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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浣水月     家和月圆txt下载     家和月圆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662 待她好

    他扭头看着江书麒,“三月就要下场科考了,好歹考过二榜进士。你瞧传良和张昌兴,连过年都在看书做学问……”

    江书麒抱拳应声,“过了今儿,明日就回房看书。”

    接下来数日,素妍几乎上午出门去江家,用过暮食才回来,她又领着青霞郡主,江家人多,又热闹,日子过得快。

    青霞郡主和张锦绢姐妹俩很快就混熟了,正月初五时,虞家兄弟、姐妹也来府里给虞氏拜年,虞氏让他们每日过来热闹,人就更多了。

    青霞郡主有了玩伴,几个女孩子在一处说着贴心话,日子也过得充实。

    宇文琰在江家能与江传远一起玩,又与江传业几个同龄,更能玩到一处去,因是亲戚,就跟自家人似的,不是练箭就是在二房练功房里与江传远切磋武功,江传业也会些武功,经常加入进来。

    江传达去了卫州,想趁着所有人年节不买地,四处跑着想要多买进一些。

    九公主好些日子不见丈夫,心情不大好,可江家人多,年轻太太、奶奶就有好几个,在一处说话倒也热闹,日子不知不觉间也过得快。

    正月初九,素妍与宇文琰收拾了给江舜诚的贺寿礼,索性住到江家了,一来又近了她住对月的日子,与宇文琰说好,正月十五早上再回王府。

    江舜诚办的寿宴很热闹,新皇亲手写了一个大大“寿”字作为嘉赏,只请了亲朋好友道贺,主张一切从简,即便是这样,正月初十那日聚友厅里还是坐满了人,加上带了女客,亦坐了整整三十多桌。

    还和以前一样,不谈政事,大家鉴赏书法、丹青。

    自从无名子斥责江书鹏的字模仿他人风格太重后,江书鹏苦练时日。终于有了自己的风格。

    整个寿宴上,一批与江书鹏交好的书院学子大出风头,赢得众人的叫好声。

    唐观更是整个寿宴上让人注目的人物,无论诗词还是书法,都让众人大为赞赏。

    男客们学识浓浓,品书法道丹青,谈诗词,对对子,年少的、年老的,多是饱读诗书之人。在一处也凑凑趣。说说笑话。

    男客们其乐融融。女客们安置在青竹苑,沈氏正借着这机会,开始给江传良相选娘子。

    年节前,六爷江传堂与镇国公的嫡长孙女杨文馨订了亲。

    镇国公夫人小傅氏一直想见见江传堂,原想着,这次他祖父大寿,许是要从江南赶回来的,却没见着人,倒是见到几个小孩子打架。

    杨文馨这次作为姻亲,跟着祖父母来吃寿酒。站在小傅氏的身边,模样怯怯的,看上去不过七岁模样。像一个可人的瓷娃娃。虽说小,却也知道订亲是什么意思,显得有些拘谨。好奇地看着眉姐儿与几个只是几岁的小孩子一处玩耍。

    小傅氏道:“不用陪在我身边,你自去与她们一处玩。”

    何氏见眉姐儿只顾自己玩,冷落了小客人。走到她身边低声道:“瞧那位小姐姐没有,是镇国公府的文馨郡主,你带了她和你一起玩,你是主人,她是客人,哪有主人自己玩着,怠慢客人的道理。”

    眉姐儿又大了一岁,眉宇间与江书鹏有几分似,鼻嘴却又长得像何氏。得了母亲的提点,走到杨文馨的身边,拉着她的手,甜甜地道:“文馨姐姐和我一起玩吧。”

    杨文馨初是涩涩的,很快就玩到一起了。

    奇峻与传鉴正玩着射覆的游戏,彼此谁也不服对方,没玩半个时辰,又打了起来。

    小八赶去劝架,可谁也不听他的。

    小九急得在一边大叫,“哥,你站远些。”

    小九的腿在年节前就已经健康了七八分,能忍着疼痛,摇摇晃晃地走几步。如今能走路了,只是有些腿瘸,太医说多亏了有黑玉续骨膏,否则好好的孩子就真被毁了。

    张双双瞧了一眼,“真是服了那几个小祖宗,呆在一处,就没一回不打架了。玩个游戏也能打起来……”她急着赶过去瞧了一眼。

    周围的太太瞧着这么多孩子倒也有趣,看着年龄差不多,却整整差了一辈呢。

    “家里有孩子就热闹,看看你们府里,该有多热闹呢。”

    何氏人在这儿,眼睛却看着两个打架的孩子。

    张双双一把拽过奇峻,“和你七叔有什么好打的,有事好好儿地说。”

    “我才不叫他七叔,老和我争,明明是他没理,非说他是对的。不讲理!”

    张双双看着小八,这孩子因为与父母坐了一场牢,显得比同龄孩子更沉稳些,“你们好好跟小八学,看看人家,小小年纪就会照顾弟弟,哪像你,整天就会打架,也不知道帮我照看着你妹妹。”

    奇峻道:“绮儿是个女孩子,我才不和她玩。”

    张双双说的是照看。

    小七、小八和奇峻都是同年出生的,小八最小,可瞧着最沉稳、懂事。

    眉姐儿这会儿赶了过来,杨文馨好奇地看着打架的男孩儿们,眉姐儿双手叉腰,小小的人儿,却露出一份认真来,指着奇峻道:“你目无尊卑了,连长辈都敢打,你还反了!”

    她的话一说话,所有在场的太太们都哄堂大笑起来。

    何氏颇有些得意。

    眉姐儿一岁多时就晓得护传鉴,这是何氏最高兴的事儿。

    奇峻也不甘示弱,高声道:“他明明没理,非说是对的,他那是以大欺小,他不推我,也不会打他……”

    张双双心里暗想,何氏是个不讲理的,教的儿女都和她差不多了。她扯了奇峻就走,“这么多客人,也不嫌丢人,当着客人的面就打起来了。”

    有奶奶见传鉴和眉姐儿都怪可爱,问道:“府上的七爷订亲了没有,听说六爷都订了呢?”

    这么小就订亲,江家的孩子教养好,一个比一个出息。

    何氏还不想给传鉴,也想着再大些,寻个好的。也如传嗣兄弟三个那个,千挑万选,选了贤惠的入门,到底是她的长子,马虎不得。“孩子还小,也瞧不出好来,不能误了人家的好姑娘,等过了十五再订也不成。倒愿意让眉姐儿早早地订门亲呢?”

    何氏一早就拿定主意,她的长女,再差也得配个公候爵爷的世子什么的。

    素妍坐在虞氏身边。听虞氏与几位上了年纪的老太太闲聊。说的都是她们年轻那会儿的事。

    来参加寿宴的也有可数的五位年轻小姐。素妍听太太们说话,知道有一个是一早订了亲了,只等着男家上门来订日子就出阁。还有一位不过十二三岁的模样,是陪着姐姐来玩的。

    看来。沈氏挑中的新儿媳妇是在三位小姐里的一个。

    一个是罗思源的堂叔罗敬忠、现任翰林院侍读学士之女;一个辽宁按察使岳恩华之女,岳恩华去岁秋天又三年期满回京述职,暂时尚未接到吏部官文,便在皇城住了下来;还有一个是翰林院掌院学士、大名鼎鼎周大学士之女,周大学士三十多岁,却有位刚过及笄之龄的女儿,因是长女,又得家人疼爱,至今也没寻上合适的人家。

    周大学士一直想与江家结亲。几番接触过江传良,觉得这孩子性子活泼些,又深得江舜诚教养,读的书也多,就动了心思。

    三位小姐里。罗小姐最是沉稳;岳小姐显得灵透一些,一举一动都有股子灵气;周小姐面露几分傲气,一副爱理不理人的样子。

    素妍时不时地看向沈氏,偶尔也看着母亲虞氏。

    周小姐虽是周大学士之女,只怕沈氏不会娶这样的女子为儿媳,用虞氏告诉素妍的道理,江家喜欢随和、更贤惠的女子。

    素妍暗想着,按照江家的规矩,订下了哪几家,便要叫公子自己再相看,看他满意哪个?

    正想着呢,就见张双双领着一面熟的小厮进来,欠身道:“祖母、婆母,寿饼、寿桃到了。”

    那是一个有抱大的寿桃,做得栩栩如生。

    素妍只看着小厮,虽然穿着小厮的衣服,可那举止就不像一个下人,反而显出几分翩翩风度来。

    这张双双为了让江传良来相看,还真是煞费苦心,居然把江传良打扮成这个模样。

    素妍忍俊不住笑了一声。

    她这一笑,柳飞飞就盯了过来,一下子就瞧着低头的小厮竟是江传良。

    只片刻的功夫,与江家熟谙的人都知道的,有人低头笑着,有人的目光则盯着那只奇大的寿桃。

    虞氏接了一只竹片刀子,在寿桃上切了一刀,笑着唤了沈氏来切。

    很快,一个大寿桃就变成了一块块的,丫头们奉了小碟,一碟一块,又拿了小勺递给太太奶奶们当甜点吃。

    曹太太吃了一口,嗯了一声,“真是很特别,又酥又软的。”

    “这是长寿糕点房新做的花样,还有一种,是好几层的,叫……叫……”

    柳飞飞道:“叫蛋糕。和这味道差不多。”

    何太太也很喜欢这味道,“味道刚刚好,适合我们吃。”

    李二奶奶道:“你瞧那几个孩子,也吃得香着呢。”

    众人正在花厅里吃着甜点,不想一个小厮捧着一个漂亮的糕点就进来了。

    曹玉娥看着来人,先是一惊,随后扑吃一声就笑了起来。

    江素婷看清是自家长子,说不得,又打趣不得。

    江传良扮成小厮是为了相看,他扮成这个样子做什么。

    一时间,江家太太、奶奶们的表情古怪。

    但依旧一个个都不点破。

663 因怜生情

    罗太太、岳太太、周太太见江家妇人的神色有异,直盯着进来的小厮看,看这小厮长得细皮嫩肉,眉清目秀,倒也生得端正体面,怎么看怎么不像是小厮。

    罗太太立时就回过神来,心里想:这个莫不就是江家的四爷江传良,说是跟他祖父念书,也是读得极好的,就是性子跳脱些,居然穿了小厮的衣服进来。

    张昌兴打了个千儿,“老太太,这是老候爷让送来的蛋糕,前头已经有一个了,这个是给女客们备的。”

    江素婷站起身,先一步接过蛋糕,“且下去忙着吧,这里有需要自会吩咐丫头的。”

    真是丢人现眼,堂堂二品大员的公子,居然扮成小厮样,难不成这小厮还是抢着当的。

    岳太太也一样误以为张昌兴就是江传良,见江素婷说话的样子,又不像。

    周太太现下倒是迷糊了,但很快就以为这只是江家的小厮。

    张双双笑着退出青竹苑,“各位太太、奶奶、小姐们慢用,我再去前面看看。碧菱一个人忙不过来呢。”

    曹玉娥怀喜,身子弱,帮不上忙。

    九公主更是腆着大肚子,也帮不上忙,只陪着客人们说话。

    一出了院门,张双双低声斥责张昌兴道:“你这个臭小子,你跑来做什么?四弟扮小厮,你也跟着扮小厮,没瞧刚才,太太们险些没说出来……”

    张昌兴不以为然,笑道:“大表嫂知道的,我自来与四表哥最要好,我来帮他看看哪位小姐更好。”

    张双双厉声道:“你给我闭嘴!”

    在张家,张双双是张昌兴的姑母,在江家,就变成张昌兴的大表嫂。是虞氏下的令,“各喊各叫”,可最后张双双还是依了江家的辈份来,让张昌兴兄妹唤自己大表嫂。

    张双双昔日愿意放下辈份嫁江传嗣。看中的也是江家儿郎不纳妾这点。最初江家人说乱了辈份,也不愿意的,可到底是她和江传嗣都动了心,两人都乐意,沈氏和虞氏也只好依了她们。

    张昌兴不再说话。

    张双双问江传良,“岳小姐、罗小姐、周小姐,你喜欢哪个?”

    张昌兴觉着那个活泼可爱,浑身透着股灵气的小姐,“穿玫红衣裙的是不是岳小姐?”

    张双双厉喝一声:“你给我闭嘴,没问你呢!你早订亲了。少来掺合。”

    张昌兴顿时闭了嘴。

    江传良低着头。问:“穿湖色绣莲花衣裙……”

    张双双愣了一下。“你说你喜欢周小姐?她性子也太冷傲了一些。”

    江传良道:“我是说,坐在她旁边的那个……”

    张双双认真地回想了一遍,“那是岳小姐,性子倒也沉稳。”

    张昌兴只记得穿玫红衣裙的。“四表哥,穿玫红衣服的好,看着就有灵气,一定也是个有趣的。”

    张双双翻了个白眼,又没问他,他倒抢着说了。

    江传良想了一阵儿,低声道:“她那身衣服虽是绿色的,可穿上去瞧着好看又沉静。”

    张双双想了又想,“四叔叔。你今儿倒真把我绕糊涂了,穿松绿色的是虞家柔姐儿。”

    江传良不再说话。

    张双双心里一沉,他那话什么意思,该不会一早就看上虞柔儿了吧?这还不得乱套了,从头到尾。沈氏就没想过让虞建章的女儿进江家,虽说是亲戚,压根没想过啊。

    张昌兴惊道:“你瞧上柔表妹了?”

    “今儿穿绿的又不是只柔表妹一个,我说的是另一个,另外一个。”

    张双双立在一侧仔细地回想着。

    她的大丫头低声道:“大奶奶,那屋里一个穿松绿色的,还有一个是穿嫩绿色的。”

    张双双回过神来,恍然大悟,“我的四叔叔,你说的是穿嫰绿色的?”

    江传良点了点头。

    大丫头道:“穿嫰绿色的,是贺小姐,听说两年前就已经订亲了。父亲是翰林院侍读学士,与周小姐、罗小姐相熟,还是手帕交,与周小姐最是交好。老候爷、伯爵爷都与翰林院的学士们交好,所以这次翰林院来的官员多。”

    张昌兴跺着脚,“四表哥,那岳小姐瞧着就是好的,你怎看上贺小姐了,人家还是订过亲的。”

    江传良埋着头,一脸羞涩地道:“大嫂,你告诉母亲,我就看上贺小姐了。”

    张双双说了句“我的个天啦”,这都是什么事,让他相看的没瞧上,竟瞧上个已经订了亲的。“你先回去换衣服,这话我是说不出口,我唤了母亲,你自个与她说。”

    她调头进了青竹苑,走近沈氏,沈氏会意,随张双双出了花厅,站在院子里头,张双双小声地把江传良的话说了。

    沈氏一惊:“他相中贺小姐了?”

    真是稀罕事,让他相看的没瞧上,倒单相中贺小姐了。

    沈氏问:“你没与他说,贺小姐今儿只是来吃寿酒的。”

    “娘,我已经说了,还说贺小姐两年前就许了人家,可他竟说‘就看上贺小姐’了,瞧着他的样子,似在之前就是相识的,我也不好问啊。”

    沈氏这会儿烦心了,想着江传良会和他两个哥哥一样,在母亲选定的三人暗自挑选一个,这回倒好,竟挑了个一早订了亲的。

    沈氏道:“先这样罢!回头再细说。”

    江传良相亲的事儿就算结了。

    正月十一上午,虞氏问沈氏:“传良看中哪位小姐了?”

    沈氏想了一阵,“选活泼是岳小姐,选沉稳倒是罗小姐,周小姐虽好,可性子太冷傲了些。”

    虞氏不耐烦地道:“我问的是传良。”

    张双双低声道:“这话才愁人呢,他竟看上了贺小姐。”

    虞氏立时忆起昨儿穿嫩绿衣裙的少女来,模样的确出挑,往人群里一坐,把岳小姐、周小姐都给比下去了,“贺学士这女儿已经许了人家呀,说的还是她母亲娘家的表兄。”

    沈氏骂了句“冤孽”,“也不必管他了。我瞧着就在岳小姐和罗小姐里挑一个就成。”

    正说着,曹玉娥进了花厅,见罢礼,在一边的贵妃椅上坐下。“祖母、母亲、大嫂,这会子,四爷估计是猜到要给他订亲了,正在睦元堂里吵着、闹着只娶贺小姐呢。”

    沈氏听了这话,扭头就出了花厅,往睦元堂跑去。

    虞氏到底是过来人,“他这么闹腾是为什么?妍儿早前谁也看不上。就一心想着琰王爷。那是在西北时。同过患难的,有了感情。传良这般闹,莫不是一早就认识了。”

    曹玉娥压低嗓门,还没说上两句。素妍领着白芷过来请安了。

    都是自家人,曹玉娥也不必避讳,继续道:“听四弟说,还真和祖母说的一样,前年秋天就认识了。”

    虞氏想着“前年秋天”,那得多久了。

    曹玉娥吐了口气,“大哥和传业兄弟俩去探的口风,说是前年中秋节前,下了一场大雨。贺小姐奉贺太太之命,给他在皇城书院读书的表兄送寒衣去,在书院偏门候了许久,她表兄也没去,一个人就站在偏门里等呀等……”

    人的缘份。有时候就是这么古怪。

    江传良与一个要好的同窗从偏门溜出书院,一出去就看见秋风秋雨之中,撑着一支花绸油伞,伞上是一枝红梅,几只蝴蝶,伞下站着一个少女,身着一袭素雅干净的衣裳,梳着简单的发式。她的身后,停着一辆马车,又有一个撑着青绸伞的丫头。

    待江传良买了零嘴吃食与同窗归来,那个少女还站在偏门口,一脸切切的期盼。

    从皇城书院回城买东西,这一来一回也得不少时间,前年秋天好像特别冷,尤其是下雨的时候,她就像一尊雕塑,撑着伞,抱着包袱一直那样等着。

    江传良觉得她真是奇怪,走过去问:“你找谁?”

    贺小姐见是一个少年学子,欠了欠身,“我是来送寒衣的,他是云州学子季兰亭。”

    江传良看了看马车,又看了看面前的少女,“之前没让偏门的杂役帮你通禀?”

    一侧的丫头愤愤不平的道,“都让人通禀三回了。”

    江传良道:“他还没出来?”

    贺小姐垂下了头。

    丫头不安地道,“每次都这样,总说他忙。小姐给他送寒衣,半晌都不出来。要是小姐回马车上等着,一会儿他出来瞧见了,又不高兴,说小姐没有好好等他。”

    江传良莫名地挠了挠头,“这都是什么理?让个小姐等他便是好的,他却不肯等人?出来取件寒衣又耽搁不了多少时日。”

    丫头还想说什么,贺小姐扭头道:“别说了。一会儿表少爷出来该不高兴。”她欠了欠身,“还请公子帮忙通禀一声,就说我在偏门等着呢。”

    江传良道:“哪有这么麻烦,你把东西给我,我回头捎给他就是。”

    贺小姐忙道:“不可。”

    丫头又道:“我家表少爷性子古怪,但凡是陌生人碰过的东西,他定要洗过一回才肯用。”

    江传良第一次听说,还有这样的人。

    两个年轻姑娘,一直站在风雨里等,虽说秋天的雨不大,可也够冷了,还不能上马车等着,这男的也真是太折腾人了吧?

    江传良扭头进了书院,兜了一圈,终于在藏里,寻到了那个叫季兰亭的少年,那是一个长得很英俊的少年,约莫十六七岁的年纪,穿了一袭浅蓝色的袍子,袍子洗得很干净,几乎是一尘不染,眉眼如同女孩儿一般,又带着一股子孱弱的病态,嘴唇略为发白,皮肤白皙如雪。

664 怪脾气

    马秋玲点点头,道:“是的,我并不是为你们的安全担心,因为血盟和我们有约定,如果它们遵守约定的话,那我们就不能骚扰它们的生活,要是一些妖精无缘无故或是出于误会被你们两个狂杀乱宰的话,我们会很难交代的,当然,我们并不是怕它们,我们的综合实力要比它们强得多,但是如果它们集合起来攻击普通人类都市的话,那将会很麻烦的。”

    黄天似有所悟地道:“所以,你才让我们发现妖精后及时联系你们?”

    马秋玲惊异于黄天的理解力,真称得上是一点就透。

    马秋玲笑道:“这个嘛,各种生物都有修真的权利,妖精可以说就是非人类的生物修真到很高的层次之后的统称,不是仅有人类才懂得修真的,不过它们和我们最大的不同,就是差不多它们要修真几百年,才能比得上我们人类修真几十年,因为它们的修真全kao本能,而我们却有系统,有捷径,有前人留下的修真经验,因此从这个方面说起来,人类还是非常占便宜的,至于现在存留的比较强大的几个老妖精嘛,它们没事倒也不会出来惹是生非,毕竟活了几千年了,火气也不会那么旺盛了,它们中最厉害的,是一只一千五百多年修为的白虎精,用咱们的级别来看,它大约已经达到了天阶一级的水平,至于其它的几只千年以上的妖精,分别是幽明子,古树妖,飞天鼠和六尾怪,它们几个的实力全在地阶六到八级左右,由这五个老妖精连手,还成立了一个叫血盟的妖精组织。”

    天涯却非常非常现实地道:“说那么多废话干什么,不就是战斗么?消极的说是强身自卫,积极的说就是攻扑杀敌,什么经验呀,法门呀,技巧呀,去他妈的全是无聊的东西,力量才能决定一切,不仅你们人类和妖精,加上我们七度空间其他空间的生物,不是都在不停地提高着自己的力量么?要力量干什么?不就是为了要战斗么?战斗这东西,本来就是原始暴力的演化,你们人类却偏偏要把暴力美化,把它研究得如此残酷却还在那里沾沾自喜,真他妈的虚伪!”

    天涯呸了一声,道:“放屁,我倒是希望那些个倒霉的魂魄体最好赶快移民,碰上你这么个怪物,不死也得拖层皮!唉,连两千年火候的怨千魂都被你小子给宰了,那些弱小得可怜的小家伙算什么。”

    黄天愣愣地看着天涯,不得不承认他说得非常有道理,静静地沉思了一会儿,结果还是无奈地摇摇头,表示想不通,于是黄天换了个话题道:“原来妖精里面也有组织的,那个叫什么血盟的有多少成员?实力怎么样?”

    黄天恍然道:“说得对,人类修真确实要比妖精要容易得多,它们只凭本能,我们却有心得,它们全kao反应,我们更知变化,它们只晓得施展灵力,我们明白运用灵力,它们的方法比较单纯,行动也很直接,我们有更精进的捷径,更巧妙深入的融会,这是经验,智慧,文明与心血的结果,自然我们要比那些妖精所懂得的要博大精深,也浩瀚复杂。”

    两人从下午四点多一直睡到第二天上午马秋玲按响门铃的时候为止,两个哈嗤虫这才懒洋洋地起床,洗漱完毕后,黄天和天涯随着马秋玲走了出去,上了那辆高级豪华的宝马汽车,司机还在为昨天的事不断地道歉,因为昨天他回去接天涯和黄天的时候,发现他们两个已经离开了酒吧,慌乱之下他急忙开车回到公寓,保安却说黄天和天涯已经回来了,司机这才安心。

    路途无聊得很,黄天没话找话地向马秋玲问道:“现在人界有哪些厉害的妖精呀?它们是属于什么级别的?很强么?”

    马秋玲笑了笑,道:“血盟是从古到今没有飞升的大部分妖精的集合,数量非常庞大,差不多有一千万名成员吧,实力不是很强,只有一小部分可以和我们修真者相提并论,它们有的隐藏在深山荒野里不停地修炼,有的则变成和我们相同的模样在人类居住的城市里生活,当然,血盟和灵异界与我们修真界都有约定,平时决不会凭借自己的力量骚扰普通人的生活,因此,我们人界的修真者和血盟的妖精们,还是相处得非常友好。”

    黄天和天涯回到豪华公寓后,发现短短的几小时内,原本杂乱不堪的屋子已经差不多和黄天搞破坏前一模一样了,两人还真有点佩服这个公寓的服务态度和行事速度,看来有钱就是好,如果是普通的家庭,恐怕就要累死累活地自己收拾了吧,虽然一顿酒没喝好,但是意外地小帮了一个可怜的小姑娘,两人也不怎么抱怨,各自回到自己挑选的卧室里睡大觉去了。

    黄天无声地笑了,真是笑话,恐怕人界现在最厉害的妖怪就是旁边的这位天涯老大哥了,魔界十二级的魔界兽耶!你当说着玩儿的?

    在车子开往圆兰集团的路上,马秋玲对天涯和黄天道:“我昨天和我老爸商量了好久,也没能给你们定下一个比较合适的职位,直到几个小时前,圆兰集团的那个小经理打电话来说我们投资的一套小型社区楼房突然出了事,一天死一人,今天已经是第五天了,居民们疯狂地投诉着要求退房,说连基本的生存都没有保障,后来经过我们的询问,一些居民说那个社区的所有楼房都好象在闹鬼,因此嘛,嘿嘿,我们家族的人手已经基本分配得干干净净了,所以决定给你们俩在圆兰集团成立一个新的部门,叫神秘事件调查部,以后凡是有这种普通人解决不了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了,我想这职位还是比较适合你们的吧?当然,还有很多其他的好处,比如你们在这个新成立的神秘事件调查部里做事,不必看那个小经理的脸色,或是和别的部门在某一方面有所竞争,你们是代表我们家族高层的人士,所以这种待遇很合理,至于那个部门的人手方面嘛,现在只有你们两位,不过你们可以自己物色或者推荐几个人进入你们的部门,薪水倒是无所谓,别太离谱就行,一个月十几亿的薪水我们还真负担不起。”

    黄天温和地笑了笑,道:“闹鬼?呵呵,这回可好玩了,以前我在电影里倒是经常看见什么红衣厉鬼啊,什么怨气极重的凶灵啊,没想到现实中也有啊?哈哈,这次我要变成主角了,抓鬼应该不会很无聊,恩?”

    马秋玲惊疑地看着黄天,想不到黄天的实力竟然达到如此可怕的地步,连两千年的怨千魂都不是他的对手,半晌,马秋玲才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道:“对了,你们最好先查清楚是怎么回事再动手,如果这次的事件和妖精沾边儿的话,一定要及时通知我们,人界还是潜伏着很多比较强大的老妖精的。”

665 聘贵妾

    她还记得回晋阳时,江传良就曾在路上说过,春天嫩绿的树叶是最美的,那颜色纯净,又充满希翼,是他最喜欢的颜色。.

    江传良喜欢嫩绿。

    昨儿的寿宴,贺小姐就穿了嫩绿色的衣裙。

    早前江传良没说,昨儿才突然说出他相中的是贺小姐。

    虞氏道:“若是贺家真觉着我们江家更合适,自会与季家退亲。要是不成,我们也没法子,总不能强迫人家的女儿退亲来嫁江家吧?”

    不多会儿,几房太太们都到了,全是来给虞氏请安的。

    众人说的都是罗小姐、岳小姐和周小姐,就如素妍所猜想的那样,几人都觉得罗小姐和岳小姐的可能性更大些。

    素妍每日请了安,就陪太太、奶奶们说一阵话,然后各自散去。每日午食,她得陪父母一起吃。过了午时回到得月阁里练大字,绘丹青,这几日下来,又绘成了两种花卉。

    末时,宇文琰来府里接素妍。

    素妍不高兴地道:“原是说好十四日回去的。”

    宇文琰道:“你忘了么?明儿父王要纳傅承仪过门。你不在,我也不好开珍宝库、大库房的门让他们准备聘礼。”

    虞氏道:“府里有事,先回去办了。等十三日一早你再回来住对月。”

    从正月初三开始,素妍几乎就住在娘家的,早前几日每日早上来,黄昏去,后面几日索性就住下了。

    素妍应了虞氏,跟着宇文琰回去。

    虞氏瞧着沈氏和张双双,“还是你们是命好,有妯娌襄助,又有婆母指点。”

    张双双笑着应“是”,“要不世人都说没有十全十美,给了你这样福气,就未必给你那样富贵。小姑姑有父母缘、兄嫂缘。可单单没有婆媳缘。”

    虞氏吐了口气,“他们去卫州也好,免得叶老王妃哪日想起来,又平白折腾妍儿一通。”

    素妍在母亲、大嫂的牵绊着回到了王府。

    一进府,就被青霞郡主缠着说准备聘礼的事。

    姚妃又做不了皇城王府的主儿,瞧着最晚黄昏就要下聘,可东西还没备好。

    青霞郡主拉了素妍到一边,低声道:“我和青嬷嬷原是一早就准备好的,思来想去备了八抬。”

    素妍道:“也能成。”

    青霞郡主又道:“到底是贵妾,这玉如意是得有的。嫂嫂且看看聘礼单子。要是觉得妥当。半个时辰后就让人去傅右相府下聘。”

    金镶玉的玉如意一柄,合着针工局绣制的芙蓉锦帐两床、绣纱帐子两床,拢成一抬;宫缎三匹、宫绸三匹,合成了一抬;又有茧绸六匹。又算作一抬;头面首饰一抬:共四套,两套纯金的,一套嵌玛瑙的,又有一套红珊瑚的;上等官窖大花瓶两对,又拢成了一抬;又有前朝名家的字画三幅,也算作一抬;上好的燕窝、人参又拢了一抬;最后是给新娘子的胭脂、水粉和着一套太后赏赐的紫色宫袍再一抬。

    素妍瞧着倒也得体,点了点头。

    青霞郡主道:“既是太后恩典,赏赐宫袍,自得走在前头。之后才是玉如意。”

    二管家等人在院子调整了送聘礼的顺序,当即令小厮抬着往傅右相府去。

    傅宜心家在江南,在皇城认识的朋友不多,只得傅宜敏着人来添了妆,又有几个与傅右相熟络的亲友过来添了妆。

    聘礼送得早的。有在上午就送到女方的,聘礼一到,就是催妆,告诉新娘子,你该好好打扮了,明天得上花轿去婆家。

    一整天,傅宜心都提着心,生怕左肩王府变了卦,直至末时四刻,见左肩王府送来了八抬聘礼,这悬着的心方才搁回肚子里。

    傅宜心的母亲傅二太太笑道:“听说王府现在主事的是江王妃和青霞郡主,办得倒也得体,就连太后也赏了一套上好的宫袍。”虽然女儿名节受损,这会儿总算要平安出阁了,好歹还是王府的贵妾。

    哪家纳妾会给聘礼的?

    多是一顶轿子顶过门就算了事。

    可到了她,也是要坐花轿,办喜宴的。

    这多少让傅宜心感到一些安慰,想到傅宜慧出嫁时,比这还要伧促,就连傅家也没有补嫁妆。

    傅二太太道:“既然王府那边给了我们家体面,我也帮你张罗了二十二抬嫁妆,合成三十抬。另外,我帮你置了两处庄子,托了你大伯母和大姑父的人脉,又置了五家店铺,往后你就好好打理,只要你多上心些,嫁过去后,吃穿是不愁了。你大伯母也与你说了,你这肚子得争气些,左肩王府还有一个候爵没人承袭呢。你要生了儿子,这一辈子就有依靠了……”

    傅二太太絮絮叨叨地叮嘱起来。

    傅宜心坐在镜子跟前,幻想着明儿做新娘子的样子。

    傅二太太道:“我瞧过了,下聘的四套头面首饰,都是极好的。到了那边,可不比在家里,不要任性,万事多动动脑子,你上头虽还压着一个老王妃,如今犯了过,伤了老王爷的心,都是不成气候的,但她好歹有王爷撑腰,你要敬着、供着。侧妃姚氏,名份在你上头,你也忍让些,只要你生了儿子,你说话也就硬气了。各家王府,两个侧妃的也有,到时候抬了你做侧妃也有理由。在皇家之中,生育儿子可是很体面的事。”

    兜来兜去,她又说到生儿子的事。

    傅宜心第一次不觉得母亲让人心烦,到底是为了她好。

    “娘,我想好了,过去之后,我会瞧着办的。要是姚妃是个好相与的,我便跟她们一起回卫州,要是不成,我就寻个缘故留在皇城。”

    傅二太太伸手拧了她一把,傅宜心吃痛,轻呼一声。

    “你是不是还没醒,江王妃是什么人,她会让你欺到头上去。你现在嫁的是老王爷,可不是什么琰王爷?再行事不妥,可没人再能帮你。你大伯、大姑父为了你的事没少上心。你要再这么拧不清,我也饶不了你,可别学那个扫把星,大好的荣华,都被她自个给葬送了,还平白让人瞧了笑话……”

    傅宜心疼得想哭,却娇声道:“娘!你胡说什么,从一开始,我喜欢的都是老王爷。只是我想避着那几个妻妾争宠夺爱,我住皇城王府也不错。老王爷总要来皇城的。只要他来。我就有机会。咱们知道王府还有一个候爵的名位在那儿,她们也一定知道,到时候说不准会是怎般样子。”

    傅二太太听她说这话,句句在理。用手凿了一下她的额头,“瞧着样子,这回是真的长大了。”她停了一下,“你到底年纪小,这一年最好先别怀上孩子,等养得好了,再要也不迟。”

    “我省得。”

    傅二太太细细地审视着傅宜心,看来是真懂事了,居然能想到那层去。

    要真去了卫州王府。那边是由姚妃说了算,而且府里的姬妾都是同一时期入的府,谁也不服谁,谁也不会让谁,这争宠夺爱指定是有的。谁不想让自己生的儿子袭爵,到时候还不得斗得你死我活。

    母女二人说话,又有两位小姐来添妆了。

    傅二太太笑着招呼了她们,“宜心要嫁王府做贵妾,她江南的那些姐妹听了,个个也是欢喜的,早早就添了妆……”

    生怕旁人说添妆的人少,便将江南的小姐们给搬了出来。

    傅宜心与小姐们说了几句,小姐们不愿久坐就离开了。

    琴瑟堂。

    素妍坐在书案前,正练着大字。

    宇文琰气哼哼地从外面进来,一边走,一边大声说话,“她要闹,由得她闹去。早前好好的,午后就突然闹肚子了,明知她的身子是不能喝凉茶水的,指定又喝了,非得闹坏自己的身子,吃苦受罪的还是她。”

    听这话,就知道是老王妃在佛堂里又病了。

    素妍搁下笔,“病了就请太医瞧。”

    宇文琰想到老王妃令人传的话,“不晓得她又想什么法子折腾你了,竟说不看太医,要你去给她瞧病。你虽会医术,又不真是郎中,休要理她。”

    老王妃为什么非得见素妍,谁晓得她打什么主意。

    宇文琰在江舜诚父子面前是保证过的,他会护着素妍,再不让她受委屈。

    素妍垂着眼帘,“她到底是长辈,再过几日就要去卫州王府了,我们总不能避着她不见。就是青霞郡主只要在府里,也是每日过去问候,虽是她闹腾、摔脸色,可青霞郡主每日请安就未误过。”

    她很认真地道,“既是她让我去瞧病,我去就是了。无论她待我如何,便是看在你的情面上,我也不会不管她的。”

    宇文琰还是不放心。

    “我陪你一起去。”

    他就死盯在一边,倒要瞧瞧她又闹腾些什么。

    许多事,明明是她的不是,反怪起素妍来。

    还让素妍被人议论说笑,那件至今也找不着的肚兜,天晓得什么时候会冒出来,宇文琰又令院里的丫头们寻了,可就是没有踪迹。

    素妍换了件素雅的衣袍,与宇文琰去了佛堂。

    老王妃躺在佛堂的偏厅上,这是她的闺室,也是佛堂偏厅,是从未时开始拉肚子的。

    素妍恭谨地行了礼,“拜见婆母!”

    婆母这二字,她很不想唤,可她却不得不唤,谁让这炕头上躺着的女人是宇文琰的母亲。

    老王妃懒懒地道:“看我这样子,你心里是不是好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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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6 不愿害人

    宇文琰一听这话就不悦。他最是了解素妍,不是那种会在背后议论人,更会使绊子的那种,她要做事,都会正大光明的做。

    素妍道:“婆母病了,王爷和青霞妹妹都担心着急呢,我也挂着心,瞧你病成这样,谈何好受?”

    老王妃冷笑了两声,“你休骗我,嘴上不说,心里正偷着乐呢。”

    宇文琰想反驳几句,素妍朝他使了眼色,他只得强行抑下。

    素妍道:“我给婆母诊诊脉。”

    大丫头取了引枕,素妍用心地诊着脉。

    老王妃定定地看着素妍的脸,“我找你们来,就是想与你们说说话。知不知道咱们家里还有一个候爵位没赐下?按照皇家祖宗留下规矩,每位亲王府,嫡长子袭王爵,一个最得意的儿子,无论是庶子还是嫡子,但凡深得王爷之心,能得封候爵,两代之后,降位袭爵,这般算起来也是能袭五代的。”

    这在官宦人家,得一个爵位很难,得一个能世袭的爵位就更难。

    宇文琰自然知晓此事。

    老王妃见素妍不在意的模样,心下着急,“你们年轻,江家又最是有子孙福气的,你们这般不搁在心上,到时候被人抢夺了去,我看你们如何对得起孩子?”

    老王妃叫她来,原就是要说这事儿。

    她垂首笑道:“授人以鱼,不如授以渔。婆母安心,我和王爷既生下了他们,自教他们求生的本事,有了本事,可不比祖传的爵位还好么?”

    老王妃“你……”了一声,愤愤地瞪了眼素妍,“凭什么要空白落到那几个狐媚子手里,哼,她们有甚本事,惯会使些哄男人的狐媚手段……”

    素妍一脸无所谓。谁生儿子谁得去,管她何事,就是这王爵,她都不想让自己的儿子袭,一分富贵一分责任,就如左肩王父子,哪里有战争,就派他们去哪里。

    人家做官的,每日参加朝会,过上大半日就能回家。宇文琰倒好。连晚上都要当值住在宫里。

    素妍搁下老王妃的手腕。移开引枕,“婆母可不能再喝凉茶水了,如今天凉,容易伤了肠胃。”

    老王妃见她转身去写方子。厉声道:“琰儿,瞧瞧你媳妇,我说的话,她到底听没听进去?”

    宇文琰认为老王妃是为他们好,谁愿意把自家的东西让给旁人。“父王一下子就弄了这么多女人回来,我们又拦不住,稍一拦,就说我们忤逆不孝,要是话稍说重。就生气连我和妹妹都不再见了。”

    老王妃看着素妍,轻声道:“她是懂医术的,你也懂的,使个法子让那一群狐狸精怀不上孩子。”

    素妍很快写好了方子,捧着方子端详着。“婆母,哪个女人没有做母亲的权力,这种事我江素妍做不出来的。她们要生,只管生去,早前已经与父王说好了,我和千一呆皇城,她们争宠也好,算计也罢,只管到卫州王府闹腾去。”

    老王妃想的是如果姚妃生了儿子,如今是侧妃,到时候还不爬到她头上去。她做不了老王爷身边唯一的女人,就想做他身边最尊贵的女人。也并不是真心要帮宇文琰夫妇,想借着这事让姚妃和素妍斗起来,她在一边便能坐收渔翁之利。

    老王妃气得咬着牙齿,“一个候爵是小事么?那可是大事,多少人混了一辈子也得不到。便说你们江家,你父亲的文忠候不也是三朝元老,尽忠一辈子才换来的,你倒说得似乎是几两银子的小事一般。”

    素妍见方子无误,“来人,拿了方子去义济医馆抓药。”她起身出了老王妃的闺室,一身轻松。

    老王妃越发生气,“瞧瞧她那样子,我整日为你们谨小慎微地打算,她压根就没放在心上。在皇家,这有身份和没身份能一样么?多个候爵也是好事,万一将来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做世子,一个得候爵,这是多大的好事?”

    不能让姚妃或其他侍妾生了儿子,这王爵、候爵都该是叶氏女子所生的儿子得,她还谋划着给宇文琰娶房侧妃过门,这侧妃自然当是她当叶家的女子。但她的心思不能直白地讲出来,是不劳她动手,说动了宇文琰和江素妍来做,到时候她就可平白得了好处,如果江素妍真做了,她到时可以说破此事,到那时姚妃与老王爷的姬妾便会群而攻之,她便可坐收渔翁之利。

    老王妃想着自己的如意算盘,没想素妍对这事一点也不上心,还说出她的一番道理来。

    宇文琰低声道:“若是看中这些,她也不会请辞三县封地。母妃不必跟她计较,她就这脾气。”

    这样的性子,不正是老王爷年轻时候喜欢的么。

    这许是老王爷欣赏、疼爱素妍的缘故吧。

    在素妍眼里,三县封地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她不屑要,只想要保命的免死金牌。

    老王妃轻叹一下,肚子咕咕乱叫,翻身下了炕头,扎入屏风后面,一阵难听的声响,很快她又出来了,在铜盆前洗了手,又重新向在炕头。

    宇文琰依昔能闻见一股臭味,可又不能说,只按着性子坐在炕头。

    “她不上心,你就得上心些。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且去给我弄些药来,最好吃了能生不出孩子的那种。”

    宇文琰看着老王妃,面露迷惑。

    老王妃道:“他已经弄回这么多女人了,我现在也没法子。为娘还是为了你好,今日守不住一个候爵,他日要是有人使法子害你,夺了王爵去,你又能如何?高祖皇帝可是废过太子的,太子都能废,你一个王爵算什么?小心一些总是好的。”

    宇文琰点头,轻声道:“我帮你弄,可以亲手配药。只是这事儿,你别让素妍知道。”

    老王妃冷笑一声,“让她知道,瞧她那样子,就跟真是郎中一样,一副仁心济世的模样。也亏得你只她一个。要是多弄几个来,就她那性子,还不得被人撕成片吞了。”

    宇文琰觉得这话是真的。

    素妍压根就不屑跟人算计、争夺,又是那种不会害人的模样,想想要是他身边多几个女人,她指定是那个被欺负的。就连老王妃都能把她欺成那样,这还是婆媳,好歹留了些情面,换成旁人,真不晓得如何。

    宇文琰忍俊不住。笑道:“母妃还是担心自个吧。儿子担心你被那几个给吃了呢。要是卫州王府呆着不畅快。你就来皇城,儿子和素妍服侍你。”

    老王妃心里受用,她有后路,可那几个女人没有。除了卫州王府能去哪儿。“我就要回卫州,倒要瞧瞧那几个女人会玩出花样来?想骑到我头上,就她们,还嫩了一些。”

    “母妃行事易冲动,她们虽年轻,可脑子好使,小心着了她们的道。”

    老王妃这些日子已经想明白了,她很懊悔带着下人搜素妍的闺房,更后悔撕了素妍的画。

    母子两在一处说话。其间老王妃又上了两趟马桶。

    大丫头从外面抓了药回来。素妍亲自去佛堂里的小厨房煎了药,沘了药,令白芷捧着,又备了几枚蜜饯,这才进了内室。

    老王妃接了药碗。上回吃的方子也是这个,似乎比上回更苦了一些。

    宇文琰道:“我寻了制快活油的工具,正准备配药呢,争取就近几日就配出来,到时候母妃带上两瓶用着。”

    老王妃自然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冷声道:“我要这玩意做甚?你们自己留着用。”

    素妍的脸一下子刷地就红了。

    宇文琰笑道:“母妃不想拢回父王的心了?”

    老王妃似明白他的真实用意,难不成是故意说这药,其实是宇文琰要配别的药。她闷头喝药,再不理宇文琰。

    素妍递过装有蜜饯的小碟,“婆母吃两枚吧,嘴里舒服些。”

    大丫头已经备好漱口说,待她吃了蜜饯,服侍老王妃漱了口。

    宇文琰道:“母妃刚吃了药,先睡一觉,一觉醒来就康复了。”伸手替老王妃掖了被子。

    老王妃道:“我说的话,你还要放在心上。”

    宇文琰道:“儿子长大了,自有打算。儿子告退,母妃将息着。”

    他伸手轻扯了一下素妍,夫妻二人双双退出老王妃。

    素妍歪头看着宇文琰,“真瞧不出来呀,你原是大孝子,瞧把老王妃侍候得。”

    “吃醋了?”

    “浑说!”她啐骂一句,“那是你娘,我吃什么醋。”

    离了佛堂,往琴瑟堂方向移去。

    宇文琰想到老王妃说的话,不由得吃吃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呢?”

    “我娘说,要是我身边多几个女人,能把你撕成片吃了。说你没心没肺,就是个容易被人欺负的。”

    江素妍怎么觉得这不是自己。

    她有这么好欺负?

    嘴上却说:“我也知道啊!我娘也说我把心思都用到学本事上了,就是不懂人心。所以,我才让你写那张《休书》,要是你有新人,那我收拾东西走人,我可不想被人欺负,我走开总行了吧?”

    “不许!”他低喝一声,不顾是在王府的小径上,一把将她抱在怀里,“我不会让人欺负你的,更不会让别的女人欺负你。”

    素妍迷糊啊,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柔弱了,貌似她很好欺负。

    对了,一定是老王妃搜她闺室的事,现在连他父兄都觉得她性子太好,就会忍心吞声,就会藏在心底,给人的感觉,她就是一个受气包,一个被人欺负的。

    既然他愿意保护,就让他保护好了。

    他要抱,也由着她抱。

    最好……

    “千一,你背我回去好不好,我在小厨房煎药,站了好久,两条腿又酸又软的……”

    他蹲下身子,“来,我背你。”

    她笑着爬上他的背。

    在他的背上感觉很舒服,她将下巴衬在他的肩上,“千一,知道么?上次有人背我还是我们在山上比试之前。”

    他问:“谁背你?”

667 醋意横飞

    抓紧时间休息的项天,终于能够收起变身为灰熊形态下,满身银灰色的鬃毛。目光敏锐的他,从三人身后不远处一座不起眼的土丘上,隐约见到一个熟悉的模糊身形。

    一方是疯狂屠戮同类,用以增强自身实力的亡灵大军。另一方是在原本掩藏人类气息的黑色迷雾中,突入亡灵大军中的项天三人。在接触到黑色迷雾的瞬间,压力骤增!

    尽管伊达大师自认为天衣无缝的咒术施放,并没有丝毫形迹可查。但敏感的三人却非常清楚,能够瞬间发动如此诡异的亡灵咒术,除了建立秘境的伊达大师还能有谁呢?

    远方,隐身于亡灵大军后方的伊达大师。神色从容的看着,几近疯狂的龙巫妖和龙战士两人。口中喃喃自语:“但愿‘邪恶光环’的真正用意,这小子能明白过来!”

    夹杂着实力暴涨的剑盾骷髅战士,和倒拖着大铁刀的僵尸们。在通体墨绿色的巨大僵尸群中,对项天三人同时展开无差别攻击。

    慌乱的神色终于在项天的提醒下,改观不少。纷纷施展开各自掌握的亡灵魔法,在“邪恶光环”的引导下,用其他亡灵的死亡气息来提升各自的实力。

    但是又有谁会拒绝,用锤子敲钉子呢?兴奋的项天完全有理由相信,只要掌握到一定量的魔法。那时要他再抡胳膊撸袖子,上去血肉横飞的虐杀敌人?

    全速展开攻击的雪莉,高速移动的身影竟然同时带出几道模糊的残影。一道道升腾的死亡气息,接连从发狂的亡灵体内喷薄而出!

    发现修改却是比白手码字要快,但是是否能让大家满意呢?用投票来告诉射手吧,嘿嘿!当然,别忘记收藏了先,养肥再看也行。

    听完龙巫妖解释的项天,越来越渴望学到这种杀伤力巨大却并不损耗什么自身体力的所谓“魔法”。从最初的召唤类德鲁依咒术“星芒魔阵”,到后来的什么“亡灵诱惑术”。

    邪恶光环就是一种能够激发邪恶生命体,进行无差别攻击的亡灵魔法!而且这种邪恶光环笼罩下的邪恶生物一旦被摧毁,胜利者将得到失败者的力量来增强自身!

    铺天盖地的黑色迷雾,伴随着似曾相识的德鲁依咒术。将项天和观战的两位亡灵龙族,瞬间笼罩起来。

    混乱的局势,让不明所以的三人如坠雾里云雾。倒是逐渐倾向于用魔法,或者说德鲁依咒术来消灭这些亡灵大军的伊达大师,很快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再次将一排排缓缓挪到他身后的僵尸,一剑一排的切成两半。而包围圈中的项天,忽然灵机一动。大声招呼着正发愁,该如何收拾这些发狂的亡灵的虞姬和雪莉。

    眼见溃乱不堪的亡灵大军,在伊达大师的强力德鲁依咒术下几乎完全陷入混乱、恐惧……等等负面魔法的影响中。

    自从在心中确定魔法、咒术,在心中的地位。项天几乎无时无刻不在考虑着,到底该如何获取西方大陆这种神秘的所谓——魔法!

    也许不能使用任何武器的缺点,就是德鲁依们变身为其他生物形态的唯一弱点吧!项天无奈的放弃了,再次变身成强壮的不像话的灰熊的想法。

    犁耙耕地般的锈蚀大铁刀,配上宛若一堵堵墙般健硕的高大僵尸。根本就不是那些身材单薄的剑盾骷髅们,能够阻拦行动的。

    “不行!再这样下去,早晚会被这帮皮糙肉厚的痴呆们当美餐!”项天艰难的挥动着刚从,一个高大的剑盾骷髅武士那里抢来的长剑。

    穷凶极恶的亡灵大军在规有非常的黑色迷雾中,立即失去攻击目标。疯狂而暴躁的大刀僵尸们,一个个倒拖着巨大的锈铁刀在身材单薄的骷髅群中横冲直撞。

    以项天三人身侧的黑色迷雾为中心,各自用全部实力来配合项天突进的龙巫妖虞姬,和龙战士雪莉两人。在陪同项天从狂乱暴虐的亡灵大军面前,尖刀般突入其中的时候。

    莫明其妙被这阵黑色迷雾给包了饺子的三人,冷静的看着不知掌握了多少种德鲁依咒术的伊达大师,展示在三人面前的咒术威力!

    “邪恶光环!”正当项天为如何学习魔法而一个头两个大的时候,兴奋的龙巫妖虞姬大声嚷嚷起来!骸骨龙战士雪莉也一副好奇的样子,赶忙追问虞姬:“邪恶光环是什么魔法?”

    ※#215;※#215;※#215;※#215;※#215;※#215;※#215;

    “美女们,开饭啦!”项天赶忙提醒着必须用死亡气息,才能提升自身能力的两位龙族美女。同样被发狂的亡灵们逼的张牙舞爪,不住攻击亡灵大军的她们。

    剑身上一道道纵贯四方的深刻裂痕,无一不在提醒着持剑的主人,“什么时候给修补一下!”分身不暇的项天借着巨剑的挥动惯性扭动着充满爆炸力的手腕。

    看到两人都将询问的目光转移到面前的龙巫妖,得意的开始替隐身在亡灵大军后方的伊达大师解释起来。

    正当他静静看着伊达大师说些什么时,初窥魔法门径的的龙巫妖虞姬,惊喜的看着将三人包了饺子的巨大黑色迷雾。

    只是项天所不知道的是,伊达大师之所以如此大范围的施展“邪恶光环”。并不完全是由于,担心项天和其他两位亡灵美女支持不住!

    由于大家被黑色迷雾包裹起来,这些亡灵生物也无暇他顾。如果没有猜错的话……现在应该是抓紧时间休息的最好时机。

    双臂怒张的龙巫妖抬手间,总有超过十名最kao近她的亡灵们被立即吸收掉。相对于掌握亡灵魔法的龙巫妖,骸骨龙战士雪莉的吸收方式明显慢了许多。

    就远远比不上一个或者几个,有针对性的有效魔法的攻击效果了!颠覆,彻底的颠覆了项天对西方大陆上魔法的根本认识。

    才终于发现伊达大师所施展开的“邪恶光环”,在三人身侧的黑色迷雾的影响下。究竟能够发挥出多么强大的未知结果。

    一直到刚才见到的“邪恶光环”,无一不是能够大范围施展开的有效魔法。虽然混乱无比的亡灵大军后方,伊达大师若隐若现的身影距离己方尚有一段距离。

    既然是谁的拳头大就谁说了算,实力远远超过普通亡灵生物的两位龙族亡灵。当然也不舍得放弃这种,能够快速提升实力的魔法效果!

668 贵妾进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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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宇文琰道:“上元佳节午后能出宫,晚上我陪你一起去护城河放荷灯,这日宫中有节宴。”上元佳节,普天同庆,然今年的上元佳节对宇文琰来说很重要,是他们夫妻在一起过的第一个节日。

    他近乎呢喃地道:“正月初八二皇子满月,宫里很热闹,请寿王妃做全福太太给二皇子沐浴……”

    素妍面露愧色,“这事儿,按理是该送份厚礼的,可江家那几日正忙着,我给忘了。”

    宇文琰瞧着她那儿率真的面容,“我已送了礼。给二皇子送了对螭龙纹羊脂白玉,也是极好的。皇后娘娘托我谢谢你,还说让你得了空进宫去瞧瞧她。”

    她忘了,他却记得。

    她感激地望着宇文琰,“千一,谢谢你。”

    “我们是夫妻,这是我该做的。”

    这一夜,琴瑟堂真正是琴瑟和鸣,她弹琵琶,他抚琴,就是青嬷嬷在一旁瞧着也欢喜。

    二更三刻后,琴声停凝,内室里春光正暖。

    小安子值夜,睡在在小耳房的小榻上。听着内室传出的声响,小安子又开始在那儿扳数着指头,时不时曲起一根来。

    正月十二近午时分,王府里开始忙碌起来。

    杏、珠二奉侍移居于一处院落;二位宫里来的昭训居于一处。

    会客厅的大厅、东偏厅里摆了十来张喜桌。女客们则安排西偏厅里,院内搭了两处喜棚,供男宾吃茶闲聊,女客则在暖厅里吃茶、闲聊。

    一到午后,客人们陆陆续续进了门。

    有几位皇室子弟携了女眷前来道贺,杨秉忠、程大勇、陆康父子也准时到来,又有早前在西北任职的将军们也来了。

    人,没有预料的多。

    预备的十张喜桌,只坐了七张。

    傅府那边是近了午时,新娘子方才出了门。吹吹打打倒也热闹风光,抬着三十抬嫁妆,在城里兜了两圈,将轿子停在富贵里的拐角处,只待到了吉日就抬轿入王府。

    因是妾,不能走大门,从偏门而入,更没有拜天地的仪式,直接抬入了怜星院。

    女客这边,有青霞郡主、姚妃、二昭训、二奉侍陪着。素妍也在一边张罗招呼着。

    小傅氏是作为左肩王府亲友来吃酒的。很快与素妍闲聊起卫州地价的事儿。

    素妍并不大说话。只是问一句才回一句。

    小傅氏问:“王妃,你说卫州的地价最多能升到多少。如今涨到三两银子一亩了,啧啧,这买得早还真是赚了。就是在正月初三四时。又涨了一些,真真是一日一个价。”

    屋里的人多是去卫州买过地的。

    陆康妻封氏道:“早前还好些,一过腊月二十三,那地价涨得真快。百姓们一听说要修河渠、建码头、修大路的事儿,都不愿转买,盼着早些修渠。现在谁也不知道这大码头建在何处,靠大河的地方地价也跟着上涨。”

    不过是荒滩,可现在百姓们听说要建大码头,连荒滩也变成了黄金地。早前几十文,现在也是一二两银子一亩。

    素妍微微含笑,“工部去了官员设计河渠,修大路是为了方便修建河渠,富庶五县的路得靠他们自个修。”

    封氏本是带着探究的意思。“这修大路可得不少钱呢?朝廷不拿银子,怎么修得起来。”

    素妍虽然看不懂人心,可封氏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她又何曾看不出来,“富庶五县修大路的事,原本就没在工部计划之类。他们要修路,只得两个法子,要么自筹银子,要么跟朝廷要。”

    封氏一族的人都在卫州城,他们的土地产业也多在富庶五县,当封氏得到消息时,卫州贫困七县的地价已经涨了好几倍。

    封氏自是希望富庶五县也能修大路,虽早前原是也河渠,可那河渠原是前朝时候就修的,虽还能用,哪里能比得新修的。待贫困七县的河渠、大路一通,还不得比富庶五县还强上两分。

    封氏争辩道:“朝廷总不能光给贫困七县修,不管这原本修了大路就更富庶的五县吧?”

    素妍越发能洞悉封氏的意思,淡淡地道:“朝廷的事,谁能知道呢?”她粲然一笑,“你们且等着瞧,过上两月,这贫困七县比那富庶五县还要好哩。”

    小傅氏面露惊色,看素妍说得如此肯定,“是不是其他几县的地价还得往上涨,难不成要比那五县的地价还要高?”

    素妍不再说话了,垂下眼帘,悠然自如的喝茶。

    太太们都知道,素妍可不是寻常女子,要是从她嘴里探听点什么,那可都是赚大把的银子。

    “你们想想看,这七县的路通了。七县里,有盛产水果的大垭县,盐坪县虽多盐碱地,可通了河渠,工部又有那善于改盐碱地为良田的臣子,变成良田后,土地肥沃,又能多产粮食。果蔬也好,粮食也罢,到时候百姓们组成商队,源源不断地运到码头上去。

    卫州是个好地方,那卫河又通往德州、沪州等地,再远点,可以直达江南。富庶五县的大路不通,他们那儿的东西运不出来,可不就比七县差了。”

    女人们觉得真是这样。

    可素妍也就是随意一说,糊弄一下这些女人们。

    程大勇妻王氏道:“小勇趁着年节去了卫州,想买地,官田禁止买卖,私地百姓们又不肯卖了,这可真是急死人。”

    家家都想赶在这个时候购进,等地价涨得不能再涨,方转身再卖,如此一倒手也能赚不少银子。

    素妍漫不经心地道:“大家且等等吧!估计再过些时候就能买上一些。”

    王氏道:“王府的封地在卫州,还请王妃帮帮忙,也让我们在卫州买点田。家里人多,就靠着国公爷父子的俸禄哪里够使,就想着赚点银子贴补家用。”

    荣国公府也没想置地种粮,就想借着这机会,买进卖出一番。好赚些银子使。

    素妍轻浅一笑,“一早派人通晓各家,就是给大家一个共同赚钱的机会。我娘家的侄儿,年节都留在卫州,在盐坪县发现了两座茶山,可见那儿也不错,连茶都能种出来。”

    封氏惊异得如同听了神话一般,“盐坪县还有茶山?”

    素妍肯定地点头,“在一个镇子,那镇子叫……叫碧湖镇。相传前朝时候是卫州唯一能种植茶叶的镇子。现在的两座茶山就是江南富商种下的。都有五六年了,你们今儿喝的这茶是碧湖茶,且尝尝,是不是和碧螺春有些相似。”

    姚妃此刻发现自己一无所知。对于卫州的事也插不上嘴。

    其他四名姬妾也是一脸诧色,只能听旁人说的份。

    素妍起身,笑道:“听着外面的声音,大家喝酒正在兴致,我得与王爷说说,莫让他喝醉了。身子要紧。”

    小傅氏打趣了两句,素妍已经去了会客大厅,在酒桌前叮嘱了宇文琰几句,用手指着陆康道:“你们几个再灌他酒。我定不饶你们。”

    几人笑着,只当是笑话,再让宇文琰喝,他就不肯了,只吵着以茶代酒。

    江传远大叫着。“我小姑姑又不能吃了你。”

    “她不吃我,回头一生气可了不得了。真不能喝了!”

    宇文琰再不喝酒。

    众人直喝闹到三更时分,太太、奶奶们早就或坐轿、或乘车离去。

    程大勇与陆平安喝得酩酊大醉。

    青霞郡主在会客厅周围安置了客房,吩咐小厮服侍着。

    正月十三,素妍和往常一样,与宇文琰去静堂给老王爷请安。

    花厅上,两侧各坐着昭训与奉侍。

    姚妃与老王爷端坐在上座位置上,老王爷微眯着眼睛。

    花厅中央,正跪着一名少女,看上去十五六岁的模样,尚未完全长开,有一张还带着几分孩子纯真的稚嫩脸庞,身材略显高挑,面容秀丽妩媚,穿着一袭大红色的衣裙,长短合宜,大小合身,正是一件嫁衣。头梳着好看的螺髻,髻上插着金钗玉钏,两鬓各插了一支步摇,摇摇晃晃好不动人。

    傅宜心高举着茶水,“妾身傅氏给姚妃姐姐敬茶。”

    姚氏低应一声。

    素妍留意到,老王爷手里已经捧了一盏茶。

    姚氏浅饮了一口,“妹妹嫁入左肩王府,就是王府的女人,往后要安分守己,服侍好老王爷。”

    傅宜心恭谨地道:“谢姚妃姐姐教导。”

    姚妃从身后丫头那儿拿了一个封红。

    傅宜心接过,“谢姚妃姐姐。”

    素妍与宇文琰坐下,她带着探究,细细地打量着傅宜心。

    傅宜心款款行礼,“妾拜见王妃!拜见王爷。”

    不卑不亢,得体大方,这倒是素妍没有想到的,心仪儿子,却嫁给父亲,她不知道傅宜心是怎么想的。但就她之前要嫁一个老头儿来说,老王爷比那人年轻,身分又比那个要高贵得多,两相权衡,傅宜心选择了左肩王府。

    素妍瞧了眼傅宜心,这个女子曾对宇文琰一见倾心,这也是她审视傅宜心的缘故。“傅承仪客气了。”

    姚妃赐了傅宜心坐下。

    宇文琰平淡如初,“我们只是过来坐坐。”又对老王爷道,“父王,我一会儿要送王妃回娘家住对月,下次宫里的当值是儿子去还是父王去。”

    老王爷搁下茶盏,“老子帮你值了那么久,你好意思让我去?”

    宇文琰勾唇一笑,“父王不去,我今儿午后就进去。杨云简说,这回我得连值四日,早前父王与他换了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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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9 赶夜路

    老王爷不是娶侧妃,就是纳妾,便与杨云简调换了几日。好在杨云简好说话,几乎每次都能同意,原因是老王爷过年节时值的那几日,谁也不想年节时当值,杨云简也不好推辞。

    老王爷道:“正月十六,本王就带着妻妾回卫州王府,再不回卫州就闹翻天了!”他面露焦虑,“卫州的地价现在涨到多少了?”

    宇文琰想了一会儿,比划了四根手指头。

    姚妃到是面露惊色,“四两银子,昨儿不是听人说是三两银子么。”

    老王爷道:“当真是几日一个价,只不知卫州各县还有多少官田官地,就靠这些田地修河渠、建大路呢。”他想到这事儿,恨不得立马离去的才好。

    妙昭训问道:“那明儿会不会涨到五两银子一亩?”

    珠奉侍笑道:“涨得越高越好呢?到时候咱们王府就能赚上一笔。”

    对于丫头抬为奉侍的,姚妃压根就不放在心上,相反的,她对两位昭训和傅承仪还有些芥蒂。

    老王爷走了几步,“不成,本王得早日赶回卫州去。没个人在那边,还真不放心。晴娘,把本王的东西收拾收拾,本王带几名护卫先行。”

    晴娘,姚妃闺字只一个晴字,这是老王爷对她的爱称。

    姚妃道:“妾陪老王爷一起回去,你身边没个照应起居的人,妾也不放心啊。”

    老王爷凝望着姚妃,“你屋里的东西多,还没收拾好呢。”

    “这不打紧,我留嬷嬷和一个沉稳的大丫头收拾着。我与老王爷先回卫州!就让她们几个随老王妃过了上元佳节再回去。”

    妙昭训见姚妃讨巧,当即起身,娇声道:“老王爷,贱妾愿与王爷随行。”

    她是宫里来的,没有嫁妆,就只得一个人,收拾好包袱就能走。

    杏奉侍也跟着道:“婢妾愿与王爷一同上路。”

    老王爷看了看如花美人。“罢了,要一同走的赶紧收拾包袱,半个时辰后出发。”

    莲昭训欠身道:“老王爷,妾身不是不愿与你同行,而是长这么大,还没瞧过皇城上元灯会的热闹,想瞧过之后再往卫州。”

    珠奉侍也立起身,“婢妾也想先走,可这几日身子不舒服,正吃着药呢。”

    傅承仪一番纠结。道:“妾身打小身子就不好。想请老王爷恩准。等妾的身子痊愈了再往卫州。”

    这女人多了,一人一句,也得说半晌。

    素妍行了告退礼,与宇文琰退出静堂。

    都走了。这府里就越发安静了。

    老王爷决定提前回卫州,妻妾们就各有心思,时日长了,在卫州王府各人的心思就更多。

    素妍在琴瑟堂里坐了一阵,有田荷来报:“王爷,老王爷要起身了。”

    她与宇文琰赶到王府门口,将白芷准备的几坛酒,又有路上的饼饵、糕点、饯果一并搬上马车,虽不是很多。却足够他们几人在路上吃用。

    姚妃叮嘱自己的陪房嬷嬷和丫头几句,多是让他们小心收拾东西,再雇用可靠的马车,择了吉日与老王妃一起上路之类。

    莲昭训美眸含泪,竟是万般不舍的模样。

    珠奉侍更是低啜出声。“老王爷,一路上可得保重,到了卫州捎句话来……”

    珠奉侍的话让宇文琰忍不住想笑,却又听得心烦,“赶路要紧,一天就到了。若是慢些,也就三日。”

    唯有傅承仪,深深一拜,“还请姚妃姐姐费心照顾老王爷。”

    姚妃冷声道:“不需你担心。”

    马车起动,老王爷骑着骏马,领着几名护卫走在最前头。一行人如离弦的箭往皇城外驶去,风在耳边呼呼地吹刮着。

    宇文琰轻声道:“妍儿,我送你回江家住对月。”

    她微微一笑。

    这样温情的一幕落在傅承仪眼里,是这样的扎眼。

    她也曾期盼着与一个年龄适宜的男子相知相恋,这一辈子,她只能这样了。她能做的,就是让自己平安地活着。

    她是这些妻妾里年纪最小的,在她没有学会如何保护自己以前,她不能离开皇城王府。

    装病!

    对!就是装病!

    日日吃药,就说自己需要调养,赖在皇城王府不回去。

    这么大的王府,空了那么多的院子,不在乎多住她一个人,她不过是带了两个陪嫁丫头与一个嬷嬷,她甚至可以自己给丫头们开月例银子,她有田庄、店铺,打理好了吃穿无忧。

    老王爷忆起自己年轻那会儿,领着新婚娇妻,踌躇满志地自卫州来到皇城王府,那时的意气风发,那时的春风满面,而今一去不复发了。

    叶飘飘老了,他也不是二十多年前那个翩翩少年。

    那一段,他以为最美的爱恋,却是虚幻的、假的。

    如今,他亦妻妾成群,且是在一月之间的变幻。

    这一月,于他仿佛做了一场梦。

    不知以前是梦,还是现下是梦。就在一月前,他不会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有这么多的妻妾,或美丽的,或贤淑的,又或是妩媚动人、水灵的。

    他恨着叶飘飘,现下想来,还是如此。

    二十几年的欺骗,不是短短一月就会消磨。

    就算是现在,他念着的还是叶飘飘。

    她骗了他,利用他。

    他也可以骗她,利用的却是其他的女人。

    姚妃愿意去卫州,她是那边王府的女主人,那里有一个偌大的王府等着她打理。

    这几日,她向府中一位自卫州王府来的嬷嬷打听过了。这么多年,卫州王府是交给紫霞郡主打理的,嫁出去的女儿,有夫君、有儿女,哪有再打理娘家府邸,这不合规矩。

    老王爷向她透露过自己的决定和想法。

    走了不到半个时辰,妙昭训和杏奉侍两个就被巅倒七荤八素,两个人“哇呕呕”地扒在车帘外大吐起来。

    妙昭训娇声道:“老王爷,能不能……能不能走得慢些。”

    姚妃胃里也翻滚着,却拼命按捺。厉声喝斥:“卫州有多少大事等着要办。你们俩若是受不住,派一辆马车送回皇城,可不许误了老王爷的大事。”

    老王爷是她的夫君,如果不是老王爷肯娶她,她现在还是人人嘲笑的克夫女,还待着闺中成为嫁不出去的老女子。

    尤其是那日,老王爷领着她去皇家宗祠祭祖,让她入了族谱,更让姚妃感动不已,甚至在心里暗自发誓要做一个贤惠好妻子。相夫教子。珍惜这个多情、重情的皇家男子。

    杏奉侍见姚妃如此一说。更不敢说受不得。

    妙昭训将早上的粥点吐了个干干净净,蜡黄着脸依在马车里。

    姚妃看都不看一眼,只侧眸看着外面,“你们也不想想。卫州近来的地价升那么快,要是生了差错,那可是老王爷的封地,一个个的就想着自己享受荣华富贵,全不为老王爷思量……”

    杏奉侍早在心里骂开了:你为老王爷想,老王爷可是让你打理卫州王府。

    皇城虽好,你却不是主子,巴不得早些卫州好作威作福呢。

    妙昭训并不拿姚妃说的话当一回事儿,她愿意跟着。纯粹就是了讨王爷的喜欢。她年轻貌美,不知道比姚妃强了多少,只是姚妃比她了出身好罢了。

    中午用膳时,马车未停,她们是在车里吃的。可杏奉侍和妙昭训哪里还能吃得进去,不过是喝了几口装在羊皮袋里的水。

    老王爷在马背啃着备下的干粮,喝着羊皮袋里的酒水。

    姚妃亦是出奇的难受,学着老王爷的样,喝酒吃干粮,没喝几口就有些晕晕乎乎的,吩咐马车夫道:“记住了,王爷不停,我们的马车也不停。”

    杏奉侍心里暗悔,早知如此,她就不跟来,还不如跟着老王妃一行走的好。这一路不停不息,她一身娇肉嫩骨都快被抖散了架。

    姚妃不叫苦,跟她的丫头、婆子也个个都不支声,虽是一脸痛苦,却都个个忍着。

    姚妃喝了酒,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妙昭训见此,也喝酒吃干粮,不多会儿也跟着睡着了。

    杏奉侍觉得这许是一个好法子,也喝了个七分醉,三个女人都睡着了。

    老王爷许久听不见她们说话,有些好奇,挑起车帘一看,三人的都醉睡了。

    这样也好,一旦醉了,反忘了车里的巅坡,同样是女人,姚妃就有这份毅力,这是叶老王妃没有的。

    老王爷仿佛看出了姚妃身上的坚韧,心头生起几分敬重。喝了声:“晚上不停,继续赶路!”

    待姚妃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时分,正月十三夜的明月,这样的亮,这样的圆。她觉得有些饿了,吃了干粮、糕点,又喝了几口酒,挑起车帘看着窗外的夜景。

    夜,这样的沉静。

    四野笼罩在夜幕之下,行至林间,月光透过缝隙,落下一朵朵的光花,又似织布的银色天网,轻易就将人网在中央。

    她只听见马蹄踩在地上的声响,“得!得!得!”

    醒了再吃再喝酒,半醉再睡。

    如此往复,当姚妃又在夜里醒来时,看见的是更圆更亮的明月。

    老王爷似看到了她醒来,策马走近马车,“晴娘。”

    这声音低沉而充满了魅惑。

    姚妃挑起帘子,“王爷。”

    老王爷在月夜微微一笑,“想不想和本王一起骑马?瞧这样子,不等天亮,我们就能抵达卫州城。让你受苦了。”

670 归府

    姚妃摇了摇头,“和王爷在一起,妾不苦。与你分开才是最大的苦。”

    对于这样的回答,他很满意。伸出手来,想拉她上马。

    马车在行,他的马儿也在行。

    姚妃跃跃欲试,抓住了他的手,却不敢跳。

    老王爷策止了马儿,张开双臂,“晴娘,你过来,本王接得住你。”

    她应了一声,闭上眼睛跳了过去,老王爷紧紧抱住她,哈哈大笑起来,将她侧身坐在马背上,往前方奔去。

    他的笑声,久久地回荡在夜空中。

    杏奉侍与妙昭训已经醒来,看着老王爷抱着姚妃骑马,心里嫉妒得要死。

    她没有她们年轻,更无她们的貌美,凭什么和王爷一起骑马。

    “晴娘。”老王爷又低呼了一声,“等得了空,本王带你去看我们的封地,要是你生了儿子,我们就能再得三县封地,到时候,你能替他打理三县。都想好了,本王到时候奏请皇上,将卫州附近的三县要过来,贫困、富庶都无所谓,若是无水,我们修建河渠过去。若是富庶,自然更好……”

    姚妃现在比什么时候都希望能一个儿子,这是她和他的儿子,是他们未来新的希望。

    她有生以来,第一次享受着一个男人的关爱与呵护,还与他在夜里策马扬鞭。怀里搂着年轻的女人,连他都以为自己还很年轻,又可以意气风发地纵马飞扬。他搂紧了姚妃,闻嗅着她身上的体香。

    “晴娘想过如何拿回被叶家夺去的东西?”

    “九郎”她低唤一声,“我担心老王妃会阻止。”

    “怕她作甚?这是我们儿子的东西,我们只是讨回自己的。回到王府,我会把当年先帝赐给我们的田庄、店铺簿子给你,再把如今阿琰拿走的二百家铺子给你,你就知道哪些是我们的,我会再让账房拟一份清单,只要你想到好主意。我来做,一旦收回东西,交你打理。”

    姚妃应答了一声,“有九郎这话我就放心了。这次,叶大老爷、叶家三爷不是犯了案子吗,让知州拿人下大狱。卫州是王爷的封地,王爷一句话可要他死,王爷一句话也能要他活。

    先不放人,就将他们关押在大牢,也不许叶家人轻易探望。再令人暗中放出消息。叶家人屡屡触犯王法。王爷震怒,要重惩叶家,准予百姓上告到各地县衙,十二县知县可直接前往叶家拿人。”

    先帝在世时。就曾说他太过纵容叶王妃。

    恩宠不再,他怨恨她时,对她的就只剩下冰冷。

    “晴娘这法子不错,为夫遵命!”最后四字,仿佛戏台上清唱出来一般,他策马扬鞭,带着她往卫州城飞驰而去。

    五更时分,终于瞧见了一座城池,城池不远处有一条极宽的大河。那就是卫河,如一条极宽的白练盘桓在大地上,依昔能听见奔涌的河流之声

    老王爷勒住缰绳,“早前不觉,如今细瞧。这个地方还真应该建一座码头,早前有个客商自卫河前往德州,再往德州前往沪州,一路到江南,你猜用了多少日子?”

    姚妃答:“妾可猜不出来。”

    “七天。”他得意地扬了扬头,“阿琰的妻子安西,是一个奇女子。她每说一句话,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姚妃想了一会儿,道:“安西说,七县的河渠、大路修通后,会变得比五县更富庶。陆奶奶不信,还与她争辩了几句,她却不肯再说。陆奶奶追问朝廷为什么不修富庶五县的大路?”

    老王爷道:“本王要尽快修通河渠,将大路修通七县。”

    瞧着近了,可真要走到卫州城,却又用了大半个时辰。

    待近城门时,东方破晓,朝霞满天,仿佛织就了最绚丽的天锦。

    姚妃虽然疲惫,可想到老王爷连夜赶路也是两天未能歇息。

    其实,在夜里是休息了两个时辰的,只是姚妃醉睡了不知晓。

    一行人进了卫州城。

    城北的大门内,一条宽约一丈多的石板路面,大路两侧店铺林立,酒旗招展,虽然天色尚早,可赶早市的商贩已经进了城,挑着担儿的,推着货车的,还有扛着两根糖葫芦草团的,或独自行走,或三五成群地入了卫州城。

    走了一程,老王爷调转马头,折入南街,在街的尽头,看到了一座华丽的府邸,门前有一对威风凛冽、神态严肃的石狮。大门紧闭,门上悬挂着铁笔银勾的几个大字“左肩王府”。

    护卫跳下马背,径直走近大门,叩响门跋:“老王爷回府了!”

    门丁一听,当即大叫起来:“老王爷回府了!”

    老王爷朗声道:“姚妃回府!”

    门丁迟疑了片刻,护卫催促道:“快禀!”

    老王爷又道:“妙昭训回府!杏奉侍回府!”

    门丁又跟着大唱起来。

    这些声音,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老王爷跳下马背,伸手扶下姚妃,牵着她的手,步入王府大门。

    妙昭训、杏奉侍则是忙着整理衣衫,想以最美的样子出现在众人面前。

    后面两辆马车上的服侍丫头、婆子也都纷纷背着包袱下了车。

    紫霞夫妇还在睡梦中,突然听到喧哗声,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便有丫头跌跌撞撞地进了院门。

    “禀大郡主、大郡马,老王爷带着姚妃、昭训、奉侍回府了。”

    紫霞一片迷蒙。

    叶浩厉声道:“说的是什么,本郡马怎么没听明白?”

    丫头道:“老王爷在皇城新娶了一位姚侧妃,又纳了承仪、昭训、奉侍。”

    好些天了,她竟是一点消息都没听到。

    紫霞腾地一下坐起身,“胡说八道!父王与母妃如此恩爱,他怎么可能另娶旁人?”

    丫头低声道:“大郡主若是不信,可以去上房瞧个分明。姚妃正令婆子、丫头清扫上房。”

    卫州王府,是一座三进门的花园式王府,有大门、二仪门、三仪门,每座门又设有专门的苑墙。

    最外面的高墙有丈许高,全是石头堆彻的。上面有爬山虎的影子,因是冬天,爬山虎的绿叶早就枯了,只余下墙上的藤茎,待到春暖花开时,又会发出新的绿叶。

    二仪门的苑墙比外墙略低,墙上设有莲花状的小窗,可以窥视到二仪门里零散置落的几处房屋,房屋或一排五间,或一排七间。又或是一排三间。每处房屋的正堂屋上挂着牌匾。上面写着“护院室”、“侍卫室”等。

    进了二仪门,能瞧见一扇月洞房,穿过月洞房就能瞧见一座大房子,是三间大屋子。未设院墙,无厢房,挂着“迎客厅”的匾额,大门敞开着,能瞧见大厅正中又挂有“礼义传家”的牌子。

    迎客厅的后面,是一道回风长廊,穿过长廊,就看到一座庭院,院是内外两进的。有院门,又有内仪门,外院住的是小厮、贴身护卫,里面则有正房、左右厢房等,里面种植花草树木。院子里还设有不大的小池塘,塘里有去岁的枯荷,池水倒也清澈,能瞧见几条锦鲤,畅游其间。

    小池塘的一侧是座小山,小山旁置了一株樱桃树,树下是一丛兰草,虽是冬天,却依旧长得郁郁葱葱。

    花厅上,老王爷饮着茶。

    偏厅内,姚妃正领着尚未缓过劲的婆子、丫头在清扫屋子,尘土堆积,一碰就是灰。

    大管家边走边整理衣衫,进了上房内仪门,远远地打了个千儿,“奴才拜见老王爷!”

    老王爷搁下茶盏,“大管家来得正好,赶紧寻几个下人,把这屋里屋外都好好清扫一番。紫霞到底是个外人,瞧瞧这偌大的王府都成什么样子了,我就不信,我们一动身,青霞不会写信告诉她。姚妃两夜没歇好,到了这里竟还要清扫屋子……”

    言辞中都是对紫霞满满的失望。

    紫霞一路快奔而来,走到院门口就遇见正要去传令的大管家,大管家看了她一眼,低声道:“老王爷正在气头上。”

    大管家当即唤来了丫头、婆子进上房,一时间打水的小厮,张罗的婆子都进了上房,又从库房里领了干净和崭新的被褥、缎单、绣帐、纱帐等物,即便丫头们动作麻利,可还是用了一个时辰,才重新把上房里打扫干净。

    老王爷盯着紫霞,他在审视,更在寻找答案,在紫霞的身上,寻找与他的相似之处。

    然而,紫霞和宇文琰一样,眉眼之中太多的地方像她的母亲,三个孩子里,长得与老王爷更有相似处的反倒是最小的青霞,其次是宇文琰。

    他瞧着瞧着,就近了紫霞的身前。

    这种事,无论是青霞还是宇文琰,都不好对紫霞提起。

    难道要他们当弟弟和妹妹地说“姐姐,父王怀疑你不是他的骨血。”

    紫霞眉眼里似像又不像的模样,越发让老王爷心头一紧。

    紫霞被他瞧得心乱如麻,“父……父王,女儿不知道你这么快会回卫州,没能提前清扫好上房,请父王恕罪!”

    老王爷越瞧越觉得不像他。

    姚妃从内室出来,一脸的倦容,“老王爷,都清扫干净了,要不你先歇会儿。”

    紫霞看着一袭锦袍打扮的年轻妇人,整个人都呆住了。

    她一直不敢相信,老王爷会背弃诺言,会娶旁的女人回王府,只有亲见,才相信丫头的禀报。

    老王爷暖声对姚妃道:“你辛苦了。”

    姚妃微微一笑,“妾身不辛苦,您才辛苦呢。这一路上,都没休息。”

671 侧妃夺权

    老王爷扬了扬头,“把王府各处的钥匙都交出来,从今儿起,由姚妃打理王府。你……太不用心了,连本王归来,上房处处都是尘土。”

    “父……父王……”紫霞没想到,老王爷的出现,一开口就要她交出王府的打理权,要索回各房钥匙。

    老王爷厉声道:“别让本王说第二遍。你一个外人,打理王府算怎么回事?”

    他说她是外人?

    紫霞道不出的痛苦,无声摇头。

    她是出嫁了,可她不是外人,是他的嫡长女。

    老王爷抬手拍在桌案上,“莫不是你背着本王又贪了王府的财物?否则,你为何不敢交?先交钥匙,贪去的财物,能归还的尽快归还,昔日你出嫁,你母亲给你的嫁妆也算丰厚,六千亩良田,二十多家店铺,还不够吗?”

    紫霞不明白,怎么再见父亲,就像变了一个人,对她冷冷的,仿佛在瞧一个陌生人。

    一边的暖厅里,出来两个年轻貌美的女子,面容憔悴,正小心地看着老王爷和紫霞。

    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父亲会如同变了一个人?

    紫霞满腹的疑惑。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一大串钥匙。

    姚妃的乳母嬷嬷几步移近,一把接过,道了声:“谢大郡主。”嘴上说着谢,神态里没有半分的恭敬。

    姚妃冷声道:“请大郡主把府中下人的卖身契、王府名下的地契、房契一并交给本妃。”

    紫霞看着老王爷,他却负手而立,背对着紫霞。老王爷心里都是迷惑,想到紫霞五官里与自己没有半分的相似处,越想越心凉。

    她是他和叶王妃婚后七月出生的,叶老王妃说,紫霞是早产儿。老王爷还依稀能记得她出生时那幼小的模样,是比宇文琰出生时小许多,可男孩儿原比女儿家更为壮实。与青霞出生时相比,似乎也是差不多的大小。

    他迷糊了。分辩不出真相。觉得紫霞是他的骨血,却又更相信卢氏所说的事实。

    老王爷冷声道:“吩咐下去,在账房没有核对清查好一切王府财物前,紫霞叶浩一家不得离开王府半步。”

    这话如同世间最犀厉的刀子,紫霞瞪大眼睛:“父王,这么多年,我打理王府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怎么会侵吞您的财物?”

    “那你不交下人卖身契、地契、房契又是什么意思?这难道不是想占为己有?”

    紫霞委屈的眼泪止也止不住,扑簌簌就滑落了下来。

    “好啦!瞧着就心烦!本王几日没睡觉,你倒好意思哭!真是忤逆不孝!”他吐出最后几字。“快把东西都交给姚妃。”

    紫霞提高嗓门。“交!我交还不成吗?呜呜……谁喜欢打理王府了?吃力不讨好。这得多累人,好似我占了多大的便宜似的。父王你是怎么了,怎么这样对女儿说话?为什么?母妃做错了什么,你要背弃诺言。另娶新人。”

    “她做错了什么?你只管去问她!你看她有没有脸面来责问本王?她做了妒妇,反倒有理了。既然不喜欢打理王府,就把该交的东西都交出来,本王不想说第三遍。”他声色俱厉,连装着慈爱的模样都不想装了,他没有大吼出:你不是我的女儿!已经算是仁慈。

    姚妃暖声道:“妙昭训、杏奉侍,你们且在上房暖厅里歇一天。明儿一早,就让下人收拾你们的院子。”

    二人齐声应“是”。

    姚妃对自己的陪嫁丫头道:“扶王爷歇下,王爷这两日够累了。”

    老王爷握住姚妃的手。轻抚道:“她若敢为难你,你只管告诉本王。阿琰和青霞到底更通情理些,紫霞都是被她不讲理的母亲给惯坏了。”

    紫霞听得肚子里怒火乱窜,就差大喊出来。

    姚妃柔声道:“王爷放心歇会儿,我不会与晚辈计较的。”

    这女人……

    看上去比紫霞还要小几岁。居然说她是晚辈。

    紫霞觉得倍受耻辱。

    姚妃微微含笑,“我陪大郡主去取东西。”她一扭头,与一边的嬷嬷和大丫头交换了眼色。

    紫霞道:“不用了,我去取来就是。”

    她调头出了上房。

    身后却跟来了一名嬷嬷,笑着道:“姚妃没有别的意思,不敢劳驾大郡主来回走动,着老奴亲自走一趟。”

    嬷嬷一出院门,又唤了两名护卫跟上。

    紫霞进了他们夫妻住的小院,折入内室,老嬷嬷也跟了来。

    她正要发作,芙蓉帐里的叶浩已经先一步讥笑道:“这是哪来不懂事的婆子,竟私撞到闺室来了。”

    老嬷嬷欠了欠身,“老奴奉老王爷和姚妃之令,前来取该取的东西。下人卖身契、王府名下的地契、店铺房契。”

    叶浩见这嬷嬷神色淡定,没有半分怯意,反而一副正气凛然的样子,心下畏惧了两分,轻唤“紫霞”。

    紫霞一脸无奈,“皇城那边一定是出大事了,可我又想不出是什么事。父王变了。”

    她的心疼得滴血,纠结再纠结,自有了孩子以来,她就过着自己的日子,顺带着帮忙打理王府,很少过问母亲、弟弟、妹妹们的生活,不知不觉间,与宇文琰和青霞也疏远了很多。弟弟、妹妹的感情是极好的,她打小就与叶家人亲近。

    紫霞爬上绣杌,从衣厨顶上取下一只盒子,上面挂着一把锁,又从衣厨里翻了一阵,拿出钥匙正要打开,老嬷嬷几步一窜,夺了盒子,“不劳大郡主大驾,我拿了盒子和钥匙,自会呈给姚妃。”

    叶浩见她居然是抢,心下一急,腾地就跳下了床,而老嬷嬷虽然年老,却身子灵活,一眨眼就冲出了内室。

    叶浩赤着上身,骂了句“老虔婆”追出房门。

    紫霞愣在一侧,没想到会有如此大胆的老嬷嬷,缓过神来。夺门而出就来追。

    没想,两名护卫站在老嬷嬷身边。

    姚嬷嬷厉声道:“这是老王爷的意思,大郡主要是不服,只管去问老王爷。”

    她扫了一眼四下,拿着钥匙,打开盒子,看了一眼,里面有卫州王府下人的卖身契,不过并不多,且都是些上了年头的。又有一些地契、店铺房契。还有几张银票。全是五千两、一万两的。

    姚嬷嬷高声道:“你们听好了,老王爷有令,没有他的命令,谁也不许放走紫霞郡主一家。违令者一律贱卖!”

    紫霞厉声道:“那里有些是我的嫁妆!”

    姚嬷嬷冷笑道:“有些也不是?”

    紫霞点头。反应不过来她话里的意思。

    姚嬷嬷道:“真是奇了,王府的财物,怎么会与大郡主的财物搁到一处。寻常人都会分开两处。”紫霞气得想骂人,可她摸不清这嬷嬷的来路,甚至连姚妃是什么人都没弄明白,“若真是郡主的东西,待老王爷核查之后,自会退还。该是郡主的跑不掉,不该是的。郡主也拿不走。”

    她说完,转身领了两名护卫离去。

    叶浩看着她远去的背影,“紫霞,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紫霞一脸茫然,这嬷嬷不会无缘无故如此大胆。只怕是得了人的指使才敢这么做,还有老王爷对她也不如以往那般亲近。“皇城那边一定是出事了,母妃出事了……”她抱住头,痛苦地依在叶浩的怀里,“浩,一定出事了,可我却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为什么,这么大的事,阿琰和青霞都不告诉我一声。”

    姚妃接过嬷嬷带回来的盒子,细细地查点了一下,“十三个下人的卖身契,三处田庄、七家店铺,还有三万五千两银票,这偌大的王府,嬷嬷相信只这么一点么?”

    姚嬷嬷肯定地摇头。

    姚妃微微眯了眯眼,“你先替我保管着,回头等王爷醒了,拿给他过目。本妃累了,想在暖榻上歇会儿。”

    姚嬷嬷取了被褥来,姚妃和衣躺下,不多时就睡沉了。

    姚嬷嬷轻叹一声,争夺了一阵,却只得这么一点东西,离她们相像的差得太远。老王爷说过的,这些东西将来要留给姚妃所生的儿子,无论怎样,也要把其他的东西给抢回来。

    紫霞哭了一场,派了心腹丫头去打听,看皇城那边出了什么事。

    很快就有了消息。

    有丫头回禀道:“同来的丫头、婆子,一个个都不肯多说。只有一个小丫头,赏了些零碎银子和糖果便说了,说是安西郡主与王爷成亲不久,老王妃趁安西郡主入宫拜见太后,竟领小厮撞入安西郡主的闺阁,被小厮顺走了小衣,江家人闻听这消息后,大闹上皇城王府。

    之后,老王爷下令,将老王妃关入杂房,后来又移到佛堂静修,当天夜里,老王就抬了绣房的绣娘做了杏奉侍,次日夜里又抬了花木房的丫头做了珠奉侍……”

    叶浩觉得这事哪里不对,“母妃带人私撞了王妃弟妹的闺阁,父王就娶侧妃,纳美妾?”

    紫霞也说不上来,“早前就听人说过,满朝文武里,最不能招惹的便是江家。安西郡主江素妍,是江家最受宠爱的女儿,又是世外高人的弟子……母妃怎么干出这种糊涂事,把小厮带入新儿媳的闺房去做什么?”

    叶浩想了又想,“这里面会不会有我们不知晓的事儿。以父王的性子,不会因为这种事就娶侧妃。”

    紫霞心里乱极了,她不知道。

    她能做的,就是等,一定能等到最真的结果。

    只是到底是什么事,竟然伤了老王爷的心,让他娶妻纳妾,抛弃誓言。

    这一日,紫霞过是忧心忡忡。

    姚妃在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彻查王府账目。

    唤了各房的管事,又有账房先生来。

672 疑身世

    待老王爷醒来时,已是日暮黄昏,只听到一阵噼哩叭啦的声响。

    原是姚妃的陪房嬷嬷和两个丫头正在打算盘,只瞧得账房和管事们目瞪口呆。姚妃那几下拨弄算盘的样子,动作熟练、麻利,一瞧就是经常打算盘的。

    姚妃冷声道:“给我细细地算,细细地查,要是有太大出入,都要弄个明明白白。这么大的王府,居然只得三处田庄,加起来还不到八百亩田地,也只五处店铺,全是些小店子,积下的银子仅三万五千两,谁人会信?”

    她伸手来,指点着各房的管事,“你们且说说,这里到底有多少下人,为什么大郡主给我的卖身契却只有十三个人的?当我是新来的,是不是好欺弄?”

    老王爷看着年轻娇妻的模样,当真有些像威风凛凛的女将军。

    看久了叶氏老王妃那看似柔弱,实则骄纵的样子,如今换一个人,却另有一种美态。

    老王爷道:“晴娘,要是有不知好歹,打杀也罢,贱卖也好,全都随你。而今你是这府里的女主人,你的命令便是本王的命令。”

    现下便拿出昔日宠老王妃的一半来对姚妃,如此也是他的多情,也能让姚妃细细地王府谋划。

    老王爷想明白了,再不会替叶家人养下人、养妻妾,平平白苦了自个儿,反让他们过了快活日子。居然仗着他的势,在他的封地上为非作歹。

    “王爷,万一他是别人的奴才,打杀了人,还不得找我们拼命?”她带着讥讽地微微一笑,“还是弄明白的好,要不是王府的,派护卫调查清楚后,再撵出王府不迟。若是王府的,就得拿出他的卖身契来。而奴才们自当全心办好差事。”

    大厨房的管事婆子欠身道:“回姚妃话,老奴记得有大部分的卖身契是在老王妃那里。大郡主这儿是十三位管家的卖身契,老王妃留下我们几个管事的,就是为了让奴才们听从大郡主的派遣。”

    姚妃看着这个婆子,虽然长着一脸横肉,听她说话,就是干练的。“好!本妃交你一件事儿,你去各房细细地查,查核清楚,哪些人的卖身契在何处。当初又是怎么进来的。你若查清楚了。本妃他日自有重用。”

    其他几个管事。有错愕的、有惊诧的、还有莫名的,更多的人则是在观望。

    老王妃掌管王府二十多年,什么都可以忍受,唯独不允许老王爷多看旁的女人一眼。如今不仅有新侧妃进王府,还咄咄逼人索要各房钥匙,更要核查账目。

    有人心下猜测的是:会不会是这女人在皇城呆不下去,跑到卫州王府来作威作福?

    姚妃拿出一张单子,轻声道:“王爷请过目,这是昔日先帝赏赐王爷的店铺,如今被人侵吞去的清单,又有被人侵吞去田地庄子清单。妾身已遣了得力的护卫,拿着单子一家家前去探查。再贴上王府的告示,说那铺子、田庄原是左肩王府的并二十年的收益银子,限期交还王府……”

    几个管事听这女人一说,一步步都做好的,先发出告示。要是东家想变卖店铺,所有人都知道这是王府的家业,谁敢买。

    姚妃微微一笑,“到底是大管家办事得力,先一步整理出清单。妾身这儿,还有一份单子,不知王爷要不要看看。”

    素妍早前被老王妃咄咄逼人,先差大管家到卫州收租,顺道了解一下卫州叶家的家业几何,主要想知道老王妃未嫁入王府前和现下的比较。

    大管家与童英本不明素妍的用意,这回又被姚妃下令要去彻查叶家家业,一番迟疑,姚妃又以老王爷的名义相逼,就把单子给交了出来。

    叶家无人为官,早前有叶大老爷在西北做知州,战事一起,就弃官跑路,再不肯做官。对于这等贪生怕死之辈,一时在西北亦在朝中传为笑料,被众臣讥为无能之辈。

    偏老王妃不以为然,就连老王爷听闻后都觉得丢脸。朝廷重用于他,他不懂尽好本份,反而是这种无能之辈。叶家子孙里,一个个因着老王妃的缘故,也不愿苦读诗书,整日里只晓得斗鸡走马,欺男霸女。一个个自恃为皇家贵戚,在卫州境内更是耀武扬威。

    老王爷看罢单子,田庄那几张,最后写着“田庄三十六处,合良田二万八千四百余亩。”店铺那张,写的是“富庶五县、卫州城共计店铺三百二十三家,合房屋一千一百六十余间。”又有一张,写着各处庭院房屋的,“卫州、皇城共计宅院二十七座,有房子一千余间。”

    “二万八千四百余亩!店铺三百二十三家!”老王爷一掌拍在桌案上,真是好生厉害,“当年不过是一处三百余亩田庄,四家店铺,却在叶氏嫁予本王后,掏空王府,中饱叶家,可恶!奸恶之人!奸恶之人!”

    他说的这些,原是叶家的祖业,并不算叶家几房太太的陪嫁,除了叶大太太也是官宦小姐,其他几个不过是卫州地界上小户人家的小姐罢了,就算有陪嫁也不会太多,毕竟小户人家也拿不出更多的陪嫁来。顶多是几十亩田地,亦或是一两家不大的店铺。

    姚妃立于一侧,并不说话。

    她要让所有人都明白,她是侧妻,那是入了皇家宗祠的,这可是比圣旨更管用。她要好好干出一番事来,让那些小窥的人再不轻视半分。

    老王爷厉喝一声“来人”,有心腹护卫进来,“拿着本王的名帖去卫州府衙,告诉知州,叶家犯案者,当抓则抓,决不允许枉私循法,否则本王定加严罚,再发出公告,告诫百姓,但凡受叶家欺凌者,自本日起可去卫州十二县县衙上递状纸。”

    护卫得令。

    自有大丫头呈上老王爷的名帖。

    紫霞得了消息,跌跌撞撞地进了上房内仪门,人未至,声音已道:“父王!父王,姚妃夺孩儿的嫁妆,她拿走的可都是孩儿的嫁妆!”

    姚妃面不改色,低唤“老王爷”,然后掏出了一张紫霞郡主的田庄、铺子的明细单子,“王爷请看,这是妾在皇城王府找了知情嬷嬷整理出来的单子,田庄五处计二千六百余亩、店铺十七家,她交给妾,都不是这上面的东西,怎会是她的嫁妆。”

    老王爷看罢单子。

    紫霞恶狠狠地指着姚妃:“你这个妖妇!你对我父王使了什么妖术,竟让他处处听……”

    老王爷正在气头上,手臂一抬,就是狠重两记耳光,“就是琰儿夫妇,也敬称姚妃一声‘姚姨娘’,好大的胆子,竟敢当着本王的责骂庶母。”

    紫霞微愣,从小到大,老王爷何曾对她说过一句重话,这会儿却出手打她。“父……”

    “谁是你父王?你眼里当真有我这父王么?你的嫁妆田庄、店铺分明没有这几家,你却非说是你的东西。本王看你与叶家人一样贪婪成性,哼!”

    他很想呼出“贱种”两字,她不他的女儿,到底是与不是?这个答案纠结在他心头,令他痛苦万分。

    “来人,把封家三爷封明请来,有些事,本王想当面问问他。”他手臂一抬,指着暖厅,“到里面给本王坐着,想想知道都做错了什么?”

    姚妃看着暴怒的老王爷,额上青筋暴露,暖声道:“你何必生这么大的气,先顺顺气。”

    “你看看她,哪里有长女的担当、风度,琰儿夫妇如此敬你,她竟敢目无尊卑,哪里像本王的儿女?本王的儿子宇文琰言谈得体,本王的女儿青霞更是温婉可人,你看看她,简直形同市井女子。”

    他想说“泼妇”到底忍住,换作了“市井女子”。

    看着紫霞五官里与他并无相似之处,他的心如同在刀锋上游走一般。

    一个月来,他的心一直在纠结着、挣扎着,痛苦得如同油煎火烹。

    他一定要揭开真相。

    一定要知道,紫霞到底是不是他的女儿?

    左右厢房里,丫头、婆子住的屋子已经收拾妥当,该添补的,已从杂库房里领来摆上。

    妙昭训、杏奉侍暂时住在上房西暖厅,二人睡得正香,被花厅上的吵闹声给惊醒了。

    紫霞听到父亲的怒斥声,早已泪流满面,泣不成声。从小到大,她因是长女,被父母捧在手心上长大。

    不多会儿,封三爷被人请了来,穿着一袭浅栗色的锦袍,五官清秀,风度不俗,透出一股子书生的儒雅气息,又带着几分孱弱病容。封明虽未入朝为官,在卫州城却有名士之名,十一岁过童试,十五岁过乡试,十八岁又得了三榜同进士,原是要入朝为官的,但因身子虚弱,常年有病,便留在卫州家中休养,在卫州颇有美誉。

    他进了花厅,抱拳道:“拜见老王爷!”

    老王爷指了指暖厅,低声对姚妃道:“取两碗清水来。”

    姚妃一脸愕然,让丫头去取。

    不多会儿,封明在暖厅太师椅上坐下,紫霞见有客人,停止了抽泣。

    丫头们奉上了茶点,老王爷按捺心下的疑云,一个月都等了,他不急在一时。

    封明抱拳道:“不知老王爷传在下来有何吩咐?”

    姚妃亲自捧了两碗清水搁下。

    封明搁下茶盏,“老王爷这是什么意思?”

    “滴血认亲!”老王爷冷冷地吐出四个字,指了指那边的碗,“封三爷,如果想证明你与叶氏清白,请吧!”

673 滴血认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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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封明倏然起身,嘴唇蠕动,“你……”

    姚妃这才明白,老王妃失宠的真相,是这个,竟然是这样的。

    妻子的背判,是任何一个男人都无法容忍的事实。

    老王爷冷声道:“卢氏,皇城石桥县书香门第卢家小姐,封三爷听说过吧?因为她知道你与叶氏的私情,被你们算计毒疯。上天怜见,半年前被郎中治愈。临死之前给本王写一封血书,字字血泪……”

    封明从来不认识什么卢氏,“平生,我两次去皇城,一次是赶考,一次是去皇城瞧病!”

    老王爷本不想知道他去了几次皇城,他只想知道紫霞到底是不是自己的亲骨血,指了指清水碗,“封三爷,请吧,就取你指尖的一滴血。”

    紫霞听母亲说过,她是父母成亲七月后生下的早产儿,听老王爷的意思好像不是这样,而是怀疑叶氏与封明之间有染。

    封明厉声道:“你……这是诬陷!”

    老王爷拊掌而拍,进来两名护卫,抓住封明,拿着短剑,强行划破指尖。

    血,鲜艳刺目,滴落清水之中。

    老王爷看着紫霞,“你滴上一滴。”

    “父王……”

    “快去!”

    紫霞知道,若是她不自行滴血,老王爷一定会令护卫下手。

    她将手指放到嘴里,犹豫再犹豫还是不能咬下。

    姚妃带着愤怒,老王爷是何等尊贵,何等英明之人,居然被妻子欺瞒了二十多年,这样的屈辱让他如何受到。

    老王爷打了手势,要护卫出手,紫霞狠心咬破指头。鲜血缓缓成滴,落到碗里,她只觉一阵钻心的疼痛。

    姚妃站在清水碗则,看着封明的鲜血与紫霞的血液,缓缓的交融,她不可思议地抬头,“老王爷……”

    老王爷走到碗前,看罢之后,浑身一颤。

    紫霞面色惨白,如遭五雷轰顶。“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我怎么不会是父王的亲女儿。我怎么会……”

    老王爷紧握着拳头。一个踉跄抓过封明,“姓封的,你来看!来看看,这便是你和叶氏干的好事。要不是卢氏的血泪控诉,本王还被你们瞒一辈子……二十多年来,本王念着昔日逼迫你们退亲,对你们封家多有照拂,你们……就是这样对待本王的厚恩!”

    封明看着鲜血,惊望着紫霞。

    紫霞惊呼道:“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一定是弄错了。”她走到另一只清水碗前,挤压手指,终于又滴了两滴血来。指着碗道:“封三爷,你再试试!你再试试!”

    封明也不信这个结果,“不可能,我与叶老王妃是清白的。”

    名门之后,怎么会干出这种事。

    是。在叶老王妃嫁与老王爷前,他和叶氏确实有一段私情。

    可那早已经过去了。

    在叶氏选择了老王爷时,他是伤心过,却很快放下那段情。

    他如此,叶氏也是如此。

    封明走到清水碗里,移开包在指头上的帕子,任血滴落。

    紫霞呆呆地看着血液,心里一遍遍地祈祷:不相融!不相融……

    就在紫霞将要看到不一样结果时,老王爷一个箭步,挥手一推,两只碗跌落地上,顿时一片殷红,惊心刺目。

    老王爷疯狂咆哮:“事实近在眼前,你还想狡辩!叶飘飘、封明,你们这对狗男女,你们对不起本王的信任与厚爱!封明,枉你人模人样,你就是一个卑鄙小人!”

    他宠了叶氏二十多年,身边唯她一人。

    最后,竟然是这个结果。

    她对不起他!

    紫霞与封明才是父女……

    他只觉一阵前所未有的刺痛,捧住胸口,有一股怒火在乱窜,在奔涌,仿佛要灼燃他的躯体,仿佛随时都要冲出来。

    紫霞双腿一软,跪在地上:“父王,不是这样的,不是!你可以再试,我和封三爷的血不会相融,不会相融的。

    老王爷看着面前这一张与叶氏七分相似的面容,剩下的三分,不似他,这就足够了。

    这个女儿,是他的耻辱!

    是叶氏背叛他最好的证据。

    他抬起腿来,狠踹一脚:“谁是你的父王?他才是你的亲父。宇文谦,堂堂皇族,贵重亲王,竟然被你们戏于股掌之间!本王好恨!本王好恨啊!”他双目喷火,恶狠狠地瞪着封明。

    紫霞吃痛,扒在地上,却不敢叫出声来,开始低低抽泣,脸上顿是泪水纵横。

    封明痛苦地摇头,他不相信自己和紫霞会是……

    “老王爷应该相信叶王妃,她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我与她是清白的,我更没有做过。”

    “可你们隐瞒了并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事实,你们订亲乃是两情相悦,曾共同踏春,也曾一同入寺敬香……而这些,你们都欺瞒了本王。要不是你们间有苟且之事,为什么要毒疯卢家小姐,害她二十多年都做了疯子?说呀!”

    封明听说过卢氏的名字,他只见过她一次。虽见过,却连话也没说过一句。

    卢氏,那是一个十四五岁如花般美丽的少女,出身名门,举止得体,言辞温婉。

    封明道:“在下虽知晓卢氏,从没有毒害过卢小姐!”

    “你还否认?”老王爷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抛砸到封明脸上,“你自己看,这是卢小姐临终前所写的血书,写完之后没几日就自尽身亡了。”

    封明颤栗着双手,拾起书信,看罢内容,如同寒冰入体,浑身如堕冰窖。

    人之将死,其言已善。

    可这卢氏却是满腹的怨恨。

    二十多年的疯子,全是败人所赐,又如何让她不恨。

    卢氏这是用死。用血泪布下了一局,故意陷害叶氏和他。

    然而,卢氏却又道破了一件封明二十多年来从不知晓的事实:那就是,叶氏与妹妹年轻时并不友好,她让封明动心,为的就是要报复自己的妹妹、抢夺妹妹的意中人。

    如果没有成功地让老王爷动心,叶氏会与他成亲。

    他曾以为,年轻时那一场相遇,那一段没有结局的恋情是真心的。不过是叶氏用心的设局,卢氏居然连他和叶氏踏青、敬香的事都知道。

    正因为卢氏知晓太多。也成为叶氏毒害卢氏的原因。

    叶氏竟从来没有喜欢过他半分。一切都是为了报复叶飘雪、她的妹妹。

    说什么。她真心喜欢的是他,可是宇文谦却要逼婚。

    原来,连宇文谦都一并被她给算计了。

    叶氏,竟然同时欺骗了两个男子。

    他可怜!

    老王爷更可怜。

    他被叶氏欺骗了一时。而老王爷却被她欺骗了二十多年。

    如果不是卢氏疯好痊愈,这个秘密将会被掩埋一辈子。

    封明仰天苦笑,“我是与她踏青赏春,与她在卫州城外的甘泉寺敬香,可我与她仅仅陷于拉手、相拥,并未做出……”

    拉手、相拥……

    这还是小事。

    老王爷怒目圆瞪,“本王替你们养育了二十多年的女儿,这个女儿,她是你们的。是你们俩的,难怪昔日本王说你的长子比叶浩好,要将紫霞许给你的长子,她死活不同意这门亲事,哈哈……她根本就是你的女儿!她是你的!”

    紫霞深深地明白。没有了左肩王府大郡主的身分,她将是寻常女子。

    “你看看她的样子,哪里有与本王长得相似之处。”

    没有!一点也没有!她的样子长得多像封明的长子,他们搁到一起,谁不会说是一对姐弟。

    难怪这么像,原来是姐弟!

    紫霞抬起满是泪水的脸,“不是这样的,不是。刚才那血明明不相融!”

    老王爷亲眼看到了,清水碗里,血是相融的。

    紫霞看到的却是第二碗水里的血没相融。

    同样是两个人的血,却在两碗里有不同的反应。

    老王爷原是想着,要是二人的血不相融,他再割破自己的手滴血查验,可他们相融了,他也不需要再验。

    叶家!封家!

    老王爷紧握拳头,蓦地转身,“来人!送客!”

    封明一脸正气,不卑不亢地道:“无论王爷信是不信,我与叶王妃是清白的。有些事没做就是没做,就算王爷因此凌迟在下,在下还是这句话。从卢氏的血书来瞧,我和王爷都被她利用了。叶王妃对在下,从未有过半分真情,她接近我,也只是为了报复飘雪。王爷是知道的,她们虽是姐妹,打小就合不来……”

    老王爷并不想听,“你与紫霞的血相融,这是我们亲见的事实。”

    “王爷何等英明,自当明白,有时候血相融就未必骨亲。有的血脉亲人,血却未必能相融……”

    “滴血认亲,上古传下来的,这个不作数,什么才是真的。便是府衙判案是否亲子,也常用此法,你如此指责不过是想脱了干系,滚!本王不想见到你这个斯文败类!”

    抬手,果决地做了一个动作。

    护卫拉走封明。

    他出了花厅,继续大叫着:“我是清白的!我没做这种事!我是清白的!”

    老王爷握着拳头,“砰啷”一声重重击在墙壁上,只听“轰”的一声,墙上被他击穿了一个窟窿,而他的右手已是鲜血淋漓。

    姚妃满是心疼地唤声“老王爷”,奔了过去,一把捧住他淌着血的手,“老王爷,你怎能自伤呢,这得多疼啊。”

    他不让她包扎,而是抓住她的双肩,认真地问:“晴娘,你告诉本王,你对本王是真心的吗?你说呀!”

    “老王爷是妾的天,是妾的地。妾被算命先生判为克夫女,早前订过两门亲,和我订亲的都死了。妾年过二十一,待字闺中,难以出阁,成为皇城人人取笑的老女子。要不是老王爷,妾还被人取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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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4 惩叶家

    她不愿骗他半分,哪怕半分也不忍心。

    这个征战沙场的大将军王爷,竟被挚爱的妻子欺骗得这样的苦。

    她为此觉得心疼。

    “最初妾是感激老王爷,后来在皇家祠堂,王爷为了让妾的名字入族谱,捐了十万两银子,那一刻,妾就真的动心了。妾没想到王爷待妾这么好!不仅娶妾,还让妾入了族谱!妾那日便发誓,这一辈子要用性命来爱王爷。妾今日所言,要是有半分虚假,妾愿遭天打雷霹,妾愿……”

    他伸手堵住了她的嘴,脸上漾出一丝笑容。

    紫霞软坐在地上,仿佛根本不存在。

    老王爷意让姚妃入了皇家族谱,姚妃这王府侧妃的位置坐稳了,一入族谱比有儿子还牢靠,除了老王爷可以将她从族谱除名,其他人都不能做到。

    老王爷道:“本王这一生,所求的只是一个真心女子。二十多年如一梦,竟是被人玩弄、欺骗!”

    “那是叶王妃不知道王爷的好。王爷是皇家之中少有重情重义的男子,妾一定会真心对待王爷。妾这一生,定视王爷为最重。”

    “好晴娘!”他轻呼一声,将姚妃揽入怀里。

    这一刻,姚妃所讲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心的。

    她心疼这个男人,更敬重这个男人。

    姚妃捧起他的手,令丫头取来了创伤药,“吩咐下去,将大郡主一家软禁庭院,没有本妃的吩咐不许踏出院门半步。再派几名护院小厮守在院门口,一日三餐按时送进去。”

    姚嬷嬷领命传话。

    姚妃压低嗓门,一面小心地包扎,一面低声道:“老王爷,出了这种事,你的体面还得顾忌,就算大郡主当真不是……也不能宣扬出去,否则这于老王爷的声名有碍。”

    她一扭头。厉声对紫霞道:“你要是敢传扬出去,你知道这后果。没有哪个皇家男子能忍受这样的事,老王爷白养了你二十多年,让你享尽荣华富贵,你要是敢乱说话,坏了老王爷的名声,本妃第一个就饶不得你一家五口,便是叶浩,你也不能吐出一个字!”

    不说出去,她还是王府的大郡主。

    紫霞不想失了这个身份。这身份实在太尊贵了。

    叶家人是什么性子?要是知道她不是老王爷的亲骨血。还不得将她踩在脚下。而叶浩也可以妻妾成群。

    姚妃想了片刻,唤了嬷嬷进来,低声道:“今儿这事,知道的人不多。谁也不许传扬出去,要是有人敢说出去,本妃一律打杀。你再派人私下告诫封三爷,要是外面有了任何闲言碎语,他一家上下也别想好好活着。”

    老王爷见她为了维护他的声名,居然处处安排得当。道:“本王咽不下这口恶气!”

    有婆子进屋,扶了紫霞下去。

    紫霞心里凌乱成麻,理不清,斩不断。脑子里轰隆作响,耳畔都是老王爷的指责,眼前都是她和封三爷血脉相融的画面。

    难道……

    她真的是封三爷的女儿。

    第二只碗里的血也许是不相融的,只要再等等,等上一会儿。她就能瞧见不同的结果,可老王爷把碗打碎了。

    老王妃怎么可以做出这种事,欺骗夫君,算计夫君,甚至还把人给毒疯了,毒死了多好,一了百了,却留下那么个祸害。

    紫霞一路想着心事,到了自家院子,原是另住在其他院里的女儿、儿子都被下人们带到了怜星院。

    皇城王府有怜星院、南薰院,这里的王府也有。

    紫霞是在怜星院里长大的,两处怜星院子都有九成相似,摆设一样,屋子建造得也一样。

    见她进院,叶浩快走几步,扶住她道:“紫霞,怎么了?你哭过了?”

    紫霞想到叶妃的告诫,她若不是老王爷的骨血,就没人会管她的生死,没人能容忍一个记录自己耻辱的人存在,只怕连她的丈夫、儿女都容纳不得。她垂下头来,万分伤心地道:“父王……将我狠狠地训斥了一顿。说我掏空了王府,骂我中饱私囊……还踹了我一脚,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眼泪,无声无息地滑落下来。

    长女叶卿卿见母亲哭,奔到跟前,用稚嫩的声音道:“我去找外公,他怎么能骂娘呢?爹娘帮衬着打理王府已经很辛苦了!”

    叶卿卿今年八岁,是个漂亮的小姑娘,很得老王妃的喜爱,大家都说叶卿卿长得像老王妃小时候。

    叶相是叶浩的长子,今年七岁,此刻也是满脸愤然地看着,“听说外公新娶了一个狐狸精,外公什么都听她的?”

    又有叶帅,今年五岁,面容迷茫,正好奇地看着哭过的母亲,并不说话,手里拽着一把桃木剑。

    外面,两位身高马大的护院合上了院门,朗声道:“我等奉王爷、姚妃之命,看守怜星院,还请大郡主、大郡马莫怪。姚妃账目未明,在没有查核清楚前,请你们一家就住在这里,休出院门半步。还请二位不要怪罪,奴才也是奉命行事。”

    叶浩望了一眼,厉声道:“这是要软禁我们一家。”

    软禁算是好的。要是下狠手,杀了他们也是成的。

    紫霞就曾听人说过某北齐皇族的候爷,因知侧妻与人有染,一怒之下,杀侧妻,连着侧妻生下的两个孩子都一并给杀了。而皇家和百姓都说这侧妻不是,不该背叛候爷,做出这等不要脸的事。竟没一个替侧妻与无辜的孩子说话。

    要是老王爷和姚妃真下狠手,以她并非老王爷骨血为名,要了她们全家的性命也在情理之中。

    她必须守口如瓶,甚至期望今儿那些听到这等传言的人也能严守秘密。

    她不说、封三爷不说,可上房里那么多人,老王爷与封三爷争执的声音那么大,难保有人听了去。

    紫霞道:“今非昔比,母妃做错了事,按照皇家规矩,原是要休弃的。如今这样算是恩典。现在姚妃得宠,只怕连阿琰夫妇、青霞都不敢说话。我们也小心些。”

    叶浩惊道:“王妃姑母失宠了?”颇不敢相信,这个被老王爷专宠的二十多年的女人,以前能把老王爷指挥得团团转,现在居然失宠了。

    紫霞现下想来,宇文琰夫妇一定深晓此事,不敢劝,也不敢非议半分,有这样的母亲,谁不认为是耻辱,与人有染。设局欺骗。

    正月十五。对卫州百姓来说。又发生了一件新鲜事。

    左肩王府连连发出了几份通告,更有王府小厮、护卫拿着告示四处张帖,就连一些店铺门上也贴上了,更有小厮连夜前往卫州城附近的富庶五县张帖告示。

    叶大老爷、叶大爷、叶三爷也在十五日午后被知州大人带着官兵关入大牢。

    叶家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六神无主。

    半日时间。整个叶家上下笼罩上一层阴云,人人不知晓为什么突然会这样。老王爷以左肩王府的名义在卫州十二县下发通告,让受叶家欺凌的百姓递呈折子到就近县衙,并在通告中言明,他会亲自审理叶家案子。

    百姓们看过通告后,有拍手称快的,也有的说“这是做样子的吧,说不准过上三两日,就把人放了。”

    无论怎样。还是有百姓跃跃欲试,又有胆儿大的先递了状纸到县衙,没想次日就有消息,叶家某位爷被抓到县衙问话,已经关起来了。这无疑鼓舞人心。很快又有百姓陆续递状纸,有状告叶家大太太威逼百姓贱卖良田的,有状告叶家二爷、三爷强占民女的,还有状告叶三太太逼良为娼的……种种状纸如雪花一般投进了各县衙官府。

    在百姓们猜疑、确认后,终于证实,叶老王妃犯过失宠,如今卫州王府里得宠当家的是姚妃,又有新纳的妙昭训、杏奉侍,一时间卫州城的世族、富贵人家,生怕祸及自己,托了门子,走了路子打探,与王府里的女眷们拉关系,帮说话。

    走不通姚妃的路子,就走妙昭训、杏奉侍的路子。

    卫州王府在冷清静二十年后,突然又热闹了起来。

    姚妃忙着清理账目。

    妙昭训奉命掌管大厨房,杏奉侍则是掌管绣房。

    姚妃将丑话说在前头,要是掌管不好,可是要给重处的。

    杏奉侍本就是绣娘出身,打理绣房倒也井井有条。

    妙昭训是宫时的艺伎,压根不懂如何打理大厨房,没两日就连出了几回岔子,被姚妃唤云训斥了好几回,说再出岔,就收回她打理大厨房的权力。

    虽是侍妾,要是没点实权,就连下人都会小瞧。

    妙昭训这才使了银子,讨好大厨房的管事婆子,向她请教。

    卫州的官太太、富奶奶们,走通路子,自王府偏门送礼进去,有门道的结交姚妃,没门子的送重礼给妙昭训、杏奉侍,大家各收各的礼,倒也忙得不亦乐乎。

    妙昭训心下暗自庆幸早早跟了挑妃来卫州,可不先一步得了好处。

    卫州一时间闹腾得轰轰烈烈,皇城王府却是一片祥和。

    正月十五日,宫中设有宫宴,大宴众臣,所有三品以上的官员携女眷入宫参宴。

    素妍与宇文琰回到王府时,已近三更时分。

    正要入琴瑟堂,只听青霞郡主自远处奔来:“哥哥、嫂嫂留步!”

    青霞郡主喘着粗气,捧着胸口,“母妃入夜就喊胸口疼,请了太医来,也瞧不出是什么病症。”

    宇文琰一脸“是不是装病”的模样。

    素妍轻声道:“我换了宫袍就过去探病。”

    青霞郡主道:“母妃原想明儿一早动身回卫州,今儿连傅承仪也病倒。说是感了风寒,又咳又发热的,请了太医,已经吃过药。瞧这样子,明儿也不能上路了。”

675 授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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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是正月十五,素妍与宇文琰入宫参加宫宴,青霞郡主在王府里却忙得脚不沾地,再有些日子她就要出阁了,可嫁衣还没有绣好,她只得从绣房挑了两个绣娘去惜月阁里帮着赶绣,好歹得把大部分的绣好,留下一些不紧要的细节处再慢慢绣。

    青霞郡主随宇文琰夫妇进了琴瑟堂,坐在花厅上,隔着偏厅与内室里的素妍继续道:“早前不觉得,今日姚妃那边的物件算是都收拾妥帖了,东西挺多的,光是她屋里就拾掇了十车。我去瞧了瞧,原先南薰院的摆件、物什一件没少,听说都是她的嫁妆,要让嬷嬷和丫头们带到卫州王府的。”

    姚妃在娘家时原打理府邸,三十抬聘礼,又有她自个儿的五十抬嫁妆,加起来也有八十抬了,如今装了满满的十车。

    “傅承仪原也在收拾东西,可今晨就病倒了,下人们只好作罢,她的嫁妆也有三十抬,归拢了一下,只是没雇上马车,尚没拢好。”

    傅宜心这儿五车东西是有的,看得见的车上,瞧不见的地契、房契什么。

    她原不打算去卫州,就如傅二太太所说的,傅宜心的年纪到底小了些,还得养上两年才好生养。傅宜心自己也不愿去卫州,昨儿夜里,泡了香汤,直至汤水凉透,今晨就染了风寒,起不了床,咳嗽、发热。吓得她的两个陪嫁丫头急急来禀青霞郡主。

    青霞郡主看傅宜心的样子,许三五日是好不了。

    “莲昭训那儿东西倒不多,只得一车的物件,却是把她屋里摆着的瓶瓶罐罐都给收走了,连带着那张绣着荷花鲤鱼的帐子都收起来”

    她本是宫里的艺伎,没有嫁妆,也没有值钱的物什,在除夕夜献完舞后,直接就被老王爷领回来,身上穿的还是一袭大红的舞衣。

    对于莲昭训来说。她住的屋子里东西都是值钱的。

    珠奉侍见莲昭训如此。也跟着学样。把自己住的院子里挑了好东西收拢起来,也凑了满满一车,就等着明儿上路去卫州。

    宇文琰听罢之后,骂了句“一个个眼皮薄的。”

    素妍道:“她们能拿了多少去。只得这一回。”

    往后她们住在卫州王府,眼不见心不烦,就算把她们院子里值钱的东西都归拢一下,顶多也不过二三千两银子的模样。

    从此,她们是卫州王府的姬妾,自有老王爷和姚妃管着,再没道理拿这里的东西。

    青霞郡主笑道:“还是嫂嫂会想,什么事到了你这儿都成了小事。”

    那些花瓶、桌案的摆件,原是各房各院早就有了。连这些都收走,凭白让人瞧了笑话。

    宇文琰低声道:“岳母大人说,她是个不懂过日子的……”

    青霞郡主打趣道,“这话哥哥敢大声说么?”

    他招惹她作甚?

    “原是我岳母说的,说这家让我管着的好。她自不会拿了婆家的东西顾了娘家人。她只会授娘家以渔,而非是鱼。”

    青霞郡主笑容微微,“这便是嫂嫂与母妃的不同处。母妃原是个聪明的,却不懂得这个道理,母妃给叶家以鱼。”

    “母妃不懂渔为何物,倒只能将鱼送人。”

    兄妹二人当作笑话小声的叨叨,正说得热闹,素妍挑起珠帘,已经换了一身素净干练的打扮,发式还是早前的,却拆去金钗玉钏珠步摇。“你们在说甚?”

    那一个眨眼的瞬间,素妍仿似在青霞郡主的眼里瞧见了冰冷与怨恨。正在狐疑,却见青霞灿烂笑了起来,如同春天的繁花一般绽放着笑容。

    宇文琰道:“我陪你去探望母妃。”

    三人进了佛堂,自有服侍的大丫头来迎来。

    行礼请安,老王妃有气无力地赐了座。

    老王妃躺在炕头上,嘴里直哼哼着,手放在胸口上。

    素妍在炕上坐下,值夜的大丫头捧来引枕,素妍垂眸给老王妃诊脉。

    老王妃一脸痛楚地看着素妍的脸,“本妃这是怎了?今儿午后这胸口又闷又疼的,太医也瞧不出原因。”

    素妍检查了老王妃的舌头,“一切都是正常的,只是近来有些气血不足。”她抬头望向宇文琰,“不能让婆母住在佛堂,一日三餐都是素的,明儿青霞让大厨房给婆母熬鱼汤、做鱼吃,多吃点鱼,养上几日就好。”

    青霞郡主道:“吃了鱼,母妃这胸口疼就好了?”

    “鱼是补心的。”素妍答了一句,“婆母近来是心力憔悴,安心养养自然康复。我瞧着就别住佛堂了,搬回静苑住。”

    老王妃想到静苑早已经面目全非,这是老王爷的意思,不许有以前的样子。

    “本妃不要住静苑!”

    青霞郡主微微皱眉,“母妃不住哪儿,住哪里好呢?其他几座庭院,要么住着父王的姬妾,要么就没收拾出来,天儿都晚了,就算要收拾打扫也得明日。”

    宇文琰这两日在宫里当值,早就累了,看了眼老王妃,道:“明晨一早,儿子还要入宫当值。”

    老王妃不喜欢现在的静苑,想到那儿原是几个姬妾都呆过的,心里堵得慌。“我和青霞一块住。”

    青霞郡主一脸纠结,惜月阁倒是够大,可也没有收拾出多的屋子。

    老王妃道:“我就住惜月阁花厅旁边的暖厅,再住几日,待我胸口疼的毛病好了,就上路去卫州,我不去卫州,姓姚的狐媚子指不定又翻出什么大浪来。”

    宇文琰对素妍道:“你帮青霞拾掇一下,回头将母妃送到惜月阁去。”

    素妍应声。

    宇文琰扶了老王妃却另一间屋子里歇着。

    四下无人,宇文琰带着试探地道:“母妃胸口疼得这么厉害,明早再请了旁的太医来瞧。”

    老王妃见他的样子颇是生气,“上回说的事。你办得如何了?”

    宇文琰歪着头,“你真是装的?”

    老王妃秀眉一挑,“过了晌午,确实胸口疼。我哪里是装的,明儿就要动身回卫州,你答应我的东西还没给,我回去做甚?回去看那几个狐媚子玩勾引你父王的伎俩,还是瞧她们一个个的妖精脸?”

    宇文琰伸手挠了又挠,“做这事需要时间,药材是备好的。可还得制成粉末。都搁在别苑里头呢。明儿得当值。正月十七午后才出宫,也只那时候才有时间配药,你总得给我时间。”

    “什么时候能配好?”

    宇文琰道:“正月二十日前。”

    老王妃微微点头,“那我且等着。让你办点事。好些日子都办不好,你再晚了,小心你老不正经的父王给你添一大堆的庶弟、庶妹来。”

    宇文琰笑了笑。

    素妍不在乎,他可在乎着呢。

    他是嫡长子,凭什么要把家里的东西给旁人?

    不给!

    老王妃揉着胸口,“当真怪了,好好的,午后胸口就突然疼起来了,一阵一阵的抽疼着。可难受了。”

    宇文琰望着老王妃,带着审视,心下却觉得老王妃许是装的。她不离开皇城,难道要告诉素妍和青霞郡主,是等着宇文琰这边配的药呢。

    素妍领着丫头帮衬青霞郡主忙碌了近大半个时辰。才把老王妃的东西都收拾妥了,一行人拿着东西,扶着老王妃去了惜月阁。

    青霞郡主也早早吩咐嬷嬷收拾了一间屋子出来,供老王妃暂住。

    安顿好老王妃,夫妻俩这才回了琴瑟堂。

    二人皆累,素妍宽衣上了牙床,几乎成为习惯地在床里躺好,再未与他争谁里谁外的事儿。

    “妍儿。”宇文琰轻呼一声,伸手穿过中衣、肚兜,在她胸口抓了一把,素妍一声低咛,“千一,我好困。”

    “今晚就一回,我想要。”他将她的身子扳正,迫使她与自己的目光对视,看着娇妻如此,不吃就不是男人,他俯下身子,吻上她的脖颈。

    夜色璀璨,室内春光明媚。

    激情澎湃之后,素妍躺在他的胸口,手指在他胸前画着圈圈,一圈又一圈地。

    宇文琰道:“童英和大管家他们在卫州又购进了二万亩私田。”

    素妍轻声道:“不要再买了。”

    他的神线锁定在她的脸颊。

    她说:“不要再买了。田地皆有价,七县地价就算再怎么好,也越不过卫州城附近的地价。要是有人要,就酌情出手吧。”

    他静心听她说话。

    “要是我们手里买了太多的田地,颇有投机取巧之嫌,要赚钱大家赚,要是买田地的官员多了,大家都不会说,要是只我们一家很多,难免招人非议。给别人家一些赚钱的机会,与其卖不认识的,倒不如转卖给相熟的几家,好歹也是个人情。这样吧,新购进的二万亩,给镇国公府五千亩、荣国公府五千亩,恪靖候府两千亩,其他从西北回来的将士若有想要的,你都多少给些。”

    这可是他们好不容易才买来的,居然要分给这些人。

    素妍声调依如之前,“对我们来说都卖给他们不算什么,但是他们会觉得你有情有义,得了好处不忘共过患难的将士。一个男人的威望,便是从情义诚信开始的。”

    “多少钱一亩给他们合适?”

    “买成多少?”

    “三两八钱银子一亩,已经涨到四两五钱了。”

    “就以三两八钱的价给他们。”

    “我听你的。”

    她闭上眼睛,“不许再要,我当真困了,想好好睡觉。昨儿我见了郑晗,让我陪嫁店铺、田庄的管事一起见的。我给传达写了一封信,让他帮忙卖三千亩田给郑晗,全是盐碱地,三两银子一亩……”声音逐渐转弱,她近乎呢喃自语,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676 打理封地

    看着熟睡的素妍,他勾起唇角,微微一笑。

    真不知道拿她说什么好,扒在他胸口也能睡着。

    她睡着了,他被压着如胸上压了石头,睡不着了。

    次日一早,宇文琰进了宫,在朝会散了的时候,叫了程大勇、杨秉忠几个,小声说了自己令人买地的事。前几天正好有几个大户出手了田地,所以他手头有些田地愿意以买进价再给大家。

    大家正愁买不着,听他一说个个都乐意,宇文琰给他们一人写了一个条子,让他们派人去卫州找王府大管家。

    陆康得了信儿,也跑来要买田地,宇文琰也写了个条子。

    人虽在宫里,早前在西北相识的将士,也有闻风来问,宇文琰或一千亩、或五百亩的都写了条子。

    新皇坐在养心殿,就见宇文琰忙忙碌碌,总有护卫来找他,小声地禀报什么。

    “宇文琰!”新皇已经是见他五六次离去又回来,“你搞什么?瞧你的样子,倒比朕还忙。”

    宇文琰笑了一下,抱拳道:“回皇上话,从西北回来的将士日子过得都不宽裕,前些日子,微臣正好从几个大户手里买到了二万亩薄田,想着有钱大家赚,都分给他们一些,这不,如今二万亩都给别人了。”

    卫州的河渠还没修,朝廷的银子还没拨,那边的地价倒是几天一涨,从三百钱到如今的四两五钱银子一亩,搞得满朝的文武都纷纷派人去卫州买地。

    “多少钱一亩?”

    宇文琰道:“我买进的时候是三两八钱银子,还以这个价卖给他们。都是西北回来的将士,他们对卫州不熟,怪不容易的。”

    新皇冷哼了一声,“你手头不止这二万亩吧?”

    “不瞒皇上,微臣手里还有五万多亩,是早前就买下的。”

    居然拿卫州的地当生意做了。

    新皇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江素妍还真是厉害,河渠未修。钱却先赚上了,想着河渠贯通,朝廷又会多笔银子,新皇心里轻松了几分。

    “微臣这五万亩还不想卖,想等着修渠用银子再逐一卖出去,这样一来,银子有了,也能修河渠了。”

    “不是还有未动的官田?”

    宇文琰道:“这事儿也与先生说过,先生说,一县要是官田没了。全成了私田。百姓没有地种。势必会怨声载道。地方能否治理得好,不在官声,而在百姓能否安居乐业。只要能凑足修渠、修路的银子,官田能少买还得少买。毕竟有太多的百姓靠租赁官田过日子。而朝廷每年的秋后税粮、银子,也多是靠着官田的进益……”

    看着款款而道的宇文琰,新皇恍然觉得他真的是成熟了,好似自成亲之后就变了一个人,不再整日浑浑浑噩噩,反倒像个男人了。

    新皇问:“安西对这事怎么说?”

    “她……”宇文琰笑了笑,“她的脑子好使,想法又多,说河渠开修。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昨儿回去,还和我说什么承包……总之法子真的很多。说是先由工部选好修河渠的路线、设计图纸,可以按照每十里一段承包给当地乡民,直接告诉他们。修好这十里河渠、十里大路,我给你多少银子,先付三成,修到一半再付四成,修成之后,经由专人验收评为上等,再付剩下的三成,若不能评为上等,返工加固,直至满意后方能领后面三成。

    能出力的百姓,可以去工头那儿干活,规定管吃管住,每日再付十五文工钱,早上每人一碗粥三个大馒头,外加一份腌菜;中午必须是一荤一素再烧汤,要备米饭、馒头管够;就连晚上的吃食也有规定,也是米饭馒头加荤菜,荤里得能看到肉……”

    素妍!

    新皇在心下唤了一下这个名字,每次要忘时,却又被人提起。

    她不仅是一个女子,也成了左肩王父子的智囊。

    她总有那么多让人出奇不易的想法。

    而新皇不知道,这个法子是素妍从郑晗那儿听来的,郑晗对于修河渠的事儿,在正月十四见面时,也给素妍说了一大堆。

    素妍听着觉得建议很好,出宫回家的路上就与宇文琰说了。

    “她说,可以让各县大户捐银,一亩地收二百钱至五百钱的捐献银子,视土地好坏而定,这叫有钱出钱。没钱的百姓,可以出力。到了工地上干活,管吃管住,还管记下天数,一天也按十五纹计,干足天数凑足一定数量的钱可抵一亩的捐献银子,以此类推……”

    宇文琰继续说着素妍的种种想法,“她说,说起来容易,若要管好就要伤番脑筋,托了我岳父大人帮忙物色能干的工匠过去,她自己重新拟定章程送达卫州,请父王相邀七县名望乡绅、名士商榷最后章程,还说要选百姓代表一起坐听。乡绅、富人总会选最利他们的一面,往往忽略百姓所想,修路通渠本是为造福于民的,要是因此引来百姓怨言,就会适得其反。”

    新皇脑海里又涌现初识素妍的点滴。

    她是特别的,武能上战仗,布阵杀敌。

    文,又能襄助宇文琰打理封地,出谋献策。

    便是新皇听来,也觉得处处合情合理,无可辩驳。

    如若昔日,他遵守诺言,陪在他身边的就是江素妍。

    她说,她会陪着他一起守护这片天下,他守护天下百姓,而她会默默地守护他的安宁。

    从来没有一个女子这样与他说过,这一份凝重,这一种用心,至今想来,还是能打动他的心,这样的温暖如昔,这样的令他难忘。

    看着一脸沉思的新皇,宇文琰有些后悔讲了太多。

    殿门外,有护卫走近,一脸焦急。

    宇文琰抱拳道:“微臣告退!”

    退出大殿,护卫走了过来,“左翊中郎将求见。”

    来的是金吾卫里的一员中郎将,此人主要掌督皇城六街店铺治安,见了宇文琰先傻傻地笑了,“听说大将军在卫州买了一些地,正要转手给各家。”

    “妈的”宇文琰骂了一句,“平日你小子跑得比兔子还快,二万亩都分干净了,连半亩都不剩你才跑来,早干吗去了。”

    来人跺了一下脚,“没了!全都给人了!”

    “原就是受镇国公、荣国公等人之托在那边帮忙买的,正巧有几个大户要出手,就以三两八钱银子买下了,念着手头有多的,想着从西北回来的兄弟一个个过着苦巴巴的日子,也帮着给买了一些,按买价再转给各家。”

    中郎将道:“属下听说,那地涨到五两银子一亩了。”末了,笑了起来,“大将军的封地在卫州,你帮帮属下的忙,好歹也在那边给弄上一千亩来。我们也不是为了赚钱,就想在那边置地种粮食,好过日子,属下的婆娘给生了四个儿子。今晨一听说,属于就找了亲戚,好不容易才凑了四千两银子……没想就全没了。”

    宇文琰挠着头皮,一脸苦色地看着中郎将,“就之前买上二万亩,也是寻了好久才买上的。怕不大容易,我且写信告诉我家大管家,让他帮帮忙,若是买上了我再告诉你,我自是按上家的价格帮你买,你或遣人过去瞧,或自己买都成。”

    中郎将说了一大堆的好话,宇文琰见他不易,先应了下来,“我且试试看,能买上固然好,要是买不上你也别怨我。最好的法子,是你家里人去卫州走一趟,许能遇上卖地的人家。”

    这一日,又有几个人来找宇文琰,说的都是帮忙买地的事儿。

    宇文琰以同样的理由回答。

    说到买地,江传达一直在卫州,江家人丁兴旺,江传业请了假特意跑到卫州帮忙,几路人马,在各县之间转悠,一听说有人卖地就过去瞧,若是差不多就买下来。

    这日,江传达突然在县城城门上看到一纸公告,是要百姓状告叶家的,心头咯噔一下。觉得这事古怪,连夜赶回卫州城了解情况。

    一打听才知叶老王妃做错事,如今失宠,老王爷要对叶家下手了,城里也是各种谣言乱飞,有说老王爷始乱终弃的,有说叶老王妃失德的,还有说叶家恶有恶报……什么样的话都能听见。

    而江传达打听到最可靠的消息却是:叶家正在私下处理田庄、店铺的事儿。

    整个卫州都不敢买下叶家的东西,他江传达是谁?

    江传达微微一笑,派了得力的小厮与叶家二老爷接触,这价格上自然是压了又压,压到极低。

    叶二老爷虽明知太低,可不卖也不行,叶大老爷父子下狱,他是庶子,打小谨慎,要是不卖,回头只怕连维持生计的家业都保不住,如今有人敢买已经烧了高香,只得忍痛,连夜将二房的家业以八万两银子贱卖。叶二老爷都不知道这背后真正的东家是谁,对他来说多得一些银子也是好的,或去江南,或去北边,去哪儿也不能再呆在卫州。

    得了银票,叶二老爷连夜带了妻妾儿女,悄无声息地雇了一辆船,从卫河登船离去。

    正月二十三早上,老王爷才得了消息。

    听罢之后,不由得仰天大笑。

    姚妃下手又狠又准,但凡在店铺贴有王府告示的,无人敢买,迫着叶家交还房契。叶家有人在牢里,曾进去看过一次,无论是叶大老爷还是霸占民女的叶三爷,如今都受了刑罚,被折腾得只剩了半条命,谁还敢不从。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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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方简介:她是奸相嫡女,亲眼目睹父兄被杀,更被夫君惨杀庵堂,重生回到九岁时,一切是否可以改变?这一次,她改变自己,只为守护家人平安……私家简介:重头再来,她努力更改全家宿命,当繁华成锦,唯前世的恨令她心意难平。重生之路是美好滴,男主一往情深,俊朗如仙;撕掉女配伪善面,露展狼性;男配的真小人嘴脸令人咬碎银牙。[浣浣因早前忘记密码,用“水红xl”笔名开新文《红妆名捕》,求关注!请亲们一如既往的支持哦。]家和月圆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家和月圆,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家和月圆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