不如待自己好些,孩子总是自己的好。找个好看男人生孩子还不容易。”
这些日子,她想了太多太多。
曹玉臻是个阴险、恶毒的。
静王出事后。大公主失了依仗,贵太嫔又被宫中的太后刁难,虽有位七皇舅,自先帝时就软禁于府中,要见一面也极是不易。大驸马再不将大公主放在眼里,抬通房、纳妾侍,而今连妾侍都怀上孩子了,可见都是靠不住的。
崔珊今儿听了郑晗说的那些打趣话,言辞之间也透出几分道理。与其总是被男人所伤。干嘛要认真。虽人人都说,世上总还有好男人,可好男人脸上又不会写着“他是好男人”几个字。崔珊最难看透这男人心思,不想再拿自己去冒险。
耀东有些困乏了,奶娘抱着他去偏厅困觉,没多会儿,就睡熟了。奶娘小心翼翼地将他搁到小摇床,趁着他睡觉的工夫,拾掇了尿布、脏衣出来。交给白茱清洗。
大家彼此熟识,郑晗笑着道:“素妍,我想劳你帮我写几幅大字,要做成招牌呢。”
素妍道:“好。你把想要的字给我,待我抽空写好,令白芷给你送到府上去。”
崔珊似赶热闹似的。忙道:“你可是皇城出名的大才女,呵呵。我也讨一幅,就‘珊瑚郡主府’如何?”
郑晗还想再多坐会儿。偏有府里的下人寻来,向她禀报道:“是望春楼派人来请小姐示下,有人花巨金要给李雪姬姑娘赎身。”
但凡成名,总会吸引一拨又一拨的男子前赴后继,男人们总是希望自己得到的女人是天下第一绝色,而女人却希盼着自己就是那第一美人。
却不晓得,这拥有之间,又会牵出多少情缘,多少心事。
郑晗微微敛额,“早前与李雪姬说好的,待她二十五岁后,还她自由身,只要她呆在春秋馆里,每月发放月例银子,我自会护她。”
下人是郑晗府上得力的心腹小厮,瞧着打扮,穿着墨绿色的锦缎,虽不是管家,只怕也是二管家的身份。
郑晗问:“雪姬姑娘怎么说?”
下人轻舒一口气,“是望春楼的老鸨与李雪姬姑娘身边的侍女小米回府说的,瞧这样子,雪姬姑娘已动心。听说其间有位赎身的公子,年纪二十,许以平妻位份,还听说此人乃是启丹国的东贤王,这事儿已传出去,不知羡煞了多少人呢。”
崔珊虽与郑晗初次见面,因着素妍的关系,也视郑晗为自己的朋友一般。“这种不讲信义的,你也勿需与她客气,只管多要些赎身钱。”
郑晗面露难色,“要得太多,反弄得我真是青楼老鸨,可若是不要,唉……”到底花费了不少的心力。
最初她开春秋馆,就是想卖点茶酒,再调养二十多年能歌善舞的,供文人墨客们欣赏,就算是歌舞坊,但她手里的姑娘个个都只卖艺不卖身,只要到了相应年岁,她自还她们自由身,没想李雪姬却给她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难题。
郑晗道:“素妍、珊瑚,你们且坐着,我先回去了。”
素妍唤了白芷送客,“你每次来都这般忙,我也不留你,保重。”
郑晗出了琴瑟堂。
崔珊还愤愤不平地道:“这个李雪姬也太没良心,要不是郑晗,在别的青楼里,就被老鸨迫着接客了。郑晗买了她,还教她歌舞、亲自调教。刚做花魁就忙着另攀高枝了。”
青楼女子就算是花魁,也不过是身价高些。
多少女子,最好只能沦为旁人的姬妾。
这次萧天纵许以平妻身份,他人年轻、俊俏,又是启丹国的皇族贵胄,可不就吸引了李雪姬么?
素妍轻叹一声。
青嬷嬷接过话道:“听郑小姐的意思,春秋馆里的姑娘,多是精通音律、擅长舞蹈的。”
素妍点头,算是承认了青嬷嬷所言。
翠嬷嬷目光落在崔珊身上,“这天下间,能歌擅舞的多了去,年轻貌美时是平妻。他日红颜衰老,天晓得能不能依然。就算是花魁、名妓如何,在贵胄之家,到底连丫头的出身都不如。”
萧天纵看中李雪姬的美貌、风情,方花高价赎身。
容易得到的,也容易丢弃。
素妍道:“李雪姬若真是聪明的。当认清自个的身份。”
曾有一度,素妍在心下希望萧天纵是真正聪明之人。而今看来,也不过是轻薄男子。竟因李雪姬的倾世美貌而动心。
青嬷嬷领了翠嬷嬷去自己屋里小座闲聊,唤了田荷来奉茶。
素妍自与崔珊闲话着。
“珊瑚,我们虽是朋友,往后相处的机会甚多,有些话,我还得先说了的才好。”
崔珊连连应声,“有什么话,还请明言。”
素妍呷了口清茶,“好。既然我们是朋友,我便直说了。”垂下眼帘,“你往后遇上什么难处,但凡我能帮你的,自当尽力。只是……有些属于你的东西,我不会招惹、沾染,比如你心爱的男人,或者是你最紧要的亲人和朋友。”
与其说是她,还不说是她希望崔珊也能如此。
素妍粲然一笑。“郑晗说得好,男人与牙签不能与人共享。”
崔珊先是微愣,转而笑了起来,脑子里幻想着郑晗说这话时的样子。一定甚是有趣。“素妍放心,我知道了。”
一早,就把自己的底线透给崔珊。就是希望以后减少纷争。
素妍道:“那你说说,你最不能容忍的是什么?”
崔珊想到了胡香灵。从小到大,自己待她如姐妹、朋友。可最后胡香灵一次又一次地算计和伤害,“我没有姐妹,素妍,我拿你当最好的姐妹和朋友。我希望有什么事,你不要瞒我,我害怕算计和利用。”
素妍点了点头,“真诚相待,是朋友之道的基础,这一点你尽可放心。”
崔珊笑得很释怀,她这一生有一个真诚相待的朋友,比什么都重要。
素妍唤了白芷来,小声叮嘱几句。
白芷从小书房里取了个小盒子来,双手递给崔珊。
崔珊不解,面露疑惑。
素妍道:“你打开看看。”
崔珊启开盒子,打开画时,立时惊道:“你早前送我的《牡丹图》?”
素妍继续品着茶,“我不知道曹玉臻是如何拿到这画的,但这画是傅右相给傅承仪的。傅承仪得了画又赠给我,是想为早前算计我的事求宽恕。”
崔珊捧着画,这是她的耻辱,那日曹玉臻第一次给她喂下媚药,为的就是惹得她欲火难灭,逼她乖乖儿地交出《牡丹图》。而今想来,点点滴滴都是耻辱。
她想起来了,交出这画后不久,就听说傅右相收曹玉臻为门生,之后曹玉臻步步高升。拿了她的东西为他自己铺路,功劳却成了胡香灵的。
好!当真是算计得好!
崔珊手捧着《牡丹图》心潮起伏,不是失而复得的欢喜,而是觉得自己这一程走得好艰辛,在曹玉臻和胡香灵的眼里,当真拿她当傻子了。
胡香灵昔日在风雪杂房里羞辱她的话,又回荡在耳畔,至今想来,令崔珊恨如天崩地裂。
白莺进入花厅,低头禀道:“王妃,王爷来了两位好友,王爷让午膳时多加几个精致的菜式。”
素妍应声,笑着对崔珊道:“用了午膳再回去?”
崔珊念着要去曹家的事,她还得回左相府打听消息,早些把这事给处置了,也好有个交代,道:“不了,许我祖父已回家,还有要事要处理呢。”
翠嬷嬷听说要走,出了青嬷嬷的屋子。
崔珊笑道:“改日,我再来瞧你。你可答应了给我写幅挂府门上的匾额,可别忘了。”
“我会记得的。”
崔珊在王府二门处上了轿,自大门而出,却见胡香灵还跪在地上,不知何时,她的膝下多了一个蒲团。
紫鹊禀报了胡香灵还跪在大门前的事。
素妍皱眉,令青嬷嬷去大厨房那边多备菜式,自己一路到了二门,便见崔珊的轿子近了胡香灵:“你打的上好盘算,害死我再夺我嫁妆,让你们这对狼心狗肺的东西享尽荣华富贵,呵呵……真有意思!”胡香灵居然还有脸舔在左肩王府门外不走,当真是个脸皮厚的,崔珊冷声道:“你忘了当年是怎么害安西的,而今倒有脸求上门来?”(未完待续。。)
757 斥骂
崔珊的话没说话,就听翠嬷嬷小声提醒道:“郡主,王妃出来了。”
胡香灵摇摇晃晃站起身,正想迎过去,只见看门的婆子手里拿着扫把:“胡姨娘,你乃晦气之人,请与我家王妃保持九尺以上的距离。”
婆子手里的扫把有丈长,用那扫把一量,胡香灵急急提裙跪下,地上很凉,此刻她已经顾不得这许多。“请王妃救救贱妾!”
素妍抬了抬头,“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语调冰冷而淡漠,她会帮胡香灵,除非她疯了,黑白不分。
“珊瑚是我自小的手帕之交,而你不过与我相识罢了,我不会为一个寻常人伤了珊瑚的心。胡姨娘请回,往后别再来我家!”
胡香灵见她说得坚决,心头一沉,连最后的希望也扑灭了。
来之前,她就想好了,无论如何都要求得素妍的原谅。
“安西是高高在上的王妃,贱妾不过是从五品官员的平妻,贱妾只望安西看在幼时相识的情分上帮我一回……好歹小时候,我们还曾义结金兰……”
青嬷嬷此刻气不打一处来,厉喝道:“胡姨娘当年是如何算计我家王妃,害她被染天花,害她险些毁容,而今还敢提当年。想与我家王妃义结金兰,你配么?我家王妃的金兰姐妹乃是当今的皇后娘娘,是堂堂长平伯夫人、平国公夫人,何时冒出你这等人物来?”
崔珊见胡香灵这般纠缠素妍,心下大急,喊了声“停轿”。从轿中下来,提着裙子就奔过来。翠嬷嬷紧随其后,指着胡香灵连骂两声“贱人”。“真不要脸,害了人倒有脸求了。哼!素妍,这种贱人你不必理会,再不肯走,就让人赶她。”
素妍突然觉得如今的自己变得善良了,微微一笑,“她再不走,我让下人泼她粪水。”
她与崔珊才是朋友,胡香灵算个什么东西。
翠嬷嬷也听王府的婆子们说了。说胡香灵乃是祸水、灾星,笑道:“王妃,对这种灾星就得用粪水泼。”
素妍扭头对看门婆子道:“可听到了,我要她立即从这里消失,否则遣人提着粪桶一路泼着。我的地方宁可被粪水污了,也不要她呆着。”
婆子得了指示,微微一笑,脸上划出坏坏的笑。
胡香灵提高嗓门,“你……你……”
素妍一扭头。不说多话,转身离去。
曾以为,只是下人没有通禀到,原来素妍早就不在乎她了。
她还视素妍为最后的稻草。素妍却早无心管她的生活。
青嬷嬷厉声道:“我家王妃嫉恶如仇,像胡姨娘这等残忍狠毒之人,与我家王妃根本就是两路人。请胡姨娘快快离去!”
她已经跪了一天了,但凡素妍说几句帮忙的话。曹家就能平安渡过一劫。
但,素妍不会说。
她等这个结局。已经等了很久。
以崔珊的性子,定不会就此善罢干休,既然是如此,她为什么要帮忙。
素妍一走,看守各处门的管事婆子,当即令门丁提了两桶粪水来。
胡香灵还想僵持,却已明白如果再不走,他们会真的做得出来,急急上了轿子。还是走晚了一步,有被她闹得心烦的门丁,提得粪桶,还是狠狠地泼在了轿子上。
“扑啦”一声,胡香灵见轿子晃了又晃,轿夫一路快奔,一股恶臭四散开来,充斥鼻尖,道不出的让人心厌。
江素妍!
胡香灵心下唤了一声,握紧拳头:你这辈子,最好别落到我手里,否则我定会十倍奉还!
只要素妍一句话,一定可以帮忙。
但,素妍站在了崔珊那边。
胡香灵出了左肩王府的街巷,又折转到胡府,想要讨回送出去的田庄和别苑,也吃了个闭门羹,胡刘氏以她是灾星为由,下令不许她进府。如此,正遂了胡祥志妻的心意,也免了与胡香灵周旋。
胡香灵昨晚就吃了两个馒头,今晨也是如此,这会子早就饿了,况她肚子里还怀着五月身孕,见不能进府,只得乘轿回去。
春燕已寻了清水,把沾有粪水的地方清理了一遍,依旧散发出一股难闻的臭味。
胡香灵再无去处,只得乘轿回曹家。
一路上,都在想着如何回答曹家人。她还怀着孩子呢,老太太、二太太一直都期望曹玉臻能早是子嗣,一定不会拿她怎样的。
曹府早已经闹翻了天。各院各处一片狼藉,但凡值钱的东西早被皇祠街的人拿了个干净。大房、三房的人已经回来,正在上房里又哭又闹,说曹玉臻不该害得他们两房人连栖身之处都没有。
曹家大太太拖儿带孙的,此刻正嚎啕大哭,说往后这一家人可怎么过活,难不成当真要搬回乡下祖宅里去?住惯了大房子,而今再回来,几房人挤在一处,大家都觉不舒服。
曹家三太太虽没哭,却一脸焦急。
曹家大老爷、三老爷分坐两边,蹙着眉头,各自想着应对之策。
曹大老爷道:“母亲糊涂,怎能纵容玉臻干出宠妾灭妻的事?如今这事传得满城风雨,我们曹家可算是丢了大颜面。”
曹三老爷道:“可不坏了门风么?我家还有两个小子要说媳妇呢,小四去年新订的高家,听说了这事儿,今儿高家就闹上门,说要退亲,直说我们曹家门风不正,怕小四他日也闹出一桩宠妾灭妻的事来,高家再不愿将女儿许给我们曹家了。”
曹三太太想到这事,眼泪汪汪,“婆母可得拿个主意。”
曹老太太微阖着双眸,她也没想到会闹成这个样子。
不是说崔珊死了么?偏那人就活生生地出现了,还带了大公主、皇族子弟们来闹。原以为大公主失势,宫里的贵太嫔,而今也是自身难保,谁曾想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曹家的家风、名声,这会算是全毁了!
一家人正在上房里说着,有下人来报:“老太太,族里来人了。”
来的是曹氏族里辈份高、威望重的,一个是曹氏族长,一个是曹氏族里最能说上话的曹金石,此人是皇城有名的商贾之一,每年都给族里捐献银子,在族长面前也很有面子。还有一个,是曹氏族里前几年致仕的男子,人人尊称一声“曹员外”,年近七十岁模样,头发花白,一进上房花厅就板着脸,用手指着曹老太太道:“弟妹便是这样教养子孙的,害得我孙儿订下的好亲事也要被女方退亲!你们干出的好事,平白累及了全族人。知道今儿有多少曹家孙儿、孙女被人退亲的么?”
曹金石一脸不满,“有三起被退了。”
还有两起虽没退,可对方也说曹家门风不好,生怕连累了自家好女儿、好儿子,再不肯与曹家结亲。
曹老太太请族长上坐,在族长面前,就是她的辈份也要晚上两辈,恭恭谨谨地道:“还请五叔公恕罪。”
族长冷声道:“你家风光时,族里人谁沾了你们半分好处。你们出了事,倒累了族里的子孙,多少好儿郎、好姑娘因你们被人退亲。你们说说,怎能纵容玉臻干出宠妾灭妻的事来?”
曹家本已破落,无数曹氏族人已经迁到乡下居住,每到过年过节,大伙才召集在一处。
昨儿是十五,曹老太太没有携儿孙去乡下曹氏祠堂,可一夜之间,曹家的丑事就传开了,加上各处街道、墙上贴有的诉状、诗词,甚至还有人编成了童谣四下传诵,而今的曹家,可谓声名俱毁。
曹员外审视四周,看着屋子里几个年轻的奶奶,厉声道:“谁是胡姨娘?”
曹三太太道:“说是去左肩王府寻人说项了,至今还没回来呢。”
曹员外冷哼一声,“左肩王府是什么地方?那是当朝亲王,无论先帝还是当今皇上甚是器重。就她一个失德的姨娘还想进王府大门……”
曹二太太想到胡香灵说的话,道:“胡姨娘与左肩王妃是打小相识的手帕之交……”正待多说几句,看门的门丁进了上房院子,禀道:“老太太,胡姨娘回来了。”
曹二太太立时道:“将她唤进来。”
如果素妍愿意帮忙说项,崔珊就不会咄咄逼人,好歹让他们曹府上下有个住处。
胡香灵一脸落漠,面容苍白,见到上房里坐满的人心下微沉。众人坐的凳子、椅子也是各式各样,但凡好的,也被人拿走了。
她裣祍行礼,正要唤人,曹员外厉声道:“你便是谋杀嫡妻、夺人嫁妆的胡姨娘?”神色俱厉,没有半分和暖,仿佛坐在高堂审案一般。
曹二太太关切地问:“王妃可答应帮忙说项了?”
胡香灵想编个理由,可她着实寻不出来。
原是一个极好的计划,只是素妍怎的就做了场恶梦,梦里还是崔珊被害的点滴,就跟真的瞧见了一般。要是崔珊变成哑巴,容貌俱毁,是不可能有人知道她的过往。
可现下,一切都乱了。
曹员外冷哼一声,“此次给我们曹家惹下如此大祸,老太太还是说说此事该怎么办?累及你自家几个亲孙儿事小,累了族中子孙再难纵容。小妾就是小妾,居然下此狠手,毒害嫡妻,不可轻饶!”
胡香灵敢下手,也是瞧见近两年来大公主与左相府因静王党的案子,失宠失势,大气都不敢出,就连大驸马也敢抬通房、纳妾生子。(未完待续。。)
758 成仇
崔珊出事,大公主一夜之间又张狂了起来,领着皇族子弟在曹府里搬东西,拿贵重物品,仿佛打劫一般。
近正午时分,曹玉臻也回府了,耷拉着脑袋,都察院的御史连递了三份弹劾他的折子,说他宠妾灭妻,竟然对嫡妻做出毒害、毁容的恶事。皇帝闻后悖然大怒,当即令他“回家反省,停发俸禄,暂不用回朝当差了”,虽没有降职,却是停职了。
原指望傅右相帮忙说两句好话,可那会儿,傅右相连大气都不敢出。
满朝文武,一听说这事儿,个个交头接耳,更有甚者满脸怒容,议论纷纷“珊瑚郡主好歹是先帝赐封的郡主,这胆儿也太大了,居然毒害、毁容,想借皇城瘟疫的事做文章,还上报官府说染疫身亡,不可纵容……”
当即就有若干臣子启奏,要求皇帝重惩。
如若,他不是皇帝亲近的臣子,恐怕早就被降了官职。
曹玉臻进入花厅,只见胡香灵跪在中央,再一细瞧,家里多了几个人,都是曹氏族里的长辈。
族长厉喝:“糊涂呀!你怎能干出宠妾灭妻之事,历朝历代,这皆是各家大事,再宠妾侍,也不能纵容她越了嫡妻去?”
老太太不喜欢崔珊,可这会儿也不敢帮胡香灵说半句话。
曹二太太一听说素妍没答应帮忙的事,立时就气馁了,抛了句“我真是错信了你”,可见对胡香灵失望透顶。
曹员外道:“玉臻,今儿就跟我们大伙一个说法。这事不处理。只怕会影响族中年轻子孙,胡姨娘犯了大忌。必须重惩。”
曹大老爷坐在一侧,他也生气呢。崔珊可是答应过:在崔珊生下嫡子后,那座大屋子就赠予大房。如今,眼睁睁地泡汤了,失了大屋子,还有可能引来一场麻烦。
曹三老爷的儿子早前能订下亲事,也是因为女方听说他家有屋有田,如今在城里没房,乡下虽有二百亩祖上留下的田,可也当真是破落了。
曹大太太面带愤怒。想着胡香灵坏了大房的好事,恨不得立马生吞活剥了去。
曹三太太面色平和,眼里自有恨意,手里捧着茶水,只是极为寻常的茶叶,在崔珊未嫁入之前,喝的茶也比现在的要好。
就在三日前,他和胡香灵还你侬我侬,而今就要他重惩胡香灵。
曹玉臻好不矛盾。他是喜欢过胡香灵的,虽然知道胡香灵心机深重,可胡香灵会谋划,如果不是胡香灵出谋划策。他不会做上今日的从五品翰林院侍读。
二人目光相遇,胡香灵带着哀求的眼神。
曹玉臻则是一片纠结。对曹员外道:“三叔公想如何惩罚胡姨娘。”
胡香灵抬头,哀怨地道:“夫君忘了么?冬月十二。你就升我做了平妻。”
曹二太太深晓,今日不给个说法。族里的人很难打发,要是不给出得体的处罚。族里人一旦闹腾起来,回头就有几十个,甚至上百个来家里讨说法。
族里人才不会管他们过得如何,但,伤及了他们的利益,他们就会闹。
曹老太太冷声道:“玉臻让你做平妻有何用?这得族里说了算,你可是入了族谱?”
还不曾入族谱,曹氏族里的其他人便可否认。
曹员外对胡香灵是厌恶到了极限,“小小姨娘,居然妄想嫡妻之位,下手残害嫡妻,罪不容恕!抢在嫡妻之前孕育子嗣,更是犯了大忌……”
这就是说,嫡妻未孕,胡香灵却先孕,这是犯忌的事,更是证实早前曹玉臻母子纵容胡香灵也是错。
几人的话尚未说完,就传来一个老嬷嬷的声音:“在下是大公主府的翠嬷嬷,今儿请了皇族珅老爷出面,前来收回我家郡主的嫁妆:两处田庄,两处店铺,又有一座别苑。昨儿可是请两大牙行的人做中,都清点好的。还欠我家郡主纹银四十五万两。不知贵府可都备好了?清单上的田庄、铺子还不了,可得还五十二万五千两银子。”
翠嬷嬷大大方方地进了上房,含笑扫过众人,只对曹玉臻行了一礼,“哟,今儿真是热闹呀!看来曹家真是团结一心,定是要助老太太、二太太共渡难关了。好了,老婆子就不多嘴了,是来取东西的,请几位给老婆子我行个方便,要是备好了,与两大牙行的掌事说一声,好让他们来做个见证。”
曹老太太的三房子孙,各有各的心思,哪里会陪二房人共进退、患难。
翠嬷嬷只对曹玉臻行礼,她是从七品的嬷嬷,曹玉臻是官身,而其他人不行礼,因他们都非官身。
曹玉臻冷声道:“本官还没休珊瑚呢。”
只要没休,就还是夫妻,也算是一家人。
翠嬷嬷笑道:“昨儿是我家郡主休了曹大人,这可是众人皆知的。就连官媒署也都备了案,今儿一早就送了份《和离书》来,为示公允,已经请了皇族的老寿王做证盖了印鉴。,我家郡主已在《和离书》签字。这位珅老爷,是奉了老寿王之命前来见证监督曹大人签字画押的。”
昨儿闹腾一场,曹玉臻声名俱毁。
翠嬷嬷粲然一笑,眸光里冷若寒霜,“老寿王自来最是公允的,说自来有皇家公主、郡主与夫君和离的,却没有休夫一说,所以令曹二爷与郡主和离。自此之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只是我家郡主的嫁妆当还的得还。”要是不还,崔珊会把这部分给皇祠街的皇族人,让他们整日来曹府吵闹,定会让曹家人过不安生。
崔珊此次的事办得漂亮,让曹家直了大亏,可曹家却不敢叫嚷出来。
“今晨早朝后,我家左相爷请示了皇上,说郡主愿将一半的嫁妆献给朝廷。皇上英明,怜惜皇族子弟多有无家业的,这些东西都要交给皇祠街的皇族子弟。偏生不巧了,这几处田庄、店铺都一并要送到皇祠街去。”
珅老爷带了两个年轻的皇族后生,冷冷地扫过众人,因是皇族,虽未爵位、官位,也自比旁人要尊重一些,只他们的姓氏“宇文”就能让曹族长起身让座,族长让座,旁人也不敢坐着。
翠嬷嬷取出两份《和离书》,一一打开,又让随行的丫头奉了笔来,“请曹大人画押吧!往后便是你抬了胡氏做嫡妻,也与我家郡主再无关联。”
曹玉臻不想签字,这一家老小还指望着崔珊生活呢。他一签下,这一大家子人都得喝西北风去,哪怕是嫁妆少了一半,可也够他们吃用了。
翠嬷嬷指了指老寿王的证人印鉴,神色里带着洋洋得意,她早不用在曹家人面前以奴婢自居,总算是得意了一把。
崔珊以前敬重他们,而今再不需敬重。
“一日夫妻百日恩,珊瑚她……”
翠嬷嬷觉得可笑,“临出来时,郡主说她与曹大人,全无夫妻之恩,只有伤害之苦。她成全了曹大人,曹大人可不要不知好歹,曹大人宠爱胡氏只管宠去。往后呀,这曹府如何,再与她无干了。”
两名年轻后生见曹玉臻迟迟不肯签字,其中一人索性起身,走到跟前,将笔塞到曹玉臻手里,厉声道:“快签!”
他不想签。
他后悔了,没错,悔断肝肠。
现在才明白,要是没有崔珊,曹家将会大祸临头。
首先,皇族子弟们就会瓜分了整个曹家。
那么多银子,多是被他给花了,还有一部分被他拿去打点官路。
曹二太太也意识到此事的重大,忙忙起身,“玉臻”,问翠嬷嬷道:“若要郡主回心转意,又当如何?”
翠嬷嬷先是一愣,而后笑道:“我家郡主说了,她年轻貌美,身份尊贵,他日就算另觅夫婿,自要寻个比曹大人更好的。曹二太太就别说笑了,郡主心意已决,否则不会请老寿王做证人。”
老寿王……
皇族里最得高望重的老王爷。
便是当今皇上,也得给他几分薄面。
能请老寿王出面,看来这次崔珊是花了大价钱的。
和离已成定局。
即便昨儿闹了一出“休夫”,今儿改作和离,这也是曹玉臻一辈子的耻辱。
曹玉臻还是没签,道:“我家怎会欠她那么多银子?只怕这其间有什么误会?”
翠嬷嬷又是一笑,“各处店铺的收益是何时交上来的?是腊月,而那时候,我家郡主在城外庄子上养病。交给谁了?各处店铺的管事可都交给了胡氏,手里还有胡氏写的单子呢。”
不能!
不能让整个曹家作赌。
他必须尽快想出应对之法。
曹玉臻若有所思,“胡氏欺上瞒下,若非珊瑚出现,我们全家都会以为珊瑚染病身亡,在下对郡主是真心一片。”
他的真心,就是听从胡香灵的计谋,作贱崔珊?
崔珊对曹玉臻再无幻想,当她从胡香灵口里知晓了真相,只有憎恨。
胡香灵惊呼一声“夫君”,她没想到,曹玉臻会如此绝情,居然把所有的事都推到她身上,推了个干干净净。
“胡氏是如何抢了地契、房契去,如何拿了三十万两银票去,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的……”
胡香灵厉声道:“你这个老东西,我何时拿了你三十万两银票,不过只得五万两而已。”
“五万两?”翠嬷嬷自然不会认,“明明是三十万两银票,亏你还说只得五万两。”(未完待续。。)
759 告官
其他的二十五万两,崔珊嫁入曹家,手足大方,对下人又多有打赏,人情往来上又花了不少,加上她爱买首饰、置新衣,的确是被崔珊给花掉了。
但现在,翠嬷嬷非讹上胡香灵不可,尤其是这块原没有账目,是崔珊自个花掉的,翠嬷嬷念着在曹家过的艰难日子,正想一下子都讨还回来。翠嬷嬷道:“各处店铺的管事可都把你写的单子交上来了,各位要不要好好瞧瞧。”
胡香灵写收契单子时,是认定崔珊不会翻身,认定自己阴谋得逞,谁曾想到百密一疏,所有的一切都毁在素妍的插手上。
曹玉臻此刻拿定主意,只能将所有的一切都推到胡香灵身上,抱拳道:“嬷嬷也瞧见了,她做的事,从来不与在下商议,在下确实没有见着你们说的银票,更没有看到地契、房契等物。”
他的每一个字,于胡香灵都是刀、是剑,仿佛要将她生生凿出窟窿来,她浑身一颤,无力软坐在蒲团上,眸眼里全是惊慌。
过了片刻,才定定地看着曹玉臻。
他没有喜欢过她,他一直都在利用她。
他利用了崔珊,何曾不是同样利用了她。
胡香灵厉声道:“你没见过?所有的银票我可都交给你了。你还说,要存到百通钱庄去,你还拿了十万两银子去卫州买地,年前十二两银子一亩,如今已是二十两银子……”
翠嬷嬷正想知道,那一大笔银子去了何处,这会子二人狗咬狗。胡香灵竟说了出来。
轻声对珅老爷道:“这些可都是皇族子弟们的。”
珅老爷没表态,两个年轻后生倒是一脸喜色。
拿不回来的。只要他们用心一查,就能查得清清楚楚。那几处田庄如何在何人手里,只屑一打听,就能问出来。到时候无论是新置的房屋还是田地都得是他们的。
翠嬷嬷吐了口气,道:“珅老爷,一早在老寿王那儿,大公主可是交接得清楚。这几处田庄、铺子都归了皇族,而曹家欠我们的钱,也有一半是你们的。四十五万两银子里,二十五万是皇族的。二十万两是郡主的。郡主是晚辈,想让珅老爷先催回账目来。”
这位珅老爷,打小就是皇城的混混、纨绔,占着姓氏的优势,整日里无所事实,专爱干些不上台面的事儿。人倒有几分侠义,大公主母女正是借了此点,让他出面打头阵,又许了他一些好处。珅老爷乐意忙前忙后的跑着。
几人闲扯了一阵,翠嬷嬷见曹玉臻还不肯画押,心下有些生气,立时道:“还愣着做甚。你倒快些。我家郡主正收拾着新府邸,老婆子还忙着回去帮忙打理呢。”
还是不能画押。
倘若一画押,便是承认他与崔珊和离。
年轻后生见曹玉臻磨磨蹭蹭。也坏了他们要办的事,拉了曹玉臻的手。沾了印红,按下他的指印。虽只一张,就够了。
翠嬷嬷接过《和离书》,乐呵呵地瞧了一眼,笑道:“珅老爷与二位爷忙着,老奴告退了!”
曹玉臻心下不满,几个箭步冲了过来,拉住翠嬷嬷,从未有过的恐慌,宇文珅是什么人,仗着自己是皇族后嗣,为非作歹,虽无官身,可他把谁放在眼里了?要是曹家落到他手里,只怕难缠得很。“嬷嬷,你告诉我,珊瑚到底要如何才肯回心转意?”
翠嬷嬷只觉厌恶,虽长得俊俏,可又有什么用?不过是个卑鄙的伪君子。
她的目光睃向胡香灵。
胡香灵浑身一颤。
曹玉臻似已明白,“我明白了,只要珊瑚能消气,我愿意为她讨个公道。只是,胡氏对珊瑚所做的我当真不知,祖母与我母亲也是不知的,否则哪里会纵容了她去!”
翠嬷嬷拿了《和离书》,携上同来的丫头,转身离去。
至院门外,只听曹玉臻大声道:“现在,我就给族人和珊瑚一个交代。来人,给胡氏煎一大碗堕胎药,随胎之后,送往珊瑚郡主处,听从珊瑚发落。”
胡香灵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这是他说的话。
就在三日前,他还与她说着甜言蜜语,期待着她肚子里的孩子能是个男孩,这样她在曹家的嫡母地位就算牢固了。
胡香灵快爬几步:“夫君,这是你的骨血,这是你的呀!”
曹二太太斜睨一眼,“玉臻做得对,这等扫把星、恶妇,不配做曹家妇。不过,得让她把吃下去的银子、地契、房契给拿出来!”
珅老爷起身,冷声道:“你们且准备一下,明儿我们再来讨要我们的东西。”
领着两个年轻后生出门了。
出在曹府大门,两个年轻后生唤道:“珅叔父,怎就走了?”
珅老爷微微一笑,“你们俩且带了人去,好好打听一下这些田庄、店铺、别苑的主子是谁?”
老寿王不爱搭理这事,可不代表其他人没兴趣,这可是天下掉下来的家业,谁不会要呢,皇祠街里没家业,依靠着族里接济的人可不少呢。
两个年轻后生笑道:“珅叔父,要是讨回来了,你可得给我一处店铺。”
另一个道:“我要一处田庄。”
珅老爷道:“这个好说,若真讨回来,少不得你们的好处。快去打听!打听妥了,我再想法子。”
崔珊这么做,就是不想让曹家人沾上半分的便宜。
先让珅老爷去闹,把曹家挤个干净。以珅老爷的痞子性子,只有他拿别人的,没有别人敢拿他的。
此刻,崔珊正坐在大公主的屋里。
大公主歪头审视着崔珊,越发不认识这个女儿了,“你可知道。两家店铺、一处田庄,可是曹玉臻巴结了傅右相。”
“但这会儿。这些东西是皇族子弟的了。”
珅老爷要拿回来,傅右相不好惹。以崔珊和翠嬷嬷私下议论的结果是,珅老爷不乐意别人拿了他的东西,自然会一纸状纸把傅右相告了,然后说傅右相侵吞了皇族的东西。
傅右相是个爱面子的,自然会如实把这些东西还回去。
接下来的后果……
是曹玉臻无意间得罪了傅右相。
傅右相自然不会忌恨珅老爷,相反还会忌惮,因为珅老爷与皇族里游手好闲的年轻后生着实是太难缠。傅右相会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应对此事。
大公主想到深处,“胡祥志怕有牢狱之灾了?”
崔珊笑道:“胡三奶奶为了救夫,自然乖乖把地契、房契交出来。胡祥志一旦下狱。少不得吃一顿苦头。到时,自会忌恨胡香灵。”
曹玉臻在傅右相那儿失势。
胡香灵将彻底与娘家兄嫂闹翻。
胡祥志是她唯一的兄长,也是她在娘家唯一的依仗。
崔珊现在想想都觉得痛快。
还是青嬷嬷给翠嬷嬷出的主意好,报复仇人,最好的法子不是以牙还牙,而是用十倍之苦还击。
大公主问:“你之后想怎么办?”
崔珊敛住笑意,眼神转狠,“待珅舅舅闹过之后,我再上门去讨二十万两银子。与此同时,再与官府递一张状纸,要曹家还债。我们手头有两大牙行的《证词》,这可是比什么都管用的。曹家还不了债。便可拿曹府抵债,再拿曹家的人来抵债,曹家上下无论主子、下人。全都是我的奴婢。”
她的女儿,曾经是那样的单纯。而今也学会步步为营。
崔珊微眯着眼睛,为了复仇。每一步都打算好了。
大公主问:“你当真不与我住一处?”
“不了。我已让翠嬷嬷挑了最大的一处别苑出来收拾,该置的摆件也有的,等拾掇好,我就搬过去。”
她是嫁出去的女儿,虽然和离了,也不能总住在娘家。
对于她此次的行事,左相和大驸马都不大赞同,始终站在她这边的也只大公主一人。
大公主面露忧色,“等过些日子,你再寻个好男人嫁了。”不由悠悠轻叹,崔瑶也是个好的,今年就十六了,至今也没寻上好婆家,连个提亲的都没有。
崔瑶要论相貌,也是个好的,要说家世也不错,只因早前左相府与静王党的案子扯到一处,新皇如今对崔家用意不明,满朝文武竟没愿意与崔家结亲的。
“嫁人做什么?平白被男人糟践,我以后不嫁人了,就算要找,也挑个入赘夫婿。敢让我不快,我就休夫、和离。天下的男人那么多,干嘛在一棵树上吊死?哼,历史上那么多尊贵的公主、郡主,过得快活的也有不少嘛。”
大公主没想崔珊经历一遭后,连许多想法都变了。
崔珊则是真的不抱什么幻想,只想平平安安、衣食无忧地度过余生。
“比如呢?”
崔珊想了一阵,“唐明皇的妹妹玉真公主,终身未嫁,身边美男、才子环饶,就是王维、李白都是其裙下之臣。可不比嫁人的公主、郡主们还过得快活。”
大公主一脸愕然。她没想到,自己唯一的女儿竟然说出这番话来,直将双眼瞪着突出一般,仿佛不认得崔珊。
崔珊不以为然,“娘不也常说,人生苦短,既是如此,干吗为难自个呢?”
不嫁人了!
除非那人真的待她极好。
崔珊想,这样一个人是没有的吧。
还真被崔珊和翠嬷嬷给猜中了,珅老爷把傅右相、胡祥志给告上了大理寺,罪名是“侵吞皇族子弟的财物”。
傅右相被人请到了大理寺,胡祥志是直接被大理寺派人抓到了大牢里。吓得胡祥志妻(胡三奶奶)不知如何是好,使了银子一打听,才知是胡香灵给的田庄、别苑出了差错。那处别苑虽然是三进的,也不算太大,却是珊瑚郡主原要给皇族子弟宇文珅的,如今被人告了。(未完待续。。)
760 转赠
珅老爷当场递交珊瑚郡主的嫁妆清单,又有珊瑚郡主亲手写的一份转赠皇家族长部分嫁妆的《书函》,上面清楚地写着,这两处财物的原主人是她,她自愿捐给皇家族里的宇文珅舅舅云云等。
傅右相当即表态,愿意把东西还给皇家。
胡祥志却在牢里呆了五日,被鞭笞了一顿,说他“胆子不小!竟敢侵吞皇家财物!”还了东西不说,胡三奶奶又打点了大理寺上下不少银子,连她的首饰都变卖了,这才将胡祥志从大理寺带了回去。
一回家中,胡祥志就病倒了。
夫妻俩大骂着“没有那样的妹妹”。
珅老爷又同样将曹玉臻给告到大理寺,罪名一样。
曹玉臻矢口否认自己有钱,只说是被胡香灵吞了。
珅老爷却早早做了调查,知道曹玉臻在百通钱庄存了多少银子,又在卫州买了多少田地,并请了证人出来。
原是百通钱庄里有个伙计是珅老爷交好的朋友,卫州那边也有相熟的故人作证。
一转眼间,这些东西都成了珅老爷的。
曹玉臻再想否认,却是证据确凿。
由大理寺当场判定,着曹玉臻限期交还财物。
珅老爷平白得了一笔家财,又有了一处别苑,自然也给前后跑腿帮忙的两位年轻后生,其中一人得了一处店铺,另一人又得了一座田庄,算得皆大欢喜。
曹玉臻没想崔珊行事果决,这是拿定主意便宜不相干的外人。也不让他占上半分好处。
早前还抱有几分希望,能挽回夫妻情分。而今瞧来,再无可能。
心里暗自幸庆。他在旁处还另存了五万两银子,到时候另用这银子置些店铺、田地,勉强能过好日子。又想着,过些日子,待曹家的事在皇城淡了,另觅一段良姻,哪怕是商贾之女也使得,只要能让祖母、母亲过上好日子。
正独自一人走着,不远处移来一骑熟悉的轿子。他整个人呆住,辩得分明,抱拳道:“老师近来可好?”
傅右相一听到这声音,气就不打一处涌来,既然是珊瑚郡主的陪嫁东西,就敢拿给他,害他昨儿被大理寺请过去,丢了面子,传扬出去。世人还不得说他贪污受贿。因在街上,不便训斥,只得冷冷地应答一声,“甚好!没被你给气死罢了。”
曹玉臻心头一震。傅右相定然心下怪他。珅老爷把傅右相给告的了,如今这一告,各处财物去了何处。立时就清楚明了。对是想巴结傅右相,不想反把人给开罪了。
傅右相冷声道:“连家中妻妾都管不好。又能做成什么大事?还真让为师失望!皇上圣明,罚你在家反省。你且好好反省己过。”
先帝时,最忌恨的便是臣子家里内宅不宁。当今皇上虽然年轻,也同样厌恶这些事。宠妾灭妻,这在哪家都是被人不耻的。要不是曹玉臻给了胡香灵胆儿,胡香灵哪敢做出这等事来,毁嫡妻容貌,还谎报官府说是染疾,这胆子不可谓不大。
“是。”曹玉臻明白,他眼里的失望到了严寒之际。
就不在久前,傅右相还多有夸赞,而今这事一出,他是丢名丧誉,如今真是人见人鄙视。
曹玉臻回到曹府,刚入府门,就有曹二太太身边的丫头过来,一脸急切:“二太太请二爷去上房说话,二太太问大理寺没为难二爷吧?”
曹玉臻没答话,一路想着如何与祖母、母亲好说。
而今,三房人又挤在一座府邸里,还按以前的样子住着。
大房、三房都是从别苑搬回来的,自家的东西都还在,可屋里的摆件少了许多,各房都盼着公中拿了银子再置备些,可一看那大库房,似被打劫一般,怕是老鼠也不去了,哪里还有能瞧上眼的。
曹老太太近来生着闷气,见着曹家大太太、三太太时还能说几句,见着二太太也一并不理睬了,虽然过往曹二太太是最得她心的儿媳,如今却是她最烦的。
曹老太太与曹二太太都住在上房,一个居在东屋,一个居西屋,好几日没说几句话了。
曹玉臻直接穿过花厅,进了西偏厅里,曹二太太半躺在西屋的榻上,有气无力地说着话:“你没事吧?”
“没事。”曹玉臻只觉是自己累及了母亲。
曹二太太年轻守寡,好不容易教出一个状元儿子来,如今却是这般光景。
她轻咳一声,立有丫头递了帕子去,她用帕子捂着嘴,连连轻咳。“要是能见着蕊美人就好了,可她在宫里位份太低,嫔妃女眷要入宫探望,最少也得是贵人娘家女眷才行。”
曹玉臻知道,这是曹二太太想通过蕊美人在新皇面前说几句好话,也好让曹玉臻早回翰林院当差。
他不在皇帝跟前,说曹玉臻坏话的人着实太多了。
曹玉臻道:“午后,我去找秦京,让他帮忙说说话。”
曹二太太道:“胡氏如今藏哪儿了?”
曹玉臻应答一声“在一位交好的同窗家里。”
他原是要给胡香灵打胎的,可曹老太太与曹二太太都不同意,只同意待胡香灵产下孩子后,就将胡香灵送给崔珊处置。
曹氏族里的人虽然闹腾得厉害,可到底念着那一抹肚子里的骨血,倒也没咄咄逼人,要了曹玉臻一个承诺,剥夺胡香灵的贵妾名分,只作被弃的小妾送往别处养胎。
曹二太太吐了一口长气,“这些日子我反反复复地想过,珊瑚是什么性子,在我们家呆了那么久,她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能耐,能害你失了圣宠。又害曹家失了名声。”
曹玉臻近来被诸事扰得不厌其烦,“母亲的意思……她背后有高人出招?”
曹二太太道:“是谁不重要。但这人必须得是崔左相,只要是崔左相出招。就证实崔左相贼心不死。”
她这些日子因为儿子声名尽毁,再失过几月就能出世的孙子,件件不顺心,可越不顺心,曹二太太就想得越多。
曹玉臻若有所思,“母亲可有什么良策?”
曹二太太得老太太欢欣,便是她不同于大房、三房太太的只晓内宅之事,她更会谋划。“不要耽搁了,越早越好。要早耽搁,我担心崔珊会借了我们贪她银两的事,要把我们变成她的奴婢,只有先下手毁了崔家,才有我们的一线生机,也只有这样,你在皇上面前才能重获圣宠。”
曹玉臻点了点头,抱拳道:“儿子这便去安排。”
胡香灵从曹府偏门离去,被曹玉臻安置一位同窗的乡下屋子里。那位同窗去高中二榜,带了妻儿去外地任知县,家里只余下一对老仆夫妇。
胡香灵没想自己就落到了这等田地,打个呵欠。正准备侧身卧了睡去时,房门突然格地一响,慢慢打开一条缝隙。夜风迅速掠过,将门上垂挂的布帘吹得迅速鼓起。几乎要拂到她的面颊之上。一道修长的人影也踱进来,迅速将门阖上。似很担心夜风灌得多了,会惊着她或冻着她一般。
春燕因助她残害嫡妻,被贱卖远方。
曹二太太另派了她身边的丫头服侍胡香灵,只等胡香灵生下孩子后就早早把胡香灵交给崔珊处置。
胡香灵又怕又恨,恨曹玉臻的薄幸,怨遭到的淡漠。
她算计那么多,为的还不是曹家的日子过得更好。
到头来,连曹老太太和曹二太太都容不得她。
不想便罢,想得多了越发心寒。
胡香灵冷斥道:“你来做什么?”
曹玉臻微微笑了一下,笑容依如从前,“我不说给你灌下堕胎药的话,族里的人会善罢干休么?老太太和母亲也不会同意的,尤其是母亲,她一直都希望能抱孙子。”
胡香灵将脸扭向一边,不再看他。
他挑起衣袍,在榻前坐下,含笑看着她,“这几日可好?”
“你现在关心的是孩子,可不会问我是不是过得好?”
曹玉臻轻叹一声,“我被宇文珅告上大理寺,宇文珅将我在卫州置地,又将钱存到百通钱庄的事都调查得一清二楚。”
这一切,还不是胡香灵气愤之下说出来的。
如果不是胡香灵说出来,宇文珅根本查不出来。
胡香灵惊问:“你都给他了?”神色里多了几分愧色,要不是他在那么多人面前表露出无情冷漠,她也不会说出来。
“能不给么?证据确凿,只得尽数给了。而今曹家的日子也不好过,各房怨声载道,一日过不好,家里就一日容你不得。”他挑起锦衾,褪了外袍,依如还是她的夫君一般上了榻,“我准备对付崔家为你报仇,你说可好?”
胡香灵面露惊疑,“你不恨我一时嘴快,坏了你的好事?”
曹玉臻摇头,“我做许多事,都是为了保你。可你也得瞧清事实,不能因为旁人几句话一激,就坏了我们之间的事。”
他不再喜欢胡香灵,包括今儿来,也只是利用胡香灵。
如果不是胡香灵怀着他的孩子,他想,他已经把胡香灵交给崔珊处置了。
胡香灵见他待自己依如从前,心软了三分,由他躺在身侧,自己也躺了下来,他的手轻柔地揽于腰间。“崔丛善早在先帝时就已失势,只是我很奇怪,这么久了为什么皇帝对他不管不闻。”
曹玉臻道:“圣心难测。”
“无论圣心有多难测,也容不下一个通敌卖国的臣子。”
胡香灵与曹二太太身上有许多相似之处。(未完待续。。)
761 百日宴
待她话落,曹玉臻微微一笑,“以爱妻之见,应当如何?”
“寻个通敌卖国的证据便成。”胡香灵随口道出。
她突地沉默了。
这话分明是第一次说,怎的却觉得如此熟悉,到底是哪里说过呢,她想不起来,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曹玉臻又道:“证据易造,可得有敌国的印鉴,就不容易了。”
胡香灵定心细想,“遍皇城的男人都被李雪姬给迷住了,金银珠宝她瞧不上,没人能打动李雪姬的心。李雪姬的仰慕者里,不乏大辽人,只要你助他得到美人,让他设法在通敌书信上盖上印鉴,如此,就算成了。”
西歧的战事一结束,北边的大辽又蠢蠢欲动,大仗没有,小仗却不断,听说自去秋以来,时常有人在那边生事。
曹玉臻心下了然,于他这样的官位,要拿到证据,当真不易。
夜,静谧。
月黑风高夜,正是商议坏事时。
近来的崔珊还沉陷在自己的大获全胜之中而沾沾自喜。
二月初二龙抬头,今儿于左肩王府来说,可是个天大的好日子。
一大早,六公主便催促着杨文馨起来,打扮一新,在镇国公夫人小傅氏陪同下前往左肩王府。今日不仅是左肩王夫妇嫡长子满百日的喜宴,更是左肩王妃要认杨文馨为义女的大喜日子。
六公主絮絮叨叨地道:“去了王府要学乖,不许再和上次一样,将你的手指头塞到耀东嘴里。你手都没洗,喂到嘴里得有多脏!还有耀东以后就是你的义弟。你要待他和文韬、文略一样好,不然该说你这做姐姐的偏心了。”
一路上。六公主与小傅氏又叮嘱了几句。
待他们到左肩王府时,兰若苑里已经聚满了各府的太太、小姐,江家也来了不少人,虞氏、沈氏和三房的何氏、九公主人。
张双双和曹玉娥没来,原因很简单,去岁这二人都各生了一个儿子,曹玉娥的孩子比耀东略长,张双双又比曹玉娥晚生半个月。
又有镇江候府的石太太母女、平王府的贤太妃婆媳,更有几家与左肩王府交好的。沾亲带故的,亦都已到了。
奶娘与大丫头轮流抱着耀东,给众人一一看,大家说上几句吉祥话,又给了见面礼。不多会儿的工夫,耀东的襁褓里放满了各式各样的礼物,从手上戴的,到足上戴的或脖子上挂的,样样都有了。
素妍与众人说着话。“得镇国大长公主青睐,瞧中我给文馨郡主当义母呢!我是个脸皮厚的,自不推托,今儿一起要办认亲宴。”
众人又夸了杨文馨几句。多是说她长得标致,举止得体、大方之类。
素妍端坐在花厅上,接受杨文馨的跪拜。一早也备了见面礼给她,三磕之后。杨文馨递了茶水,甜甜地唤了声“义母”。素妍笑着伸手道:“乖孩子,起来吧!”
杨文馨给素妍的是一条翡翠珠子的项链。
素妍给杨文馨的是一对金镶红玛瑙的镯子,很是华贵,价值倒也相当。
给耀东进行洗浴礼的乃是全皇城出名的全福太太,户部侍郎的夫人,这位太太虽有五十多岁,可娘家、婆家父母皆在,膝下又有儿女、儿孙,算得是极命好的一个。众人围着看全福太太给耀东的光身子,小小的孩子,被家里来的众多客人给弄得莫名,时不时看着一张张陌生的脸孔。
何氏指着耀东的脸,“瞧瞧这长相和我翁爹还真像,早前听大嫂说长得像翁爹,我还不信,现在瞧来越瞧越像呢。”
虞氏笑道:“尽说浑话,妍儿长得像老候爷,这孩子长得像妍儿些。”
小傅氏歪头看着素妍,又看耀东,母子俩站一处,越瞧越像,耀东挥着光溜溜的胳膊,拍打着水,小傅氏不防,被他溅起的水湿了大片衣衫,顿时一群太太哄笑了起来。
小傅氏笑着在他胖乎乎的小脸上捏了一把,“真是个调皮的。这长大了,还不知道娶个什么样的娘子呢?”
耀东也不哭闹,看了这个,又瞧那个,竟似一个个的都不大认识,扁了扁小嘴。
全福太太伸手取了襁褓,要给耀东包裹起来,不想耀东竟对着全福太太给洒起尿来。
虞氏笑道:“刘太太要发大财了,童子酒又是百日宴上的童子酒,大吉大利!”
众人笑了一阵,待给耀东包好,全福太太随了丫头去兰若苑内室更衣,重新换了一件。
白芷奉素妍之令,给全福太太备了一份丰厚的红包,一是赔她被耀东尿湿的衣袍,二就是她帮忙洗浴的赏红。
虽是富贵人家的太太,通常这些封红都会拿的,大家也都图个喜庆。
忙完了这些,众人各自入了酒宴。
江家人各自扫了一眼,竟没瞧见紫霞、青霞姐妹俩,虞氏不由得微蹙了眉:“妍儿的两个姑子今儿怎没来?”
青嬷嬷低声答道:“辰时,派了人来,紫霞郡主送了几身小孩子的衣服。”
田嬷嬷不说那衣服还好,一说衣服就有些不高兴,近乎嘀咕地道:“哪有做大姑母在孩子百日宴上,送自家孩子穿过的旧衣裳……”生怕被客人们听了去,让人瞧了笑话,偏这话还是传到了六公主等几家交好的耳里。
六公主惊问:“那青霞呢?她出阁的时候,左肩王夫妇可没刻薄她。”光是那些嫁妆,便是堂堂六公主当年出嫁,许有些东西连她都没有。
青嬷嬷垂首道:“几日前,就给她们送了帖子的,只不知何故,这酒宴就要开始了。却没见着她们来。”
沈氏见虞氏一脸不悦,忙岔开话道:“不说这不高兴的事儿。瞧今儿来的客人真不少呢?这耀东长得怪让人心疼的……”话没说话,便见男客院那边过来一个精干的丫头。低声禀了几句。
青嬷嬷欠身道:“静堂那边,大家想看看大公子呢,王爷着人把大公子抱过去。”
素妍应了,着乳母与白莺抱去。
这是江舜诚第一次见着自己的外孙,抱在怀里,江书鹏直道:“和父亲长得还真像,特别是眼睛、眉毛,如今瞧着连鼻子、嘴巴都像了。”
宇文琰不明白,明明是他的儿子。怎么长得像了他的外祖父。“我忙乎那么久,生个儿子反像江家人。”
江舜诚一脸肃容,“像我不好么?”
他哪敢说不好!
笑道:“下回定生个长得像我的。”
这种事哪是他说像谁就像谁的,孩子早前在娘肚子里,只有生下来才知道是何模样,况且不过是刚满百日的孩子,谁能知道他日是何模样。
江舜诚喜欢,这孩子瞧着面善,原因很简单。就如江书鹏说的长得像他啊。又是一辈人了,便是他的几个孙子,也没这个孩子像他的,越瞧越喜欢。抱在怀里,呵呵直乐。
耀东以为有人在逗他玩,“咦咦呀呀”地发出声响。
江书鸿笑道:“瞧瞧。这才多大的孩子,见着外祖就想说话了。来。大舅抱抱,看长沉了没有。”
早前想给素妍办满月酒。可那时候正赶上皇城瘟疫漫延。
今儿是百日宴,江家人都过来了,让下人挑着担儿,从孩子玩耍的玩意儿,到孩子的衣裳、吃食,又有鸡鸭等物,满满的就备了十二挑,摆在静堂的偏厢房里,供众人看,每挑担儿上都覆着大红的布,上面写着吉祥的话,就连鸡蛋也染得红红的。
一切,都是照着满月酒来的,虽是晚了些,但江家人爱面子,江舜诚夫妇又只素妍一个女儿,自是挑了好的置备。
江书鸿吵着要抱孩子,刚接过人,就觉脚上一阵热乎乎的,只听江书鹏大笑起来:“这下好了,赶上他尿了。”
乳母抢着接过孩子,“在兰若苑那边刚换回尿片呢。”
江舜诚父子为了给耀东过百日宴,特意告了假,这对他们来说是大事。二房、五房、六房都不在皇城,大房和三房舅舅是一定要来的,不然显得舅家没人。
乳母正在静堂偏厅里给孩子换尿片,听得外面一声高喝:“圣旨到!”
顿时,周围一片肃静。
有人请了素妍过来,素妍接过孩子,跪拜接旨。
传旨太监捧着圣旨,朗声道:“左肩王宇文琰之嫡长子,聪敏端方,谦恭仁孝,今赐名‘辉’,封为左肩王府世子,赐紫色蟠龙袍一套、紫金蟠龙冠一顶,钦此谢恩!”
“谢吾皇隆恩!”
传旨太监看着素妍怀里的孩子,“真是个可人的世子!”立起腰身,朗声道:“太后娘娘赐辉世子翡翠如意一柄;皇后赐螭龙纹挂佩一对;端妃娘娘赏金玉拨浪鼓一只;华嫔娘娘赏赤金蛟龙纹项圈一只;良嫔娘娘赏富贵金璎珞一对……”
“谢太后隆恩!谢皇后娘娘隆恩!谢端妃娘娘厚赏……”
太后与皇后送了,素妍是太后的义女,也算是世子的外婆,素妍又与皇后有义结金兰的情分,算是好上加好,而今竟连宫里能排上名的嫔妃都一一添了礼。
宇文琰请传旨太监到偏厅小憩,厚赏了太监与一干同来的宫人、护卫,留众人吃了酒,太监等人赶着回去复命,各自离去。
耀东早已经有些困乏,迷迷乎乎地躺在襁褓里睡觉。
乳母与白莺奉命把他送回琴瑟堂睡觉。
静堂与兰若苑里倒是热闹非份,男人们闲聊着,女人们也说笑得热闹。
直闹到未时二刻,客人们才渐次散去,女客还好,男客们却醉了七八成。
这次过百日宴,江家也送来了上等好酒数十坛过来。
二月初三,素妍育下长子满百日,沈氏亲自乘轿过来接她们母子回娘家小住。这是皇城的习俗“住外家”,意即有了孩子,让孩子到外家认门,住亲戚,短的三两日,长的可以住上大半月。
每到这时候,但凡娘家有兄弟的,都会亲自过门接人,也示慎重,更示喜欢这个外甥。
白芷与青嬷嬷收拾着回江家的物件,虽是回娘家,可该有的礼物也是要备的。
素妍又叮嘱了大管家的女人和二管家一阵,这次回娘家“住外家”,她只带田荷、白芷、白燕几个回去,其他人一律留下。
好不容易各处都安排妥当了,正要出门,却有门上的主事婆子到了,拿了一封信,道:“是从卫州来的,送信的是卫州过来相熟的客商。”
素妍拆开书信,瞧了一眼,立时蹙了眉头。(未完待续。。)
762 老毛病
沈氏抱着耀东,耀东倒也不哭不闹,似乎只要有人抱他就好,“出了什么事?”
素妍道:“老王妃说,二月初三动身来皇城,让我提前把她住的静堂给拾掇出来,还要照她以前的样子布置。”
青嬷嬷道:“早前老王爷在时,静堂里外就换了个遍,再不许有以前的样子,如今老王妃要再换回去,这不是要为难王妃么?回头老王爷再来,又要现在的样子。”
沈氏想到老王妃就觉得头疼,只怕到了皇城,又该给素妍找麻烦了。
素妍苦着脸,“大嫂,老王爷不许动静堂,如今的样子是姚妃帮忙布置的。老王妃又要……”
沈氏想了片刻,“你挑一处安静的院子,照着老王妃喜欢的样子拾掇。要是她问起,实话实说,静堂是老王爷下令不许动的,她自不能怪你去。”
素妍觉得也只这个法子,转而又想,老王妃早就厌极了她,她也不必再去讨老王妃的欢心。
让青嬷嬷安排了二管家,带人收拾一处安静院子出来,自己带了孩子“住外家”去。
素妍一到江家,太太、奶奶们已经聚在如意堂了。
虞氏见着孩子,接过孩子就不撒手,直叫着“心肝”。
何氏笑着与素妍说话,一双眼睛时不时地看着耀东。
据说江舜诚年轻时候,在晋阳就是出名的美男子,又有一身才学,照着耀东的模样。大了虽无宇文琰的俊美,也中上之姿的儿郎。倒也生得不错。
张双双低声与九公主道:“指不定她又打什么主意呢?”
何氏笑了一阵,“小姑子。你瞧我们家湘月、湘君如何?”
这对双胞胎,而今有一岁多的模样,已经会走路、说话。
何氏当即令人把这对姐妹领来。
湘月一见虞氏手里抱着个孩子,立时叫嚷起来:“哭娃娃!”
张双双身侧的雨绮笑道:“你才是哭娃娃呢,辉世子才不哭呢。”
湘君像是瞧见了美味的糕点,围在虞氏跟前,眼巴巴地看着襁褓中的孩子。巴巴儿地道:“祖母,瞧瞧……”
何氏见两个孩子都被耀东吸引了去,笑道:“小姑子。你喜欢哪个,随便挑,都是一家人,挑别人的孩子不如挑自家的不是,只要你看中哪个,我就用心调教,保管十四年后,是最贤惠的世子妃。”
张双双忍俊不住,将脸转向一边暗笑起来。
曹玉娥一脸玩味。“三婶真会说笑,月姐儿、君姐儿可比辉世子还大一岁多呢。”
何氏当即道:“女子大些怎了?大一些懂得疼人。”末了,又加了一句,“女大三。抱金砖。”
惹得曹玉娥顿时失声大笑起来。
瞧着一屋子的人,除了沈氏年纪大了,素妍是才生了儿子不久。曹玉娥和张双双都错过了满月酒,也想着到寻个吉日再补办酒宴。
曹玉娥生的是长子。曹家也是贵门大户,也想借办酒宴。但凡在大户人家嫁出阁的女儿。生了长子(长女),说什么都得办。孩子的大喜宴,通常是由娘家人与婆家长辈商议张罗的,婆家出点钱,面子却是给了娘家。
头胎小孩出生,娘家人借在办满月宴或百日宴时,挑着数挑担子到女儿婆家。担子里装着鸡鸭等营养吃食,又有大米、面粉等物,还有大红的鸡蛋,分发邻里,也告诉众人:我女儿做是母亲!
张双双也与江素婷商议,还想办一场。原是想,若是添的女儿就算了,偏又生了个儿子,虽不大办,几家相好的还是要请。
近来大半年,也是沈氏最累的时候。连个帮忙的都没有,两个儿媳怀了孕,许多事又不能累着她们,事事都是亲力亲为。
何氏原是打理着绣房,如今怀上了第四胎,整日将“我这肚子里可是儿子,我得养好了。”沈氏拿她没法子,只得连带着一并管理绣房。
九公主笑着道:“小姑姑,你且与我诊诊脉,这胎都有好几月了,你帮我瞧瞧是男是女。”
许是见张双双和曹玉娥都得了儿子,她自个有些着急。
李碧菱那儿,至今也没传来怀上子嗣的消息,听说连李二奶奶也跟着着急了,亲自去义济医馆求了生子的秘方,派了人送到晋阳去。
虞氏不喜欢九公主这样,“若是女儿,你还能送了人不成?”
九公主道:“祖母,我有女儿了,就想生个儿子。”
她也不隐瞒,人都不是这样的么,得儿子的想要女儿,得女儿的想要儿子。便说何氏,已经有儿子,不是还想生儿子么,为的只是想给传鉴添个弟弟,好让传鉴大了,好有个帮衬的兄弟。
素妍指了指一边:“你坐过来。”
这便是答应替她诊脉了。
她诊了一阵脉,换了只手,又诊了一会儿,道:“你是先开花,后结果。”
九公主立时笑道:“小姑姑是说这胎是男孩?”
素妍点了一下头,“安心将养着。”
何氏摸着自己的大肚子,“我这胎可是儿子呢,要真是得了儿子,我也跟你送玉口金言的谢钱。”
素妍微微含笑,并不点破。
她早前说的是“江书鹏命里的儿子比女儿多”,并未说旁的。
在她的记忆里,何氏这胎还是女儿。
以何氏的性子一旦生下来知是女儿又得大哭一场。
花厅上正闲聊着。
传鉴、奇峻等几个孩子下学了,齐齐到如意堂来给长辈们请安。
素妍伸手对小八道:“你们兄弟俩过来,不是说到王府瞧姑姑的么,一个个都没影了。”
小八挠了挠头。“功课赶得紧,先生们也盯得严。”
小九的伤腿在行走的时候略显得有些僵硬。倒不是瘸跛,素妍想着。到底孩子还小,再过一阵子许就大好了。
素妍问:“小九如今会识多少字了?”
小八颇是骄傲的道:“九弟都会读野史了,认不得的字就问我。”
素妍伸手爱抚的捧着小九的脸蛋,“瞧瞧,一个个当真厉害了,连小九都会读野史了。”她抬头对白芷道:“把糕点、糖果取来,分给他们吃。”她低头在小九脸上亲了一口,“我们小九越来越聪明了,先吃些东西垫垫肚子。一会儿才开饭呢,莫要多吃,回头该吃不下饭了。”
孩子们昨儿就听说素妍今儿要回来。
小九好奇地站在虞氏身边,看着虞氏怀里的孩子,“表弟多大了。”
虞氏道:“昨儿才满一百日呢。”
小九一脸神思。
虞氏问:“你这是怎了?”
小九抬头看着虞氏,一脸回味地道:“我想弟弟了……”
小十,那个不过生下来才几月的孩子,因为江书麒贪墨,累得孩子也在狱中染疾夭折。
小八立时道:“母亲说了。回头给我们生个妹妹玩,一定和湘君一样可爱。”
小九连连点头。
虞氏低声道:“你五嫂没回来,是刚有喜了,不敢奔波。只怕得胎坐稳了才会回来。这大半年都来回地往盐坪和皇城走呢,两头不放心,如今小八、小九倒是习惯了。有我和你大嫂看着孩子,他们倒也放心些。你五哥从去岁六月就在张罗盐坪县修河渠、大路的事儿。也抽不开身。”
湘眉蹦蹦跳跳地从外面进来,伸手指着奇峻道:“娘。大少爷今儿又欺负我,她把虫子放到我桌上。”顿时打乱了虞氏的话。
看着这几个孩子,虽是热闹,太太、奶奶们也被烦得不轻。
湘眉最爱告状,一点小事也非得告到大人们面前不可。
奇峻一副打死不认的表情,“那虫子可不是我的,你就会赖我。”
素妍招了招手,将湘眉唤了过来,拉着她的小手问道:“你会认多少字?”
与其他人一样,都没拿湘眉的话当一回事。
湘眉笑着低头。
奇峻用手羞扒着脸颊,取笑道:“真丢人,小九与你差不多大,小九都会读野史了,你却只会背几首唐诗。”
湘眉见奇峻当着众人面揭自己的短,立时来了气,大吼,“大嫂,峻儿最讨厌了,每次都这样。我怎了,我还会背唐诗,还会写字,比对面街胡家莉姐儿可强多了,她比我还大两岁呢,至今一个字不会认。”
素妍一脸愕然。
何氏解释道:“眉姐儿说的是胡长龄的孙女,胡三爷的嫡长女胡莉儿。”
素妍笑道:“眉姐儿,咱们家是书香门第,你虽是女儿家,也要学读书识字,待有学好了,姑姑赏你件好东西。”
这最湘眉还真管用,她立时双眸闪光,“姑姑可是说真的?”
“那是自然。”
九公主打趣道:“对眉姐儿来说,什么都比不得给她寻门好亲事更好了。”
何氏有三个女儿,儿子的婚事不急,可这三个女儿可不急坏她了,整日削尖脑袋的四下打听公候世家、王亲贵族里可有甚好亲。
众人原想何氏会说别的,没想何氏竟答了句“这是自然,女儿家遇上好的,可不得赶早订下,你瞧那些公候世子们,哪个不是小小年纪就订亲了。”
素妍讷讷地看着众人。
何氏道:“原是想着平王府的大公子,可眉姐儿比他大了许多,若是月儿、君儿两个倒也差不多,可不得先让你挑么?”
素妍听到耳里,觉得这何氏还真有趣得紧,难道孩子的感受不用顾忌,湘月、湘君才一岁多,何氏就整日的想着订亲的事。
素妍片刻无措之后,很快道:“三嫂,我家耀东得过了十六岁才订亲。到时候就和大嫂几个儿子一样,先挑几个,让他自个选个中意的。再则,天晓耀东长大是什么样子的,要是个不成器的,订得早了,岂不是坑了人家姑娘?三嫂遇着合适的,若想早订,就先订了吧,可别顾着我家耀东,再大些的事,我可说不好。”(未完待续。。)
763 说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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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氏吃了个软钉子,脸上怏怏的。
转而,她又笑了起来。
九公主低声道:“指不定又打什么主意了?”
何氏笑了一阵,“我知你与闻妃是手帕交,你且与她好好说说,我把月儿、君儿许一个给她的长子可好?看中哪个都成。”
虞氏最看不得何氏这个样子,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有几个女儿似的,立时恼怒道:“没个规矩,与你说了多少回,眉姐儿才多大,你这么早着急作甚?”
何氏反驳道:“闻妃的儿子不是极好的么?许是要做世子的,早些订下来,也少了一桩心事。”
湘眉低着头,“听说莉姐儿去年秋天就订亲了呢,订的是她爹同窗好友的儿子。”
虞氏立时没暴跳起来,小心地把耀东递给了奶娘,“你瞧瞧你,把好好的姐儿都教成什么样子了?”
这才几岁啊,居然整日地在孩子面前说订亲的事,不知道还当真以为她女儿是个没人要的,湘眉才多大,何氏整日就琢磨这些。指定是何氏整日的在孩子跟前念叨,絮叨得湘眉听大人说这话都不知道害羞了。
虞氏厉声道:“就没瞧你这样当娘的!”还想再骂几句,想着素妍难得回门一趟,转而道:“罢了,罢了,领着孩子回三房用饭去。平白瞧着你生气。”
看来,回头又得让江书鹏叮嘱几句。
这何氏总让虞氏头疼。经常是想起一出是一出,仿佛对她。最热心的事莫过于给儿女定门好亲事。
何氏领了孩子告退。
待她走远了,张双双方低声地道:“她娘家大哥家的嫡次子今年八岁了,倒是想订湘眉,她又不乐意,说那孩子呆傻得很。就瞧中平王府的大公子,又有镇国公府嫡长孙、嫡次孙,还有荣国公府嫡长孙。”
素妍歪着头,“以三嫂的性子,几个孩子的亲事没订。只怕她心里不安。”
沈氏道:“小七的亲事,她倒不急,说是小七满了十五岁,要全皇城地挑个好的。反倒是急着她那三个闺女了。”
“回头她再生个闺女,且不更急了?”
曹玉娥挑起眉头,“三婶肚子里的是女儿?”颇有些好奇。
张双双却不接话。
素妍道:“镇国公府是不成的,早前我探过镇国公主的意思,瞧她的意思,想学咱们江家呢。男儿过了十五六岁再议亲。倒是两个女儿,若遇好儿郎,倒想早早订亲。”
这也是杨文馨早早与江传堂订亲的缘故。
江传堂自幼在江南学艺,又极懂事。容貌生得也好,父亲是学士,他自个又习武。这正合了杨秉忠父子的意思,是能文能武的。
她细细地回味。说到荣国公府的嫡长孙,素妍倒有些印象。昨儿程奶奶就带了那孩子来府上玩耍,“荣国公府那边,我倒能帮着说上话,只不晓得程小勇夫妇是甚意思,那孩子我也瞧过,无论是年岁和模样,瞧着倒是极不错的,孩子也聪慧、机警。”
张双双听素妍说这话,立时笑道:“我家绮姐儿回头还得请姑姑帮忙挑个好的呢。”
素妍正想反驳几句。张双双又道:“说起来也怪,但凡有女儿的,除了姑姑那时候例外,可不早早的都订了亲么?”
九公主慢吞吞道:“这有何奇怪的,一来,早订好早省心,还能让两个孩子早早培养感情,青梅竹马,这多好呀。二来,当今皇上年轻气盛,三年一次选秀……”
都是大门大户,但凡有些私心的,谁愿意把自家宝贝样儿的孩子送到宫里去,要是订了亲,朝廷有规矩,订过亲的小姐是不能做秀女的。
张双双立时回过味来,“我家绮姐儿也得赶早订亲才好。”
她可不想让她女儿入宫为妃,入宫的女子那么多,真正得宠的就那三两个,其他的都得守活寡。
不行!
她说什么也不乐意。
九公主见大家都似赶趟一般,她是公主,是当今皇帝的姑母,总不能让她女儿入宫吧?虽然玄玉还不到一岁,可想到她的父皇,五十岁时,不还选了十五六岁的秀女入宫么?
不成!
九公主若有所思,“我家玄玉在十岁前也得订户好人家才行。”
张双双打上闻雅云那边的主意了,她和闻雅云打小就相识的,要是真把绮姐儿许了她的儿子,两家是好上加好,就算宇文轶做不了平王府世子,将来也是一个候爷,还能得二三县封地,可不是极好的么。
九公主没想寻大富大贵、公候之家的男子,就想如自己这般,寻个不会纳妾娶小的,这么一想,就忆起虞家来,“去岁不是说虞家大奶奶有喜了么?生了个甚?”
虞氏轻叹一声,面露遗憾地道:“早产了,没满月就夭折。顺姑至今都还伤心着,虞宅上下,更没人敢提这事。倒是听说虞二奶奶怀上了。”
唐木兰,早前是说给张昌兴的,张昌兴瞧着旁人,吵闹着要退亲,而今唐木兰嫁了虞正豪,听说夫妻二人的感情却是极好的。
张双双想到虞家的事,又问:“盼儿可寻上好人家了?今年十八了呢。”
沈氏使了个眼色,让张双双休提此事。
虞氏道:“建章现下也没法子,以往瞧着是个知事的,与家里闹腾起来,竟住到祈家了,说是早早地就与那个祈粟私订终身了。刚去祈家不久,就赶上城里闹瘟疫,这人在祈家一住就是几月。正月十四解禁行令,玉梅遣了下人去接。
玉梅是后娘。又不敢多说。只让顺姑劝了几句,顺姑险些被她的话给气死。柔儿便是个性子好的。劝了她姐几句,姐妹俩居然还吵了一架。几天前。韩媒婆上府串门,说是两家已经订下婚期了,二月初十就成亲。如今正忙着准备嫁妆呢。建章两口子也想好了,照着六千两银子给置备,在祈家附近买了一百亩地,就花了三千两银子,我瞅着也得添置箱笼。”
沈氏心想,是不是老太太念着添箱笼的事。
对于虞家人来说,江府就是他们家最大的靠山与最亲的亲戚。
唐家也是姻亲。可到底两家不算太熟。
正絮叨着,大丫头禀道:“老太太,韩媒婆来窜门了。”
韩氏倒常往江家跑,有时候也听听各家的消息。
虞氏道:“你们几个且去忙,我与她再闲聊几句。”
说的是曹玉娥、张双双与九公主等人,三位奶奶起身告退。
出得院门,曹玉娥一脸好奇地道:“听祖母的意思,话没说完呢。”
张双双低声道:“说是盼儿怀上了。”
九公主一脸错愕,脑海里掠过那位秀气、温婉的女子。居然能干出这等事。
张双双扫过众人,“你们没想到的事还多着呢。听韩媒婆说,年前,盼儿自作主张。就在乡下与祈粟订了亲,还请了祈家的亲戚去吃订亲酒。虞老爷险些没被她给气死,如今这也是没了法子。才同意了这门亲事。”
女儿一招生米成熟饭,闹得娘家人很没面子。不同意也得同意了,除了祈粟。盼儿还能许谁呢,只得由了她去。
几人正碰上韩氏,打了招呼,各位寒喧几句,韩氏进了如意堂的院门。
见素妍也在,韩氏恭恭敬敬地行了礼。
虞氏赐了座儿。
沈氏打趣道:“你今儿又去哪家做大媒?”
韩氏接过丫头递来的茶水,顾不得礼仪,大饮了两口,“是顺姑收到虞家二奶奶的信,托我帮忙给唐家大姐儿说门相当的亲事,男方也是一早就说好的。”
她又取了糕点,狼吞虎咽地吃着,“男方家住在城外乡下,家里倒还能说得过去,有父母姐妹,是这次三榜的同进士曲明,与虞二爷在皇城书院是同窗好友,人也长得精神,人在德州任州判一职。
唐大小姐也是乐意的,唐太太也同意了,偏这曲家太太有些支支吾吾的,半日不给个准话。后来一听说是当朝大官的女儿,又与虞二爷的内子是姐妹,这才应了。昨儿去的城外,合了八字,倒还算得配,订了二月初五两家交换庚帖,再领了曲太太去唐家相看。刚从唐家回来,瞧着唐家人倒也欢喜。
这不唐太太又让我帮她家长子寻门亲事呢?我认识的各家,要么出身太高,要么就没合适年纪的小姐,想到大太太这儿打听一些消息呢。”
沈氏笑了。
韩氏为了给人说媒,可没少向她打听消息。
“唐太太都是怎么说的?”
“唐太太说,只要是六品或以上官员的嫡女就行,相貌过得去,首先得贤惠能干,她身子不好,等着娶过门打理府邸呢。”
虞氏回头对沈氏道:“瞧她着急的样子,你帮她想想看,可有合适的人家?”
沈氏移着步子,将几家熟络的人家都想了个遍,伸着手指,倒也用心,一会想到一个,“不成那家女儿太小,听说才十三呢,唐公子都快二十了。”
唐家在皇城认识的人不多,想给唐公子寻门好亲,当真是为难了。
沈氏又想到一个,“二媳妇的庶妹倒是好的,但是庶出。”
曹玉娥娘家有庶妹,沈氏见过两回,瞧着也是个得体的。
嫡庶有别,但凡是嫡母给自己所生的儿女挑婚事,尤其看中这嫡庶之分。
想着,沈氏突地叫了一声,“李家!三奶奶娘家叔父的女儿,我隐约听李二奶奶说过,三房的嫡长女送到皇城来了,他父母想让她在皇城寻门好亲事,听说这姑娘也是个能干的。”
虞氏微微点头,“这倒使得,李家大姐儿嫁到徐家为媳,也是个贤惠。二姐儿李碧菡打小与妍儿投缘,也是能干的。我们府里的三奶奶碧菱,更是个百里挑一的。”
对李家的小姐,虞氏婆媳都颇有好感。(未完待续。。)
764 两姓之好
韩氏有了消息,连连道谢。她因是后来才作了官媒的,对皇城各家各户的事还不如沈氏知晓得清楚,每次没主意了,就寻沈氏打算。
沈氏道:“你且别忙,李家四姐儿的眼光高着呢,听说容貌倒是极好的,女红又好,八月到的皇城,早前说过几起,都没瞧上。我再与你多想一个。”
李家因为有个李碧菱做了平国公府的世子夫人,便有些不一样,李家的大爷和老爷虽被贬谪外任。可李家是皇城人氏,根基在这儿,那也是寻常人比不了的。
过了一阵儿,沈氏道:“胡家的五姐儿倒也不错,是个懂事能干的。”
虞氏的脸色有些挂不住,小心地看着素妍。
对于胡家,早前原还是不错的,因为胡香灵算计素妍的事说开后,两家人就日渐疏远了,素妍更是不再与胡家的几位小姐来往,见了面,也是客套地应付几句。
但素妍觉得,一码归一码,伤害自己,害人的是胡香灵,与胡香兰也没多大的关系,道:“五姐儿确实不错,只是胡香灵任意胡为了些,胡五姐儿有十五了吧?”
沈氏道:“比你小一岁多,今年得有十六了。”眨着眼睛,来回踱步,“别急,我再与你好好想想。”将她脑海里认识的人都细细地想了一遍。
虞氏身边的田嬷嬷笑道,“前几日,二奶奶不是说她舅家的表妹来京了么?原是年前要随她父母回京复命的,因着皇城瘟疫的事给耽搁,而今住在曹家别苑里。等着吏部任职的文书呢。”
说的是曹玉娥舅舅家的小姐。
沈氏连连道:“对,对。还有朱小姐,她父亲早前在福州做知州。在任上做了六年,业绩甚好,原是秋天要回来的,路上给耽搁,一近皇城,又遇上瘟疫,正月十五才入的城。”
可众人对这朱小姐是否贤惠,相貌如何当真也不了解。
虞氏道:“韩媒婆,我给你出个主意。你先去李家、朱家试试,要是不成,再去我们对门街的胡家。”
韩氏谢了虞氏与沈氏,去找了曹玉娥,问了朱家住的地方,这才乐呵呵地离去。
先去了李家,李家太太掌家,问明了唐家的情形,有些不大乐意。
韩氏惯会看人眼色。知没中意,告辞出来。又去了朱家,这一打听,才知朱小姐原是在当年离开皇城时就订了人家。这次回来,是要成亲的,颇有些遗憾。
韩氏去了胡家。胡刘氏知韩氏与江家是亲戚,倒也客气。听说是给五姐说亲的。心里欢喜,问了原因。说的人家官职、身份倒也能与胡香兰得配,心下就更乐意了。
两家约了时间,一起去六福楼,两边太太各领了儿女相看。
胡香兰长得倒也水灵、清秀,小时候又爱与胡香灵斗法,对于如何理家上,也有一些心得。
胡刘氏见了唐公子,人长得也体面,虽没有曹玉臻的俊美,倒也是玉树临风,相貌堂堂,很是精神,问了情况,知唐家也是书香门第,心下更欢喜这门亲事。
韩氏以为这事就要成了,谁知唐家听说了胡香灵的事,又不乐意了,生怕胡五姐儿也和胡香灵一样。
胡刘氏难得遇上个好的,过了两日见没了回音,使人来问韩氏。
韩氏只得亲自上门,把唐太太听见胡香灵的事说了一遍。
胡刘氏想着胡香兰一日日大了,这大半年才有一桩上门说亲的,竟又因胡香灵的事眼瞧着要告吹了,心头着急。让她最心动的是,唐太太身体不好,一早就说了,如今打理府邸的是大小姐,大小姐许了人家。只等大公子成了亲,大儿媳妇接管府邸,才让大小姐出阁。
这一过门,就自个当家作主,一瞧唐太太就是个通情理,性子好的婆母,她着实不想错过。
胡刘氏气得没吐血,夜里又对胡长龄抱怨,几位小姐都被胡香灵拖累了,如今眼瞧着上好的亲事,唐家生怕五姐儿和三姐儿一样,也不同意了。
胡香兰听丫头说了,气得在自家闺阁里大哭了一场“我这是什么命?早前祸害了四姐,如今又害起我来。她不要脸面,倒平白害了我们。”
这事儿,让胡刘氏母女俩如哽了根刺在心头。
韩氏从胡府出来,又进了江家,与虞氏请了安,说了一阵话,这唐家大公子因是嫡长子,唐太太在他的婚事上也极是挑剔的。
韩氏刚出来,就见素妍抱着孩子过来陪虞氏说话,忙忙欠身“王妃万福。”
素妍笑了一下,“上回唐家的亲事可是成了?”
韩氏如实讲了一遍。
素妍垂眸,“听说左相府的二小姐崔瑶,至今也没寻上好人家呢。你不如去那边走走。”
韩氏微愣,“崔二小姐自是好的,只是如今崔家的情势……”
她早前与两家提过崔二小姐,可没一家同意。
崔瑶,崔珊的堂妹。
素妍隐隐忆起前世里,崔瑶所嫁的夫婿正是姓唐,却记不得他夫婿的名字。
“你没试过,又怎知不行,先与唐家提提,要是不成再说。崔二小姐祖父是左相,父亲也是五品官,若配唐公子倒也使得。若是成了,记得来寻我,我有话和你说呢。”
韩氏应声。
她本是抱着试试看的想法去了唐家,唐太太一听是左相府的二小姐,立时有了想法,又知是崔二奶奶想给女儿许个好的,一直高不成,低不就,总没个合适的,当即就同意了。
韩氏忙道:“此事不急,回头唐太太再与唐大人商议一番。”
大姨娘自是希望能成,她女儿如今订了亲,因为要等到大公子娶了亲才能出阁。唐太太以没人打理府邸为由,不放人呢。
唐木莲可比唐木兰还要都一岁多。再也留不得了。
大姨娘见韩氏离去,要等唐大人回了话才去说合。心里着急,当即去寻了唐木莲,“太太对大爷的婚事极为挑剔。韩媒婆说了好几个,你瞧哪个不是好的,偏能挑出不是来。听说这崔二小姐是个贤惠、貌美的,配大爷倒也使得,总不能再让老爷和太太挑出不是呢?平白耽误了你的亲事,曲家不也催着早些成亲么?”
大姨娘是怕再生出变故呢。
当即与唐木莲一商议,派了小厮去书院找唐大公子。把韩媒婆给他说亲的事细细地说了一遍。
夜里,唐大人一听说的女子是崔左相的孙女,连连摇头:“便是说胡五姐儿也比崔二姐儿好。”
言下之意,就是自己不愿意。
崔家可是静王党人,新皇要是有朝一日瞧不过眼,还不得拿崔家下手,崔家就是个烫手的山芋,如今众人是有多远避多远。
二月初六清晨,唐太太原想遣人回了韩媒婆。偏唐大公子回来了。
进门就道:“崔二姐儿这门亲事能成,我应了。”
唐太太道:“你见过崔二姐儿?”
唐大公子摇头,“我听书院的学子说过,这崔二姐儿是个贤惠能干的。性子好,长得也好,只是因为她祖父的缘故。一直寻不上合适的亲事。我娶的是人,又不是娶他们家。”
唐太太忙道:“可你爹不同意。说便是同意胡五姐儿也不应崔二姐儿。”
“胡五姐儿如何我不知道,但崔二姐是好的。我乐意!”
唐太太心下起疑。“不会是与你爹又拧上了?”
“是我娶亲还是他娶亲?我说同意就同意!总不能因着我的亲事,不让大妹妹出阁,差不多就成,今儿把亲事给订下。”
待韩氏去唐府时,遇见的便是唐大公子与唐太太都在,唐大公子嚷着今儿就要订亲,又说:“曲家催着要娶大妹妹,韩媒婆瞧着尽快把婚事订下来,唐家没个主持府邸的不成样子。崔二姐儿我听人说过,人贤惠能干。她父亲去外地任了官职,因她到了出阁年纪,才没同去。”
唐大公子要与韩氏同去崔家提亲。
韩氏只得应了,带了唐大公子往左相府奔去。
崔瑶早前想要入选秀女,才走两轮就出了宫。
后来,又想与江家结亲,又落了空。
不是她门第和出身不好,着实是左相府是静王党的人。虽是左相,可新皇一直对崔家不冷不热,崔家上下也是步步谨慎,生怕行差踏错。
难得有人上门提亲,左相夫人当即见了韩媒婆,见唐大公子举止得体,相貌也长得不错。
崔瑶觉得诧意,便是早前与崔家交好的而今都避开了,来给她提亲的人不少,可多是扶不上墙面,这回却有位侍郎之子来提亲,悄悄地打听了一下,听说是嫡长子,又听说急着要娶亲,母亲体弱,是庶长女打理着府邸,而这庶长女也订了亲,男家正催着娶人……
左相夫人答应次日回话。
待唐公子走了,又寻了崔瑶来问。
崔瑶自己也乐意。
她心里明白自己迟迟寻不到好人家的缘故,全是受了崔丛善的连累,但到底是她长辈,她又不能说出什么。
左相夫人连连追问:“瑶儿,你爹娘不在,原说过你的终身大事,我和你祖父是做得主的,你若同意就点点头。”
崔瑶犹豫片刻,果决地点头。
两家又合了八字,问了吉凶,知是天作之合,方交换了庚帖,又换了订亲礼物,上午求亲,下午订下了,当真是快。
唐大公子是怕唐大人返悔不应。
崔家则是怕唐家想多了,崔瑶的婚事没了着落。
各有各的原因,都答应得格外爽快。(未完待续。。)
765 疼亲女
素妍于二月初六一早回了王府。
刚进家门,白莺与青嬷嬷就迎了过来。
青嬷嬷有几日没见到世子,接了孩子就开始逗哄起来,耀东咯咯大笑,笑声悦耳。青嬷嬷越发乐了。连带着几个丫头也笑了起来。
白莺道:“王妃那日刚走,珊瑚郡主就来了,听说你不在,就先回了府,留下一个封红,说是给世子的礼物。奴婢瞧着许是银票。”
“银票?”素妍有些意外。
白莺递过一个封红。
她接过,取了封口的红蜡,伸手一取,竟是三张房契,又有一张田庄地契。
青嬷嬷微微吃惊,“珊瑚郡主这是……”
出手何等阔绰,直接给了这么多的东西。
青嬷嬷等人还第一次见有人送房契、田庄给人做贺礼的,但因素妍对崔珊有救命之恩,送得再重她们都能理解。
素妍道:“且替她保管着,她还真是,这等见外做什么。等有了机会再给她吧。”
一行人回到琴瑟堂。
素妍换了身随常衣衫,与青嬷嬷去了给老王妃准备的院子,又问了二管家及几个以前在老王妃跟前服侍的丫头,知是照着静堂以前的样子打点的,心头也微微放下。
黄昏时分,韩氏到王府窜门。
寒喧了几句,韩氏追问道:“上回王妃说有话与我说,是什么话?”
素妍道:“崔、唐二人尽早完婚,越快越好。”
前世哦……
她的眸光直勾勾地盯着茶盏,二月二十八……
就在她困于庵堂的次年二月二十八。佑正四年的二月二十八,江家被御林军包围。从家里查抄出卖国通敌的文书。
如果真是如此,便不能拖延。
韩氏笑了起来。“不瞒王妃,唐公子也是这样说的。曲家也催着要娶人,还等着崔二姐儿进了唐家帮忙张罗婚事呢。”
素妍静心的聆听,她在纠结,要不要告诉崔家小心被人算计、迫害。
韩氏道:“婚期定在二月二十二日。”
素妍又问:“唐大姐儿和曲家的婚事……”
“定在三月二十七。”
素妍欲言又止,转而问:“虞盼儿和祈粟是怎么回事?”
韩氏看着左右的下人。
素妍只留了青嬷嬷,服侍丫头一并退去。
韩氏道:“盼小姐的胆子也太大了些,竟自个在乡下与祈爷私订终身,原是一直与祈家母女住一屋的。非说自己怀了孕。前些日子订了婚期,小日子来了,虞太太才知她说了谎,又不敢让虞老爷知道。上回的事,虞老爷就要打她呢。”
要不是曾玉梅因着自己是继母,心疼那对姐妹没了亲娘,一直偏帮着,以虞建章的性子一定会动手打人。
“这原是盼儿与祈爷的缘分。”
祈粟会与她记忆里一样,因看不得爱妻受苦落魄。终于发奋读书,连中三元,顿时成为皇城神话,也让她的爱妻扬眉吐气。不枉与他厮守一场。
那时的祈粟之妻是何人?
隐约之间,她记得是姓“余”,又或是“于”、“虞”。
素妍问:“柔小姐的婚事订了没有?”
韩氏道:“订了。是虞二爷相熟的同窗好友王子伦。两家都是乐意的。这位同窗在石桥县任县丞一职,虽是官职低了些。两家的门第倒也相当。算命的说,虞家今年只宜办一回亲事。所以柔小姐的婚事就拖到明年。”
这位王子伦照着韩氏的说法,应也是有田有铺的人家,“王家是石桥县人氏?”
“不是,皇城高坡县人氏,在高坡县也算是大户人家。王子伦上面还有一个兄长,早就成了亲。家里也没小妾、通房这些。虞二爷念着两个妹妹打小吃了苦头,特意要寻这样不纳妾的好人家。”
看来,虞正豪对两个妹妹倒是颇为看顾。
素妍扭头对青嬷嬷道:“二月初十,虞家大小姐出阁,到了初八、初九时记得提醒我一声,我也得添妆才好。”
青嬷嬷应声。
素妍道:“对于女子来说,没有什么比自己寻得一个真心人,过安稳日子更重要的。柔儿是个聪明的,既是她看中的人,相信是个好的。”
“可不是呢。顺姑也是这样劝虞大爷和老爷、太太的。”
劝归劝,但谁也瞧不见未来。
只能让生气的人,暂时想得开些。
曾玉梅虽然与继子、继女相助得好,可到底是后娘,许多时候说话也不方便。
素妍问:“你与荣国公府还熟不?”
韩氏微诧。
“是我要做这中人的,想让你跑一趟荣国公府,府上的嫡长孙程长勇与江家三房的眉姐儿倒是年龄相当,想让你帮着说合。”
素妍是想帮三房一把,何氏整日的想着给她三个闺女寻人家。
青嬷嬷道:“江三太太也是乐意的,这才求了我家王妃做中人。你先跑一趟,就说是受我家王妃之托去说媒的,看他们愿不愿意。”
青嬷嬷细细回味辉世子百日宴那日的事儿,“老奴瞧着,程家许是乐意的。”
“程家祖上便是做武将的,荣国公与定北大将军是堂兄弟。”
韩氏最喜欢捡到这样的好事,两家有意的,说起来也要省事得多,简直就是现成的生意,笑道:“好!我明儿一早就去趟荣国公府。”
她喝着茶,“王妃,平王府的轶大公子要与江家大房的绮姐儿订亲了呢。江大奶奶托我去说合,贤太妃、闻妃都同意了,说要写信问问平王的意思。”
贤太妃应了,平王那儿就没有其他的意思。
韩氏说了句“真是晦气得很”。
青嬷嬷一脸神秘。“怎了?”
“平王府里,原在佛堂静修的傅奉侍殁了。我未时正要从偏门进去呢。就撞见了傅奉侍的棺材,可不晦气么?”
傅宜慧死了!
那个原本应该宠冠六宫的女子没了!
素妍却没有半分的欢喜。她没有要害傅宜慧的意思,只是断了傅宜慧入宫为皇妃的念头,可傅宜慧竟伤害了她。
这,也许是傅宜慧该得的下场。
若非傅宜慧伤她在先,她也不会那么做。
素妍留了韩氏在府里用晚膳,这才派了下人用马车送韩氏回江宅。
韩氏也算是个能干,一介女流,竟凭着一己之力给女儿置嫁妆,为儿子买了座院子。买了一家三口的下人在家里打理宅邸,一对夫妻俩做了家仆,那个十二三岁的男孩则做了江诗允的书僮兼小厮,日子倒也过得下去。
上回,因要给耀东过百日宴,宇文琰与杨云简换了几日,此次要在宫里连值五日。
就在素妍与韩氏闲聊的时候,老王妃已经进城,却没有先回王府。而是先一步去了大郡主在皇城的“叶宅”。
老王妃先是与紫霞打听左肩王府的事。
老王妃听说二月初二,王府里给宇文辉办的百日宴何等热闹,皇城有头有面的太太、奶奶们都去了,便是宫里的太后、皇后、娘娘们也都送了礼。
“你送了什么?”
紫霞瞪了一眼。“阿琰的身世,你早早告诉了青霞,青霞这才算计了一笔丰厚的嫁妆。怎不先与我通通气,让我知道青霞已晓的事。早知如此。我就该早来皇城,借了机会闹得厉害些。好歹多要些东西。”
老王妃急切地追问:“我问,你送了什么?”
紫霞懒声懒气地道:“你瞧我如今日子过得紧巴,哪里还有东西送旁人。阿浩从卫州回来就病倒了,渠上日子苦,父王还整日逼着他与民夫一般地劳作。他从小到大,哪里吃过那等苦,这吃药瞧病,哪样不花钱?”
老王妃现下算是明白了,“你没去,那青霞呢?她可去了?”
紫霞冷笑了一声,“她与阿琰,一个说得了好宝贝,一个说只是寻常珠子。青霞连住对月都不肯回去了,与韩家人说回娘家,实则跑到皇恩寺住了三日……”
虽然左肩王府照着规矩派了下人、婆子来接,可青霞不愿回去,推三阻四一番,竟自个儿收拾了东西去皇恩寺。
“怎的闹成这般了?”
母女二人正说着,叶海月得了消息,也奔到上房来,见了叶老王妃,便中规中矩地在一边坐下。
老王妃道:“我不是让你早早把海月送到王府么,她……”
紫霞道:“你当我没说过。我送了两回,都被阿琰的护卫给拦住了,还没等送第三回,阿琰就寻上门来,警告我说‘要是该把女人往王府送,他就敢让叶浩纳妾’,你听听这话,我敢送人吗?”
叶海月低垂着头,一早就知道,若是秀女落选,还有左肩王府可以去,甜甜地笑着。
老王妃来了,她的侧妃之位就稳妥了。
老王妃问叶海月,“海虹在宫里是什么位分?”
紫霞入不了宫,她虽是一等郡主的身份,有正二品的诰命,可她是嫁出去的女儿,未得宫中贵人宣诏,连进宫的机会都没有。
一些消息,也只是她通过青霞打听来的。
素妍做得够狠,在青霞出阁不久,就将惜月阁换了名字,叫什么“畅意阁”,压根就没将青霞放在眼里。
“还能如何,听说所有非大员亲生女、血亲妹的秀女,一律是宝应、常在。海虹虽长得貌美,到底不是叶大都督的亲生女,只得了个宝应的封号。入宫最初,承了一回宠,之后再没消息。我问过阿琰,早前说是怀了孕,都三个月了,竟莫名滑了胎。皇后听说后,着人赏了绸缎、人参等东西。”(未完待续。。)
766 探亲
老王妃一路上也听人说了,皇上新封了“华嫔”、“良嫔”,而这良嫔却是张德松的庶女,就连张德松也封了三等冀宁伯,其子张昌兴还成了冀宁伯世子,连良嫔的亲娘也封了四品淑人,“你倒是让阿琰捎句话,好歹是亲戚,让他帮衬着些。”
叶海月抬头道:“琰表哥说不上话的。太后、皇后跟前能说上话的是王妃。张良嫔也是因着王妃的缘故,才有幸获得圣宠。”
紫霞接过话,道:“良嫔虽不是宫里最得宠的,也有了身孕,听人说许是三四月上就要生了,与华嫔是同月怀上的呢。如今宫里最得宠的是端妃、华嫔、菊贵人三位,良嫔、贵人和美人们那儿,皇上每月也去。才人、宝应那儿却不去的。端妃如今育了长安大公主,圣宠不衰,便是华嫔也不敢和她争。”
端妃是在去年秋天诞下大公主的,赐名“怜”,封号“长安”,虽是公主,竟比大皇子还得新皇之心。
新皇时常去永和宫探望端妃母女,也常抱长安公主,一月里也会留在永和宫三晚,是留在凤仪宫的天数一样。
虽说华嫔有了身子,新皇还是照常多宿在重华宫华嫔处。
老王妃道:“华嫔和良嫔一得宠,娘家父兄就得了封候晋爵,如今海虹非叶大都督之女已然知晓,要是有了好处便是叶家的。海虹既做嫔妃,自当用心些,她长得好看……”责骂一阵,转而道。“等我明日去了王府,说着王妃些。让她帮帮海虹。”
紫霞心下好笑。如果青霞说所谓的夜明珠真是琉璃珠子,宇文琰连自家妹妹都算计。哪还会去帮叶家人。只怕正乐得在一旁瞧笑话呢。
“阿琰身世的事,可有走漏风声?我怎觉得阿琰夫妻好似知道了什么。”
“不可能!”老王妃说得斩钉截铁。
紫霞有些不信,她总觉得素妍敢在青霞出阁后换了闺阁的阁名,本身就是没有将青霞放在眼里,许是素妍连假装也不乐意了。
老王妃低声道:“死人说不了话。”
那一场大火,凌薇早就死了吧。
当时,她们在火里确实发现了两具尸体,一个是凌薇,另一个就该是凌薇的贴身丫头。
紫霞一脸狐疑。
老王妃则是怀揣信心。伸手勾起叶海月的下巴,“你乖乖听姑姑的话,姑姑让你做侧妃,让你的儿子做候爷!”
紫霞问:“姚妃不是又怀上了吗?”
老王妃冷声道:“三月上头滑胎了。”她咬了咬唇,“只没想到珠奉侍竟是个命大的,怀了孩子不说,摔得那么重竟也没事,居然还在腊月里头早产生下一个女儿。她倒真是个不要命的,月子刚满。又跟着老王爷去了渠上,倒把孩子丢给了姚妃。姚妃也是个犯贱的,竟待那孩子视如己出,还取名叫‘红霞’。”
紫霞一听那名讳里有个“霞”字。立时俏脸一变,厉声道:“母妃就不反对么?凭什么让她给那贱种取名红霞。霞,可是我们嫡出姐妹才能用的名讳。”
“是你父王取的。你父王闲来无事。想了金霞、玉霞、银霞的名儿。答应了姚妃,若是育下儿子。就请封为卫平候,若是女儿就取名玉霞。”
玉霞。有金枝玉叶之意。
可姚妃连怀了两胎,竟也没保住。
其他几个,却是个个都没怀上。
个个都争着想生儿子,整日地喝着药水,可那几个早早饮下了药粉,这辈子都休息怀上。
只是老王妃想不明白,为什么姚妃就能再三怀上,虽没有保住,到底是给姚妃一份希望。
内室里,叶浩醒来,连连咳嗽。
丫头折入内室,小心服侍了他起来吃药。
听到偏厅的说话声,叶浩再也睡不着,在丫头搀扶下过来,见是老王妃,重重跪下,“母妃,你与王爷说说,让他在皇城给我寻个差事。卫州渠上我再不愿去了。父王,他……他拿我当民夫差使呀!我若跑得慢了,他重则几脚踹踢,轻则当着众人一顿喝骂……”
太苦了!住的是茅草棚子。吃的简单的菜式,一大锅菜,里面有肉片,也有旁的菜叶。那些地方,一看就是寻常百姓能住的。而那吃食就似乞丐们吃的一般。
叶浩说什么也不愿再去了。吃不好,睡不好,每日还要干那么多的重活,想想在渠上过的日子,至今想来都觉得后怕。
紫霞看着丈夫,眼泪汪汪,“母妃你瞧瞧,这近一年的时间,阿浩瘦了多少,竟似苍老十岁一般。你与阿琰说说,让阿琰在皇城帮他寻个差使。父王又写了两回信来,催他快去渠上。”
明明有丈夫,却分居两地,平日里想见一面都难。
她不想守活寡!
夫妻在一处得有多好。
紫霞求的不过是一家平安,丈夫没本事,她不怨,也不怪他,他是什么样的人,她一早就知道。
青霞的夫婿是有本事的,可韩绍一直待青霞不冷不热,连句贴心的话也不说。偏青霞一个劲儿地往韩绍身上贴。
紫霞觉得自己的日子比青霞过得好,心里多少也有些安慰。
老王妃一身疲惫,“我且歇歇,待我歇好了,再回王府。”
夜,渐次归于宁静。
老王妃到了叶宅的一处院落里,这座院子是宇文琰给紫霞的,如此说来,倒也没亏待了紫霞。
可王府里有多少好东西,她心里有数。
那么多的好东西,都要给了外人,她不甘心。
只有叶氏女子生的男孩,才是她的孙儿,素妍生的。她不认。
但她现在还不会与素妍撕破脸。
她却不知道,早在上回离开时。素妍已经与她撕破脸了。
老王妃辗转难眠,想着如何逼宇文琰要了叶海月。想着怎样让叶家重展光芒,如若宫里的叶海虹再争口气,一切都会好转。
她给宇文琰写的信里,说她二月初五动身,实际上,她是二月初三动身从卫州出发。
为的就是要在叶宅停留两日,打听关于王府的诸事。
不知不觉间,她进入了梦乡。
二月初七一大早,素妍收拾妥当。令青嬷嬷备了些糕点、吃食,又备了两块缎子。
清心别苑里,服侍的丫头早早通禀了凌薇与辛氏,说左肩王妃带着孩子来探望了。
素妍穿过一片竹林,过了上房,就见到一座雅静的院落。
恬然的阳光从竹影间飘落,凌薇一袭湖色衣袍,含笑站在林间。那一张经过换肤移皮后的面容,加上三瓶玉颜复肌膏的功效。竟如二十七八岁的青春女郎一般。依稀可辩她往日眸中倒映天光云影、明澈如玉的风采,但更多的则是如幽潭般的沉郁。
许久,她的长睫微垂,在这样竹香凄寂的春寒料峭中。更显出一种近乎萧索的忧郁。
见素妍并未带旁人,身后只跟着青嬷嬷,面容里多了一份亲和的微笑。
奶娘与其他下人都被素妍留在上房厢房里。与几个下人一道吃茶尝糕点。
白芷提着几包糕点,脸上洋着笑。
白燕抱着两匹绸缎。紧跟在素妍身后。
辛氏见过青嬷嬷好几回,彼此也算是熟络了。
皇城染疫时。素妍遣了青嬷嬷悄悄送过几回药材、硫磺和艾草、石灰等。
凌薇迎上二人,站在青嬷嬷跟前,笑看素妍:“这是耀东吧?”
素妍裣衽行礼,“还请凌姨包含,原该早些带他来见你的。可近来诸事繁琐,着实脱不开身。”
凌薇道:“这原怨不得你。正月十四才解的禁行令呢。”她伸手接过青嬷嬷怀里的孩子,低头细细地瞧着,“长得像妍儿,不大像阿琰呢。”
白芷虽早前见过凌薇,可压根和她记忆里不同,经过治愈、调养竟显得越发年轻美丽了。
凌薇抱着耀东,在他小脸上亲了一口,“真是个好孩子,和阿琰小时候一样呢,不哭不闹,任谁抱都成。”
青嬷嬷催促道:“把东西都搁花厅桌案上,你们俩去上房厢房里陪奶娘说话。”
“是。”白芷与白燕搁下东西。
这是青嬷嬷故意要支开她们。
白芷与白燕也并无半分不悦。
素妍不说,青嬷嬷不说,许是有难言之隐。
她们虽然好奇,也不敢追问。
一进院子,素妍就闻到一股浓烈的药草味,仔细辩认下,能识出几味草药味来,“凌姨、辛姨,是谁染了风寒么?”
这是一座有正房四间,东、西又各有两间厢房,东边又设有小厨房,西边设有一间杂物房。
凌薇望了眼东厢房方向,门虚掩着,一个近两岁左右的孩子从里面跑了出来,面露怯意,呆呆地望着众人,他快速往辛氏奔去,藏在辛氏的身后,只露出一双眼睛,好奇地打量。
辛氏抱起孩子,暖声道:“生病的是苦儿娘,瘟疫时在庵堂里染了风寒,久不见好,如今成了痼疾。请了义济医馆的道长帮忙瞧病,吃了几日药,才稍有好转。”
凌薇解释道:“苦儿娘,唤作慧娘,是你辛姨的女儿。”
不是说,辛氏年轻时候是因为不育才被夫家休弃的么,怎么又冒出个女儿来,还有一个两岁大的孩子。
凌薇又道:“慧娘这孩子也是个苦命,怀了身孕,被人抛弃,跳湖自杀未成还被人救起。暂居水月庵,遇到了你辛姨。你辛姨与她有缘,结成了母女。这回慧娘病得重,是我做主让人把她从庵里接过来养病。”
辛氏面露难堪。
素妍笑道:“不碍事,你们多个人相伴,我也欢喜。拿了两块缎子来,你和辛姨再添两身衣裳。想着凌姨和辛姨针线活极好,就没让府里的绣娘们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