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7 赐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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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许是少有亲眼瞧见自己儿子出生的父亲。
她疲软地睁开眼,模糊地看到宇文琰正欢喜地托着什么,那是孩子的脑袋,那样的小,乌黑的头发湿着粘在头皮上。
稳婆正在将孩子裹入襁褓,响亮的啼哭,正从襁褓中传出。
她的第一个孩子,是虞氏和宇文琰亲眼看着出生的。
沈氏生产嫡长孙,虞氏候在产房外。
张双双生嫡长世孙,虞氏也候在产房外。
……
这一次,素妍要做母亲了,虞氏却迫不及待,满腹担心地亲自呆在产房里帮忙。
素妍得意地想着,荒谬地笑着,却很开怀。
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向稳婆伸出手:“给我看看我的儿子。”
十月十八日卯时一刻,素妍与宇文琰的第一个孩子在晨曦里出生。
虞氏见母子平安,也长长舒了一口气,险些跌倒在地上,幸好被身后的白芷搀扶一把。
宇文琰笑得笑个孩子,奔出产房,对外面高喊:“本王有儿子了!本王终于有儿子了!哈哈!本王有儿子了……”
琴瑟堂内院的丫头们齐声恭贺。
宇文琰大声道:“琴瑟堂上下,每人赏二两银子!”
“谢王爷!”
虞氏被白芷扶到偏厅小榻上坐下,她今儿也忙了一整天。虽然其间小憩过,可这会儿见素妍平安。浑身似乎都要瘫软下来。
沈氏进了偏厅,低声道:“琴瑟堂的事。青嬷嬷和田二毛家的都安排妥贴了。”
虞氏满是疲倦,只想好好地睡一觉。“你把青嬷嬷叫来,好好安排一下,这坐月子可是大事,半分都怠慢不得。”
此刻,在清心别苑里。
凌薇正跪在一尊一尺多高的汉白玉观音像前不停地祈祷:“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保佑王妃母子平安!王妃是好人,你一定要保佑她!”
入秋后第三天,凌薇接受了黄桑道长的换肤移皮术。就是将臀部上好的肌肤割下来,移到受伤的脸颊上,而脸上原有疤痕的地方,也用精巧的小刀子划去难看的皮肤,为了和原来的一样,又取了臀部的血肉填上,这才将肌肤贴在脸上,又抹了易于愈合的玉颜生肌膏。
每过三天,便有瑶芳前往清心别苑给她换药。
如今脸上缠着白布。她更不敢出院门,生怕吓着旁人,就是屋里也难出去一次
辛氏去王府打听消息去了,昨儿天刚落黑就出了清心别苑的大门。至今也不见回来。
她不回来,凌薇也不敢睡,一晚上都在祈祷、念经。只盼素妍母子得以平安。
正念叨着,只见辛氏领着一个丫头回来了。喘着粗气,“妹子可以放心了。”
“生了么?是郡主还是王子?”
辛氏抱了水喝。“我们过去了,青嬷嬷将我们安置在无忧阁里,卯时一刻就听到一声孩子的哭声,丫头去打听,说生了个大胖小子。江家那边,老太太、大太太都来了……”
凌薇只觉自己对不住宇文琰,也对不住素妍,双手合十,念了声“阿弥陀佛”。
辛氏又道:“听府里的婆子讲,那个恶妇要到皇城过年节。”
凌薇一阵愕然,想到叶老王妃立时面露仇恨,“她来做什么?”
辛氏道:“谁知道呢。听说王爷下了禁口令,不许众人告诉王妃,怕惹她烦心。你想想看,那恶妇和她生的两个女儿,一个吵着逼王爷给添妆,一个变着方儿的骗了稀罕宝贝去,这一回还指不定又想出什么法子呢。我还听说,叶家三房的嫡女,叫叶海月的那个,年初秀女落选,至今都住在皇城的紫霞郡主府呢。”
凌薇露出一脸凶相,“老王爷呢?他可来王府?”
辛氏道:“听说老王爷所有心思都用在卫州建河渠、造大路的事上。”
凌薇对着观音像磕了头,与辛氏折入偏厅,两人像说好的,在小榻前坐下,榻上摆了张小案,案上有备好的茶点。“她定不会安好心。叶海月至今没嫁,只怕打上阿琰的主意了。”
辛氏微微点头,“你可得有个主意,如今王爷、王妃鹣鲽情深,可再也经不得旁人算计了。不说旁的,就说恶妇去岁闹的那些事,哪有当婆母的领着小厮去搜新媳妇的屋子……”
“不是她亲生的,她哪会有半分好心。巴不得看阿琰痛苦,他们小夫妻过不好日子才痛快。她是什么性子,我还不知。这二十多年,我早看明白了,她就是见不得别人比她好。”
老王妃在凌薇的眼里就是一个变态,是一个恶妇。长得比老王妃美貌、年轻,她要算计;别人嫁得比她好,也要算计;就是看到旁人比她和老王爷恩爱,她更会算计……
辛氏轻声道:“你虽什么也没说,瞧青嬷嬷的意思,已然猜到些什么。”
猜到才好呢,早晚有一天,她要当着老王爷的面把真相说出来。
叶飘飘当年是如何害她的,她全都会说出来。
辛氏欠了欠身,笑道:“恭喜妹妹如今做祖母了,虽没瞧着孩子,光听着声音也是极好的。王爷乐得满院子的喊‘我有儿子了’。”
曾经,老王爷在回王府后,抱过宇文琰,也说过类似的话。
叶飘飘需要儿子,那时候先帝在世,正逼着老王爷娶侧妃、纳姬妾,说堂堂亲王没儿子承袭爵位不成。
凌薇立时问道:“我给孩子做的衣衫可合适,生怕搹了孩子的肌肤特意把布头、线头都留在外面的。我记得那时候在德州家里。嫂嫂也是这样给侄儿们做衣衫的……”
辛氏伸手,安慰似地道:“你别多想了。看来早年你给王爷做的衣衫,如今都派上用场了。每过一年就寻几件出来洗洗晒晒,正好给了你孙子穿。”
儿子!孙子!
直到现在,恐怕宇文琰都不知道他的生母其实另有其人。
她早前容貌尽毁,羞于见他,生怕吓着了宇文琰。
二十多年前,她与他亲近的几次记忆犹新,在他五岁那年从王府的狗洞里爬进去看他,还没走近,宇文琰就吓得尖叫起来。自那以后,她又试地几回,可宇文琰一见到她的影子就吓得大叫,她只能远远地看着。
他成亲!
她躲在王府的僻静处,扮成婆子看他骑在高头大马上,迎接新娘,步入花堂。
她甚至想瞧一瞧宇文琰的妻子,整个皇城百姓都说,那是天下最好的女子。
她为宇文琰娶上这样的女子欢喜着。
在左肩王府转了很多天。终于有机会远远地看素妍一眼,可她只能远远地看着,因为素妍的身边有众多的护卫,惊动了护卫。她只能藏起来。
真正看到素妍的时候,是她被青嬷嬷抓住,带到素妍的偏厅里。
她不见礼。即便那是高高在上的王妃,想到宇文琰的身世。她木讷地站着。
辛氏道:“听说王爷对你做的斗篷喜欢得紧,近来出门都带上呢。还穿了你做的靴子。听说王爷一直期望有母亲做的衣裳……”
凌薇如千万根细针扎在心头,疼得她难以呼吸。
她的一生,已经被叶老王妃毁得干干净净,休想再毁掉她儿子的人生,谁也不成!
泪,悄然无声地滑落。
“姐姐,你说过,我们都是苦命人,你会帮着我的,对不对?”
辛氏轻声道:“二十年前,我们结拜为姐妹的那天,我们就约好了,你的儿子就是我的儿子,我陪你一起守护他长大。”
“姐姐,谢谢你!”
凌薇的苦,辛氏全都明白。
就如辛氏的苦难,凌薇也全都知道一样。
这也是二十年来,她们相扶相持,始终如同当年结拜时那么好的缘故。
内室里,丫头们在青嬷嬷的带领下又重新换了干净的锦衾、单子都物,特意取了熏香,将屋子里细细地熏了一遍。早前因素妍有孕,最忌各种香料,如今又可以用了。
素妍一脸好奇地审视着小小的孩子,红扑扑、皱巴巴的小脸,她伸出指头看着自己的巴掌,貌似还没她的巴掌大呢,那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一出生就被乳母抱去喂了几口奶,主要是熟悉乳母的气味,乳汁的味道。
生命,还真是奇妙的东西。
虽是新生的孩子,却天生知道怎么吸吮奶汁。
孩子蠕动着小嘴,被死死地捆绑在襁褓里,小脑袋微微动了一动,一声不吭地沉睡着。
宇文琰从宫里回来,带了内务府做的小摇床,做得甚是精美,“这是皇后赏赐给宝宝的,说是二皇子就用这种小摇床。皇后娘娘还说,待我们家宝宝满月,她就亲自来给他做满月酒。”
素妍连连摆了摆手,“快别,她宫里的事那么多,我们宝宝的满月酒随意办办就是。”她被宇文琰扶起了身,问:“可找黄桑师兄瞧过了?宝宝五行不缺什么吧?”
“找钦天监算的,说是五行缺火,皇上听说你生了儿子,也说要给宝宝赐名。”他歪着头,一脸不悦,“我的儿子,他偏要赐名,宝宝与皇上可是同辈的呢。”
按照辈份算来,当今新皇可不是宝宝的堂兄么。
可人家是君,他们是臣。
宇文琰挠了挠头,“今儿在宫里碰到岳父大人了,岳父大人说宝宝是我们俩的长子,按照历代的规矩,是得由皇帝赐名的。他倒想了一个极好的小字。”(未完待续。。)
738 覆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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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素妍问罢,看着他一脸的苦瓜样就忍不住笑,“你上回想了近十天,也没见你想出什么好名来,这回好了,名有皇上赐,小字我爹又帮着想好了,你就当个现成爹,多好。”
宇文琰不爱听这话,反驳道:“我哪是现成爹,我是他亲爹。”停了一下,“你说父王要是知道做了爷爷,如今有嫡长孙,指不定如何高兴呢?他会不会也抢着取名。”
明明是他的儿子,怎么一个个都要取名。
素妍催促道:“快说说,我爹取的什么小字?”
“耀民!”他起身去寻孩子,只见乳母坐在小榻上,正逗着睡醒的宝宝,嘴里“得!得!”地打着声响,“岳父许是知道宝宝五行缺火,特意取了这个字。”
素妍重复念着“耀民”,细细品味,倒也有些意思,小字很大字,“耀照万民”之意,能取这个小字的,不是该是皇子么,“只怕犯了忌,换一个,我瞧着不如叫耀东。”
“耀东这小字好,将来再生了儿女可以叫耀南、耀北,若是女儿还能叫南南、北北……”
夫妻正说着话,青嬷嬷从外面进来,面容有些异样,欠身唤了声“王爷、王妃”,不等素妍开口,白芷先问道:“嬷嬷这是怎了?”
青嬷嬷问宇文琰:“王爷。今儿怎了?外面怎么那么多官兵,听说东城门、西城门都禁行了。如今只南城门、北城门还开着。”
宇文琰面露忧色,“今晨在朝堂上。听太医院上报,城中发生了瘟疫,为防万一,皇城下令戒严,只怕明儿一早就不许各家走动,所有人都要禁足在家。皇上已调禁军五万入城防护。”
难道,她记忆里本该在明年冬天发生的瘟疫,如今也足足提前了一年。
那一年,皇城药材奇缺。可那方子上的药材却是最寻常的药材,各家更是重金收购硫磺、艾草驱除疫毒。
“义济医馆的药材可准备充盈?”
宇文琰答:“我们别苑就是专用来存储药材的,不过都是最寻常的,你知道,寻常百姓生病也使不起贵重药材。”
素妍心头一沉,“嬷嬷,你一会儿派壮实去义济医馆瞧瞧,尽快从黄桑道长那儿拿驱瘟疫的方子来,再抓几十副药。府里留一半,送一半去江家。”
青嬷嬷应声,知是皇城出现温疫,脸上有些阴沉。
素妍咬了咬唇。“若真是瘟疫,只怕硫磺、艾草都会涨价。”
宇文琰灵光一现,“我立马派二管家去着办。争取近期多采办些回来,趁着皇城还没下禁城令。赶紧出城。”
现在还是十月末,得到十一月初十后才会下禁城令。
早前。朝廷一直封锁着消息,只因太医院的太医对犯病死亡的人一直没有明确的结论。
直至冬月初五时,一天之内死了三十多人,这才令太医院警醒,证实是瘟疫。
曹府。
崔珊自进入十月后,就染了风寒,一直不停地咳嗽。
天气转凉,虽吃了药,也买了枇杷止咳膏吃,竟不见好转。
屋子里,点了银炭炉子,她惫懒地坐在暖榻上,拢着锦衾,半阖着双眸。
金钗折入偏厅,低声道:“郡主,胡姨娘来了!”
崔珊倏地睁大眼睛,想到胡香灵,心头怒火丛生,这大半年曹玉臻快把她宠成宝贝了,胡香灵如今又有了身孕,越发娇宠起来,也不知她给曹玉臻使了什么法子,竟哄得曹玉臻将她宠上了天。
胡香灵领着几名孔武有力的婆子,大踏步地进了偏厅。四个人清一色脸上都蒙着白布,几名婆子还穿着素白的缎子。
崔珊大喝一声:“大胆!”
她还没死呢,一个个就穿成要哭丧的模样。
胡香灵笑了笑,带着讥讽,“皇城瘟疫横行,贱妾听说郡主染上瘟疫了,老太太、太太有令,要将郡主移到北边杂房去。”
“你胡说!你胡说……我没有染疫,你这是构陷,你在构陷……”
胡香灵拊掌一拍,从外面进来一名医署郎中,是个年纪不大的男子,他一路快奔,近了跟前,抓住崔珊的手腕,又剥开她的眼睛,动作粗鲁,很快惊恐地连退数步:“回胡姨娘,这位奶奶确实染上瘟疫了,此次瘟疫来势凶猛,皇城已有近百人染疫身亡了,初是咳嗽、浑身乏力,再是吐血身亡。”
胡香灵抬手一挥,“来人,把郡主带往北边杂房隔离开来。”
崔珊的嬷嬷闻声赶来,欲要阻止,胡香灵已恶狠狠地将她拽住,“你想找死,她已经染疫了,快让郎中给你和金钗瞧瞧,要是真染上了,你们就一并去杂房陪她!”
胡香灵用力一推,嬷嬷跌倒在地上,她狂妄地瞥了一眼,命令似地道:“给她诊脉。”
郎中应声,蹲下身子给嬷嬷诊毕,低声道:“实属万幸,这位嬷嬷尚未感染瘟疫,但最好先隔离三日。”
金钗前儿就听人隐隐说过,说皇城出现瘟疫了,朝廷已经下了令,禁止各府窜门走动。乖乖伸出手来,让郎中诊脉。
郎中低声道:“这位姑娘似染疫之状,但还能药物治疗。”
她感染瘟疫了?
金钗如雷轰顶,“怎么会?”
胡香灵看着金钗漂亮的脸蛋,早就恨得牙痒,“看来,金钗姑娘得另寻一个地方隔离起来。”她挠了挠头皮,“就去别苑静养如何?”
说是问,其实是答案。
金钗尚来不及收拾东西。就被两名小厮拉出了院子。
到了僻静处,小厮们就七手八脚地寻了绳索。将金钗捆了个结结实实。
她预感不妙,大喊:“你们想干什么?我可是先帝钦封的从七品女官。你们没有私下处理的权力,没有!”
胡香灵笑意盈人地过来,身后跟着她最得力的丫头,这是狠毒的笑,脸上虽有笑意,眸里已是杀气。她猛一蹲身,从一边寻了块大石子,二话不说,一把塞到了金钗嘴里。
金钗瞪大眼睛。恶狠狠地看着胡香灵。“崔珊不是个好东西,你也好不到哪儿去。你不是从七品的女官么,过几日就上报官府,说你染疫身亡了。”
她压低嗓门,身子前倾,附到金钗的耳边,极低地道,“实话告诉你,我可给你寻了个好人家呢。听说江南有位从宫里出去的老太监。今年六十三,就想找一个宫里出去的宫女为妾,你若配他,倒是天造地设的好姻缘!”
胡香灵!
金钗反复地念着这个名字。她竟敢私卖了她。
她是从七品女官又如何,说到底也只是一个奴婢。
崔珊保不住,她一个侍女的命运便可以任人宰割。
为什么?
崔珊堂堂有赐封的郡主。竟连一个小小的姨娘都斗不过。
在曹玉臻那儿失了宠。上不得婆母欢心,下被府中上下指责说刻薄。
十一月初六。皇城的瘟疫似乎更严重了。
义济医馆的黄桑道长将防治瘟疫,治愈瘟疫的法子写了出来。张帖在医馆门口,令过往行人抄录。
官府也照着黄桑的样,公告了治愈瘟疫的方子、防治的法子,用硫磺熏,或洒石灰水消毒,又可用艾草熏。
一时间,皇城硫磺价格涨了十倍,连带着石灰也涨了五六倍的价格。
十一月初七夜里,皇城下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大雪。
初八清晨,触目之处一片素白,屋顶上、树枝上全是银装素裹。
空气里,寒气逼人。
崔珊的乳母嬷嬷起了大早,给崔珊熬好了汤药,又备下了一碗清淡的肉粥,搁放在食盒里,缓缓往北边的杂房移去。
昨晚的雪下得很大,没过足踝,踩在雪地,“吭吱”作响。嬷嬷一步一艰难,不知用了多少时间,终于看到了杂房,不等她进入杂房院门,就见一个婆子笑迎过来,“翠嬷嬷,太太下了令,郡主染了瘟疫,未痊愈前都得呆在杂房,任何人不能接近。”
若在崔珊管家时,翠嬷嬷哪里需要给这种下等婆子赔笑脸,可现下,不得不如此,崔珊还被关在里面呢。笑着从怀里掏了零碎银子来,“你且拿着买茶吃,我进去瞧一眼。听说这是太医院和黄桑道长开的方子,极为管用,许多人一吃就好了。”
看门的婆子收了零碎银子,轻叹一声,“你别为难我,我呢反正是看着郡主的,就辛苦一趟,把这些送下去,可好?”
翠嬷嬷想进去看,显然,这婆子不会允许,又说了几句好话,婆子还是没有动摇的意思,坚持道:“你别再为难我,这是老太太、太太和二爷下了令的,谁也违抗不得。”
二爷,曹玉臻在家排序第二,最初一大家子住在一处时,上下皆是这样称呼的。
翠嬷嬷笑道:“有劳嬷嬷辛苦一趟,还请亲自把这汤药和肉粥递给我家郡主。”
“你先回去,我这就送去。”
翠嬷嬷不走。
婆子有些生气,“难不成你还信不得我,再不走,我可连这忙也不肯帮了,快回去。”
翠嬷嬷小心赔了不是。
崔珊不在,而今曹府掌权的是胡姨娘。一个贵妾,就拿到了主母的权柄,竟要人唤她“小二奶奶”,想到此处,翠嬷嬷全都是不安。
她曾再三提醒过崔珊,得表面对胡香灵好,背后捅刀,可崔珊偏就做不来这样的表面工夫,竟当着胡香灵的给脸色瞧,这才被胡香灵一次次的得逞,最终在曹玉臻面前失宠失信。(未完待续。。)
739 虐害(粉红过百+第3更)
翠嬷嬷不会知道,胡香灵此刻就在杂房里,正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崔珊。
婆子将食盒递了进去,“小二奶奶……”
胡香灵挑起眉头,一脸怒容。
婆子明白了,前两日她喜难听人这么唤,可这几日,怕是这个“小”字也不愿意要了,忙更正道:“二奶奶,这是翠嬷嬷刚才送来的。”
胡香灵的面容好看了两分,厉声道:“到院门口盯着。”
婆子应声,出了杂房,回身拉上房门。
崔珊一身狼狈,来这儿有几日了,昨儿夜里,险些没将她活活给冻死。
她明明听见翠嬷嬷送寒被的声音,可那寒被却被看门的婆子夺了去,她是连一个角都没碰着。
胡香灵弯腰从食盒里捧起热粥,将粥一点点从碗里倾倒:“你饿了吧?喏,碗里的太烫,你可以吃地上的,这地上的正好……”
这是羞辱,是最大的羞辱!
胡香灵怎可这样?
崔珊悖然大怒,从小到大,哪里受过这样的羞辱,“胡香灵,要是让我娘知道,她不会放过你的。”
那些汤汁被干燥的泥土地面所吸,不多会儿,就浸湿了大片。胡香灵直笑得满头的珠钗乱晃,“既然我敢这样对你,自然有应付你娘的说辞。自入曹府,从来都是你欺我的份,哪里有我欺你的。可郎中诊断,说你感染瘟疫,所有人都会知道,你是染疫而亡!”
她知道胡香灵的伪良善谋。也知道胡香灵的狼子野心,可她没想到。原是这样的,是这样的……
崔珊立马反应过来。“我并没有染疫,是不是?”
胡香灵笑得得意猖狂,虽没有回答,崔珊却明了答案。
她艰难地从地上爬起,虽然又饿又冷,可她不容践踏,她是郡主,身体流着一半的皇家血脉,“为什么?”
胡香灵秀眉倒竖。眸光里喷出烈烈的恨意:“为什么?崔珊,从小到大,我都像丫头一样的巴结讨好你、服侍你,可你呢?你竟算计我!将我劫走的蒙面人是你派来的!”
原来,一早她就知道了。
是崔珊派了常乐劫持胡香灵,造成她失节的假相,让她不能再做嫡妻,只能做妾侍。
“曹府二奶奶的位置原是我的,是你夺走我嫡妻的位置。是你夺走的!”
崔珊还记得那日在文忠候府的宴会上,分明是胡香灵算计了曹玉臻,即便是这样,曹玉臻还是将胡香灵捧在手心。视她为最爱。
日日夜夜的饥饿,日日夜夜的寒冷,却没有此刻来得更让她惊心。
崔珊后退两步。从没像现在这样畏惧过,胆颤过。
胡香灵一脸痛快。“贱人就是贱人,这么久未吃食。一点也不饿么,不如你学狗,舔食这些粥如何?”
不,可杀,不可辱。
胡香灵将肉粥一点点倾倒在地上,幻想着崔珊如狗一样的爬下,舔食肉粥。崔珊早已饿得前心贴后背,饥肠辘辘,嘴唇一下又一下地舔食中,那是饥饿与不忍。这样的粥一定很香,可她却吃不上。
只要看到江素妍痛苦,只要她痛,胡香灵就觉得痛快。
她贵为丞相府千金、嫡女,堂堂大公主之女,怎可舔食地上之物,那稀粥染上尘土、杂质,一半是粥,一半是灰,她如何吃得下去。
胡香灵看她的目光居然有得意,有张狂,更是一个胜利者的姿态。
“为什么?从小到大,我视你为最好的姐妹,当你是最好的朋友,你却一再地利用我?”
胡香灵早就掩饰够了,等这一天也太久了,伸手扯住崔珊的头发,用力地将她的头往地上的粥按去:“贱人!扫把星!吃啊,你不是想喝水吃粥么?粥来了,为什么不吃,快吃啊,吃啊……”
即便她冷,即便她虚弱,可她是骄傲的,娘亲说得对,她的高贵是血液里带来的,是与生俱来的,即便她不是公主,可她自小的尊贵并不亚于公主,她高贵的血液里有一半是皇家之后。她绝对不吃那粥,更不要像狗一样活着。
这便是她自小的玩伴,是她唯一最好的朋友。
可她到底是太虚弱了,被胡香灵强行按在地上,沾上了满脸的粥与尘土,但她还是不会吃,傲然地怒瞪着胡香灵。
这一番僵持,她以为保住了尊严,不想胡香灵对着门外大喝一声:“死丫头,还愣在外面作甚,快过来帮忙。”
危险在接近,崔珊一直以为,在胡香灵那漂亮的狐目转动下,丫头朝自己嘴里喂下的乃是断命的毒药,那药的味道是灼烈的,带着苦涩还隐有一些甜味,那味道就似她年幼感染风寒咳嗽时饮下的糖浆。
胡香灵的贴身侍女灌完了药,举步离开了杂房。
胡香灵居高临天的俯视着,仿佛她不是姨娘,根本就是一个高高在上的皇后。
崔珊不停地咳嗽,“你……到底给我喂了什么?”
胡香灵阴狠地盯着她的脸,只有痛快的表情,实在太痛快了。
崔珊,终于匍匐在她的脚下。
“是哑药!你实在太讨厌了,说的话真难听,往后都不用说话!”
崔珊只觉浑身冰冷,这样的话,字字是刀,她捧住被灼痛一样的咽喉。
“你吐不出来的,你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正因为你没吃,这药才能发挥最好的功效。哈哈……”是她得意的笑声,笑罢之后,她起身坐到一边的破案上,“知道么?我让他娶你,就是要助他平步青云。你嫁妆丰厚,不能被你拿走,只有你死,我才能得到这一切。”
崔珊的嫁妆!
崔珊的夫君!
崔珊所带来的荣华富贵。全都是她的。
她胡香灵没有,这没关系。她会谋划。如今她就做曹府的二奶奶了。
曹玉臻得依仗她,她虽然不及崔珊的身份尊贵。可她有一个会谋划的心。
崔珊只觉痛彻心扉,她好恨,她好悔,曾经父母、祖父不同意这门婚事,是她一哭二闹三上吊换来的,不曾想却是这样的下场。
胡香灵又继续道:“你与夫君房事之时,他给你喂下的乃是对付青楼女子的媚药。对于他来说,不过就是玩了一个青楼女子。不同的是,去青楼是他给别人钱。可在你这儿,玩了你,你还得给他钱……”
她眸光一转,厉声道:“崔珊,以为你自己有多高贵,你不过是天底下最贱的女人,就算你倒贴,也换不来男人的真心。从头到尾,夫君都没有喜欢你半分。夫君的心里,只有我!只有我!我现在只是拿回自己该得的一切!”
冷冷地说完该说的话,胡香灵携上贴身丫头,扬长而去。
崔珊捧住火烧火辣的咽喉。不,她不要成为哑巴,她不要。
怎么办?
她的目光。停落在一边的马桶,来这儿之后。这里一直放着马桶。
她曾见过太医熬皂角汤给人催吐,还听人说过。喝粪也能催吐。
不待细想,她爬到马桶边,伸出手来,她不要成为哑巴,得把灌下去的药吐出来,一把抓了自己拉出的排泄物塞到嘴里,顿时一阵恶寒,扒在地上,终于吐了出来。
她得吐干净,拿了碗,盛了一碗仰头喝下去。
看守的婆子听到里面的呕吐声,好奇地隔着窗户往里探,却见崔珊扒在地上,一脸狼狈,屋子里充斥着粪便的味道。
婆子心下一惊,锁了房门,立时去找胡香灵通报。
崔珊也听到了婆子踩在雪地的声音,索性打翻了马桶,将整个杂房弄成一片臭烘烘。
胡香灵领着丫头到时,看到的就是又臭又脏的杂房,崔珊拿着蜡烛,似要一把火烧了杂房。
开了房门,丫头几步窜了过去,一把抱住崔珊。
胡香灵拾了木棍,喊了声“春燕闪开”,丫头一把推开崔珊,胡香灵挥着木棍,重重击打在崔珊的脑勺,顿时,头破血流,这几日又冷又饿,崔珊身子一摇,顿时昏了过去。
婆子直吓得捂住嘴巴。
胡香灵厉声道:“通禀太太、老太太,珊瑚郡主染疫身亡!令管家备一副薄棺,尽快出城安葬。这处院子周围要撒石灰水,更得用硫磺熏烟消毒……”
婆子连连应声。
丫头高喝:“还不快去!”
婆子连跑带跳地出了院门,往上房奔去。
崔珊昏了,露出未着脂粉还算有几分姿色的面容。
“珊瑚,你不是爱美么?今儿我就毁了你这张脸,看你往后还如何爱美!”她从头上拔下银钗,狠狠地划上崔珊的脸,左一下,右一下,被划之处,立时鲜血喷涌。
丫头将头转向一边。
胡香灵不屑一顿,阴冷着声音:“去外面候着,要是棺材到了,把人移到棺材去。无色庵那边,我已经说好了,那里的静石师太与我有旧,定会好好款待她的。”
哑巴!丑妇!
胡香灵想到崔珊毁她名节,想到自己从妻成妾……还有幼时如何巴结、讨好于她,越想越恨,挥着钗子直将崔珊的脸划成了大花猫。
划完之后,她说不出的痛快。
就算曹玉臻寻回了她,再不会要她了。
永远不会!
她美貌时,曹玉臻没有喜欢过。
变成丑八怪了,曹玉臻更不会多瞧一眼。
终于,雪地上移来了一行小厮,还抬着一具棺材。
春燕奔了进来,道:“二奶奶。”
胡香灵道:“把婆子的那床锦被取来,将她裹了,一会儿移到棺材去。”
春燕应声,照着胡香灵的话说了。
小厮们将崔珊的“尸体”移到棺材。
春燕奉命亲自送染疫尸首出城,按照朝廷下发的通告,所有染疫死亡的人,平民出城焚烧,也防瘟疫传给旁人;官家中人,下葬时一定要用上百斤石灰铺垫、覆盖。(未完待续。。)
740 梦示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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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无月,无星,漆黑成墨,带着冬日的寒意。
素妍躺在牙床上,梦到了最惊心动魄地一幕。
是她!
是崔珊!
再难分辩彼此。
前世今生的交错,那一世结局的悲惨,这一世安稳日子的静好。
她还能清楚地记得,自己被胡香灵灌哑药、毁容时,那种钻心的疼痛。
素妍在梦厣中不停地低呼着、怒喊着,可就是发不出声来,因为她是哑巴。
白芷听到声响,掌灯移来,站在榻前轻唤“王妃”,连唤四五声,不见她醒,伸手轻拽了两下,素妍倏地眼开眼睛,惊魂未定,坐起身来,呼吸急促。
是梦?
非梦?
脸上的刺痛,咽喉的灼伤……
一切,都是这样的清晰。
白芷轻声问道:“王妃,你做恶梦了?”
素妍看着白芷,面上惊魂未定,回想梦里点滴,她已经没有回想前世的事了,可今晚却梦到了,轻声惊呼:“崔珊出事了。”
白芷忆起许久不见珊瑚郡主,“她不是在曹府好好的么?”好歹也是大公主的女儿,贵为当朝郡主,谁敢拿她如何。
宇文琰本应是崔珊的良人,现下却是她坐享这等安稳生活,岁月静好。
如果她们的命运交换。崔珊是否会落到她前世的结局。
她不是良善,只是欠了人的。终究要还,而她最不喜欢欠人。前世的她。步入绝境,便期望有一个人可以拯救自己。
“不,她一定出事了。”她抓住白芷的双肩,“派护卫去曹府打听打听,我梦见崔珊出事了,这个梦太真实了,立即就去,不要耽搁。”
白芷穿好衣衫,当即寻了相熟的护卫。
素妍正坐月子。她还记得,前一世,她是在冬月十八日被灌下哑药、被毁了容貌送出曹府。
从此后,她虽活着,却成了人人眼里的哑姑、丑妇,再不敢见亲人。
她愧对家人,她甚至还没来得及想好如何面对父母双亲,江家就遭难了。
不知过了多久,素妍在昏昏沉沉中继续睡去。
天亮后。她唤了白芷进来。
青嬷嬷正逗哄着耀东。
耀东乌黑的眸子四下转动着,所有认识江舜诚的人见到耀东,都说耀东有很像江舜诚,就连虞氏也是这么说的。说耀东的眼睛、眉毛、额头、都像极了,只有那鼻子隐隐有些像宇文琰,那薄薄嘴唇却像老王爷。
白芷低声答道:“王妃。打听清楚了,听曹府的下人说。珊瑚郡主初八那日就染疫身亡了,人就葬在曹家在郊外的墓地里。因为是染疫早亡,也没举行葬仪,你是知道的,皇上下了旨,染疫死的一律不许举行葬仪……”
青嬷嬷面色苍白,抱着耀东轻轻摇晃,“珊瑚郡主没了?”
那是一个爱热闹,又打扮得雍容华贵的女子,怎么说没就没了。
白芷道:“听说冬月初三,侍女金钗染疫病亡,曹府的人都说是金钗把瘟疫传给了珊瑚郡主。如今曹家已经上报了官府,就连曹大人也被下令呆在家里,免了去翰林院上差。”
素妍摇了摇头,这样的手法,和她记忆里一般无二。
本是该她遭的罪,却落到了崔珊身上。
她不可以袖手旁观。
素妍咬了咬唇,“白莺也是见过珊瑚郡主的,你把她唤进来,我有事吩咐她去做。”
冬月初八没的,如今是冬月初十,不过才两日而已。
既然她突然做到了这个梦,冥冥之中自有一种指引。
白莺进了内室,静默地低垂着头,等待着素妍吩咐。
素妍道:“你去一趟城外。”
青嬷嬷道:“这几日,各家之间都不许走动,城外的人禁止入城,城内的人也不许出去。只有那些个去郊外下葬的,才被特允出城,出城时也是要由城门令报备的。”
前世的她,也曾落到庵堂,哭天无路,入地无门。那时候,她期望的有个人可以帮衬自己一把,只要能帮她,让她做什么都行。
要是崔珊真是如此,她希望自己能帮衬一把。
患难见真情,这个时候建立的情意更比富贵路上的友谊更令人珍惜。
“我知道崔珊没死,我梦到她了,她被人害了,我一定要找到她。你们帮我想想,还有什么法子可以让人去郊外庵堂寻人。”
青嬷嬷想了一阵,道:“江五爷养了一些鸽子,入冬以来,他人虽不在卫州,却通过鸽子传书了解那边的事。请江五爷想想法子,与我们庄子上两位得力的婆子联系上,让婆子们去各庵堂找找。”
素妍点了点头,虽然进文忠候府不可能,但可以站在偏门里与人传话。“这件事,就由嬷嬷去办。告诉她们,重点在郊外清灵庵、无色庵、水月庵这些地方。尤其是无色庵,让她们好好打听,最近几日庵里可去了什么新人。若是有,你悄悄瞧上一眼,若是年轻女子被毁容的,就使些银子把人安顿到庄子上,再请了郎中好好给她瞧病、瞧伤……”
但愿,她可以帮助崔珊。
她坐着月子,如今又赶上瘟疫,很难走动。
千分着急,万分虑心,也只得深藏心底。
她自然得做些什么,哪怕是帮上崔珊一把也好。患难之间更有情意,前世她不懂得如何做人,今生她珍爱家人。看重朋友,更重姐妹之情。
崔珊的性子太像前世的她。她在帮崔珊,更像似在帮前世的自己。
素妍又道:“嬷嬷去的时候。再告诉九公主一声,让她想办法从大公主那儿拿到崔珊的嫁妆簿子,拿不到最初的,抄一份也行。”
青嬷嬷不问原因,她相信素妍每做一件事,都有其原因。
白芷觉得有些可笑,素妍因为夜里做了一个恶梦,醒来后就认为已经病故的珊瑚郡主还活着,还让青嬷嬷令庄子上的婆子去寻人。“王妃。那只是一个梦。”
“万一是真的呢?”素妍反问,忆起昨晚的梦,她仿佛能感受到崔珊痛苦的哀求,蚀骨的绝望,垂死的挣扎,“要真是梦,这样寻上一遍我也安心。如果梦里的一切是真的,我伸出援手,也能给珊瑚一份希望。”
崔珊。你若经历了此遭,定不会放过胡香灵和曹玉臻。
那么就借你之手去狠狠地报复这对男女,让他们付出惨重的代价。
素妍虽然想过要提醒崔珊,可她知道。提醒没有用,除非崔珊吃了苦头,否则不会幡然醒悟。
自己是何时醒来的。是在被毒哑,被毁容。被禁入无色庵时开始的。
那里的一切,于她就是一场恶梦。
宇文琰近来的心情出奇的好。许是因为他得了儿子,又或是旁的缘故。
回来时,总是侍候素妍洗脸、洗足,仿佛这是他应该做的。
素妍拒了几回,都没用,他非做不可。
“你连儿子都给我生了,就让我为你做些事。”
素妍笑了一下,看着他细心地给自己洗足。
就算是江舜诚,也从未给虞氏洗过脚。
她许是嫁了个最无男尊女卑之想的夫君。
宇文琰轻柔地替她按摩着足底,“听青嬷嬷说,你做恶梦了,梦见珊瑚郡主并没有死,就派了陪嫁庄子上的婆子去各庵堂寻人了?”
素妍并没有否认,“怎会无缘无故做了那样的梦,做那梦时,我可一点不知道她出事了,可见还是有缘由的,且让婆子们去寻。”
宇文琰无奈地摇头,没见有人对梦如此认真的。
洗罢了脚,宇文琰拿了剪子,又帮着素妍修剪了一番脚趾甲,动作轻柔而认真,“才剪了多久,怎又长这么长,是不是我不给你剪,你就不剪了。”
素妍笑着回道:“是。脸也不洗,手不洗,就等着夫君回来给我洗呢。”
自打她生了耀东,宇文琰越发待她好了,用温热的帕子给她拭脸,为她擦手,多面手还放下身段,给她捧来了浴足水,看她洗足,还给修剪趾甲。
点点滴滴,如一股细流淌过她的心头。
他笑了一下,看着素妍脸上日渐消浅的妊娠癍,如今只能隐约看到可数的几枚,他又新配了雪花膏给她使用。
他是这样的用心,剪罢了趾甲,又使了个小挫儿,轻柔地磨着,将尖锐处都磨在圆润至不扎手。
素妍问:“能拿到太医院做的玉颜复肌膏么?”
宇文琰稍稍怔了一下,“你以为珊瑚被人毁容了?”
“若真是如此,可不要派上用场么。珊瑚如此爱美,恐怕没什么比毁了她容貌更痛苦的。”
素妍也派人去问黄桑道长要过,黄桑道长直接回了句“早就用完了”,近来皇城瘟疫横行,各大医馆都忙得不可开交,每日上门抓药的,要买硫磺、石灰的比比皆是。
清心别苑里对该用的用量也大,被取了肌肤的臀部得用药,脸上也得敷用玉颜复肌膏,而这药制作起来工序繁琐。
宇文琰道:“我入宫后且问问,要是能讨上,先带一瓶回来。”
“我娘那儿倒有大半瓶,已经送了来。还有,我肚子上那些难看的妊娠纹,也得用这种药膏。”她笑着撩起衣袍,露出自己的腹部,之前不觉,此刻宇文琰一细瞧,“还有这样用的?”
素妍笑道:“是娘告诉我的。”
才抹十来日,便轻浅了大半,要是继续抹下去,估计就消褪得更轻了。
虞氏生了江书鸿兄妹六七个,如今年岁大了,可那肚子也比寻常妇人的妊娠纹轻浅许多,还有一套她自己用过的按摩手法,说是玉颜复肌膏加上这手法,效果会更好。
素妍照着她说的用着,眼瞧着肚子上的妊娠纹就消失了,心里欢喜得紧。
既然是她想要的,他一定会满足。(未完待续。。)
741 得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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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琰笑了笑,“我回头问问太医,看这药膏是怎么配的,我配些药膏给你使。”
素妍肯定地点头。
这女人个个都爱美,便是衣服遮着的肚子也不让有一些瑕疵。
她爱美,还不是为了侍候他,要是看到一个难看的肚皮,虽是他的爱妻,心里也会隐有不舒服,谁会排斥一个更美的妻子呢。
素妍轻声笑道:“你上回配的雪膏就极好,估计这个和雪膏差不多。”
提到这事儿,宇文琰就来气,他忙乎了好几日,配出来的雪膏竟被她大方地送人了,连宫里的太后、皇后都各得了一瓶。江家的年轻太太、奶奶们又得了一瓶,连闻雅云姐妹也各得得了一瓶。
这等好雪膏,可不是外面能买到的。
那全是他忙了许久才配制出来,因为是送给素妍的,宇文琰配得很是用心。
宇文琰道:“我帮你配玉颜复肌膏使,可最多只能给旁人两瓶,多了我可不依。你再这般大方,下回我可不配了。”
他配雪膏也罢,配药膏也好,都是给她的。
她却给旁的女人,旁的女人与他何干,他才懒得理会,拿到手里。不过说几句道谢的话。
时光荏苒,物华转移。
冬月十八。是耀东满月的日子,因皇城禁行令。素妍取消给耀东办满月酒的打算,只说等到了百日时再补办一场。
到底是是她和宇文琰的第一个孩子,该办的还不能少。
冬月二十五这日,九公主令下人递了消息来。
青嬷嬷如实禀报道:“王妃还真是神了,婆子们在各处庵堂寻了数日,冬月十五还真找着一个被毁容的女子,她半疯半癫,不敢看水,不敢照镜子。一照镜子就会疯狂地大叫。
婆子使了两百余两银子,又有江家大三太太孟氏周旋、帮忙与庵中的静石师太说好话,给了静石师太足足两百两银子,才将人从庵堂后门带了出去。
请了郎中瞧了几日,吃了药,如今又有了玉颜复肌膏使,她渐次平静了下来。听庄子上服侍的婆子说,还真是珊瑚郡主,如今抹了药膏。脸上裹了白布在庄子上将养着。”
素妍生怕九公主那边走漏了消息,“九公主没有说出去吧?”
青嬷嬷摇头,“还没呢。说没见着人,还不能确定。再则。曹家未免太过胆大,人明明活着,居然敢上报官府。说珊瑚郡主染疫病殁了,好歹珊瑚郡主也是先帝赐封的郡主……”
无论如何。珊瑚郡主也是半个皇家人,是先帝大公主唯一的女儿。曹家这么做。要是张扬开去,定犯众怒,必惹大祸。然,这一点正好遂了素妍的意。有一种复仇,不是自己动手,而借人之手,她救崔珊,除了想与崔珊患难结交以外,更想借着崔珊之手来报复曹玉臻和胡香灵。以崔珊的性子,要是重返皇城,必定不会轻饶了曹玉臻与胡香灵这一对男女。
素妍道:“你与九公主递个话,此事不得张扬,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被毁容的真是珊瑚,只怕恶人为防走漏风声,定会行刺夺命。若不是珊瑚,传扬出去,也会闹了笑话。”
青嬷嬷笑容微微,从怀里掏了个小盒子出来,捧给素妍。“九公主也是这样说的,说她自知分寸,定不会乱说。”
素妍迟疑接过,里面却是一对精致的红宝石耳环,“这是……”
青嬷嬷道:“九公主有喜了,她让我问问郡主,这次她怀的是儿子么?”
素妍入口的茶“扑”的一声喷了出来,讷讷地笑了起来。
青嬷嬷正色道:“九公主可认真着呢。冬月二十三,六公主又给镇国公添了一个嫡孙,因着皇城闹瘟疫,也没敢往几家世交报喜,只等解了禁行令,才通报各家。”
白芷大叫一声,“这么说,六公主这回又要送王妃百两黄金做谢礼了!”
素妍笑道:“嫡长孙给了百两黄金,如今可是嫡次孙。”她没想银子的事,倒是青嬷嬷与白芷两个先自盘算了起来。
青嬷嬷笑道:“上回,我们王府帮着镇国公府买的良田可赚了不少银子呢,老奴瞧着又是百两黄金。”
六公主去岁入秋给镇国公杨秉忠添了嫡长孙,相隔一年多,又添了位嫡次孙,早前还怕生不了儿子,如今一下就是两个儿子。
若不是素妍让九公主捎去的话,六公主也不会断了给杨云简抬通房、纳妾的念头。
素妍说六公主命里会有三个儿子,那是因为她在前世死前,确实如此。
至于九公主,到她临死,这位公主一直被传扬成皇城女纨绔,始终难寻得配的驸马。
“你转告九公主,多存善念,多行善事,自然如愿以偿。”
九公主是今春二月育下玄玉的,如今也有大半年了。
素妍又问:“九公主怀了多长时间?”
“已有三个多月了。”
一个个的嘴都紧得很。
张双双有孕,曹玉娥也有了,何氏有孕,连九公主也跟着怀上了。
素妍问:“四奶奶随四爷去了任上,可说有喜?”
江传良携了新婚妻子贺子衿去任上,如今也有大半年了。
中秋佳节前,五太太杜迎秋从卫州盐坪县江书麒的任上回来,住了两个月,又担心江书麒一人在任上不会照顾自己。又赶去盐坪县了。
小八、小九因有虞氏和沈氏照料着,身边又有婆子、丫头服侍。加上小八因年幼经历一场牢狱之灾,亲娘又是个不知事的。他小小年纪原比同龄孩子要懂事沉稳,家里人倒不甚操心,每日督促着小九读书写字。
杜迎秋前一户婆家,便是因她不能生育被休了,如今身上的余毒清除干净了,也想生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她最想要的便是女儿。
江书麒已经有两个儿子了,要是生个女儿,她心里舒服。江书麒也高兴。
青嬷嬷想了一阵,“大太太写过几封信去,没提此事,估计有了会先告诉大太太。”
就算有了,因为没过三月,多不愿意提。
素妍此刻忆起了远在西北的柳飞飞,吐了口气,“该给西北的六太太写封信去了。让白芷也给初秋写封信去问问,好歹初秋也是她结义的姐妹。到时候装在一处,从驿馆发信。”
当天,素妍给柳飞飞写了信,又给晋阳的二太太婆媳俩写信。回头又给杜迎秋、江传良、去了江南学艺的江传堂写了信,多是叙旧问话,原想备一份年礼的。皇城禁行令不解,只怕皇城的东西也很难运出去。只得作罢。
到了年关,诸事繁琐。
素妍坐足四十天的月子。过了冬月二十八才到院外行走散心。
以往想要练字、绘画,硬是被青嬷嬷盯着不许碰。
虽在坐月子,每遇大事,青嬷嬷与管事们便立在偏厅上禀报,她示下之后,又到各处办事。
每遇日曜日,各房的管事便汇聚在花厅里议论,素妍就移身坐到偏厅小榻上,说说自己的看法,给些意见,遇见了几位管事有芥蒂帮忙化解。
寒风,凛冽地吹刮着。
风自脖颈灌入,像一把冰凉的刀子,冷得人缩紧了脖子。
因闹瘟疫的事,各房都指定专门负责撒石灰水、熏硫磺的小厮。
后花园里,专掘了石灰池,里面用水化了好几百斤石灰。
每日,小厮们就提着桶去打几桶一早泡好的石灰水,在各房各院四处撒水,每隔一日就用硫磺烟再熏一遍。
素妍嫌硫磺烟太呛鼻,琴瑟堂、和容院都用艾草驱毒。
整个左肩王府都是一股子石灰、硫磺的气味。
据说,不仅是王府如今,江家那边也是这样。
素妍让人配了数百包草药,给几家相好的各送了二十包,又送了石灰、硫磺等物。
宇文琰也烦着这事,生怕叶老王妃来了就与素妍闹出不快,想到早前叶老王妃做的事,宇文琰心头堵得慌。
叶老王妃原说今岁年节要来皇城,如今皇城瘟疫漫延,不许外地人入城,许多客商也只得在皇城郊外的客栈、村庄里住下来。听说素妍的陪嫁庄子就收留了几位从江南过来的客商,几十车的货物,全是要赶年节前后出售的,如今所有货物都积在手里了,只等皇城尽快解了禁行令,也好赚些银两。
庄子上,崔珊夜里睡不着。
于她,这些日子的变故就像一场噩梦。
她悄悄儿起来,看着一边小榻上躺着的丫头,不过十四五岁的模样,长得倒还眉清目秀。
庄上的婆子说,好像是王妃做了个恶梦,梦见她自小的好友珊瑚郡主遭难了,醒来后就令人四下寻人,当初大家都说是个梦,没想还真被她们给寻着了。
这是一间寻常庄子上最好的客房,里面备了漂亮的软榻,铺得又厚又结实,还用了在庄户人家很难看到的锦衾,内囊也是软软暖暖的,看来为了给她备下这个房间,庄头一家没少费心思。
她还记得,自己在无色庵里,如何被静石刁难,怎样被众人耻笑“丑哑妇”“哑巴”“丑妇”,而这一切,全都是败胡香灵所赐。
“曹府二奶奶的位置,原本一早就是我的,是你夺走我嫡妻的位置,是你夺走的!”
“贱人就是贱人,这么久未吃食,一点也不饿么,不如你学狗,舔食这些粥如何?”
“贱人!扫把星!吃啊,你不是想喝水吃粥么?粥来了,为什么不吃,快吃啊,吃啊……”
胡香灵竟敢这样折辱她,毒她变哑巴,毁她娇妍的容貌。
就算是这些,还不算,居然拿她当青楼女子。
曹玉臻给她喂下的药,是老鸨逼青楼女子就范的媚药。
“你与夫君房事之时,他给你喂下的乃是对付青楼女子的媚药。对于他来说,不过就是玩了一个青楼女子。不同的是,去青楼是他给别人钱,可在你这儿,玩了你,你还得给他钱……”(未完待续。。)
742 恨难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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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珊,以为你自己有多高贵,你不过是天底下最贱的女人,就算你倒贴,也换不来男人的真心。从头到尾,夫君都没有喜欢你半分,夫君的心里,只有我!只有我!我现在只是拿回自己该得的一切!”
这些是怎样的折辱。
崔珊每每忆起,悔断肝肠。
从一开始,父母、祖父都不同意她嫁给曹玉臻。
是她,被他的俊美所惑,非他不嫁。
而他从来都没有喜欢过她半分。
即便她出身高贵又如何,在他的眼里,她只是如同青楼女子一样的贱作。
他可以直言拒绝,为什么要骗她,任她沉陷其间。
曹玉臻!
胡香灵!
我崔珊发誓,今生绝不会放过你们。
你们给我的痛和伤,我都会加倍讨还回来。
所有的……
都一并讨回来!
她悄悄地褪开脸上的白布,即便素妍想法送来了玉颜复肌膏,可能否恢复她曾经的容貌,她不知道,郎中也说了,有几道刀口那样的伤,纵横交织在她的两边脸颊。
胡香灵够毒辣,早知如此,昔日就该将胡香灵毁过彻底。
一层,又一层的白布从她的头上褪去。
当脸上还有最后一层时,她却失去了拆褪的勇气。
想到几日前在水里看到自己如蜘蛛网一般的疤痕脸,那样的怖人。如此的惊骇,她没有勇气。那样吓人的面容,足可以将她逼疯。
她曾经有多爱惜自己的容貌。今日便有多恨胡香灵。
崔珊咬咬双唇,犹豫着要不要褪去最后一层白布。
她想知道,太想知道了。
要是素妍千方百计给她送来的玉颜复肌膏都没用,恐怕再也不能恢复了。
她的嗓子恢复了几成,郎中说亏她当时吐出大半的药效,否则当真没救了,就算能说话,以前那把黄莺般婉转的嗓子是没有了,彻底被毁了。变成了沙哑的、低沉的声音。
庄头娘子说,也许再多吃几副药就能痊愈。
可崔珊已经不抱太高的奢望。
没变哑巴,她已经是万幸。
素妍待她到底是好的,能在她绝望之时派人找她,还花银子将她从无色庵里带出来,寻郎中、送良药。
崔珊又忆当年,素妍曾告诫过她,叫她不要喜欢曹玉臻,也说曹玉臻这人虽有才华。却行为不端……
她当时很生气,认为这是抵毁曹玉臻的话。
一语成齑!
她付出的代价是这等惨重,失去了自小一起长大的金钗,被毒哑。被毁容……
而胡香灵,竟以她染疫身亡为由,往官府上报她的死讯。
她是大公主唯一的女儿。如果大公主得到音讯,定会痛不欲生。
崔珊捂住脸。开始低低地痛哭起来。
她对不住母亲!
她对不住祖父……
他们那样的爱她,而她却因任性付出了惨生的代价。
崔珊又生怕吵醒了丫头。快速止住哭声,眼泪却如断断的珠子,不停的滑落,滑落。
就算真的被毁,她也要瞧瞧自己如今的容貌。
拿定主意,她狠心褪开了最后一层白布,有布粘在伤口,钻心地痛,她需得很小心地一点点轻揭。
终于,镜子里是一张如地狱恶鬼般的容颜,两颊上纵横交织着各式伤口,长的、短的、竖的、横的,额头上、下颌上……
这么多的伤口,一条又一条地散布在整张脸上。
一条、二条、三条……
十三条,这小小的脸上居然有十三条伤口。
胡香灵居然恨她?有什么资格恨她?
小时候的她,视胡香灵为朋友,把多少好东西赠送给她。
可胡香灵就是这样回报她的。
算计她!利用她!
看着恐怖的脸,崔珊的恨越来越重。
就算变成丑八怪,就算不再是曾经的崔珊,她也绝不会放过胡香灵和曹玉臻!
她紧握着拳头,吐字如刀,“胡香灵!曹玉臻!我定要你们百倍奉还欠我的一切!”
她是崔珊,是高贵的珊瑚郡主!
谁也不能践踏她的尊严,她一定会报复!
就在崔珊那小半瓶药膏快用完的时候,皇城又转来了素妍的信和一瓶满满的药膏,里面是素妍关切的问候与安慰,还说会尽最大力量帮她治脸上的伤口和嗓音,更详尽的介绍了药膏的使用方法,及治愈期间忌吃的食物等等。
这,是唯一在这寒冬能温暖崔珊的书信。
不是她写的,而是素妍写的。
素妍还说:“大公主惊闻你病殁的消息,病倒床榻,至今不见好转。然,因未能见到你,我也不敢私下相告大公主。担心走漏消息,会有人对你不利……”
信里,素妍希望崔珊能写封回信,再则素妍派人亲自送到大公主手里。
大公主就崔珊一个女儿,要是知爱女病殁,定然深受打击,再无活下去的信念。
崔珊捧着信,这一生,她能遇真心对待自己的朋友,已属大幸。
就算是崔瑶,也从未给予她这样的感动。
当天,崔珊就给素妍回了信,要素妍在皇城解了禁行令后,亲往大公主府见大公主,把她被人害的事细细地讲给大公主听。
她要报仇!
素妍是三日后再拿到崔珊的信。
因禁行令,哪怕是一个多时辰就能到达的地方,也得几经辗转,书信才能送达对方手里。
看罢了信。素妍微微蹙眉。
白芷问:“珊瑚郡主怎么说?”
“让我设法救出她的陪房嬷嬷和金钗,可金钗不是染疫身亡了么?”
这一回。素妍要帮崔珊一把。
只要能帮崔珊,她的心里也能好受些。更有一种恕罪之感。
白芷道:“奴婢派得力的护卫打听此事。”
素妍没有多说,就是认同白芷的行事做法。
曹府,崔珊所居的院子里。
翠嬷嬷被两名身强力壮的婆子强按在地上,胡香灵高高端坐,杏仁眼里喷出烈火,手里拿着几张银票,又有丫头、婆子在内室里寻找地契、房契等物。
“老虔婆,我可没有时间和你瞎耗!快交出陪嫁簿子,免得皮肉吃苦!死鬼奶奶的陪嫁如此丰厚。怎么可能就五六万两银票,还有的东西在哪儿?”
翠嬷嬷反手被制,却不甘地扬着头,“你这个贱妇,是你害死我家郡主的!是你害死的……”
胡香灵冷笑着,就算真是她害死又如何?
崔珊害她做妾,站在她头上那么久,而今终于让她得逞了。
“我再说一遍,死鬼奶奶是染疫身亡的。是金钗把瘟疫转给了她,这可怨不得我。”
那是得瘟疫而亡的,对老太太、太太如此说,对曹玉臻也是这样说的。
这是多好的机会。一场瘟疫,就能除去她想除之人,干干净净不留一点痕迹。
胡香灵厉喝:“快交出陪嫁地契、房契来!否则。让我找到了陪嫁簿子,我可饶不了你!”
春燕示意。起身走近翠嬷嬷,扬起巴掌就打。
翠嬷嬷昔日仗着是崔珊的乳母娘娘。不也打了她。
春燕终于得势,也可以扬着巴掌打回来。
左一耳光,右一耳光,翠嬷嬷咬着唇,恶狠狠地看着这对一样凶残的主仆,“姓胡的,有本事你就杀了我!杀了我啊!”
郡主死了,翠嬷嬷也不想活了。
要是郡主肯早早听她的话,何至于此!
胡香灵望了眼内室方向,“不交出来也没关系,今儿就算把这里掘地三尺,掀了屋顶,也要寻出那些东西。”
春燕厉喝:“死虔婆,快说!陪嫁簿子、地契、房契在哪儿?你藏哪儿了?别以为我们二奶奶不知道,你可是死鬼奶奶最信任的人,她一定交给你了!”
春燕打得双手发麻,翠嬷嬷两颊清晰地印下根根指痕,两颊有些红肿,火辣辣地刺痛着。
她不说!
就是不说!
她寻遍了曹府各处,也没找到金钗。
看来金钗被胡香灵除去了,是生是死都还不一定。
胡香灵这些日子为什么待她好,目的就是要引诱她拿出陪嫁簿子,想一举得到崔珊的丰厚嫁妆。
她不说,她就是不说。
一边的婆子见这样打下去不是法子,与胡香灵赔了个笑脸,走近翠嬷嬷,道:“翠嬷嬷,我知道你是宫里出来的从七品老嬷嬷,可如今珊瑚郡主已经病殁了,这些东西,早晚也得是二爷的,你就交出来吧,免得皮肉吃苦。你若早早交了,回头二奶奶发发善心,寻处庄子,让你去乡下养老……”
翠嬷嬷坚决不信。
胡香灵不会有这么好。
珊瑚郡主是怎么死的?
金钗是如何失踪的,至今成谜。
她相信这些事跟胡香灵脱不了干系。
珊瑚郡主没了才多久,曹玉臻就迫不及待地要抬胡香灵为正室奶奶。
胡香灵如今掌家,第一件要做的,就是得到珊瑚郡主的嫁妆,想要据为己有。
翠嬷嬷扬头笑了两声,“胡香灵,你别以为我老婆子是傻子,你留着我,就是想拿到陪嫁簿子和田庄、店铺。”
外面,胡香灵带来的小厮正挥着斧头砍着小库房的门。
拿不到钥匙,胡香灵下令砍断大锁,无论如何也要打开小库房,将里面的东西变成曹府和她自己的。
只听外面的小厮禀报道:“二奶奶,门打开了。”
胡香灵眸光一闪,起身往小库房移去,站在库门前,看着一大屋子的摆件、绸缎等物,一张脸乐成了花,她无法按捺地步入房中,伸手轻抚着架上的绸缎,又启开一只盒子,里面竟是一套点翠的头面,瞧这样子,只怕连崔珊也没戴过一次。(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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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3 夺嫁妆(感谢珠圆润玉圆润打赏和氏璧+3K)
发了!发了!
崔珊一走,这些东西全是她的!
都是她的了!
无论生男生女,只要她好好打理田庄、铺子,她的儿女们长大后就能有上好的聘礼、嫁妆,曹玉臻也可以拥有更好的前程。
曹玉媚在宫里做了蕊美人,也是皇帝的宠妃,日子会越来越好。
曹玉臻而今是皇帝跟前受宠的臣子,常与皇帝谈论诗词歌赋。
一边的婆子问:“二奶奶,这里的东西怎么办?”
“着人登记造册,全都搬到府中的大库房去,珍贵食材放杂库房,摆件搁放大库房,首饰珠宝都搁我屋里去……”
翠嬷嬷见她一脸贪婪,厉声道:“狼子野心!”
胡香灵回眸看了一眼,不以为然。
任她如何骂,反正她得到这些东西了。
不,是曹家得到了这些东西。
她要用这些东西为自己,为曹玉臻打造出一个更好的荣华富贵,为他们打造出一个璀璨的明天。
胡香灵冷声道:“把这死虔婆捆到树下去,她一日不说出地契、房契的下落,不拿出嫁妆簿子,所有人就给我继续找,无论如何也要把这东西给我寻出来!”
曹府变天,崔珊亡,胡香灵掌权。
各房的管事开始巴结讨好着胡香灵。
有婆子看了眼翠嬷嬷,道:“二奶奶,还得用严刑才好,这个样子,只怕是问不出来。”
胡香灵眯了眯眼睛。之前春燕那等打法,翠嬷嬷都没说一个字。看来这宫里出来的老嬷嬷,到底是个倔强的。
正思索用什么法子。才能令翠嬷嬷开口,只听里面传出丫头的欢喜的声音:“二奶奶,找到了,找到了,在内室的夹墙里发现了一只锦盒!”
翠嬷嬷心头一颤,要是胡香灵找到了锦盒,只怕,就不会再留她。
没有人,会心软留下一个对自己不利的人。
胡香灵转身奔了过去。接过锦盒,但见最上面搁放着一本《珊瑚郡主陪嫁簿》的小轧,揭开一开,最前面写着各式头面、布匹、摆件几何,翻到最后,是田庄十七处,店铺四十六家、陪嫁别苑五处。
居然有这么多,胡香灵带来的嫁妆统共还不到三千两银子,而崔珊的陪嫁怕有百万两银子的巨资。
这一回。曹府发了,她也发了。
有这些东西,曹家上下足可以丰衣足食。
翠嬷嬷疯狂地挣扎着,“那些东西是大公主的。是大公主的……”
胡香灵冷声道:“这些都是珊瑚的陪嫁,进了曹家门自然是曹家的东西。”
她还不能让崔珊死,她得一点点地折磨崔珊。让崔珊瞧瞧自己是何等风光,是如何的得意。看她和曹玉臻一步步得拥荣华富贵。
胡香灵得到了想要的东西,厉声道:“把这库房的东西都点清楚。回头把簿子给我。”
她得一一对应,看如今还有多少。
这可都是她的东西!
胡香灵回了自己的院子,开始认真的整理起来,田庄地契、店铺的房契一一俱全,又有五处陪嫁别苑,其中两处住着曹家大房、三房的人,都挑了最大的两处别苑。
只怕这两处,是要不回来了。
二房这么富有,却让大房、三房过穷日子,曹玉臻也不会答应。
晚上,胡香灵与曹玉臻温存之后,拿出了一本簿子,这是她重新整理过的。
曹玉臻惊道:“有这么多?”
胡香灵笑容醉人,伸手轻抚着曹玉臻的下颌,“是。如今都是我们和我们孩子的。还有五万两银票,到了年底,各处庄子、店铺也要交收益银子,瞧着这四十多六家铺子,家家都是极好的呢。”
曹玉臻抑下欢喜,面露深思,“金钗病殁了,翠嬷嬷呢?”
“那个死婆子,怎么也不肯交出这些东西,要不是我派人四下搜寻,还找不着呢。谁能想到,死鬼奶奶居然藏在内室隔墙里,还是小厮们机警,听有空响,这才寻了出来……”许是欢喜,她扯得有些远了,转而道:“还捆在院子里的桃树下。”
到底是宫里出来的嬷嬷。
只怕在宫里也认识不少人呢。
何况昔日贵太嫔圣宠正隆,在后宫掌权近二十年,宫里各处都有贵太嫔的人。
曹玉臻想到此处,问:“你瞧着,能把翠嬷嬷收为己用么?要是让她襄助蕊美人几分也好。”
胡香灵微怔,“我瞧还是算了吧!这死婆子对死鬼奶奶忠心得很,很难让她被蕊美人所用。”
翠嬷嬷不能被他们所用,下场只一个:死!
胡香灵却没有说出自己的想法,她想寻个同样的理由,让翠嬷嬷死了就好,一了百了。
但这次是真的要翠嬷嬷死。
只要翠嬷嬷一死,就没人知晓这其间的事。
而此刻素妍派出的护卫已经潜入曹府。
曹府虽是从五品官员府邸,守卫远不如文忠候府、左肩王府这样的亲王、公候之家。
护卫兜了一圈,进了院子,却见桃树下绑着一个老妇,正在寒风里冻得牙齿“咯咯”碰撞作响,身子如落叶般不停颤栗。
翠嬷嬷见有人到了,微微一愣:“你是来杀我的?”
护卫抱拳道:“在下奉命前来搭救珊瑚郡主的忠仆。”
“郡主没死?”
护卫低声嘘了一下,纵身一闪,藏了起来,院门外,走近巡夜的护院,有人探头望了一眼,又领着人走了过去。
护卫掏出短剑,割断绳索。
老嬷嬷回屋收拾了两身最喜欢的衣衫,当即随护卫离去。
次晨,胡香灵还在榻上睡觉。春燕一路快奔进来,喘着粗气。“二奶奶,翠嬷嬷逃走了!”
一句话。吓得她和曹玉臻都惊醒过来。
胡香灵道:“逃走了?”
“似有人将她给放走了!瞧样子,是昨晚三四更时分被人放走的。五更二刻,巡夜的护院就发现没人了,立即禀报给了管家,管家带着防院四下寻了,也没找到人。”
曹玉臻道:“现下整个皇城都下了禁行令,也不好着小厮出门寻人……”
禁行令,不仅是禁止各官府之间的女眷走动来往,就连各府都被下令。若没有极重要的事,任何人不得四下走动。
官宦人家吃用的菜蔬,每三日送一次,只允送到北城门,然后派一个送菜的,其余该有皇护守卫的禁卫军一列三五人护送至各家,看着各家小厮搬了菜,当即令送菜之人火速离去。
曹府想要出府寻人,这根本就难如登天。弄不好还会被禁军郎中指责犯了王法。这个时候敢让小厮出府门抓人就是找死!
胡香灵想到了崔珊,可千万不能让崔珊与翠嬷嬷两个见面。
原是不想让崔珊死的。
可为防万一,得让她死!
否则,夜长梦断。
只是现下太便宜崔珊了。她还没有好好折磨够呢。
待曹玉臻离开院子后,胡香灵唤了春燕和心腹婆子来,着她们设法与无色庵的静石师太传话。不用留着崔珊了。
五日后,静石师太给胡香灵回了一封信。说崔珊醒来后,发现自己容貌俱毁已经疯癫了。半夜发疯,失足掉在后山悬崖下已经毙命。
胡香灵不疑有她,想到静石师太与她有旧,而她每年也许了静石师太香火钱,便尽数信了。悠悠长叹道:“她就这样死了,当真便宜得紧。”
年幼时,崔珊那高高在上的样子,视她若丫头。
还有素妍出阁那日,带着她去江家添妆,崔珊分明就是拿她当丫头,连江家奶奶们都瞧不下去,偏崔珊还不许人说情。
她恨崔珊!刻骨地恨着,就因为她的亲娘是先帝大公主,一出生就封了珊瑚郡主。
可她论心计,论才干,论容貌……无一处不远在崔珊之上。
就在胡香灵想入非非的时候,翠嬷嬷已经住到了左肩王府的小院里。
院子布置得很喜庆,听说九月时才有素妍身边的大丫头与宇文琰身边的护卫成亲了,一成完亲,他们又去卫州帮衬老王爷了,只留下还没有揭去的大红“囍”字窗花。
翠嬷嬷来后第二日,就因染了风寒病倒了。
院里的婆子服侍着她,给她煎药递水,如今已经有五六日了,方才大好。
空气里,流淌着硫磺和石灰刺鼻的味道。
又有两名小厮沿着院墙,手提着破拖把,一路撒着石灰水。
翠嬷嬷缠着服侍的婆子道:“我什么时候可以去见王妃?”
婆子笑道:“等你痊愈了才成。王妃屋里还有个孩子呢,要是过了病气给她就不好了。”
她来的那天,救她的护卫就叮嘱了,“翠嬷嬷,人多嘴杂,珊瑚郡主被我家王妃救下的事,如今还瞒着众人呢。王妃担心,害郡主的人不肯罢休,万一传扬出去,到时候真来个杀人灭口就……”
翠嬷嬷也明白这意思,为了崔珊的安全,对旁人她不能提崔珊的事。
曹家可是上报官府说崔珊染病死了。
但护卫说得很明白,崔珊没死,是被左肩王府的王妃救了。
这几日,翠嬷嬷一直揪着心,她不知道崔珊如今怎样?身染的瘟疫是否痊愈了?
为什么人明明活着,胡香灵就敢胆大妄为地谎报染病身亡?
正纠结着,只见青嬷嬷领着一个紫褂丫头进了院门。
婆子欢喜地迎了过去,与青嬷嬷寒喧了几句。
青嬷嬷笑道:“在江家时,王妃和珊瑚郡主交好,我与翠嬷嬷也相熟,今儿正好与她叙叙旧,你自忙去。”
婆子明了,青嬷嬷不想被打扰,自己出了院门,去帮小厮们撒石灰水去了。
青嬷嬷进了偏厅,看了眼一侧的小榻,这是翠嬷嬷来后住的地上,“翠娘在这儿还习惯吧?”(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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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4 谢吉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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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嬷嬷却来不及多作寒喧,拉住青嬷嬷急切地问道:“快告诉我,我家郡主怎样了?”
紫鹊站在门口,也防有人突然撞进来。
青嬷嬷便从素妍夜里做了个噩梦,醒来后,就令人打听崔珊的事等等,细细地讲了一遍。
翠嬷嬷没想,素妍救人,竟是因一个梦而起,这也太离奇了。
听说崔珊被胡香灵毁容,还买通郎中,谎称崔珊染了瘟疫,崔珊在杂房受尽折磨,更被灌下哑药等等,翠嬷嬷听得泪流满面,连连自责:“是老奴辜负了大公主所托,没有照顾好郡主,是老奴的错,是老奴的错……”
青嬷嬷皱了皱眉,“冬月十二才从无色庵里找到郡主的,早前无色庵的静石师太矢口否认,好在江家大三太太在庵里静修,她托了门路,才从破陋屋子里寻着了人,又许了静石师太二百两银子,前前后后花了二百三十两银子才将人给带走……”
重要的是救人,花些银子也是应该的。
静石为防胡香灵纠缠,自会与胡香灵说人已死了。
瞧着这样子,胡香灵与静石有旧,到底是什么因缘,旁人不知。否则,静石凭什么收下被毁容的崔珊。
青嬷嬷轻叹一声,“如今人还不能带回皇城,安置在王妃的陪嫁庄子上静养着,请了郎中,又从太医院讨到了上好的玉颜复肌膏用着。郡主也是个苦命的。倒没成哑巴,只是之前的好嗓子没了。如今声音沙哑、暗沉,王妃说先调养着。许能好转。”
能否恢复以前甜美的嗓子,却是谁也说不准的了。
胡香灵!
这恶妇胆大妄为,堂堂先帝钦封的郡主也敢害!
翠嬷嬷一直哭着,想到崔珊此番受的罪,将来能康复尚难一说。“青嬷嬷,你与王妃求求情,送我去庄子上服侍。”
崔珊打小都是由翠嬷嬷服侍的,她一出事,胡氏就说金钗染病死了。
如今瞧来。这定是骗人的!崔珊的陪嫁丫头,也是走的走、散的散,有的被遣到老太太屋里服侍做了二等丫头,有的去了太太屋里。更有两个,被胡氏找了藉口,寻机发卖了出去。
被发卖的,都是对崔珊极为忠心的。
翠嬷嬷也想护下,可偏又不能出门去大公主府。
她虽是从七品的宫内嬷嬷,但在曹府。却不能拿胡氏有半分法子。
就连她,也被胡氏拿住,挨了打,受了刑。还被捆在桃树下挨冻。
如今各府除了几位重臣照常入宫坐班的,其余人连府都不许出。
左肩王府也只能在夜里派护卫去曹府救人。
青嬷嬷道:“只怕现在还不行,你是知道的。这场瘟疫来得猛烈,各家都被下令不许走动。进出城门都得由禁军看护,生怕其间有过多接触。城内城外互相传染了瘟疫……”
翠嬷嬷想到崔珊一人在庄子上,素妍虽从庄里挑了丫头、婆子服侍,可到底不如用惯的人,听说崔珊受的罪,都疼到了心坎上。
翠嬷嬷无甚家人,虽有个女儿,但那孩子一满月,她就离家做了崔珊的乳娘,女儿长大后与她不亲近,待她还不如她丈夫后来新娶的平妻亲切,她女儿远嫁千里之外的他乡。丈夫另娶了妻妾,眼里早就没了她。
她这一辈子,能够依靠的,也就崔珊了。
崔珊是她一手带大的,比亲生女儿还要亲。
虽然崔珊任性些,但心地还算良善,待她也颇是敬重有礼。
青嬷嬷拉着她的手,“你且好好养病,等皇城的禁行令解了,定会尽早送你过去。”
翠嬷嬷又与青嬷嬷讲了胡香灵如何咄咄逼人,又怎样夺了崔珊的嫁妆等物。
青嬷嬷轻叹一声,“珊瑚郡主和大公主都不是能由人欺负的,等一切好起来,再让大公主出面讨公道!”
翠嬷嬷又住了几日,到了冬月末,她再也呆不住,整日挂念着崔珊,又求了青嬷嬷几回。
青嬷嬷理解她的心思,要是素妍有个差错,青嬷嬷也是这般,代翠嬷嬷向素妍那边说了好话。
素妍又求了宇文琰帮忙。
腊月初二,宇文琰找了同在西北打过仗的荣国公世子程小勇帮忙,方将翠嬷嬷顺利送出城,将她送到素妍的陪嫁庄子上与崔珊见面。
主仆二人恍若隔世一般,抱头痛哭一场。
翠嬷嬷看到崔珊的脸,还有已经变得沙哑不复昔日清脆动听的声音,疼到了心眼里,含着泪水,又是愧疚,又是心疼,更将胡香灵狠狠地骂了一场。
她小心翼翼地掏出一本嫁妆簿子来,“这是左肩王妃请了九公主出面,从大公主那儿拿来的。大公主已经知道你没事,病已大好了,只说现下还得忍耐,好歹等皇城解了禁行令才好寻曹家的不是。”
崔珊低头啜泣着,她原不是柔软的女子,如今想到经历的种种,早已泣不成声,悲切之中有自责、有愧疚,更多的却是对曹玉臻和胡香灵的恨。
如果不是素妍派人及时找到了她,她在无色庵里不死也会疯掉,哪里还有机会活下去,又如何能报仇呢。
翠嬷嬷道:“左肩王妃做了一场噩梦,梦见你被人害了,一觉醒来便令人打听,竟听说你病殁了……”
崔珊隐约听服侍的婆子说过,只知晓个大概,心下也好奇着。
翠嬷嬷将青嬷嬷告诉她的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
通常,没有人会因为一场梦就去做什么,可素妍做了,而且还做得很用心。
崔珊道:“我这条命是素妍救的。如果不是她,我在无色庵就被静石那个老尼姑给折磨死了。她是故意的。天天让我去打水,让我对着井水看自己鬼一样的脸……”
分明就是要这种方式来逼疯她!
明知她爱美。偏要面对一张伤痕累累的容貌。
翠嬷嬷知她最是爱美,忙道:“我瞧着疤痕又轻浅了许多,伤得浅的地方脱了疤,新长的肉比旁的更粉嫩些,再多养些日子,一定瞧不出来,许是玉颜膏的缘故,竟比以前的皮肤更好了呢?”
崔珊喜道:“嬷嬷说的是真的?”
翠嬷嬷又将她夸了几句。
只是这嗓子,怕是彻底毁了。
崔珊如实与翠嬷嬷说了。胡香灵如何给她灌哑药,为了吐出药来,她连自己的屎尿都吃了。
翠嬷嬷目瞪口呆。
狠绝、果断,她依昔瞧见不一样的崔珊。
这一场劫难,崔珊如浴火重生。
一个人需要多大的勇气,才会服食自己的粪便解毒。
眸光里,有着过去不曾有的坚定,是仇恨,是冲天的怒火。
腊月天。每日清晨雾蒙蒙的。
各家各户大门不出,都在府邸时各自忙碌着。
很快到了大年三十,朝廷还没有解禁行令。
听说腊月二十五日,皇城内又有七人染疫病亡。
这些染病的多是城西、城北的寻常百姓。这两处住的贫苦百姓最多,有做小商小贩营生的,有给人当脚夫的。
因时有人染疫。朝廷暂未下通行令。
也至这一年的年节,各家不能四下走动。只能呆在家里。
虞氏是腊月的生辰,江舜诚在正初十。也因着皇城瘟疫的事,不能操办寿宴,江家自家人聚在一处吃了顿饭,就算是给江舜诚过了寿。
整个冬天,皇城暮气沉沉,仿佛不是北齐都城,只是寻常的一座城池,就连皇城也如冬天的蛙、蛇一般睡着了。
正月十四,朝廷解了禁行令,允许各家欢度上元佳节。
一时间,整个皇城似突然热闹了起来,挂灯谜的,摆地摊的,各大商铺也陆续开门做生意,就连街上的人都如同沸腾起来一般,一夜之间就从冷清的城池变成了最繁华的国都。
正月十五一早,镇国公府的六公主亲自送了百两黄金,感谢素妍的玉口金言。
届时,素妍还在偏厅逗耀东玩。
耀东小小的人儿躺在小摇床上,一双黑曜石般的眸子不停地转动着,看着小摇床上挂的铃铛,还有各色的平安络,嘴里时不时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
突地,府门口就传来一阵噼噼叭叭的鞭炮声。
吓得乳母立马伸手去捂耀东的耳朵,生怕吓着了孩子。
王府上下,今儿仿佛才像过年节,人人打扮得喜气洋洋。
白芷穿了件大红色的褂子,总让素妍不由自己地想到“封红”,进了偏厅,欠身道:“王妃,六公主求见,说是又添了大胖小子,要谢王妃的玉口金言呢。”
素妍整了整衣袍,白莺取了件昭君斗篷给她罩上,“不会又备了百两黄金做酬谢吧?”
白芷捂嘴笑着,“奴婢可没问,不过还真瞧见六公主的嬷嬷提着个盒子。”
领了白芷又白燕等人来到静苑花厅。
刚坐下,六公主带着长女杨文馨就到了。
这孩子比上次瞧见时又长高了许多,越发地与六公主有几分神似,清瘦细高的人儿,小心地跟在母亲身后。
六公主瞧见素妍,细细地审视几分:“倒比做姑娘那阵珠圆玉润了,瞧着也妩媚了许多。”
素妍请她坐下,“当初,听阿九说了你的烦恼,我就说了句实话而言,你生一个儿子就送份厚礼,要是你生上十个,我可不大赚一笔。”
六公主爽朗大笑起来。
如今,她有了两个儿子,在杨家说话都大声了。
杨秉忠最疼长孙,整日地将长孙杨文韬抱在怀里玩耍着。(未完待续。。)
745 宠妾灭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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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文馨则是对小孩子感兴趣,好奇地看着乳母怀里抱着的耀东,围在乳母身边,伸出指头逗耀东玩,将手指搁在耀东嘴角,耀东以为是乳母的递来的乳汁,张嘴含住,并很用力的吸吮起来。
六公主挑着眉头:“**岁的人了还不知事。你手未洗,就把指头放到表弟嘴里也不嫌脏!”
杨文馨立时收回手来,耀东没了吃食,扁着小嘴,正要哭闹,乳母左右摇晃起来,“不哭,不哭,早前不是才吃过么,镇国公府的大郡主逗你玩呢。”
耀东还是扯着嗓门嚎啕大哭。
青嬷嬷对乳母道:“许又饿了,再喂他吃些。”
乳母应声,折到偏厅喂耀东吃奶。
六公主歪着头,细细地打量着素妍,“你怎知道我会有三个儿子,要是我再生,也是儿子?”
素妍道:“你可是有大福气的人,如今儿女成双,可不是好命么。”
六公主觉得素妍很厉害,随口说她能生三个儿子,这儿子一个接一个就生出来了。最开心的除了她,还有杨秉忠、杨云简父子俩。
她指着素妍,“如今皇城人都说你是神人呢,听说你做了个恶梦,醒来就让人去查珊瑚郡主的事,结果她还真出事了?”
原本只觉四下审视的杨文馨,这会儿也竖起耳朵,规规矩矩地坐在一边。
白芷便将那晚做梦的事细细地说了一遍。
六公主惊道:“你梦到珊瑚被人毒哑、毁了容貌?”
白芷肯定地点头。“当时王妃醒来确实这么说的,还说珊瑚郡主满脸是血。好吓人。”
杨文馨忍耐不住,用稚嫩的声音道:“我和娘过来的时候。经过大公主府。大公主领着护卫、丫头、婆子一大群,又有皇祠街的族人已打闹到曹府去了,只怕这事会闹得不小,以前长得多好的珊瑚郡主,脸都被那个姓胡的姨娘给划花了呢……”
这分明就是一桩宠妾灭妻的案子。
素妍面露诧色,“珊瑚回皇城了?”
青嬷嬷小心回道,“昨儿解的禁行令,许是从庄子上回来了。”
六公主觉得素妍就是这样一个祥瑞之人,无论谁结识了她。仿佛都能沾染一股祥瑞。
崔珊都被胡香灵弄到无色庵去了,快要疯癫之时,竟被素妍派的人寻到,还给她治病瞧伤,脑海里掠过经过大公主府时,蒙着面纱的崔珊,脸上还能瞧见或红或粉的新肉,瞧上去,倒比早前的皮肤更细腻、娇嫩了。
杨文馨道:“这回大公主是真怒了。请了皇祠街的老寿王出面,那边的人一听说宠妾灭妻,还把人伤成了这般,去了不少人!”
她跑到素妍跟前。拽着素妍的手摇摆着,“我娘说王妃是祥瑞之人,让我沾沾你的福气。”
素妍一脸惊愕。“这孩子的话从哪里来的?”
六公主捂着笑着,“崔珊要不是得你相助。哪还能得见大公主。今儿一早,云简就去江家了。江家今儿办了百花宴,你是神仙眷顾之人,也是半个神人,这大过年的,先带着文馨来你这儿沾沾瑞气。”
素妍越发觉得六公主这玩笑大了。
六公主挥了挥手,一边的嬷嬷捧着盒子过来。
启开盒子,金灿灿地全是金元宝,耀人眼目,上下众人都觉这一盒子金元宝怎么也得有一百两黄金,个个觉得都睁不开眼了。
六公主是先帝最宠爱的公主之一,当年出阁,先帝也陪嫁了不少好东西。
而今,新皇依仗镇国公父子,也多有赏赐。
“能得你的玉口金言可不多见,照着鬼谷宫的规矩,这可是要酬谢的,若是不谢,就不灵验了。”
丫头们奉上茶点,六公主吃了几块,“去年九月,黄桑道长给家里几个孩子都算了一卦,那几个还好,就是文馨打小体弱,黄桑道长说,文馨生于蔷薇花开的四月,得拜个百花诞出生的人做义母,方能保她平平安安。”
六公主也不是尔虞奉承之辈,对于自己喜欢的人,就是喜欢,对于不喜欢的就理都懒得理会。
青嬷嬷觉着这是好事,一来杨文馨是许给江家六爷传堂的,素妍自小就与传堂亲近,传堂也甚是敬重素妍,这帮的都是自家人。笑道:“真是巧了,我家王妃正是三月三出生的呢。”
这事儿,原先不知道,今晨听杨云简说要去江家参加“百花宴”,她也突地忆起来,素妍确实是三月三初生的。
珊瑚生于三月初二,二人同岁同月,这在几家多有往来的圈子里,众人都是知晓的。
六公主面露窘色,“怕是王妃不乐意呢?”
素妍伸手,拉了杨文馨到怀里,笑道:“平白得了这么个宝贝女儿,我可高兴着呢。”
六公主与宇文琰在皇家也是平辈,既然六公主愿意,她也不推辞。
杨文馨低着头,带着羞涩。
素妍也听说过,杨文馨在姐弟几个里,体质稍微差些,听说在两岁前,就常风寒发热的没完没了,过了五岁,身子才稍好些。
六公主的嬷嬷道:“这可是大事,好歹办个认亲宴。”
素妍觉着不错。
要是杨文馨做了自己的义女,将来嫁了江传堂,那孩子瞧着自己的面子,也会善待杨文馨几分。
青嬷嬷道:“王妃,二月初二龙抬头,又赶上大公子满百日,不如来个双喜临门,就选在这日一起办。”
素妍道:“哪能这般随意,回头你去趟义济医馆,找道长帮忙挑个吉日。”
六公主小心地审视着素妍的脸色。温和的神色,眸里都是如水的柔情。这是一个做了母亲的人才有的眼神,瞧来也是真心喜欢杨文馨。
心下觉得。在左肩王妃嫡长子的百日宴上一起办,这样多好,人多又热闹,六公主道:“我觉着二月初二好。”
素妍道:“既然你说好,就不另挑日子了,搁在这日一起办。”
几个人寒喧了一阵,方送了六公主出去。
左肩王府处处都挂上了年节时未用上的灯笼,大半日的工夫,将整个王府装点得喜气洋洋。
曹府大门前。今儿已经吵翻了天。
大公主领着皇祠街里早前与她府里有交情的皇族子弟、媳妇,正在曹府门前大闹,说曹家如何宠妾灭妻。
因是上元节,新皇下了休朝令,着令文武百官回家过节。
不到半炷香,曹府门前已围聚了不少人。
一路过来,人多势众,如潮如浪,大公主是一路自大公主府里步行而来的。又唤了皇祠街里的同辈兄弟、嫂子们助阵。
大公主一路又哭又说,又有翠嬷嬷嚎啕大哭地诉说,皇家公主的女儿竟被狠毒小妾算计了去,借着皇城发生瘟疫。竟诬陷珊瑚染疫不说,还强行给珊瑚灌毒药,打晕珊瑚毁人容貌……
自静王党案事发。先帝大怒,大公主失了势。近两年少迈府门,而今一出来。竟是要给自己女儿讨公道的。
跟着起哄的皇族媳妇们也叫骂连连,一时间,都吵嚷着要闹到官府去。
这么个闹腾法,就算不告官,也会很快传到都察院一干御史的耳朵里,早有人看不惯曹玉臻,还不得抓住进行弹劾,居然干出宠妾灭妻之事,这可是本朝大忌,有多少官员就是因为被降职严惩。
先帝时,说得很简单“一家之主尚且当不好,如何治理一州一县,如何做好臣子?”对这样的人,先帝是颇为轻视的。
曹家老太太、二太太得了消息,一脸惊容:“珊瑚郡主不是染疫病亡了么?哪里又冒出了一个来?”
胡香灵知道这回捅了大篓子,急得团团转。
曹玉臻厉声道:“你说清楚,人到底是病死的,还是被你想了法子赶出去的?”
胡香灵心思一动,“人明明死了,哪来的人?指定是大公主不想丰厚的嫁妆落到我们手里,故意寻出个这样的人来。”
她不会有这么大的胆子,就算崔左相如今失势失宠,大公主因静王案如今也府门不出,但到底是皇亲贵戚,是寻常人不敢招惹的。
他沉声道:“既是如此!那你得想好应对的法子。”
那么多的陪嫁庄子、店铺、别苑,如今到了他们手里,自然就是他们的。
谁也别想,再让他们拿出去。
上房,老太太、二太太遣了丫头来唤人。
大公主领着一干皇族子弟已经进了上房花厅,崔珊与翠嬷嬷站在一处。
早前服侍过崔珊的两名陪嫁丫头,也认出来了,虽然脸上有新愈合的疤痕,可那五官、眉眼不是崔珊还有谁?
陪嫁丫头们见着崔珊,微愣之后,一个个都泪盈于眶:“郡主,太好了!你没死!你没死……”
胡香灵没想原已经死去的崔珊,突然从天而降,顿时将皇城闹得沸沸扬扬。
她领着春燕迈入上房,“你们这些死奴婢可瞧清楚了,这不是珊瑚郡主,这只是有人想讨回嫁妆,不知从哪儿寻来的山野村妇。”
大公主凤目圆瞪。
皇族媳妇们个个看着进来的女人,明明是小妾,却穿戴得精致。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崔珊提着锦袍裙子,站立中央,恶狠狠地盯着胡香灵:“胡姨娘,人在做,天在看,你是如何对我的?我这把嗓子,就是被你所灌的毒药所害,要不是我机警,饮粪水呕吐,就被你毁得彻彻底底,只怕连一句话都不说不出来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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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6 曹家祸(上月粉红120枚+3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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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崔珊,这样逼人的目光,这等强硬的势头。
虽然脸上有深深浅浅初愈的疤痕,瞧起来恢复得不错。
她以为,自己毁得够彻底,她竟被人救人,脸上的肤色竟变得比以前还经细腻,如同刚剥壳的鸡蛋,如果不是那或红或粉的伤痕,定是个美人。
照这样的情形看,只要她善加保养,过上三五个月,定能痊愈,甚至会变得比以前更水灵。
胡香灵拿定主意:“她不是珊瑚郡主!珊瑚郡主声若黄莺,容似牡丹,这个女人虽有些神似,绝不是她。你们听她的声音……”
大公主从未见过有这等颠倒黑白之人,好在一早,就请了崔左相出谋划策,一切都是安排好的。
崔珊曾经清脆的声音,都是毁于那毒药。
崔左相是失势了,可他的嫡长孙女被人欺到这等份上,又岂能善罢干休。
大驸马也站立人群中,小心地跟在大公主的身后,厉喝:“你这贱妇,胡言乱语,难道我和大公主连自家女儿都不认识了。我们一早就想到你会否认,没关系,这件案子已报到大理寺去了,相关此案的人,该抓的抓。该捉的捉,如今都在大理寺呢……”
他们是有备而来!
胡香灵浑身一颤。
曹老太太、二太太被人吵得头晕。厉声盯着胡香灵:“二孙儿媳妇,到底是怎么回事?”
二孙儿媳妇……
情急之下的唤出。崔珊心头一怔,她那样敬重她们,老太太从来没有这样唤过她,总是不冷不热,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居然唤胡香灵是“二孙儿媳妇”。
翠嬷嬷也亦留意到,厉声道:“这便是曹家,宠妾灭妻,儿子如此。府中的老太太也如此。想我家堂堂郡主嫁入府中,你们从来没有给过好脸色,现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居然唤这个上不得桌面的姨娘为‘二孙儿媳妇’!大家都听到了,都听到了吧!”
胡香灵快速地想着应对之策,指着翠嬷嬷道:“这个老奴婢偷盗曹府,是我们……”
话没说话,翠嬷嬷直接搧了一记耳光:“我是奴婢,是皇家的奴婢。是先帝封的从七品宫中女官。怎么,你们曹家也成了皇族么?”
二太太接过话,道:“我女儿入宫做蕊美人,曹家可不就是皇亲国戚么?”
大公主冷笑道:“一个小小的美人娘家。就敢自称是皇亲国戚,照曹二太太的话说,这全天下可都成了皇亲国戚?”
崔珊在庄子上住了几月。头脑异常的清明,而今再不对曹家。不对曹玉臻抱有半分的奢望,她要做的是狠狠报复。而这第一步,就是讨回自己的陪嫁。
“娘,我们不扯这些,只说我的事,只讨我的陪嫁。娘,曹家容不得我,我也容不得他们,我今儿来就是休夫的!除了休夫,还要讨回一个公道!”
立时,崔珊的话就引起了一阵议论。
崔珊定定心神,将一早花重金令人写的状纸、诗词诵朗而出,她的声音暗哑,带着一种凄凉的感伤,令听者心痛,让闻者心寒,更让人有种想哭的冲动。
大公主的爱女,为了追寻真爱,竟被婆家践踏至此,被夫君肆意羞辱,被宠妾诬陷、灌毒……
就在这时候,有左相府的小厮正拿着一夜传抄好的诗词、状纸四下分发,或张帖,或发出。
崔珊为了今日的事,已经谋划了一个多月,就算皇上不管不问也不可能,皇家最重颜面,她的血液还有一半是皇家的,而她更是先帝钦封的珊瑚郡主。
就算左相府失势,就算贵太嫔失宠,就算她娘已经没有了最强硬的靠山,但她,得全力以赴为自己谋划。
曾经的心思都在曹玉臻身上,而今心思都花在自己身上。
曾经听不进去翠嬷嬷的劝导,现在,她对翠嬷嬷说的话,都会用心的聆听,更会细细地琢磨。
人若自欺,人必欺之。
她如果不保护自己,只会任人欺凌。
曹玉臻见上房吵吵嚷嚷,领了一名小厮转入上房。
隔着院墙听见的,是一个女子沙哑的声音,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
熟悉,是因为他听过崔珊感染风寒嗓子沙哑的声音,就和那时候差不多,却又有些不同。
“院墙外的大爷、大叔,大婶、大嫂们,这样一个帮衬妾侍欺凌嫡妻的男子,能嫁吗?如若是你们的女儿、妹子被人欺辱至此,难道还要死守在这样无情无义,冰凉的婆家?不!我崔珊不愿意!都道自来只有夫休妻,崔珊我如今忍无可忍,被贱妾毁了嗓子,毁掉容貌,险些还被贱妾算计丢了性命。今日,我崔珊要休夫!”
休夫!
这可是当朝从未有过的事。
曹玉臻是骄傲的,即便他骨子深处是自卑,如若她休夫,将会让曹玉臻觉得受到了莫大的羞辱。
“这样宠妾灭妻的男人,我崔珊不稀罕!既然老太太、太太相中胡姨娘的精明能干,愿意让她做你们的儿媳,你们请便!但在我崔珊休夫之时,我要照着陪嫁单子,一并拿走所有的东西,一件……都不能少!否则,我就对簿公堂,闹上大理寺,就算我崔珊拼了这条性命,也要讨一个公道!”
这,是她最终拿定的主意。
他们伤她至此,她定要曹家声名狼藉。
胡香灵不是觉得,曹玉臻能得圣宠。全是因为胡香灵打点的缘故么?
那么,她崔珊就狠狠地毁去!
毁了曹玉臻的名声。撕裂他的伪善。
老太太气得浑身发抖,自古以来。只有夫休妻,何曾有过妻休夫。
二太太心下慌张,本是淡漠人,此刻赔着笑脸:“珊瑚,这事是不是闹得太大了?”
“老太太、二太太,如果你们险些被人害死了,你们还会说这样的话么?可见,没落到你们自个身上,你们都可以说得轻浅。”
她恨曹玉臻!
现在。连带着他的俊美都是一种讥讽。
就为了这个长得好看的男人,她搭进去自己的一生。
而他的心,从来没在她身上半分。
就连他对她说的甜言蜜语,也都是利用。
他说什么喜欢她吃了药粉后的热情,原是拿她当青楼女子对付。
他玩青楼女子,还要付银子。
相反的,他却从她得到各种各样的好处。
她,不会再动情了!
要是再陷下去,便是自尽!
曹玉臻走进人群。唤了声“珊瑚”。
她却并不理会,只看着一边的胡香灵,“胡姨娘刚才还声声说我是冒充的,我想一会儿就敢劳驾胡姨娘去大理寺说清楚。无色庵的静石师太、静水居士等人可都等着呢。还有昔日在杂房看守我的婆子,被你请来给我诊脉的郎中……我倒瞧瞧,到了现下关口。他们一个个是不是还能颠倒黑白,说我患的是瘟疫?”
崔珊自来都是头脑简单。
不。面前的女子不是她。
不是崔珊。
崔珊根本不会想得这么周详,步步为营。前面来闹,后面就能告到大理寺,就能闹得满城风雨。
她虽贵为郡主,此事一旦传扬出去,无论是皇家,还是官家人家的嫡出小姐们,都会同情,偏向崔珊。
曹二太太冲曹玉臻使了个眼色,曹玉臻暖声道:“珊瑚,这事是不是……”
崔珊没再看他,一眼也没看,只直直地盯着胡香灵,她倒要瞧瞧,胡香灵现下还能怎么曲解黑白。
“曹二爷,这是我一早就写好的《休夫书》,一共三份,一份送到了官媒署,一份给你,还有一份我自个留着。”她伸手一抛,将《休夫书》丢给了曹玉臻。
冷声道:“我限你们两个时辰内,将我的陪嫁东西,一件不少的送还回来。就算我崔珊,把这些东西给了宇文家的舅舅、表哥、舅妈、表嫂们,也万不会便宜了你们曹家的白眼狼!”
人群里,立有来瞧热闹的皇族男子问:“珊瑚,你刚才说的话可是当真的?”
大公主低呼一声,要是都给了这些人,他们倒是乐意了,往后崔珊可怎么过活。
崔珊微微一笑,裣衽行礼,“珊瑚的一切,都是先帝赏的,是皇上给的,我崔珊在此表态,所有嫁妆,五成上交朝廷,再拿三成分给宇文皇族里过得清苦的舅舅、表哥们,自然,是今儿出面替我珊瑚讨公道的舅舅、表哥。珊瑚在这里谢谢大家!”
许诺了好处,没有不帮忙的。
既然这些东西有可能便宜了曹家人,她为什么不还给朝廷,不送给宇文皇族。
就算拼尽全不要,她也要曹玉臻声名俱损,要胡香灵人人喊打。
有用心的人,算了算到场的皇族,这样算来,每家至少能分到二三千两银子的东西。除了老寿王府,其他各家都过得不宽裕。
所有人立时个个群情激奋,有人大声道:“宠妾灭妻,快交还嫁妆!我们表妹都要休你了,可别再不要脸,占着我们皇家财物不放……”
立时,骂什么难听话的都有。
这些人为了钱,为了得到许诺的好处,什么事做不出来。
胡香灵见现场混乱,想要溜之大吉,还没走几步,就被翠嬷嬷给发现了,强势给拽扯了回来:“胡姨娘,你将我家郡主定了个已亡名,将她送到庵堂,可是拿走了二十万两银票呢,这钱可是郡主要分送给宇文皇族的人,大伙有情有义,要帮郡主讨公道,我们郡主总得孝敬孝敬!”(未完待续。。)
747 休夫
顿时,所有人听说有二十万两的银票,个个更是欢喜。
整个曹家就算卖了,也没有这么多的银子。
珊瑚初嫁曹家,身上确实有三十万两银票,可这一年多下来,早就花得差不多了,到她去庵堂时,家里还有五万多两银票。
大公主的嬷嬷道:“四十六家店铺、十七处田庄、五座别苑,可得不少呢,刚过了年节,去年一年的收益,少说又得二十万两银子的收益。”
她是故意的,就要是引得众人来闹曹家。
这些,可都是皇族中人,虽没有功名,没有爵位,可都是姓宇文的。
二太太自称皇亲国戚,而这些人才是真正的皇亲,虽无身份,却是曹家不敢得罪的。
一位矮胖却长得福态中年妇人道:“大公主,等什么等?曹家人既敢打了嬷嬷,强抢银票、地契等物,咱们这么多人,一并抢夺回来就是,若是够数,自然放过他们,要是短缺了去,这座院子也能值不少钱,回头托了牙行贱卖成钱,分给大伙。”
又有一个约莫近三十岁的瘦高男子道:“敢欺我们皇家人,当真是他们不想好了。既然珊瑚说了要等一个时辰,我们且等着,到了时辰不交陪嫁东西,我们也不需要客气了。当日,他们是怎么抢了去,我们就怎样拿回去。”
有人瞧见人群里的曹家小厮,躲躲闪闪,指了指,大声道:“你去报官。我们已经有人去大理寺报官了。正等着大理寺来提你们曹家人呢!我们的外甥女被你们欺负至此,我们还没说。你们倒有理了。要报官的,只管去。我们不怕闹大!这光脚的可不怕穿鞋的。”
“就是!就是!听说曹大人是翰林院从五品侍读,府上的小姐是宫里的蕊美人,呵呵,要是传出这等事去,恐怕你们的脸面也挂不住。只是不知道,蕊美人能不能设法保住宠妾灭妻的曹大人,哈哈……”
大公主见着众人出主意的,献谋略的,说风凉话的。什么样的都有。
她突然明白,崔珊以利相诱,就是要众人帮忙,只有许以厚利,才能让他们一心帮忙。
大公主突然觉得,自己有些不认识崔珊了。
崔珊扶了大公主与族中几位长辈坐下,亲手递奉了茶点。
“爹娘坐下歇会儿!”
“珅舅舅喝茶,外甥女感激舅舅出面替我讨公道!早就听说珅舅舅是皇族里最讲情义的……”
众人都爱听好话。
崔珊一早就知道,这位宇文珅并无爵位。倒喜欢与江湖中人打交道,故意抬高他。又将老寿王妃请到了上座,令自己的陪嫁丫头给老寿王妃敲打双腿,小心服侍着。
曹老太太、二太太见崔珊压根不理她们。只顾着照顾宇文族里的人,一会蓄茶,一会儿递水。
大驸马则吩咐护卫、小厮四下打探。还派了小厮去各处把守着门,不是看人。而是不许人偷了贵重东西出去。
大公主冷冷地凝视着胡香灵,她倒能站得住。瞧她的肚子,似有五六个月的身孕,“胡姨娘不是该把东西给我们了么?难不成,还想私吞了去!这时辰一到,你不动手,本宫可就下令亲自动手,带着族人拿回我们自个的东西。
曹家算个什么东西,珊儿说得对,我宇文一族,人丁兴旺,岂有白白便宜了你们的份,族里日子过得清苦的亲戚也不少呢。”
胡香灵望向曹玉臻,二人彼此使着眼色。
曹玉臻明了,胡香灵是要他去搬救兵。
曹玉臻拜在傅右相门下,又有当朝重臣与他交好,要是请了傅右相说话,大公主母女指定不敢张狂。
曹玉臻咬咬牙齿,瞧着就过了大半个时辰,不能再耽搁了,点头正要离开。
翠嬷嬷也一早留意到,她的眼睛一直在两位太太、胡香灵和曹玉臻身上,又让小厮留意着管家和各房管事的动静,但凡他们有个什么动作,立马就会发现。
崔珊瞧见了想要趁人不备溜走的曹玉臻,提高嗓门唤声“曹二爷”,微微一笑,“是要去找人做帮手吗?去吧!你去告诉傅右相,你是如何宠妾灭妻,看他会不会插手此事?”
他停下脚步,仿佛从不曾认识过崔珊,“你……休要张狂!”
大公主冷声道:“是我们张狂?你们曹家欺负了人,害我女儿嗓子沙哑,容貌被毁,反说我们张狂!”
当真不要命!
与胡香灵真真是一丘之貉!
曹玉臻要出去,崔珊并没有要人拦着,反而放他出去。
今儿,江家有百花宴,说是花宴,其实是邀各家去府上赏《百花图》。
崔珊听说了,《百花图》是素妍历时一年半之久经心绘制而成。
此次不仅邀请了清流一派的颇富盛名的才子,也有皇城、鹿鸣两大书院的先生、学子,还有当朝权贵,喜欢凑热闹的请了,喜爱书画的也都请了。
以崔珊的推测,傅右相近几月与江家人倒也处得不错,只怕一早也受的邀请去江家。
曹府中,众人僵持着。
胡香灵一直没有拿出东西的意思。
那簿子上的东西,有近两成,连她也找不到,但凡是值钱的都能对上号。
她怎么也没想到,静石说坠崖身亡的崔珊居然又活了。不仅没变哑巴,还言辞犀厉。虽然毁了容,好像并无大碍。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冥冥之中,胡香灵总觉得有一双手在暗处操纵着这一切。
她设计得天衣无缝的计谋,居然就这样毁于一旦。
皇祠街里,一些四下游荡的皇族子弟只占说了崔珊要把自己的嫁妆分给众人。立时也赶了过来,陆陆续续的。曹家上房的花厅里坐满了人,一些没座儿的。高声道:“给爷搬绣杌来!”
曹二太太见人越聚越多,而此刻曹氏一族的人却没见来帮忙的。
走近胡香灵,低声道:“快把东西都还给他们吧!”
大公主冷声笑道:“她若真心想还,也不会等到这个时候。”
崔珊问:“珅舅舅,你瞧时辰到了么?”
男子看了看天色。
立即有人起哄道:“到了,到了!都过了一刻钟呢!珊瑚表妹就别耽搁了!”
少来几个人,大家就能多分一些。
大驸马不大说话,此刻道:“嬷嬷,把珊瑚的陪嫁物件都念给大伙听听。大伙一听就知道哪些是珊瑚的。”
嬷嬷应声,微眯着昏花的老眼,朗声念了起来:“三尺高官窖牡丹蝴蝶图案的花瓶一对、白瓷绘八仙汝窖瓷瓶一对……”
大大小小的瓶子就有十八对。
又有什么样的官窖碗,又有什么样的兰花瓷盘子……
俱无贵贱,都由嬷嬷念了起来。
念读之时,又有几人自院门处来,全都是些身强力壮的宇文皇族中人。
有人听得不耐烦,“是珊瑚要给我们大家的,嬷嬷也不会念得这么细。只照粗里说。”
大驸马点了一下头。
嬷嬷翻了两页,“有陪嫁的头面首饰十六套,有点翠的、攒珠的、累丝的、玛瑙的……”
又有人忙道:“明白了!明白了!”
不想听细的,意思就是。回头瞧着首饰就拿,这是崔珊的东西。
嬷嬷又道:“还有上好的宫绸、贡缎、各式颜色的皆有,统过得有一百二十匹。”
还不等嬷嬷说完。已经有几个心急地站起身,“大家各处找找。我带几个人去库房,许能从那儿找到珊瑚表妹的嫁妆。珊瑚表妹,你早前可说了,是给我们大伙当给你讨公道的酬谢!”
崔珊知道,这一番闹腾,定会让曹家大伤元气。她崔珊可不是任人欺负的。暖声应道:“表哥说得是,衣料、首饰、摆件这些,你们瞧着喜欢的,只管拿去。田庄、铺子、别苑这些,我得留下!回头归整好了,上交朝廷。”
有人大喊一声,“走,找我们自己的东西去!”
一回头,成他们的了。
这等闹腾,给打家劫舍一样,偏崔珊又占了几分理,给足了时间,让他们交出来,是他贪婪不交。
胡香灵此刻慌了神,她没想崔珊敢如此行事。
好久,大公主母女不再猖狂了。
大公主顿时双眼熠熠闪光。
有人却没走,而是歪头审视着上房,指着偏厅里的摆件花瓶,大声道:“那瓶子是表妹的嫁妆,走,拿瓶子去!”
话未落,已经有人抢先奔进了偏厅,更有人冲进了内室。
老太太屋里的大丫头拦在路上。
男子冷声道:“滚开!这是我们皇家的东西,我们只拿自个儿的!”伸手扯开大丫头,几个人进了内室、偏厅,一时间,搬东西的搬东西,翻寻物件的更将内室弄了个一片凌乱。
老太太气得一张脸色煞白。
二太太微微笑了一下,“珊瑚!”
“二太太已经瞧见了,我不是你们曹家妇,我已休了曹玉臻!”她伸手指了指胡香灵,“曹二奶奶,我该去拿自个的东西,是你领我们去你屋里拿呢,还是我自己去寻?”
一边又有坐陪的妇人,“哪有这么费事,留几个人盯着老的,你们带人去她屋里搜,这些东西,总得搜出来才是。”
老太太颤着声儿,“强盗!强盗……”
大驸马厉喝“大胆”,敛住怒容,“只许曹家欺我女儿,难道我们就不能讨回公道!敢骂皇族子弟是强盗,可见你们曹家其心可诛!”
皇族子弟是强盗,那平民百姓是什么?
大公主今儿领来的都是宇文一族的无业子弟,整日里靠着族里的接济度日,最喜欢干这种事。(未完待续。。)
748 追讨
这才吸引了年轻的男子、太太、奶奶们纷纷上门,一部分是瞧热闹,或趁火打劫;一部分人则是纯粹为了得好处来;还有一部分人唯恐天下不乱,就是来添柴加火的。
大公主站起身,使了眼神,立有两名护卫过来,持着胡香灵往她住的院子去。
翠嬷嬷道:“郡主陪大驸马在这儿歇着,老奴去帮大公主一把。”
大公主领了自家府里的小厮、婆子,一股风似地进了胡香灵住的院子,立时在翠嬷嬷的指挥下,翻箱倒柜起来,寻着箱子,就装上值钱的,什么值钱放什么,也不用细瞧到底是不是自家的东西,只管往箱子里放。
正搁放着呢,进来两名年轻男子,约莫二十岁上下,瞧着像是兄弟,二人抬了箱子就走。
翠嬷嬷惊道:“这……这是我家郡主的……”
“郡主表妹说了,她只要田庄、铺子和别苑,旁的都送给族人!”
大公主一阵无语,道:“罢了,罢了,只管搜我们要的东西。”
胡香灵如在梦里,她竟被崔珊给算计了一把。
瞧这情形,曹家此次会倾家荡产,那么多人,越来越多,最初只二三十人,现下只怕有五六十人了,各院各房都在寻找东西,许是是各屋都要被搬空了。
大公主正坐着,外面又进来两名小厮,身后跟着一袭锦袍的少年,瞧着眼熟,连她也不知道是族里什么人。也来凑热闹了。
锦袍男子抱了抱拳,“大姑母。麻烦让让,我瞧着这椅子不错。表姐的嫁妆里不是有紫檀木的家具么,这个定是了。我要这个!”
大公主讷然起身,刚一起来,锦袍男子令小厮搬了椅子就走。
胡香灵气得脸色俱变,她是狠,可崔珊行事更绝!压抑那么久的大小姐霸道终于暴露出来,竟窜掇着宇文皇族的子弟来打劫,但凡有些好的,都被众人挑了。
她是绝计不会说出那些东西搁哪儿了。可翠嬷嬷抓了春燕,春燕挨了打,可不是昔日的翠嬷嬷,一个字不说,到底经不住,说了搁放之处。
翠嬷嬷与婆子翻出胡香灵的衣衫,终于在衣厨里寻到了一个盒子,昔日的那本《珊瑚郡主陪嫁簿》没了,却有一沓子地契、房契。
翠嬷嬷拿在手里。数了又数,轻声道:“大公主,少了五张!”
大公主道:“三十万两的银票呢?”
翠嬷嬷摇头。
大公主道:“找不到银票,就把胡姨娘卖入青楼卖身抵债!”
胡香灵脱口而出。“我乃官家太太,谁敢?”
“哟,已经记入族谱。成了正妻了么?要是没入族谱,按我朝规矩。姨娘是能转卖的。”看了看胡香灵的大肚子,“等你生下孩子。一旦满月就可以卖几两银子,离我们想要的三十万两银票相差甚远?差缺的田庄、店铺,恐怕得用曹家这座府邸来抵债了。”
大公主扭头对身后的婆子唤了声:“管大奶奶,你说这样不违矩吧?”
这不是大公主府的婆子么?
大公主得意洋洋地道:“胡姨娘,忘了介绍一下,这两位,是我们今儿请来见证的中人,是全皇城数一数二大牙行的掌事娘子。”
请了全城著名的牙行做见证,就是要让众人看,这理亏的是曹府,而大公主更有备而来。
自来只有夫休妻,素无妻休夫,此事一传出去,曹玉臻丢尽了颜面。
翠嬷嬷恭恭敬敬地将盒子递上,“请二位掌事奶奶帮忙清点。”
一人抱着盒子,一人轻声道:“还是去上房花厅吧,也好对照一下,到底少了什么物件。布匹、摆件、首饰都给了皇族子弟,这田庄、铺子和五处别苑还是核对的。”
小东西不计,大物件记下了。
大公主的嬷嬷又抱了两个妆盒来,大公主接过,看了一眼,竟是满满的两盒首饰,值钱的,寻常的,全都在这儿了。
翠嬷嬷回过神来,几步走近胡香灵,将她头上贵重的物件摘了下来,“胡家是何等门第,连嫁妆都是银裹铁的,哪来这样贵重的,一瞧就是我家郡主的陪嫁!”
胡香灵挣扎着:“强盗!强盗!”
强中自有强中手,她虽狠毒,可崔珊行事更是张狂无惮。这一次大公主母女占尽了道理,自不畏惧。
曹玉臻为什么还不回来?
他去哪儿了?
大公主正待出门,有几人迎了过来,有妇人、有爷们,多是夫妻二人,欠身道:“大公主寻着东西了?”
大公主轻叹一声,“少了好几样呢。”面露忧色。
几人已经打听好了,知晓这里是胡香灵住的院子,想着这里值钱的东西,一直盯着呢,只等大公主出来就进去。
一行**人,顿时冲进院子,拿着箱子,见着值钱的就拿,再进入内室,看到好东西,一个个双眼发亮,连带着把好听的衣裳也收拢拿走。直接用袍子当包袱布使,你拿几件,我取几件,忙得好不热闹。
一个个倒不似在别人家,反像是要逃难的百姓,赶紧收拾东西好离开。
有两个妇人瞧中一件霞影缎子春裳,还抢夺了起来,两人撕来扯去,竟从中撕烂了。
“吱——”的一声,仿佛撕裂了胡香灵的心。
她是胆大,可遇上崔珊的反击,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崔珊早就算计好了,而她还正为算计得逞沾沾自喜着。
是她大意了,竟没核实崔珊的死。
早知如此,那日她就该给崔珊一剑,夺了她的性命,哪里还会有生出此等事来。
皇祠街族里游手好闲的子弟不少。又有得了风声来曹府的,在各房、各处转了一圈。但凡能值点钱的,都拿了去。只说是崔珊的嫁妆。
好好的曹府,更是被五六十个翻腾得不成样子。
曹府的小厮、护院本想动手,怎耐这些都是皇族子弟,虽无爵位,就那个姓氏就能压人。
要是招惹了皇族众怒,他们蹲大牢事小,一个不好,就能弄丢性命。
上房花厅上,从大牙行请来的掌事奶奶正在照着陪嫁簿子核对田庄、店铺。
半个时辰后。管姓掌事奶奶轻声道:“确实少了两处田庄,又少了两家店铺和一家别苑。”
大驸马扫视着这座府邸,“这座府邸能抵得过么?”
“两处田庄共计六百亩都是皇城郊外三里以内的,价值三万两银子;两家店铺是好地段的,照着皇城的行情,得值三万两银子;有座三进的院子,少说也得一万五千两银子;加上去岁一年各处的收益,约莫十五万两;又有不见的三十万两银子;统共五十二万五千两银子,而这座府邸最多能值三万两银子……”
崔珊站起身。吐了口气,“这个好说,曹府上下卖身抵债,什么时候还清了。什么时候恢复自由身。”
老太太见有人闯进自己的内室,掀翻了亡夫的灵位,还翻了乱七八糟。屋里好看的、值钱的摆件全都没有了,一时气血涌心。当场就昏死过去。
二太太此刻,更是惊恐不安。任她素日如何淡漠,此刻也被这样的事给惊住了。
都道皇家中人霸道强势,即便是失宠的大公主,一旦发威,同样势不可挡,不过半日工夫,就让曹家上下立马变了个模样。
二太太厉声对胡香灵道:“你这个祸水!扫把星!孽障,你把那些东西藏哪儿了?快说,都藏哪儿了?”
要是连曹家的祖屋都保不住,曹家上下一个个当真只有睡外面去了,难不成要做乞丐。
大公主道:“给你一日时间,把两处田庄、两处店铺和那座三进的院子地契、房契还回来,为示公允,你们可找管家大牙行的大掌事或大掌事太太出面,免得有人说我们大公主府咄咄逼人……”
崔珊微微一笑,这是痛快,此次一番打劫,曹府元气大伤,连她嫁入前的景象都没有。“二太太,胡香灵偏疼娘家兄长,怕是偷偷儿地给了他们。这么多的田庄、铺子,少了几处,也没人知道,只可惜……不是你的,永远也不是你的。”
她一扭头,厉声道:“来人,去城南平安里东字三号、西字十五号别苑,告诉曹家大房、三房,给他们一日时间搬出去。再派护卫盯着,只许他们带走自己的换洗衣衫、首饰佩件,其余的东西,一件也不许带走。”
那两处院子,原是她给曹家两房人住的。
原是说过,待她生下儿子,就把房契给他们两房。
可她没有儿子,也幸好没有给曹家生下子嗣,这一次下手才能如此干净俐落。
“珊瑚……你至于做得这么狠绝么?”
“我狠绝?最没资格与我谈论这二字的便是曹家人!”她咄咄逼人,没有半人惧意,“早前我敬你,并不是怕你,而是给曹二爷几分薄面,既然他无情,休怪我无义。如今,我与他再不是夫妻,你们于我就是外人,我何苦要顾忌你们的颜面!今日我崔珊所做的一切,都是被你们逼的!”
以前,她不会这样直视曹二太太的眼睛,现在她直视了,还狠决而强势。
曹二太太一直就知道,崔珊最是霸道,一直在忍,一朝发作,却不是他们曹家可以承受得了的。
她走了,扶着大公主,离了府门。
“别想着逃走!哼!就算天涯海角,我也要把你们抓回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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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9 设法
她知道他们无法逃走,今日的曹家,没有富足的家财,更没有得力的亲友相助。
曹玉臻最倚重的是傅右相。
人去了一个多时辰,也没见他回来。
就如崔珊猜测的那样,他寻不到傅右相。
小人常凄凄,君子坦荡荡。
曹玉臻认识的这些人,都是自私之人,比如翰林院的侍读学士岳大人,便是个有利聚一处,无利各西东的人物。
傅右相帮不了他,就没人可以帮他。
此刻,秦京正陪着曹玉臻,想方设法想进江家寻傅右相,可他们二人,原不在江家邀请的亲友之列。
秦京夺了张昌兴的意中人岳如是,而曹玉臻与江家几位老爷、爷也素无交情,早前与江书麒原也几分交情,可后来早就断了。
秦京道:“你怎么干出宠妾灭妻的事。如今这事传得满城风雨,连许多街道墙上都贴有写珊瑚郡主的诗词、诉状……”
曹玉臻一出门就听到百姓们议论纷纷,原本不被世人关注的大公主母女,突然间又成了众人议论的焦点。
“珊瑚……怎么突然间像变了一个人,她怎么会想到这一招,这……”
秦京也觉得,突然间的袭击,步步为营,考量周详,不是一个寻常女子能够想到的,“你……到底得罪了什么人?她背后一定有人襄助,否则哪有这么巧的事?”
曹玉臻忙乎了大半日,也没能顺遂进入江家。
直至过了午后,才终于等到了出府的傅右相。
二人迫不及待的迎了过去。抱拳道:“老师。”
傅右相见二人神态焦急,“出了甚事?”
秦京道:“右相大人。曹兄家里出了点事,没想珊瑚郡主没死。今儿带着皇族子弟闹上门了,正要休掉曹兄……”
傅右相道:“先去六福楼。”
一路上,曹玉臻都在想如何说辞,最好能让傅右相动恻隐之心帮衬自己一把。
傅右相下了轿,要了六福楼二楼的雅间。
轻声叹道:“与你们说件奇事!你们想不到吧,岭雪居士竟然是左肩王妃,她用了一年半的时间绘了《百花图》,真是厉害呀!不愧是朱武先生最得意的弟子,百花图。春、夏、秋、冬四季皆有,今儿赏图时,已经有人出了天价,纹银一百万两,一百万两啊……”
秦京面露惊愕。
一百万两的字画,当真是世间少有。
曹玉臻却一早就知道了素妍的身份。
江素妍身负才华,不是伪装,是确有其才。
她是当世奇女子!
傅右相又道:“更惊奇的还在晌午时分,牡丹、玫瑰图居然吸引了十几蝴蝶而至。这还是正月呢,居然就有蝴蝶了,你们说,这不是奇闻吗?”
正说着时。隔壁雅间里就传出几个男子的声音。
一个深沉的声音道:“听说,左肩王妃原是百花诞出生,出生之时。江家后花园里本已开过的梅花突然又开了,荷花池里竟然开了一株亭亭玉立的白莲。”
一个尖锐之音:“有这等事?”
深沉音的男子道:“这许多年来。江家人一直不敢说,生怕有人将自家爱女视若妖孽。可如今证实,不是妖孽,乃是神女转世。你们是没瞧见她绘的《百花图》,让人震撼啊,兰花俏丽,莲花亭亭玉植……”
另一个语调柔缓的道:“我还听说一件事奇事,几年前,镇国大长公主苦于膝下无子,想为神武候纳妾,这时候尚未出阁的左肩王妃托九公主捎了句话,说镇国大长公主命中有三子,让她耐心等候……”
尖锐音道:“真的假的?”
深沉音道:“我也听说过此事。去岁九月,六公主诞下嫡长子,特意封了百金作为玉口金言的酬谢。就今儿早上,又亲自送了百金过去,再作感谢!”
又有人神秘兮兮地道:“我还与你们说件奇事。”
众人侧耳聆听。
神秘兮兮地人道:“去岁十一月初,珊瑚郡主被翰林院曹侍读的小妾胡氏算计,险些丢了性命。次日晚上,左肩王妃就做了个恶梦,梦见珊瑚郡主被人灌毒药、毁容貌,还以珊瑚郡主染疫身亡为丢到了郊外无色庵里。珊瑚郡主醒来后,瞧见自己容貌尽毁,当场就几近疯狂,后来突然有左肩王妃陪嫁庄子上的婆子寻来,这才搭救了她……”
尖锐音问:“这人是谁?”
“我认得他。是大理寺的吏目。”深沉音问,“听说这案子闹到大理寺了?”
“正是,今儿白大人着我记录,是听大公主府里的大管家,又有无色庵的师太、居士等口供所述!就连静心居士也说,当时听闻左肩王妃因为一场恶梦便要寻人,深感好笑,可后来还真在庵中寻到了没了半条命的珊瑚郡主,接到庄子上调养了数日,又从太医院花重金买了玉颜复肌膏,这才一日日康复起来……”
傅右相听明白曹玉臻寻自己的缘故,“你不该是为了隔壁诸人议论之事来寻我的?”
曹玉臻一直想不明白,这其间到底是何缘故,没想却有此节。
秦京一脸惊色,“这件事和左肩王妃扯上关系了?”
傅右相现在还在想昔日送画给素妍的事,素妍没有多想,反而容恕了傅宜心。素妍可不是一个爱管闲事的人,既然插手救了珊瑚郡主,或许就不会中途撒手不管。
因一个梦,就出手助人,当真是闻所未闻,但听众人说来,又不像是假的。
还在正月里,不就有了十几只蝴蝶穿梭在百花图上,又有什么不能信的。
傅右相冷声厉喝:“宠妾灭妻,你不好好反思。倒寻我帮忙。我若帮了,还有没有天理?”他倏地起身。拂袖而去,连茶水都未饮上一口。
秦京一脸同情地看着曹玉臻。“妻室就是妻室,你是知道的,我岳父、岳母和我娘子,最忌恨的便是妻妾间没了尊卑、失了体统……”
早前还想帮一把,这会儿听隔壁一说,再不能帮。
难怪瞧着古怪,这事的背后竟是左肩王妃。
她若想助的人,就一定会助。
只怕,珊瑚郡主也是仗着这一点。才敢如此猖狂。
秦京伸手轻拍着他的肩,“曹兄,你不该瞒我。清官难断家务事,我瞧着,你还是与珊瑚郡主赔罪认错。”
也走了!
静寂的雅室里只余下曹玉臻。
隔壁房间里神乎其神的议论还在继续。
深沉音道:“我听闻,但凡能近左肩王妃者,便能化险为夷,沾上祥瑞之气。珊瑚郡主便是如此,本是要死的人了。竟入了左肩王妃的梦境,得以搭救,度过一劫!”
有人一脸愕然,“真有这等事?”
曹玉臻不敢久坐。付了茶钱回家。
然,曹府里一片阴云惨淡。
老太太、二太太已经哭作了一团。
胡香灵挺着大肚跪在花厅中央。
“你这个祸水,都是因为你。我们曹家才招来这等大祸!你把那五处东西弄哪儿去了?倒是拿出来呀!”
胡香灵深深一叩,仰头道:“祖母。我都给相公了。相公能做翰林院的从五品侍读,全都是打点关系换来的。右相大人许诺了,要升相公做正四品的侍读学士……”
虽没明说,可这话的意思就是,那五处东西都给了傅右相。
曹玉臻已经进来,厉喝一声:“住嘴!”看着一片狼藉的屋子,还有一个个如霜打般的下人丫头们,“你哪里给我五处,我可只得了一处田庄又两处店铺的官契。另一处田庄和别苑去哪了?”
胡祥志,胡香灵的同胞哥哥。他总说,想搬出府里另住,却又苦于没钱在皇城置备一处院子。她心想:反正崔珊已经死了,这些东西都是他们的。她就做回主,帮衬自家哥哥一把。
谁能想到,崔珊非但没死,一场大劫后竟活了过来。
崔珊没死,曹家会有大难,胡香灵更是自身难保。
胡香灵对崔珊所做的一切传扬出去,胡香灵就变成了恶妇、毒妇。
老太太握着拐杖,直将拐杖击得地板直响,“你这个孽障,倒是说啊!瞧能不能把东西都要回来,若拿不回来,连这祖宅老屋都要被人拿走了,你想害我们一家大小都睡大街当乞丐么?”
胡香灵垂着头,另一处田庄给了她娘家哥哥。
她只有一个想法,让他们的日子过得更好些。
曹玉臻觉得这事很头疼,给了傅家的东西,如今再想讨回来,只怕不易。
也只能让胡香灵去胡家讨要了。
他低声问:“我待你这么好,你可不能给我惹麻烦。你知道么?崔珊为什么死而复生,是左肩王妃做了个恶梦,梦里和崔珊所遇一模一样,醒来后就派了人寻人……”
胡香灵瞪大杏仁眼,不可思议地道:“江素妍!”
曹玉臻道:“你不是说,她与你有交情么?你去求求她,她对崔珊有救命之恩,崔珊许能听她的。”
这也太奇怪了,做的梦竟和真的一样。
二太太厉声道:“大公主带着皇族子弟,把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拿走了,还有大库房里的绸缎、摆件,也一扫而空。还不让她把别苑、田庄都给拿回来,回头还不了大公主,我们家可如何是好?”
曹玉臻一脸情深地扶起胡香灵,他知道,这个时候若是互相抱怨,只会伤了彼此的心。况且,这个结还得靠胡香灵去解,“你先回胡家试试,求你哥哥把东西还回来。这原是大公主府的,要是不还,只怕大公主也会夺回去!”
重要的是,两家大牙行都备了案,知道这两处产业原是崔珊的。
胡香灵点了点头,“我这就回胡家。”(未完待续。。)
750 渣女灾星(上月粉红140枚+3K)
曾经以为,她的兄嫂好歹会念她几分好,没想一听说她是来讨别苑房契、田庄地契的,二人立马都板起了脸。
胡三奶奶冷声笑道:“真真是天大的笑话,难道送出门的东西,还有讨回去的!昔日是谁说,可怜我们这房人日子过得紧巴,要把东西给了我们。”
又不是他们讨来的,是胡香灵自愿给他们的。到了手的东西,哪能再拿出去的。
胡三奶奶早就想搬出府去另住,她原是庶女,嫁妆单薄,他们夫妇也攒不出多余的银钱来另置院子。继母便巴不得将她们给赶出去,正好留了府邸出来给她的儿子住。
胡三爷原是欢喜的,这会子也不高兴,“你自个惹出了祸事,便要我们来担。你出阁那会儿,我们也是想了法子给你备嫁妆的,可把我们所有的积蓄都贴进去了呢。”
一句话,他们是不会拿出来了。
胡香灵说了一阵软话,胡三爷听得烦了,直接说了句“送客”。
胡香灵挺着大肚,出了胡府,抬头就看到气派辉煌的文忠候府。
江家是越来越好的,可胡家几十年就没扬眉吐气过。
她上了家轿,想着再去左肩王府。
使了几钱零碎银子赏给门丁。
门丁欢喜地跑去通禀。
胡香灵急得来回踱步,双手合十,早在心里念了上百个“阿弥陀佛”,就是不见有人过来。
门丁近了琴瑟堂,按照规矩。要给外院的小厮说,再由小厮通报内院守门的丫头(白茱或田荷)。再由她们报给近身服侍的大丫头传话。
偏田荷得了话,跑去找青嬷嬷。
她也是听院里的丫头们说过。素妍九岁时,险些被这胡姨娘给害死,说这胡姨娘心眼多,如何算计曹侍读,嫁到了曹府等等。
就连珊瑚郡主被毒哑、毁容,也都是胡姨娘做的。
青嬷嬷愣了一下:“什么时候了,她倒有脸求见,不理她!”
今儿是正月十五,上元佳节。
宇文琰午后从宫里回来。两个人就腻在一处,先是逗着孩子玩,又一处吃了粥点。
今儿才像过年节的样子,素妍又赏了各房下人一些铜钱,大家心情好,当值的也个个尽心。
胡香灵等了大半个时辰,没见到动静,又使了零碎银子,请门丁帮忙通传。
青嬷嬷有些烦了。领了田荷出来。
胡香灵快走几步“青嬷嬷。”
青嬷嬷看着面露焦虑的胡香灵,“胡姨娘干出宠妾灭妻之事,你这样女子不配见到我家王妃。你也不必再使门丁们来传话。”
她冷声说话,调头进了府门。
胡香灵微愣。现下能帮她的只得素妍了,双膝一软:“请嬷嬷与王妃通禀一声。她的大恩大德我胡香灵做牛做马定会回报!”
青嬷嬷并未回话,只低头进了二门。
田荷停留片刻。想到门丁传了两回话,厉声问:“你们两个是不是得了她的银子?”
门丁连连摇头。
田荷道:“你们还不知道呢?这位胡姨娘如今可是皇城最晦气的人物。谁近了她,要倒大霉。最是与我家王妃犯冲的人物。我家王妃赏的钱。是沾的祥瑞。她的赏钱,你们也敢得。今儿得一两,明儿便是十两的霉晦。你们也不怕出门不顺,我可听说,招惹上她,重则丢了性命,轻则生场恶疾……瞧着你们也是有父母家人的,贪点小便宜,莫累了家人。”
门丁都只十六七岁的年纪,听田荷尔蒙说得有鼻有眼,再不敢要。
待田荷一走,立马掏了零碎银子,一把塞还给胡香灵:“你还是别在这儿呆着,快走吧!”
二门处,传来田荷的声音,“用水冲冲地,记住了水得用柚叶泡过。”
柚叶泡过可驱邪,驱赶霉运。
胡香灵气得想骂,可今儿,她是来求人的,瞧这样子,自己见不到素妍了。她身边的婆子、丫头,压根就不愿通禀。
田荷原是记恨胡香灵一阵胡诌,没想胡香灵不甘心,不在大门候着,改去偏门了。
偏有门丁当值完毕,去寻交好的小厮玩耍,见她在外面,便将田荷的话添油加醋地说了。
这小厮也不敢收,立马还了零碎银子。
也摘了柚叶泡水冲洗偏门,生怕沾上了霉气。
如今一年刚开始,这一霉可得一年呢。
大门、偏门不成,又改去王府西门。
话罢话,就变了模样,几个人说到了后来,就是“咦!那不是皇城第一的灾星么?”
门丁面露好奇。
说话的婆子道:“听说她的东西谁得了谁倒霉,就是她呆的地方,一定要用艾叶泡水冲洗了,才能赶走霉运!曹府的胡姨娘出生不久就克死了母亲,还有乱宅恶运,更能让冲撞得人得些邪病……”
胡香灵没想,自己不过等了一个多时辰,反成了皇城第一的灾星、扫把星、晦气东西……
再到后面,居然有人说她是“灾魔转世”,没气得她跺脚跳起来。
“听说,她八岁那年,赏了一个乞丐吃馒头,结果那乞丐立时就被咽死了。”
左肩王府的下人们没事,越传越离谱。
又有人道,“我还听说,她偷偷绣了帕子卖给青楼女子,是百媚楼一个叫媚丽的,不想就用帕子擦了一回嘴,也立时死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句,越发变得离奇恐怖起来。
“我还听说,她十二岁那年,给一讨饭的婆子赏了一纹钱,那纹钱就沾了邪气,三四个强壮讨饭汉,硬是为了一纹钱把婆子给打死了。”
总之。在天色将暮前,胡香灵成了各看守门上。门丁们眼里的灾魔、扫把星,个个都不愿与她说话。更别说得了赏钱。
早前得了赏的门丁,一个个熬了柚子水,洗澡的、洗手的,仿佛要挫出一层皮来,生怕沾了晦气。
胡香灵见各处门上的门丁都不欢喜,又有负责管门丁的管事,也不许他们与胡香灵说话,这一圈下来,连管家都听说她是皇城第一的灾星。
琴瑟堂内。宇文琰正陪素妍用晚膳。
“待近二更时分,我带你去南市瞧灯会,每年上元佳节,那里的灯会最是热闹。”
“好!”她粲然一笑,犹似当年一般的明媚姣好。
宇文琰的面庞线条柔和,多了三分女子的俏美,却又有几分男子的骄傲,惯常的雍容淡笑让他显得高贵沉稳,机智内敛。
素妍低声道:“今儿。允你穿白色衣服,只是……可不许招惹旁人。我也穿上回新做的雪蚕绡衣,正好配了你的白衣。”
他曾说过,最喜欢的是白色。
在素妍于某个月夜无意间说的那句“这身衣服真好看”前。他穿的白色蟠龙袍,白色的底色,上面绣着银的蟠龙。
后来。他方换成了蓝黑底加白蟠龙袍。
许久没穿白衣,反习惯了穿蓝黑色的。
白芷、青嬷嬷等留下来守屋子。乳母更得照顾尚在襁褓中的大公子。
素妍换了件素白色雪蚕纱绡衣,百褶仙女长裙。披了同样银白色的披风,用一根长长的蝶恋花银钗,两头又有绣银丝线的白绡丝带,将乌发绾起,再不用别的发饰,眉心贴了一朵海棠状的银钿,晶晶闪亮,耀人眼目,抹了属于她气息的海棠香雪膏。看来清爽怡人,既不招摇,也不过于寒素,反而有种飘然若仙之感。
白莺一早备了马车,分了主仆各乘一辆,领了几名护卫往南市灯会而去。
在僻静处下了马车,夫妻二并肩而行。
紫鹊低头跟在后面,时不时望着面前的男女发呆,“王爷和我们王妃真是太般配,你瞧,这里的人那么多,没有一个能像他们这样般配的。”
不知为何,素妍总觉得后背发凉,仿佛有一双眼睛正虎视眈眈地望着自己。
蓦然回首,看到的却是在灯火下移动的人流,南去的、北来的,将偌大的南市映衬得繁华无双。
灯市里,早已摆下了长长的猜灯谜游戏,道路两侧挂着各式各样的灯,有的或绘着美人,有的做成水果状,还有的如鲜花,千姿百态。
宇文琰笑问素妍:“喜欢哪盏?回头我猜了灯谜送你。”
素妍最喜沉寂,许是因她嫁人生子,江舜诚与朱武至今才道出她是岭雪居士的事实。
一时间,成为皇城又一件令人议论的大事。
素妍寻觅了一遍,目光就锁上在一盏精致、漂亮的八面跑马灯上,式样好,更重要的是每一面都绘着蝴蝶,转动之时,仿佛有万千蝴蝶翩飞。
宇文琰笑道:“好!好!为夫给你赢来。”
拉着素妍往八面跑马灯去,看了眼上面挂着灯谜,但见上面写着“外面是绿的,吃进去是红的,吐出来是黑的。”
宇文琰朗声大笑,“这也太简单了!”
就在他说话之际,有人脱口而出,“西瓜!”
他扭头望去,却见身边站着一个身高六尺,长得高挑、清瘦的男子,一张瓜子脸,浓眉桃花眼,身后跟着两名彪形大汉。
宇文琰高声道:“店家,这个也太简单,换一个,再来比过。”
男子双身负后,微微一笑,露面左颊上的酒窝。
都道中原之地,人杰地灵,没想这皇城之内,竟如神仙般的人物,这一袭白蟠龙袍的男子相貌不俗。
在他的身侧,站着一个身高五尺的女子,体态轻盈,玲珑有致,正暖气道:“灯市自有灯市的规矩,既然人家抢答了,自是别人的。”
有些漫不经心,仿佛并不在意这盏八面跑马灯。
“本是我先想出来的!”宇文琰不服输地道。(未完待续。。)
751 上元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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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只看着宇文琰,抱拳道:“在下萧天,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宇文琰扬了扬头,不想回答。
男子道:“见令夫人喜爱此灯,在下愿意恭手相让!”
“谁要你让?”宇文琰一脸不屑,“我也能猜出更多来,你信是不信,就以这里的灯为傲,一刻钟为限,看我们谁猜出的更多。”
她一直站在宇文琰的身后,这会见宇文琰与人争起高低来,素妍轻唤一声“你呀!”方走出他的身后,华灯映照下,萧天方才瞧见,躲在这相貌俊美男子背后的女子,竟是个如同仙子般的人物,眉目如画,胖一分显得太胖,瘦一分又少了风韵。
宇文琰高声道:“你比不比了?”
萧天应道:“在下愿意奉陪。”
素妍无奈地摇头。
白莺低声道:“王爷最会猜灯谜,我们且瞧着。”
紫鹊去买了三样零嘴,糖栗子、瓜子、烤番薯。
素妍挑了糖栗子吃,慢悠悠地剥着壳,看宇文琰孩子气地与人斗猜灯谜,他倒聪明,遇上难猜的便跳过猜别的。
刚猜了四盏灯,眼瞧着就要分出胜负,从护城河方向传来一个妇人急切的求救声:“我的孩子!我的孩子被挤到河里了,快救救我的孩子!宝儿呀!宝儿……”
素妍转身就往骚动的方向奔去,白莺与紫鹊追了过来,只见素妍张开双臂。轻盈如云,腾空而起。立于其间的桥头,借着两岸的灯光。能瞧见一个五六岁的孩子正在河里扑腾着,她一个转身,踏波而行,一个倒立,伸手搅碎一河的灯光、月光,从河里捞出一孩子,托在手里。
整个人群顿时静寂无声,都看着这从天而至的白衣女子,这样的容貌。这样的风姿,还有这样的身手,流畅如水,几乎是一气呵成。
在遥远的六福楼分店楼上,有人正目不转睛地看着那抹倩影。
脑海里,又掠过当年在渔口码头与她重逢的点滴,打动他心的,正是她绝世的轻功,她的剑法、武功稀松平常。唯独轻功却练得极好。
素妍放下受了惊吓的孩子,暖声对妇人道:“他没事了。”
话落,她转身离去。
在妇人还来不及道谢时,她已经消失在滚滚人海。重新回到了猜灯谜的地方。
却没有了宇文琰的身影,正暗讷闷,宇文琰伸手握住她的手。“你去哪儿了?”
不待素妍回答,快嘴了紫鹊如在梦中。“王妃好厉害,刚才救了个落水的孩子。”
宇文琰审视着。她衣裙的前面已经湿了大片,半带怨责地道:“小心身子才是,还没康复呢。”
不就是生了个孩子,早在月子时就恢复了。
宇文琰道:“南市今夜要放烟火,最好看了,我在六福楼订了雅间,正好去那儿瞧烟火。喏,这是我赢的八面跑马灯,那人输了我一盏,他也被那盏最难猜给难住了,在他多想的片刻,我又猜一盏。”
素妍吃吃笑子起来,一脸宠溺。
宇文琰对丫头道:“那几盏都是我的,你们带回去赏给丫头们。”
白莺、紫鹊应声,欠身取了灯笼,一人提着好几盏,跟着宇文琰上了六福楼。
看着远去的倩影,萧天怅然若失,问身后的护卫:“可查出来,这女子是什么人?”
“主子!”来人轻唤一声,“瞧这模样,她已经有夫婿了。”
“但凡我萧天看上的,只能是我的。世间最好的,只能是我的。”他顿了一下,“走,跟过去瞧瞧。”
几人进了六福楼,挑了能赏景的雅间,正要坐下,便有相熟的护卫过来叩门。
宇文琰有些意思,这人他认得,是新皇身边的四品带剑护卫钟一鸣。“钟护卫……”
“王爷,皇上和华嫔在隔壁,邀你们过去同饮。”
这样的夜,灯火阑珊,繁华璀璨,地上的灯,天上的月,相映一体。
素妍与宇文琰同着一袭白衣;新皇与华嫔也着了一袭的玄衣。
在夜里如同黑色的玄,和如同白雪的白,形成了鲜明的比对,抢人眼目。
新皇从未想过,当一袭素白冰蚕纱衣的素妍出现在面前时,给他一种太过熟悉的记忆,就像她天生就是这样的圣洁。
宇文琰抱拳欲行礼,他抬手道:“如今在外面,免了俗礼!”
“是!”宇文琰拉着素妍的手,笑盈盈地审视着新皇。
新皇和华嫔也穿了一样颜色的,看来,在新皇的心里,华嫔才是最受宠爱的那个。
彼此坐在案前,吃着糕点,女人们品茶,男人们喝酒。
新皇时不时望向素妍,他想忽视她的存在,偏偏很难忽视,数月不见,做了母亲的她,散发出一种成熟女人的韵味,令人回味无穷。
就似,有一盘美味的水果摆在眼前,偏是你最喜爱的,你很难控制不去一尝。
这种欲得却不能得,这种想尝却不能尝的滋味,最令人难忘。
华嫔带着探究地道:“听闻王妃花了一年多的时间绘了《百花图》,真真如御花园的花儿一样鲜艳夺目,百媚千娇呢。”
素妍道:“华嫔娘娘谬赞,愧不敢当。我只是觉得,女人如花,花如女人,有的如牡丹国色天香,有的如芍药雍荣富贵,各有其美。”
华嫔到底年轻,今儿出宫,又听人议论了一些关于素妍的事。“听说你是玉口金言,说六公主能连得儿子,如今就……”她突然止住了话。新皇最不喜就是好奇的女人,化成她最灿烂的笑。
素妍道:“有些流言不可信。”
轻浅的。不以为然地。
她移眸望着窗外,“砰”的一声。一颗烟花冲上夜空,绚丽了半边天,她伸手扯了一下宇文琰,“千一,快开始了呢!”
几人齐齐望着窗外,天空中升起了一朵又一又朵的烟花,那颗消,这颗升,如夜空里绽放出最美的夜色牡丹。不,任何一种花,都难与这烟花相比。
她的眸光,熠熠生辉,她将头一歪,依在宇文琰的怀里,这样的欢喜,眸光流转,笑着:“明年灯会。你还陪我来看烟花。小时候,我只在家里父亲过寿时看过两回。这里的烟花,还是我第一次瞧呢。”
宇文琰将手揽在她的腰上,面含笑容。那是一个沉陷在爱河里男子最深的痴恋与温柔,“好,明年我还陪你来。”
素妍呢喃沉吟。“用三世烟火,换你一世真情。”
声音太低。宇文琰问:“你说什么?”
“这是郑晗告诉我的一句话,她最是个洒脱自在的。”顿了一下。柔声道,“三世烟火,并不是真的烟火,而是说人生的富贵荣华、权势名利都如这烟火一样,绚丽夺目,却只是一瞬,皆可浮云,而唯有真情才是最可贵的。”
新皇暗问自己:这是她要告诉自己的么?
是说他,错过了她,即便荣登帝位又如何,原用三世烟火换一世真情,图的终究是一份情。
错过的,不会再来。
他伸手揽住了华嫔,静默地与她瞧着窗外,华嫔自然地偎依在他的怀里。
这一回,新皇没带端妃,未带皇后,更没领菊贵人,独独领华嫔出宫逛灯市,赏烟火。她知道,新皇是喜欢她的。
可是,在素妍出现的时候,他的眼里看到的却是素妍。
华嫔想到这里,心有些隐隐作痛。
她依昔听人说过新皇还是吴王时曾热烈地追逐过素妍,甚至不眠不休,千里追逐,只为了与她表白心意,那样的狂热,那样的痴癫,今生都不会再有了。
约莫一刻钟后,烟火消失了,上元灯会的烟火也放完了。
每年的烟火,都是由皇城的商贾们凑钱燃放,久而久之,这也成了一种习俗。
听说今晚,在燃发烟火的护城河官船上,还会有一场热烈的花魁大赛,参加比赛的,除了皇城十几家青楼头牌当红名妓外,还有卫州、德州等地的,她们会在年前赶到皇城,争夺花魁。若是做了花魁,身价倍增。
萧天出了雅间,见屋子里有两对男女,瞧来都是夫妻,那位穿着玄色襦裙的女子,也生得国色天香,却是与白衣妇人完全不同的美。
中原之地,还真是人杰地灵,美人比比皆是。
萧天自认白衣妇人是最美的,如今瞧来,那玄色襦裙女子姿容不俗。
护卫低声道:“主子,听说游河花船上正举行花魁大赛,皇城才子、名士都被吸引了去。”
“去瞧花魁赛!”
萧天怀揣着猎艳之心,四下寻觅天下最能与自己得配的女子。
到了花魁赛,方才发现,天下的美人还真多,各青楼选出的参赛女子,个个风情、容貌不俗,或歌舞,或弹琴,或诗词个个身有所长。
新皇突然兴致颇高,道:“阿琰有没有兴趣去瞧花魁赛?”
宇文琰看着素妍。
素妍原也是贪玩的,“你若要去,得带上我。”
宇文琰犯了难,“别胡闹,那可是男人们去的地方。”
新皇道:“早早在花舫上定了个雅间,只要坐在里面欣赏便可,不会有人打扰我们。听说每年灯会时,也有不少人带着女眷去瞧热闹的。”
华嫔虽然人年轻,可到底是名门嫡女,一脸疑惑,问素妍:“我们真要去?”
素妍道:“男人能去瞧,我们为甚不能瞧。”
新皇指着素妍,哈哈大笑起来,“我这师妹,最是个好玩的,要是她玩闹起来,便是先生也拿她没法子。宫里已经够拘着你了,今儿出来,我们就好好玩个痛快。”(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