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2 在一起
素妍觉得他说得好玩,他抱着她就不撒手,摇着身子,像个讨糖吃的孩子。
宇文琰道:“皇城有大大小小五十三家店铺,田庄有五千多亩,照着母妃给姐姐的嫁妆,田庄怕是得尽数给了青霞。”
卫州的地价怎能与皇城的相比,皇城买一亩,就能在卫州买二亩了。
素妍见他对打理庶务的事上了心,连家业也要一并接手了,不忍泼了他的冷水。“明儿回江家,我与母亲说说,让传达帮忙留意拍卖行的生意,要是有合适的田庄也买下一些,总不能拿了父王传下来的家业都给了青霞。拍卖行里,也有良田,这次就多买些皇城外五里内的良田庄子。到时候用买下的田庄和着之前母妃给我的那几处一起给青霞陪嫁。你再另挑几家店铺出来,一并给了青霞。”
宇文琰想到这事儿就头疼,今儿抄了大半日,又唤了写字较好的韦雄照着抄了一份,派了韦雄去皇城各处的店铺里查看生意,总得了解个大致,才好决定怎么给青霞置备嫁妆。“你说,照着这样置备,往后我们的儿子、女儿可怎么办?我们俩还是用心置家当才行……”
又没个正形。
才成亲,就说他儿子、女儿了。
素妍道:“你可记得,早前你应我一件事。”
“什么?”
素妍从他的怀里挣扎出来,“我还不想要孩子,只是最近一两年不生孩子,你看,你现在对庶务未通,我也未习惯这里的生活,等过上两年我们再生,好不好?”
宇文琰原是含着笑的脸。就倏地拉了下来。
他想做爹。
王府太冷清了一些,要是有个孩子就会热闹许多。
“为什么得等两年后?”
她嫁曹玉臻时,曾在今年的秋天有孕。却莫名地落了胎,后来再没怀上过。
记忆里的崔珊嫁给了宇文琰。一直是在婚后四年后才有了身孕。那时,曾有流言说崔珊不孕,所以宇文琰纳了两妾,育有儿女,直至静王登基,崔珊仗着静王是她亲舅,重新与宇文琰和好。这才怀上了孩子,就连两妾也被她赶离王府。
如若,她走的是一条与崔珊一样的命运之路,那么她也会在四年后才能有孕。
何氏非夏氏。可何氏生的儿女都是夏氏相似,连带着七爷江传鉴的出生日期都相似。
如果改变了人的命运,而有些人的命运却与旁人交换了,她是否已与崔珊交换了命运。
“我们还年轻,还有好多事不懂……”难道要告诉他。她有自己的担心那个冬天,她怀上了曹玉臻的孩子,还不到三月,就莫名地落胎,也至她落胎前都不晓得自己怀上孩子的事。
可怜的孩子还未成形。不过是一滩血水,她躺在暖榻上,换来的是曹二太太的冷言冷语。
宇文琰心下不乐,低声问:“万一怀上了怎么办?难不成你不要他?”
素妍愣了一下,笑了起来,起身走到妆台前,从妆盒里取出一只小瓷瓶,“这是我让瑶芳师姐前些日子配的药丸,每月癸信来之前提前三天前服用,一次三丸,连服两晚。这可是前朝华神医留下的方子,不会有误。瑶芳师姐也曾给其他妇人配过这药方,说是效果极好的。”
瑶芳道长给妇人们配的是汤药,却单给素妍做了药丸,也是找人试过的,说得汤药的效果一样,但药丸更宜保存。
她一早就拿定了主意,现在却与他说。
宇文琰拿着瓷瓶,从里面倒一枚绿豆大小的药丸,“这么小的三粒?真能管用?”
素妍道:“对我的医术信不过,你还信不过瑶芳师姐。她可是费了好大功夫才配成的。”她拿了瓷瓶,小心地搁到妆盒里。
宇文琰粘了上来,一把将她横抱在怀里,“这几日天冷,我们早些歇下好不好?”
“可别闹了,万一被人撞见,我还要脸面呢。”
“这是我们的内室,谁敢进来?”
正要低头吻她,却见她漂亮的睫羽如同夏蝉的明翼一般扑闪开来,两泓秋水闪耀的眸子像明珠般发光。
对上他的视线,她眉眼微怒:“待到晚上,尽都依你。”
宇文琰最爱听这话,笑问:“真的?”颇有些不信。
她低应一声,回答得简练而干脆,伸手整着他的衣襟,“父王说,明儿午后,你要回金吾卫当差。今日父王先替你看着。”
宇文琰将脸贴在她的胸前,听着她的心跳,“父王不在府里,你也不用去瞧母妃的脸色,她给你摆脸色,我心里不舒服。我们早早歇下。自和你订亲,我可是连通房都赶走了,昨晚念你疼得紧,也没尽兴……”
素妍想到昨夜,真的很疼,但却是能承受的范围。
宇文琰虽然偶尔有些顽皮、霸道,又有些不通情理,但他待自己倒是真心的。
伸手搂着他的后颈,“咱们今晚早些用膳。这院子还没名字呢,叫琴瑟堂如何,有琴瑟和鸣、琴瑟在御之意。”
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只要是她取的名字,他觉着都好,“你说叫什么就叫什么。”
他压着她,她搂着他,就这样躺在牙床上。
过了一会儿,她方将他推开,“陪我写大字去。”
他跟着她来到小书房,一边有砚好的墨,素妍握着笔,龙飞凤舞地写下“琴瑟堂”三个字,是行书的,又写了楷书、篆体。
她问宇文琰:“哪个好看些?”
“都好看!”宇文琰指着行书,“这个吧,瞧着大气些。”
“好,就这个。明儿让人刻在匾额上,往后这座院子就叫琴瑟堂,我再给你赐个雅号,琴瑟堂主,可好?”
“不好!”他怎么听这雅号都像是女人的。“一点都不大气,给我换一个。”
素妍问:“你出生在哪儿?”
宇文琰眨着眼睛,“自然是皇城左肩王府。”
“那卫州可有你喜欢的地方?”
宇文琰想了一阵。“卫州有个田庄叫东明庄,小时候去庄上玩过几回。很是有趣。”
“要不叫东庄居士、东明居士……”
“东明好听!我就叫东明居士。”他伸手揽过素妍,脸上是甜蜜的笑容,“你是岭雪居士,往后就算被人知晓人的身份,你也不用担心了。”他亲吻着她的脸颊,她坐在他的腿上,审视着桌案上的大字。
琴瑟堂!
这几个字好像还不够好。
“你别动。我再把这几个字多写几遍,好像还不够好呢。”
他真的不动,看她握着笔,认真地连写了好几张。在他看来,每一张都是极好的,偏她总觉得不大满意。
终于写了张更满意,她抓了不用的,一下撕了个粉碎。
他知她的性子。也不阻她。
内室珠帘外,白菲小心地问道:“禀世子、郡主,青霞郡主使人来问,今儿是在屋里用膳还是去上房。”
宇文琰大声道:“天儿冷了,就在各自屋里用膳。”
白菲应声退去。
不多会儿。白芷领了紫鸢等人进来,在偏厅里摆了膳食,清一色都是烧菜,还有两盘卤食。
素妍笑了一下,“往后不用天天备卤食,再喜欢的东西吃多都是要腻的。”
“我就不腻。”宇文琰笑着,最后一句说得很低,“尤其是吃你。”
素妍只作没听见,白芷却羞红了脸颊,领了紫鸢等人退了出去。
用罢晚膳,白芷收了碗筷。
素妍又说要消食,与宇文琰去了练功房,她只站了片刻,就回小书房里练大字,一边有置好的木板,她沾了水,在木板上习练起来,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写的是“岁月静好,琴瑟在御”八个大字。
过了大半个时辰,宇文琰满头大汗地从回来,夺了素妍手里的笔,牵着她的手回到内室。
“你说过,今晚让我尽兴。”
她应答一声。
他亲吻着她的额头,这样的轻浅而温柔。
某个地方,已不听使唤的昂然挺立,自他醒来便是这般。
宇文琰灿然一笑:“我想吃你!你是最美的膳食。”
她白净的面容顿时红霞满天,依如喝醉酒时的模样。
她的样子落入任何一个男人的眼中都是无法抗拒的致命诱惑,更何况含羞带娇的模样,更令宇文琰身上发紧,再难控抑。
他手指轻抚着她的眉、她的眼,怜爱得如同得到了世间最喜爱的宝贝,再轻缓地移至她的红唇,深深印上,“就想和你在一起。”他用情地挑开她的芳唇,汲取她口中香甜的芬芳。
素妍只觉得铺天盖地都是他的气息,他的温柔和深情,而今他们是夫妻,正是情深意浓时,是什么时候让她动了心,不可自拔地想要出家修道,却因她沉沦凡尘,他许是她的毒,就算有了自己的主意,也会因他而改。
她爱了,就这样无法抗拒地爱上。
防不胜防,任她拿他当贼,还是被他偷走了心。
她浑身忍不住紧绷,平静地接受他的吻。
昨夜如何,迷糊之中,好似他使了一点小小伎俩,原说不碰她,却趁她不备偷袭成功,痛着,却又令她痴陷着。
他是她今生的夫君,是那个她苦苦寻觅,终于寻得的良人,他真心待她,会因她烂醉,会因她流泪……
如果他是一团烈焰,她愿为他化身成一堆柴火,陪他一起疯狂,一跳跳跃。
602 先不育
素妍觉得他说得好玩,他抱着她就不撒手,摇着身子,像个讨糖吃的孩子。
宇文琰道:“皇城有大大小小五十三家店铺,田庄有五千多亩,照着母妃给姐姐的嫁妆,田庄怕是得尽数给了青霞。”
卫州的地价怎能与皇城的相比,皇城买一亩,就能在卫州买二亩了。
素妍见他对打理庶务的事上了心,连家业也要一并接手了,不忍泼了他的冷水。“明儿回江家,我与母亲说说,让传达帮忙留意拍卖行的生意,要是有合适的田庄也买下一些,总不能拿了父王传下来的家业都给了青霞。拍卖行里,也有良田,这次就多买些皇城外五里内的良田庄子。到时候用买下的田庄和着之前母妃给我的那几处一起给青霞陪嫁。你再另挑几家店铺出来,一并给了青霞。”
宇文琰想到这事儿就头疼,今儿抄了大半日,又唤了写字较好的韦雄照着抄了一份,派了韦雄去皇城各处的店铺里查看生意,总得了解个大致,才好决定怎么给青霞置备嫁妆。“你说,照着这样置备,往后我们的儿子、女儿可怎么办?我们俩还是用心置家当才行……”
又没个正形。
才成亲,就说他儿子、女儿了。
素妍道:“你可记得,早前你应我一件事。”
“什么?”
素妍从他的怀里挣扎出来,“我还不想要孩子,只是最近一两年不生孩子,你看,你现在对庶务未通,我也未习惯这里的生活,等过上两年我们再生,好不好?”
宇文琰原是含着笑的脸。就倏地拉了下来。
他想做爹。
王府太冷清了一些,要是有个孩子就会热闹许多。
“为什么得等两年后?”
她嫁曹玉臻时,曾在今年的秋天有孕。却莫名地落了胎,后来再没怀上过。
记忆里的崔珊嫁给了宇文琰。一直是在婚后四年后才有了身孕。那时,曾有流言说崔珊不孕,所以宇文琰纳了两妾,育有儿女,直至静王登基,崔珊仗着静王是她亲舅,重新与宇文琰和好。这才怀上了孩子,就连两妾也被她赶离王府。
如若,她走的是一条与崔珊一样的命运之路,那么她也会在四年后才能有孕。
何氏非夏氏。可何氏生的儿女都是夏氏相似,连带着七爷江传鉴的出生日期都相似。
如果改变了人的命运,而有些人的命运却与旁人交换了,她是否已与崔珊交换了命运。
“我们还年轻,还有好多事不懂……”难道要告诉他。她有自己的担心那个冬天,她怀上了曹玉臻的孩子,还不到三月,就莫名地落胎,也至她落胎前都不晓得自己怀上孩子的事。
可怜的孩子还未成形。不过是一滩血水,她躺在暖榻上,换来的是曹二太太的冷言冷语。
宇文琰心下不乐,低声问:“万一怀上了怎么办?难不成你不要他?”
素妍愣了一下,笑了起来,起身走到妆台前,从妆盒里取出一只小瓷瓶,“这是我让瑶芳师姐前些日子配的药丸,每月癸信来之前提前三天前服用,一次三丸,连服两晚。这可是前朝华神医留下的方子,不会有误。瑶芳师姐也曾给其他妇人配过这药方,说是效果极好的。”
瑶芳道长给妇人们配的是汤药,却单给素妍做了药丸,也是找人试过的,说得汤药的效果一样,但药丸更宜保存。
她一早就拿定了主意,现在却与他说。
宇文琰拿着瓷瓶,从里面倒一枚绿豆大小的药丸,“这么小的三粒?真能管用?”
素妍道:“对我的医术信不过,你还信不过瑶芳师姐。她可是费了好大功夫才配成的。”她拿了瓷瓶,小心地搁到妆盒里。
宇文琰粘了上来,一把将她横抱在怀里,“这几日天冷,我们早些歇下好不好?”
“可别闹了,万一被人撞见,我还要脸面呢。”
“这是我们的内室,谁敢进来?”
正要低头吻她,却见她漂亮的睫羽如同夏蝉的明翼一般扑闪开来,两泓秋水闪耀的眸子像明珠般发光。
对上他的视线,她眉眼微怒:“待到晚上,尽都依你。”
宇文琰最爱听这话,笑问:“真的?”颇有些不信。
她低应一声,回答得简练而干脆,伸手整着他的衣襟,“父王说,明儿午后,你要回金吾卫当差。今日父王先替你看着。”
宇文琰将脸贴在她的胸前,听着她的心跳,“父王不在府里,你也不用去瞧母妃的脸色,她给你摆脸色,我心里不舒服。我们早早歇下。自和你订亲,我可是连通房都赶走了,昨晚念你疼得紧,也没尽兴……”
素妍想到昨夜,真的很疼,但却是能承受的范围。
宇文琰虽然偶尔有些顽皮、霸道,又有些不通情理,但他待自己倒是真心的。
伸手搂着他的后颈,“咱们今晚早些用膳。这院子还没名字呢,叫琴瑟堂如何,有琴瑟和鸣、琴瑟在御之意。”
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只要是她取的名字,他觉着都好,“你说叫什么就叫什么。”
他压着她,她搂着他,就这样躺在牙床上。
过了一会儿,她方将他推开,“陪我写大字去。”
他跟着她来到小书房,一边有砚好的墨,素妍握着笔,龙飞凤舞地写下“琴瑟堂”三个字,是行书的,又写了楷书、篆体。
她问宇文琰:“哪个好看些?”
“都好看!”宇文琰指着行书,“这个吧,瞧着大气些。”
“好,就这个。明儿让人刻在匾额上,往后这座院子就叫琴瑟堂,我再给你赐个雅号,琴瑟堂主,可好?”
“不好!”他怎么听这雅号都像是女人的,“一点都不大气,给我换一个。”
素妍问:“你出生在哪儿?”
宇文琰眨着眼睛,“自然是皇城左肩王府。”
“那卫州可有你喜欢的地方?”
宇文琰想了一阵,“卫州有个田庄叫东明庄,小时候去庄上玩过几回,很是有趣。”
“要不叫东庄居士、东明居士……”
“东明好听!我就叫东明居士。”他伸手揽过素妍,脸上是甜蜜的笑容,“你是岭雪居士,往后就算被人知晓人的身份,你也不用担心了。”他亲吻着她的脸颊,她坐在他的腿上,审视着桌案上的大字。
琴瑟堂!
这几个字好像还不够好。
“你别动,我再把这几个字多写几遍,好像还不够好呢。”
他真的不动,看她握着笔,认真地连写了好几张,在他看来,每一张都是极好的,偏她总觉得不大满意。
终于写了张更满意,她抓了不用的,一下撕了个粉碎。
他知她的性子,也不阻她。
内室珠帘外,白菲小心地问道:“禀世子、郡主,青霞郡主使人来问,今儿是在屋里用膳还是去上房。”
宇文琰大声道:“天儿冷了,就在各自屋里用膳。”
白菲应声退去。
不多会儿,白芷领了紫鸢等人进来,在偏厅里摆了膳食,清一色都是烧菜,还有两盘卤食。
素妍笑了一下,“往后不用天天备卤食,再喜欢的东西吃多都是要腻的。”
“我就不腻。”宇文琰笑着,最后一句说得很低,“尤其是吃你。”
素妍只作没听见,白芷却羞红了脸颊,领了紫鸢等人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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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删了好多文字!勉强还能看,其实很清水、很文艺了。
604 春浓(求粉红票!)
见她不理,佯装假寐,他索性拥住她的腰身,紧紧地抱住她。
温热的香风拂过耳边,宇文琰纯黑的眸中微微一暗,他不由搂紧了她,他的手摸索到她蝴蝶结的系带,轻轻一扯,衣袍飘落,露出内里的粉色中衣。
素妍睁大似水星眸,并不闭眼,直直的望着他,于他而言,她的一举一动都是最致命的诱惑。
“怎么了?”宇文琰捧起她的纤指,爱怜地柔抚,“是不想么?弱水,可我真的想要。刚才着实美好,你说了今晚让我尽兴。”
素妍看着他的眼,颇是无奈,道:“明早要回门,午后你也要回宫中。等下次……”
宇文琰面上神色未动,道:“不,我想要。”
“你再这般,我都不敢与你同榻共枕。乖,不要。”
“我要。”
两人像是孩子,竟在榻上争执起来。
他且要瞧瞧,她还如何拒绝,解开抹胸上的蝴蝶结,上面一松,挑开粉绸,她的春光难掩。他身子紧绷,俯身一亲,把她将要出口的拒绝堵了腹中。
素妍虽有无奈,却不得不由得他去。含笑闭上眼,反手搂紧了他,婉转相就。此时此刻,她不必想那么多,只要紧紧地抓住与他相处的点滴。身下犹如腾云驾雾,宇文琰一把抱起她来,他的肌肤在灯光下反射出光彩,他体魄健壮,突地,她不由得微微一笑。
他愠怒:“笑甚?”
“我觉着,你不穿衣服似比穿了还好看些。”
他没想她会说出这句话,一时不知如何应答,过了良久,他方才不信的追问。“真的么?”
不等她答,他已迫不及待的解了衣袍。褪了个只余亵裤。
肌肉一块又一块,浑身上下不带半块赘肉。这是一个长期习武锻炼下来才有的强壮的身体。
她微凉的手指游离在他的身上时,很是舒痒。他不由得浑身一紧。床帐摇晃如波,隔绝了外面所有的一切。只困住两人在这方天地中。
他看着怀中的她,衣衫落下,她腰肢不盈一握。目光落在那她的小腹,留恋难舍,“为什么得过两年孩儿,这不是要我白忙活。”
“去!”在这时刻,突说到孩子。她还没想好何时做母亲,只想再好好享受几年的光景“以你的身份,想与你生孩子的人多了去了。”
“可我只要你一人。”他低头,在她耳畔说下最美的誓言。
她心下一动。抱住他的脖颈,幽幽连唤:“千一、宇文琰……”
“嗯。”床笫之间,她的声音最是美妙,他应得低沉,带着无尽的宠溺与温柔。
“你既与我做了夫妻。他日就不得要别的女人。你若背叛了我,我便先抛了你!”
他微微一愣,没想她会说这话,不由又想,她说这话自是真的。大凡女子。多是渴求“一生一世一双人”。
见他不语,素妍急了:“说话呀。”不晓他如何想法,她直望着帐顶,肃色认真地道:“若不应,待到你爱上旁人,不再喜欢我时,我也自会离去。”
他再度堵上她的唇,不是用吻,而是用手。
他曾说过,只求一人。可当她说出那番话,他心下乱了。“我一早就应了。”
“在我眼里,从来都是一个男人,无关你的身份,无关你的地位,而我‘但求一人心,白首不相离’,不要你身边有旁的女子,不要你爱上别的女人。”她的话语带着倔犟,带着霸道,依如曾经的他。
“容我想想。”他无法再说要她的话。
不是想好了么?为何那一刹会觉得意外。
“宇文琰,你若负我,我便恨你、放下你。在下次要我前,你可想好了。”夕榕叮嘱着。
她的话无疑在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上泼下了一盆凉水,骤然之间,火灭了,只余一室的沉寂。
她侧躺在榻边,面朝外。
这一刻,她莫名地失望了。
她想得长远处,只觉一阵心痛,不由得抽泣出声。
听得他的哭声,宇文琰颇是好奇:“你怎了?”
“你曾说过,只爱我一人,要我一人,你骗我的?”
他起身查看,看到她脸颊盈亮的水光,心下越发欢喜。他面容含笑,之前那是个很沉重的话题。“若相爱,自不会有第二个女人。你这样地待我好,我又怎会有二心?”
“我、爱、你!”他郑重其事地道出这个事实,只惊得素妍有些意外,她已经听了多回,却每一次像现在这般给她的震动之大,眉眼含情,似从胸腔里迸发出来的。
“傻瓜!”她破泣而笑,张臂抱住了他赤露的上身,依在他的胸膛,“我娘说,女人多了,就会有阴谋算计,也会有争斗。就我们俩过一辈子,像我的父母,像你的父母。”
她一遍遍地重复着,只听得他一阵狂喜,想要将她揉入体内,自此再不分离。
她说着,红唇主动吻住他的唇。
宇文琰眸中渐渐沉暗,她的轻轻一个吻,就勾起了他心中无数的欲念,脑海里浮现与她在一起的点滴。
她美眸半闭,双颊嫣红,他的手一扯,抹胸落下,吻如细雨密密,如阳光温暖,所到之处,都似落下一枚星火,直将她点滴燃烧起来。
她是罂粟,在沉沦的那一刻,无法自拔,也不愿意离去。
在他霸道的外表下,是他蚀骨的温柔。
他无疑很懂得女人,缓慢中带着张力。素妍只觉得自己在波涛中茫然被引导着前行,也许是感觉到她还在紧张,他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一句:“相信我,会很美妙。”
素妍茫然睁开眼,淡淡不知所措。
然而,往事的记忆还是成为他心底的魔与劫,他低声说道:“如果不适,一定得告诉我。”
帐中人影缭乱,光影浮动,一室春光旖旎。
他大汗淋漓,成功控抑了自己。
皇家儿郎大了,皇帝都会从宫里挑选出比他们略大的宫娥前去司寝,教会他们男女之事,也不至当他们娶妻纳妾后手足无措。宇文琰也不例外,在这方面他无疑是高手,轻易就能让素妍无法对抗,深陷其间。
素妍披撒着长长的发,如泼墨一般缠在她白腻如雪的身上,黑与白,竟有一种极诡异的美感。
不知什么时候,他与她无尽痴缠,他的眸中染上了汹涌的**……都是他与她相爱的今昔。
她的双颊已经绯红,眼神如春水脉脉,美得惊心动魄。
夜,这样的漫长,因为有了彼此的痴缠,变得这样的短暂。
她累了,有些痛,想要再抹药。
605 理家策
他附在耳畔道:“我感觉自己有用不完的力气,弱水,我们一会儿再来。”
她微眯着双眼,睨着一丝光芒,“下次……不成么?”连连摇头,算是服他了,有些迷糊怎的男子就喜欢这事,于她却是痛着,却不得给予。
“不成!”他果决地拒绝,“我得几日后再回来。”
“几日?”她迷糊着。
宇文琰道:“父王请辞王爵,也会一并辞了金吾卫指挥使一职。杨云简顺理升为指挥使,指挥使不用晚上守在宫里,只需每日朝会议事、再监督调度副指挥使、中郎将等人。要是挑不出合适的副指挥使,就我一人值守,五日才能休憩一日。”
素妍贼贼一笑,“你跟皇上建议,让杨云简暂代指挥使一职,待寻着合适的指挥使再辞便是。”
宇文琰眨着眼睛,“你这主意好。”
这样一来,杨云简是暂代,得做副指挥使的事,还得总领金吾卫。
她笑着依在他的怀里,“我出了这么好的主意,你可得让我睡会儿。”
“好,我应了。”
他也困了呢。
夜,更深了。
万簌俱寂,数日前的雪尚未消融。
入夜后,天气很冷。
今晚是白菲值夜,睡了一会儿,她起身进了内室。在炉里添了银炭,小心地收拾了屋子里狼藉,一边拾掇,一边羞红着脸颊,又轻声取了干净的衣袍叠放在桌案上。
远处传来雄鸡报晓声。
宇文琰醒了,看着怀里的人,身子又灼热起来,他轻吻着她的脸颊。
她低声道:“千一乖,我正困着呢。”
他决定不放过她,缠着她又要了一回。
这声音还是惊扰到白菲。内室与小耳房只一墙相隔,她捂住耳朵,可那声音吵得她难以入眠。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消停了下来。
她听见素妍在低声斥骂:“你就不困的么?我可困得紧呢。”
宇文琰道:“困也得吃饭。”他低头亲着,“有娘子的感觉真好。想吃就能吃得上。”
白菲听见宇文琰低呼一声,估计是被素妍拧了一把。
素妍道:“我还想睡呢。”翻了个身,不知怎么的,她就到牙床里面了。
很快,她就进入了梦乡。
天亮之后,青嬷嬷第一个起来,紧接着是白茱和田荷两个丫头。打水烧热水的,挥着扫帚清扫的。
白菲揉着布满红血丝的双眼,以前在得月阁,一直都是安安静静的。连带着她们几个丫头都习惯了安静。但凡夜里有一点声音,都能吵得她们睡不着。
青嬷嬷吓了一跳,“昨晚没睡好么?”
白菲哪敢说是被素妍和宇文琰吵的,忙笑道:“我认床,换了个地儿。失眠了。”
青嬷嬷轻叹一声,“今儿能回江家不?回不了,就先别回去了,反正那边的东西是一早就收拾好的,我让白芷把你的衣物都带过来。”
白菲想着。这院里总是要留大丫头的。“有劳嬷嬷了。”
今儿要回门,宇文琰才发现自己忘了准备回江家的礼物,当即让人去请青霞郡主过来,兄妹二人手忙脚乱地去大库房准备礼物。
文忠候府的人多,青霞郡主建议按各房分发礼物,大房、二房的重些,这两房人多,三房、五房、六房次之,当然最重的还是给文忠候夫妇的礼物,又准备了几十个封红,用来打赏府里的孩子。
王妃听说宇文琰忘了准备礼物,冷笑两声,“才女是有才,可哪是会过日子的,主持中馈都不会。书法、丹青倒不错,可这些又不能过日子。”
她说过不挑素妍,可宇文琰就认准她了。
这回门的礼物,哪家不是新娘子自己准备的,到了她儿子这里倒好,宇文琰叫了青霞郡主去准备了。
嬷嬷笑着,颇有些看好戏的心理。
王妃道:“早离开皇城早安心,免得听到他们把日子过得乱七八糟,我这心里堵得慌。”
嬷嬷问:“明年三月,青霞郡主出阁,王妃当真不管了?”
到底是她的骨血,哪有放手不管的。
王妃愤声道,“我要将她许给封毅,她是死活不应,非选了韩家不可。一个个都是些不听话的,田庄、铺子都被世子拿了去,连我攒下的银子也都拿去了,我拿什么管?管不了,只能不管。”
嬷嬷不再说话了。
王妃这是自己一早说错了话,反被王爷和世子拿了短,软硬兼施地逼着放了手,王妃是个骄傲性子哪是个会说软话的。
宇文琰备好礼物,回到琴瑟堂内院时,素妍已经在厅上摆好了早膳,只等着他们兄妹二人。
宇文琰狼吞虎咽喝了两喝粥,换了件衣袍,陪着素妍回门去了。
前脚走,后脚王妃就得了信儿,一名婆子被唤到上房回禀他们准备的回门礼。“威远候家去年在王爷寿辰时送的是一方砚台,又有宾客们送的一支白玉狼毫笔、一把早年名家打造的寒铁宝剑……”
王妃听罢,秀眉高挑,“听听!听听!全都是上好的东西,这回竟全给她娘家人了。王爷反倒埋怨我,说我顾了娘家,听听他们拿的东西,哪件不是宝贝。”
王妃气得软坐在贵妃椅上。
大库房的管事婆子道:“今晨是青霞郡主帮着世子挑的。”
王妃怒骂道:“青霞自小是与一处长大的,他们兄妹的感情最好,她自是偏着世子。退亲那会儿,也是她整日在我耳边聒噪说情,我没理她,她倒是好本事,竟帮着世子把王爷说得心软了……”
这家不管也不成,要是三两天来这么一出,王府的好东西,还不得被江素妍给折腾光了。
江素妍未过门时,王妃就听人说过,她最护自家父兄。
王妃想了又想,“不成!就不能让他们自个掌家,她的陪嫁也不少,怎的不拿她小库房里的东西。”
婆子轻声道:“世子说了,那些东西得留给将来的小世子、小郡主……”
王妃没被这话笑死,宇文琰这才成亲,就想着他儿子、女儿了,还没影的事呢。
王妃生着闷气,素妍与宇文琰则是高高兴兴回娘家了。
刚出门,就有一人小道士送信来,递了个布包给素妍。
宇文琰问:“是什么东西?”
“是无名子师叔给的。”素妍把布包交给白芷,宇文琰抢了先,一把夺过,启开布包,里面却是一本线装的书《理家策》,宇文琰一见这几个字,立时来了兴致,一页页地翻阅开来,“无名子师叔当真天下奇才,连理家都有一套自己的理论,厉害!确实厉害!”
素妍瞥了一眼,“你能看懂?”
“怎么看不懂,多是说如何打理家中生意、田庄,又说怎样让家里的银钱越来越多,处处都藏着学问。”
素妍笑道:“看完了这书,给我小心收着,可以当成传家宝。”
本是笑话,宇文琰立时认真地板着脸,“这话说得在理,这可不就是传家宝了。无名子师叔的字写得不错。”
也不想想人家是谁,那可是谢文杰!
马车摇摇晃晃地进了兴旺里。
大门上,早有下人候着,笑迎了过来,唤了声“郡主!姑老爷!”
宇文琰说了句“赏”。
跟着宇文琰紧身服侍的小安子,拿了个封红打赏,里面装了枚二钱银子的“状元及第”银锞子。
如意堂花厅里,各房的太太、奶奶一早就候着了,知道今儿素妍回门,比吃团圆饭还要人齐,几个在朝任职的早早去了衙门、或赶去朝会了。
白莺去二门打探了一阵,风一般地进了花厅,回禀道:“老太太,郡主回来了!进了大门,一会就要进二门了。”
虞氏一脸笑着,颇有些急切地道:“几日没见妍儿,当真想得很,也不知道她在左肩王府过得可好?”
慕容氏想到了展颜,未到及笄之龄就出阁了,也不知道在淮北过得可好,虽有家书传来,可每次都只寥寥几句,说她很好。
九公主笑道:“祖母,县主来信说,我要做舅母了呢?”
虞氏一怔。
沈氏也面容改色:展颜才多大啊,这才刚满十五就怀上了,瞧这样子是一到及笄就圆房。
虞氏道:“老二媳妇,回头让你大嫂挑名得体的婆子过去服侍,再选两个沉稳的丫头去。出门在外,她和罗思源还不定什么时候能回皇城呢。”
慕容氏道:“我也担心着。昨儿派了人去罗家,罗家老太太也担心着呢,选好了婆子、丫头去服侍。只是刚下了雪,又是冬天,路上难走,等过了年节就送去淮南。”
罗家老太太、太太们,在皇城颇有贤名,自会善待展颜。
虞氏长长地倒吸了一口气,“写信叮嘱展颜,让她小心将养着。”
到底怀孕的年纪太不小了些。
李碧菱想到自己,她比展颜还大些呢,成亲也久,至今也没个音讯,越想怀上,越是没个动静。
素妍着了一身紫色的锦袍,挽着好看的妇人头,头上插了凤钗、步摇,步步生莲,竟比在深闺时多了股风情。
一花厅的妇人瞧着素妍就乐了。
素妍与宇文琰给虞氏行礼问安,宇文琰又与众位太太见了礼,嘴巴利索,随着素妍喊着“大嫂、二嫂、三嫂、五嫂、六嫂……”
众人笑着寒喧几句。
606 新妇回门
宇文琰把带来的礼物分发给众人,各房的礼物分别用红纸包好,上面贴了一张小纸笺,生怕弄错了,又另备有糕点、零嘴、饯果等吃食若干,连奶奶们、孩子们各得了一包吃食。
孝敬虞氏的是一件黑得发亮的裘皮褂子,针工精细,式样也贵气。
虞氏笑呵呵地接过。
给江舜诚的是一方价值不菲的砚台;大房夫妇送的是一只玉如意;二房是一把寒铁宝剑;三房、五房、六房各有一匹上好的贡缎,颜色正合了各房太太的年纪与喜好,比如何氏素爱鲜艳色彩的,就挑了瞧着鲜又不落谷的花样为礼物;而五房的杜迎秋偏爱典雅花式,就挑了合意的送她;又有柳飞飞的,喜欢亲和暖色调,但又不能太艳,便选了橙色的缎子为礼物。
田嬷嬷与五嬷嬷则拉了青嬷嬷去厢房里说话,多是打听素妍在江家的情况,当着素妍的面,老太太、大太太不方便开口询问的,她们就问上了。
青嬷嬷也不隐瞒,把左肩王府的事细细地给说了一遍。
虞氏早就给宇文琰备了礼物,竟似说好似的,是一柄西域过来的波斯短剑。
沈氏、慕容氏及各房也都回了礼。
宇文琰笑着收下。
江传良与张昌兴两个听说宇文琰来了,也从书房出来,笑着喊宇文琰“姑父”“姨父”,宇文琰各赏了一个红包,又叮嘱了一句“每人二十两”,乐得他们又连喊了几声。
江传良想到上回被宇文琰骗去的二十两,心里还有阴影,想多讨些,又见一大家子的太太、奶奶都在,又开不了口。生生咽下。
丫头们回得月阁取自己的东西,将原来装礼物的马车就堆上了自己的箱子、包袱等物。
沈氏让大厨房备了好酒、好菜,待江舜诚父子回来时。就越发热闹了。
宇文琰午后要入宫当差,不敢久坐。与江舜诚告了罪,领了护卫离开文忠候府。
江传远回屋拆了红纸,见盒里是一柄宝剑,正是他想要的,笑着过来,对素妍道:“小姑父真是个大方的,送了一把好兵器。小姑姑回去替我谢谢他。”
素妍今儿出门,就没过问宇文琰都备了些什么礼,想着好歹是他的心意,也不愿过问。
张双双道:“可不是个大方的么。给我们的盒子里。还特意留了个字条,各人是什么都写得清清楚的,连我家奇峻都得了个玉观音,姐儿的是个玉佛呢。”
因何氏眼睛发亮,正在打听宇文琰给各房送了什么。张双双生怕说了玉如意的事何氏又不高兴,就避开不提,只说给奇峻兄妹给了玉佩。
何氏的盒子里,装的是一支白玉羊毫笔,也有四只玉佩。笔是给江书鹏的,那玉佩有三个是刻着花儿的,另有一个也是个玉观音,正巧给传鉴戴上。
一屋子说笑了一阵,何氏也跟着夸宇文琰是个大方的,直说是个好男子,横样好,家世好……总之就是好得挑不出丁点毛病来。夸完之后,笑道:“小姑嫁过去,还得早些给左肩王和王妃添个长孙。”
沈氏微愣,何氏可不是会说这种话的人。正纳闷,只听何氏话题一转,“我家三个姑娘,到时候你瞧着哪个,挑哪个去做世孙妃。”
张双双和九公主“扑”的一声刚入口的茶,喷了出来。
还真是狗改不了吃屎,整日的就想自家那一亩三分地的事儿,琢磨完这样,又掂记上那样。
曹玉娥故作严肃地道:“要是小姑姑生的是长女呢?”
何氏来了劲,拍着巴掌道:“这不更好?我家传鉴要模样有模样,人又聪明,岂不般配。”
九公主翻了个白眼,六公主都瞧不上她家传鉴,素妍的眼光多高,还有宇文琰也未必能相中传鉴。八字没一撇,她倒先打上主意了。
素妍羞得满脸通红。
虞氏轻咳一声,“你不会说话就给我闭嘴!妍儿才刚出阁,竟说出这等话,也不怕人见了笑话。左肩王府的人没提,你倒先提上了,有这样做娘家嫂子的么?”
何氏见虞氏发火,垂头喝茶,反正她是被虞氏训惯了,只当是小事一桩,低低地道:“这不是与小姑开个玩笑么?”
虞氏瞪了一眼,“开玩笑也要论个分寸,你若新嫁进门,旁人也与你开这等玩笑,你可高兴?”
何氏再不说话,然,只沉默了没多久,她想起了别的事来,“听说左肩王府的王妃可不是个善主,容易相处的?”
众人一脸惊愕,不明白她这话又是从何而来。
虞氏原一早就担心素妍,此刻听她一说,越发面露忧色。
何氏眸光含恨,淡淡一笑,“那可是个狠毒人物,小姑子往后还得小心些。她年轻时候,可没少害人呢。什么面上与人称着姐妹,转身就把人毒疯,或是逼着手帕之交远嫁他乡……啧啧,那手段可狠着呢。”
幸亏这会子宇文琰没在,只留了素妍与娘家太太、奶奶们说话,要是听到何氏这话,成什么样子了。
虞氏眉头一挑,厉斥道:“越发没个样子,好歹左肩王妃也是长辈,该是你在背后说的么,还不给我住嘴!”
九公主与李碧菱交换眼神,九公主笑道:“三婶今儿这话真是有趣得很。”
何氏不以为然,面含深意地道:“琰世子是个好的,可他那个娘……还真不是好人,我比你们可都了解呢。”
虞氏见她不住口,反说得兴致勃勃,厉声道:“还不退下回三房看看你的几个孩子,一张嘴没有遮拦,训了你多少回,半分也不知改。”紧握着帕子,怒视着何氏。
何氏生怕虞氏发作,当即起身,告退离去。临走前还不忘又说了句:“小姑子可小心了。”
太太、奶奶们坐陪一阵,各自告退离去,留素妍陪虞氏单独说话。
江素婷坐在一侧。含着笑,没有离开的意思。
宇文琰没想到有江素婷。青嬷嬷临时给张锦瑟姐妹、张昌兴每人给了个封红,三人倒也欢喜地离去。
虞氏有些诧异,问道:“你有话和妍儿说?”
江素婷笑了笑,轻声道:“娘,这不是早前妹妹说要与我商量绢姐儿的事么。”
四下无人,江素婷就和幼时一般,不唤虞氏叫“伯母”。唤她为娘,倒也显得亲切。她原是五六岁时就跟在虞氏身边的,和虞氏的女儿也差不了多少,要不是虞氏后来生了素妍。江素婷真和虞氏的亲生女儿一样。
虞氏多少也猜到几分,“你们姐妹说,我听着。”
江素婷浅尝清茶,不紧不慢地道:“锦绢这孩子,虽是模样普通些。这大半年在府里,女红、厨艺、主持中馈都是极好的。妹妹和皇后交好,你与皇后说说,明春选秀的时候,把锦绢给留下。”
素妍想到锦绢。这个中规中矩,曾经一度对双河庄祈粟对了感情的女子,却屡屡碰壁,也就同意了父母的决定,入宫做妃嫔。
虞氏见素妍不语,轻声道:“锦绢虽是长相寻常了一些,人倒也有规矩,你与皇后说说,也不指望她一入宫就做贵人、皇嫔的,好歹给她一条路。幸许她入宫,真能帮衬皇后一把。”
素妍有自己的顾虑,虽说锦绢的相貌她清楚,可锦绢的心思,她不算了解。
“锦绢真能甘心一生屈于皇后之下?”
江素婷轻叹一声,对素妍很是意外,“妹妹这话说的,她的能耐我还不清楚,拿根棍子给她,她也不敢打人。你以为,我真想把她送到宫里,我托柳媒婆、全媒婆瞧了三家好人家,要不人家嫌她是庶出,要不就嫌她长得不好,万不肯与她订亲的,也只得这法子了。”
在宫外,张锦绢寻不上好婆家,还不如送到宫里去。张锦绢真真成了江素婷心上的石头,怎么做都不对。
素妍却明白,江素婷压根没把锦绢当成自己的女儿,否则哪有削尖脑袋往宫里钻的,不说旁的,锦瑟的相貌就比锦绢好,江素婷是万万舍不得让锦瑟去的。
素妍抿了口茶,方缓缓道:“皇后是我结义的二姐,她待我如同亲姐妹一般。姐姐还得与锦绢好好说,入宫之后,需得以皇后马首是瞻。锦绢入宫,皇后母子平安,便是她的平安,少说话,多做事。若得皇后护着,就有她的安好。”
江素婷大为欢喜,张锦绢的生母大姨娘就只她一个女儿,要是张锦绢好了,也能帮衬着张昌兴兄弟俩。“妹妹放心,我自会教她的,锦绢是个聪明的,她会懂。”
知虞氏想与素妍单独说话,江素婷说了几句客气话就退去了。临离开时,道:“今年年节,我就留在皇城了,过两日就带她们兄妹几个回张府过年,等伯父寿辰再来贺喜。”
既然素妍肯搭手帮忙,江素婷就拿定主意,亲自调教张锦绢,免得她入了宫,什么也不懂,人情事故不晓,要是再被人压着、欺着,好歹还有皇后这个大靠山。
素妍与虞氏说了一阵贴心话儿。
不知不觉间,近了酉时,青嬷嬷从厢房过来,低声道:“郡主,该回王府了,得回去用晚膳呢。”
虞氏很想再留她坐会儿,可自家宝贝女儿就成别人家的了。“有什么事,派个人回来说一声。”
素妍应下,行了礼,又与江舜诚欠了身,领了丫头、下人出了如意堂。
虞氏恋恋不舍地出了门,看她过了二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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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7 袭爵
田嬷嬷道:“老太太,都问清楚了。青嬷嬷说,昨儿早上,正用着早膳呢,王妃就发作起来,就是几样清淡小菜,也训斥说家里是不是没盐了,明明没有放辣椒,硬说做的小菜辣得难吃。用着早膳,就一个劲儿地提喜帕的事,还是当着王爷呢,直羞得郡主一张脸通红,你说这不是故意与人难堪么?”
如意堂里,田嬷嬷说着左肩王府的事儿。
睦元堂里,五嬷嬷也与沈氏、江书鸿禀着那边的事。
虞氏听得心里一抽一抽的,那眼泪刷地一下就滚将下来,“妍儿在家里,哪受过这等委屈……”虽说是皇族王府,左肩王妃当着左肩王的面提什么喜帕,这便不当,哪有当着儿媳、翁爹面提这事的,一瞧这事,但凡有些良善的婆母就万不会做出来。
素妍当时得多尴尬,左肩王妃怕是故意刁难。
田嬷嬷面露忧色,“可不是么。要不是王爷是个知事的,琰世子对郡主真心,王府的日子可如何过得下去。”
沈氏听五嬷嬷说了,想到田嬷嬷定会如实告诉给虞氏,心头着急,也到了如意堂,一进内室,就见虞氏在那儿抹泪儿,唤了声“娘”,想安慰几句,自己心头也压着一块石头呢。
虞氏道:“我娶进门的几个媳妇,也没像左肩王妃那样刁难过谁。就是何氏是个不懂事的,也没那样摆个脸色,刁难、训斥过。”好歹也要给自家儿媳一些薄面,怎么可能当着翁爹的面提儿子、儿媳房里的事,这分明就是在给素妍难堪。
沈氏道:“好在王妃就要回卫州封地了。王府由小姑和琰世子打理着倒也好些。”
虞氏还是犯愁,“妍儿打小上山学艺,回来后在我们身边呆了也不过一年时间,到了那边。连个帮衬的人都没有。虽说青霞郡主是个好的,可到底也是个孩子。”
素妍与王妃在一处愁,担心王妃变着方儿地刁难素妍。
她们不在一处也愁。虞氏担心素妍打理不了偌大的王府。
田嬷嬷道:“听青嬷嬷说,光是王府名下的田庄、店铺就有几百家。昨儿琰世子要了地契、房契出来。抄录地段、名字就用了大半日的时间。卫州那边,原是二万六千亩良田,王妃给大郡主陪嫁,又接济叶家,真真将叶家接济成了卫州的世族名门,如今剩下的还不到一万亩。原是近三百家铺子,卫州城里也只得两百家。因为这缘故。琰世子吵着要自己管,又有左肩王管束着王妃,这才交了出来。”
沈氏轻叹一声,“家业倒是大的。可还得寻妥帖人打点才行。”
要是打点不好,再大的家业都是败亡了。
虞氏一脸忧色,“你瞧妍儿,今儿只说好,自个儿受委屈的事儿硬是一个字不提。要不是在她身边安置了青嬷嬷。许是连我们也不知道的呢。”
田嬷嬷道:“要不,再从府里各处挑些精明、能干的给郡主送过去。这么大的家业,需要人手的地方多着呢。”
素妍嫁到左肩王府,江家陪嫁了精干的下人,帮着打理田庄、店铺。
沈氏满是懊悔的道。“昔日闻家,倒有几个下人、婆子是能干的,早知道就把他们给买下来,如今想买也不知道被转卖何方。”
虞氏定定心神,“王府那么多的家业,许是有人手的。且再等等,看青嬷嬷是怎么说的,我们贸然备了人手,万一用不着,平白被人误会。”
沈氏忙忙笑道,“娘说得是。小姑是个能干的,千军万马都指挥得了,哪里还拿不下家业来,许也是懂的,只不过没机会接触罢了。”
虞氏定定心神,觉得沈氏这话有几分道理。
可到底是母女连心,听说王妃给素妍甩脸色,又借故刁难,心里到底是不是滋味。
“前些日子上门提亲,旧话重提,我没瞧着王妃,便知有些不妥。可左肩王把话说那分上,我实在拉不下面子。”
如今想来,那时候应该多说些话,至少把丑话说在前头,也不至如今瞧到女儿受委屈。
沈氏又好言宽慰了虞氏一阵,虞氏心里好受了些。
江舜诚夜里听虞氏说了王妃刁难素妍的事,心里也堵得慌,转而又道:“今儿左肩王面见皇上,请求让宇文琰承袭王爵。皇上允了,估计这两日就会下旨。到时候,妍儿就是王妃。老王爷夫妇就去卫州封地……”
虞氏又说了左肩王府田地庄子和店铺上的事。
江舜诚愣了一下,是被吓住了,没想左肩王府的家业这么大。
虞氏担心的是素妍没人帮衬,又没人指点。
江舜诚道:“琰世子既然敢接手,自会打理,你勿须担心。”
话虽如此,可虞氏还是提着心。
素妍回到王府,刚进内仪门,就有上房的大丫头来传话:“王妃请世子妃去上房。”
王妃侧身半倚在上房偏厅的暖榻上,榻前摆了只银炭炉子,屋子里暖融融的。手里又抱了只汤婆子,一脸慵懒。
素妍欠身行礼,问了安。
王妃由着她立着,冷声道:“把各院的钥匙、地契、房契都交给我吧。你想打理,就打理好你自个儿的嫁妆。”
素妍一阵错愕,昨儿新给了宇文琰,如今又跟她讨要。
王妃身边的嬷嬷轻声重复了一遍。
素妍一动未动,不紧不慢地道:“回婆母话,各院的钥匙、地契、房契都在世子那儿。他并未交给我。”
哪有一个大男人拿着这些东西的,王妃不信!
嬷嬷见王妃的脸色变了,道:“世子妃还是把这些交给王妃。王妃同意帮你们打理着王府产业。”
素妍又欠了欠身,“婆母,这些东西真不在我手上。”
王妃坐直身子,神色又比之前严肃了几分,挑着秀眉,瞪大眼睛。
素妍望了一眼:是很吓人,可她连先帝都不怕,还能怕叶氏?
她的目光很快恢复了平静。
要不是她是宇文琰的亲娘,她还真有可能反唇相讥几句,可瞧在宇文琰的面子上,她忍了。
“砰啷”一声,王妃将手中的汤婆子砸在地上,汤婆子在地上打一几个滚,停了下来,原是圆圆的铜,砸出了一个拳头大小的凹印。
嬷嬷道:“世子妃还是把钥匙、地契、房契都交给王妃罢。你人年轻,打理不了这些东西。”
再这样下去,大库房的好东西还不得被素妍隔三岔五搬回娘家去。王妃听了那几样好东西,没疼出心病来。
“要是婆母不信,还请婆母入宫问世子。”她欠了欠身。
王妃与她身边的嬷嬷,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当她是傻子么,目的只有一个,就是逼她把各房的钥匙、地契、房契都交出来。
她没有这些东西是事实,就连昨儿给她的钥匙也一并给了宇文琰。
宇文琰说她不必学主持中馈,也可以不必会打理府中事务,他自己要管呢。
男人忙了,就不会有旁的心思。
况且素妍还管着一大笔银票,有这笔银票就够了。
要是真在她手里,被王妃逼着要,她若急了,当真有可能一气之下就交出去。
本不在她手里,让她交什么。
她甚至都没问宇文琰,这些东西搁哪儿了。
她不问,宇文琰也不说。
王妃喘着粗气,指着素妍,“有这样不敬婆母的儿媳么?她……她这是想气死我呀。”
嬷嬷轻呼“世子妃”。
素妍恭身行礼,“婆母若没有旁的事,请恕儿媳告退。”
有人愿意演戏,她还不乐意看呢。
素妍刚出偏厅,迎头遇上左肩王,唤了声“父王”。
左肩王的身后,站着青霞郡主,二人面露焦色,能来得这般及进,许是得到下人禀报赶来的。
青霞郡主一脸焦急,“嫂嫂,出了什么事?”
素妍微微一笑,“没事。婆母就是向我讨钥匙、地契和房契,我已经说了,这些东西都在你哥哥那儿。他可神秘着呢,连我都不告诉搁哪儿了。”
青霞郡主挽着素妍离去。
姑嫂二人刚至院门口,就听见王妃“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你瞧瞧他们俩,是过日子的人么?琰儿何时管过府里的琐事?分明是她哄骗我,那些东西指定在她那儿,是她挑唆了琰儿和我闹。她是故意借了琰儿的名目,想拿捏我。”
原来,在王妃的眼里,好事是宇文琰的,所有的不好都是她挑唆出来的。
宇文琰与王妃母子生了嫌隙,是她挑驳的。
宇文琰做了听话的好孩子,则是他原就是乖巧听话的。
这儿媳当真不好做,无论她做什么都难如王妃的意,索性就不做了,只做躲在宇文琰臂弯下的女人。
素妍面露尴尬,她人还未走,左肩王妃的骂声就传出来,是真的没拿她当回事,也不屑给她几分颜面。
青霞郡主道:“我相信嫂嫂。哥哥的性子我最了解,只要他认定的事,他就不会改。东西是他拿走的,他还担心嫂嫂心软,回头给了母妃,自是不会给你的。”
素妍笑了,“可母妃不信,非说是在我这儿。”
青霞郡主也不想王妃拿了回去,到时候她的嫁妆指定都是不好的。要是宇文琰拿着,宇文琰心疼妹妹,自不会亏她,定会挑了好的陪嫁。
608 罚跪
以前青霞郡主不明白,为什么母亲总是偏着姐姐紫霞,如今总算明白了原由,那是紫霞听了王妃的话,嫁给了叶浩、王妃娘家子侄,帮着紫霞也是帮了王妃娘家人。
青霞郡主道:“自有父王劝她,嫂嫂不必担心。”青霞郡主在琴瑟堂里瞧见了匾上刻的字,真真是好字,“嫂嫂回头也帮我阁楼写一幅字,我要照着字样另做一块阁牌挂上。”
素妍道:“明儿找我取。”
“好!”
素妍出了上房院子。
青霞郡主见她远去,舒了口气。要是王妃真为难了素妍,骂便罢了,要是伤了哪儿,哥哥回府还不得大闹,素妍可是哥哥心坎上的人儿,又刚新婚,正宝贝着呢。
青嬷嬷站在琴瑟堂的外面静候着,见素妍过来,迎了过来:“郡主,王妃没为难你吧。”
白芷惊道:“奴婢站在外面,都被吓得腿软呢。王妃又摔东西,又给脸色的……”
素妍云淡风轻地道:“她想逼我把钥匙、地契、房契都给交出来。”吐了口气,道:“这些东西没在我这儿。”
青嬷嬷道:“郡主把钥匙给世子了?”
是瞧着王妃让身边的管事嬷嬷把钥匙交给素妍的。王妃原是想拿乔素妍,不给店铺打理,不交账房银子,看她怎么打理王府。没想到宇文琰会借着这事讨了地契、房契和银票去。
这会子,王妃悔得肠子都青了,想到宇文琰和素妍会把大库房的宝贝折腾光,心疼得要死,那大库房里可有不少的好东西是她积攒许多年的。
当时就想着,要是素妍是个懂事的,自然会提出“我还年轻。打理不了王府,许多地方要跟婆母学呢”,好歹说几句软话。也许她一软,就不拿乔她。帮着打点。可素妍居然顺水推舟接了钥匙不说,宇文琰也跟着要了其他东西。
这两个人是真的不懂,还是故意装的?
王妃觉得,江素妍装不懂的把握更大些,这女子心眼太多了。
青嬷嬷一脸狐疑,以为素妍说这东西在宇文琰那儿,是蒙骗自己的。
素妍道:“他要自个儿管着呢。”
“这……”青嬷嬷没想素妍居然没有心思管事。
素妍笑了笑。“我只管银子,旁的什么也不管。”
银子可是好东西,三百多万两的银票都在她手里捏着,这可是整个左肩王府攒下来的。王妃也是会打理的。虽然偏了娘家些,能攒这么多银子也不易,竟被左肩王和宇文琰给逼着交出来了。
既然是他们的东西,素妍不会交,瞧宇文琰的样子更不会交了。
用晚膳的时候。白菲一脸惊容,“钥匙似没在琰世子手里。今儿午后,卫州来了人,送了两车供奉,说是封地一县令送来的。青霞郡主领了杂库房的管事婆子开了杂库房大门。让下人把东西都搬进去。”
青嬷嬷微怔。
白芷道:“这么说,钥匙是在青霞郡主手里?”
青嬷嬷心头有不好的预感,哪有让要出阁的小姑打理府中上下的,“郡主,这钥匙还得你来管,就算你不会,不是还有我们几个。白菲、白芷都是能干的,她们也能帮衬着。到时候我们几个,一人管大厨房,一人管大库房,再挑一人管着绣房……总能把府里管得井井有条。”
素妍也想过这事儿,她不是不会,而是在想要不要接手,要是接了,就得管一辈子,至少得管上二三十年。
宇文琰想要自己管,她没有阻止。
江传达不也是赚钱的好手,短短一年时间,就开了好几家拍卖行,每月的银子源源不断地赚回家。她曾以为二房家底最薄,可如今在江家,二房却是最殷实富有的。对于男子,能赚钱、养家就是一项本事。
素妍道:“钥匙已给世子,他爱给谁就给谁。我瞧着青霞郡主打理得挺好,这些日子青嬷嬷和白菲、白芷几个多留份心,叫了紫鸢、紫鹊四下多打听关于府里的事,等你们熟络了,真能独挡一面,我再交给你们几个管也不迟。”
青嬷嬷立时就笑了,等的就是她这句话。想了一会儿,“我留心大库房那边的事,白菲留意大厨房的事,白芷针线活不错,就留意绣房的事,紫鸢是个心细的,我瞧着让她注意账房,紫鹊口齿伶俐,让她留心着杂库房的事儿。”
四个丫头一听,每人都能有事做,立时就乐了,要是能独挡一面,往后就是王府的管事丫头,这王府有这么大的家业,就是她们接上几滴油水,也够她们享用一辈子了。
何况素妍应了,她身边的大丫头,无论是谁,但凡出阁的一时候陪嫁二十亩良田,再有五间砖瓦房,这可是多少百姓拼上一辈子也赚不来的。
素妍道:“嬷嬷安排得合理,大家都用心些。要是担不下来的,只好从陪嫁庄子、店铺里挑管事进来了。”
紫鸢笑道:“郡主放心,我们几个一定用心学习。”
素妍道:“回头我与青霞郡主说说,让她带着你们跟着府里的管事好好学。府里的老人大凡都是王妃的心腹,他们愿意随王妃回卫州的,只管跟去。”
要是用自己的人接手王府各房、各院,恐怕也不易,大部分的人还是用王府的老人,管事更换成自己人,首先王府的各处管事就会抗拒,甚至产生排外心理。
素妍只想一切慢慢来,先让青嬷嬷等人熟悉府里的事务,得了机会,再将她们几个安插到王府各房去。把话说得进退得宜,要是她们真有这种主管各房的本事,自是好事。
今晚是白芷值夜。
素妍说宇文琰要住宫里,让白芷搬到内室的暖榻上睡。自己在小书房里练了一个时辰的大字,又寻了颜料出来,开始用心绘画,这次画的还是春季里开的花,是娇美的兰花。
白芷一觉醒来,小书房的灯还亮着,过去瞧看时,素妍在暖榻上已经睡着了,榻前的银炭炉子的火快熄了,加了银炭,这才回到内室暖榻躺好。
次日已时一刻方才起床洗漱,素妍又换回了自己喜欢的衣衫打扮,头发也是一半绾起,一半垂下。
正用早膳,青霞郡主过来了。
青霞郡主着了一袭紫色牡丹花的冬裳,拢了一件深紫色昭君罩斗篷,越发的显得身姿高挑,行止端方。人未至,笑声却先到了,“世子妃可起来了?”
白茱回话道:“正用早膳呢。”
青霞郡主穿过花厅,折入偏厅,见倚床的桌案前素妍正在吃粥。
左肩王府的主子用膳,早、午、晚极是精致,每日早膳都有用样粥羹,又有四五样馒头、包子类似的点心,还有四样小菜。午膳有十二品菜、两样汤。晚膳有米饭、羹粥和面食,也备有精致的荤素小菜。
青霞郡主看了一眼:一碗清菜粥、两个馒头、两碟小菜,面露怒容,“是大厨房的下人送的?怎的只得这么一些。”
白芷忙道:“原也有三样粥,可郡主说她吃青菜粥就行。其他的粥点都赏给琴瑟堂内院服侍的下人吃。”
青霞郡主在膳桌前坐下,轻叹道:“嫂嫂怎只吃这些,厨房每日备的膳食也多。”
素妍扫了一眼,与她庵堂过的日子相比,这样的日子不知有多好。在庵堂数年,连个荤腥没见着,便是菜籽油一年也难得吃上一回,那些菜是水煮菜,能吃饱饭就算好的,更多的时候都是半饱,每日还有庵堂里忙不完的琐事。
不知为何,她就突然想到了自己庵堂过的苦日子。
“旁的也吃不下,就想吃这些。你别怪服侍的人,我在娘家时,也是这样吃的。”
换作是青霞郡主自己,光这一样青菜粥,还有两个馒头是如何也吃不下去的。
青霞郡主低头不语。
素妍问:“你找我有事?”
青霞郡主道:“想邀嫂嫂一起跟母妃请安。”
她真担心,如果素妍一人去上房,指不定王妃又发作起来,平白为难素妍一场。
青霞郡主心疼哥哥,也一并疼惜着素妍。
素妍用罢早膳,见衣着还算得体,方领了白菲与青霞郡主一道去上房。
左肩王一早就入宫朝会、当差了。
上房偏厅,王妃懒懒地半靠在临窗的暖榻上,榻前搁了一张案几,案上摆着茶壶、茶盏及几叠精致的糕点。
听了丫头的禀报,侧耳聆听着脚步声。
估摸着青霞郡主和素妍到了,厉喝一声:“青霞出去!”
青霞郡主怔了一下。她还没进去呢,王妃就说了这等话,嚅嚅地唤声“母妃”。
“叫你出去,难道没听见我的话,我要与世子妃说几句。”
青霞郡主犹豫着。
嬷嬷已经出来,低声道:“青霞郡主还是暂且回避一下。”
青霞郡主一脸无奈,她就是担心王妃刁难素妍,这才要一路跟着。没想陪着一道来了,王妃还是拿定主意要为难素妍。
她拉着素妍的手,低声道:“嫂嫂小心。”
素妍了然。
大丫头打起珠帘,素妍进入偏厅。
王妃依在绣花靠背上,冷冷地凝视着素妍,红唇一启,厉喝:“跪下!”
素妍愣了片刻。
就算是昔日的曹二太太,也不会突然喊她跪下的道理。
嬷嬷双手握放在胸前,板着一张脸。
两名大丫头亦是如此,仿若未见一般伫立两侧。
609 下马威
在她的面前有两条路:一,扭头就走。但后果是,会被世人指责为忤逆不孝。二,忍辱屈膝顺从王妃。王妃不过就是训斥一顿。
纠结一番,素妍提起裙子,跪在地上。
地上并没有蒲团,虽然生着银炭炉子,却寒意袭人。
“哼!瞧不出来,年纪不大,惯会使媚惑工夫。进门才几日,王爷就被你迷住心窃,替你说话,世子更是被你迷得晕头转向……”
她会媚惑人?
为甚她从来不知道。
王妃想到左肩王几次三番替素妍说情,还说什么“钥匙既然给了他们,哪有再要回来的?”“为长辈的,就得大度。”“素妍是个好女子,你别处处为难她。”听听,那句话不是为她设想的。
曾经,她是被丈夫捧在手心里的。
因为素妍,丈夫竟说她的不是,说她不够大度,说她是在为难素妍……
王妃越想越气,儿子与自己生了二心不说,如今连丈夫也向着素妍。
她咽不下这口气!
素妍跪在地上,目光平视,即便跪在,骨子里也有一种无法低头的傲然。
王妃厉声指着素妍,“瞧瞧!瞧瞧!长辈训话,就是这个样子,哪有半点虔心听训的,难道我说得不对。早前你与那个姓唐的我便不说了,往后你给我老老实实的。”
素妍心头怒火乱窜,抬起下颌看着王妃,“王妃说我媚惑世子,他是我夫君,媚他是我本分。可王妃说我媚惑王爷,我可不敢当。这话传扬出去,王爷与我都没有颜面。”
王妃立时坐直身子。说了句“你……”,岂能被她打压下去的理,颤着手指。道:“你这是忤逆不孝!”
素妍本不惧她,要不是看在她是宇文琰母亲的份上。她根本都不必受这种气。她也不是好欺负的,在曹家的日子,她委曲求全,可最后是怎样的下场?
有些事可以忍,忍一时是退让,是大度;忍一世,就是懦弱。是无能。
“素妍是就事论事,是王妃先给我扣了一顶大帽子,就算是皇上下旨定罪,也要着刑部办案过堂。难道素妍就不能争辩几句?”
王妃气得连喘粗气,仿佛一个喘不上就要窒息。
嬷嬷道:“世子妃,你怎能把王妃气成这个样子,快与王妃赔个不是。”
素妍越发昂首挺胸地跪着,她根本没有错。分明就是王妃在刁难,反要她赔不是。
她为什么要赔不是?
王妃轻捶着胸口。大丫头奔了过来,“快去请太医!世子妃把王妃给气着了。”
她不过就说了一两句话,就能把她气着?
王妃这是要她背负上不孝公婆的骂名,心下悲怆。只这一顶帽子下来,多少新妇能承得住。
世人都说王妃通情达理,可素妍看得出来,传言不实,就像传言说她母亲是悍妇,可虞氏是怎样的精明、贤惠,也文忠候府上下知晓。
虞氏虽然护孩子,虽然偶尔会撒泼大闹,可她懂情理,晓事故。
嬷嬷一边宽慰着王妃,一面道:“世子妃,你真要把王妃气病吗?快给她赔不是。”
素妍看着王妃脸色,时红时白,自己不过就事论事说了两句,她还没生气,王妃倒先气着了。
她沉默就对了么?要是真气着了,传扬出去,她自己也不光彩。素妍道:“素妍向王妃赔不是,刚才说话的语气不好,态度也不够恭敬。”
但她的话并没有错。
王妃见她低垂着头,喘了两下粗气,又有老嬷嬷揉着胸口,这才慢慢顺畅了过来。“真知错了?”
“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看来还得将她与左肩王早些赶回卫州的好。
王妃一副阴谋得逞的样子,微微一笑,“好!你既知错,我给你一个改错的机会,把钥匙、地契、房契交出来。要是琰儿回来,今儿的事,我就当没发生过。”
说到底,王妃还是不信素妍的话。
王妃已经认定,这东西在素妍手里,甚至认定是素妍在背后挑唆了宇文琰,宇文琰才将这些东西给拿回去的。
素妍未支声。
王妃摇了摇身子,审视着素妍,“听说你与琰儿约定好了,不许他娶侧妃、纳妾?”
就在素妍猜着王妃要说后面的话时,青霞郡主在院子里叫了一声:“嫂嫂!宫里传旨的太监到了!请你去大厅接旨。”
素妍不等王妃说话,起身行礼,“禀王妃,素妍要去接旨了。”
早前还唤婆母,现在,她连婆母都懒得唤了。
既然王妃不拿她当自家人,她也勿须往上贴了。
“你要待婆母如亲生母亲,时日长了,她总会待你好的。”这是喜娘的话,可这话用在别处可以,素妍压根就不相信。
恶婆婆比比皆是。
曹二太太算一个。
王妃比曹二太太更为刁钻。
她转身出了珠帘,白菲吐了口气,心疼地唤“郡主”。
素妍微微一笑,“我没事”。
看来,王妃还念着被宇文琰拿走的东西。既然交出来了,哪有再还回去的道理。
到了前院大厅,宫里传旨的太监已经等候多时。
素妍行礼问安,寒喧了几句。
“安西郡主接旨!”
“安西接旨!”她跪在大厅中央。
传旨太监朗声宣读起来,这是一纸皇帝恩准左肩王请辞王爵、由宇文琰袭爵、封她为左肩王妃的圣旨。
素妍垂首聆听,青霞郡主也跪在一边。“叩谢皇上隆恩!”
白菲早早回去取封红,也好打赏传旨太监。
太监笑道:“恭喜王妃!贺喜王妃!”
“辛苦公公。”素妍接了白菲递来的封红,“一点心意,请公公笑讷。”
太监接了封红,没有银锞子,里面定是银票,笑了笑:“近来太后常念叨郡主。问什么时候郡主能入宫坐坐,陪陪她老人家。”
素妍笑道:“还请公公与太后说一声,明早我就入宫谢恩。”
太监笑着应了。领着宫人离去。
素妍拿着圣旨,只觉如此沉重。
青霞郡主低声问:“嫂嫂。母妃没有为难你吧?”
素妍摇了摇头,“她对我的成见太深,很难改变。”
“嫂嫂再多给些时间,母妃会发现你的好。”
“有些人如果讨厌一个人,不需要理由。就像喜欢上一个人,也不需要理由。她讨厌我,无论我做什么。对她来说都是厌恶的。”
她不想讨好王妃,更不想委屈自己。
素妍接了圣旨,与青霞郡主寒喧几句,道:“小姑。我想让青嬷嬷、白菲几个人跟着学习如何打理王府事务,你……不会介意吧?”
青霞郡主稍怔片刻,道:“嫂嫂放心,我会让各房的人告诉她们如何打理的。”
“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让她们跟着多学学。”
青霞郡主笑着。她明年三月就要出阁。而王府到底还是宇文琰与素妍的。只是青霞郡主想要教,王府各处的管事是王妃的心腹、忠仆,这些人还是听命于王妃的。宇文琰拿走了地契、房契,可这些人的卖身契还捏在王妃的手里。
上房偏厅,王妃。不,现在是老王妃了。老王妃叶氏正坐在暖榻上生气,喘着粗气,想到素妍那瞧着认错,可满目都没有悔意的样子就气得半死。
着了大丫头去大厅打听,还真是宇文琰袭爵的圣旨。
“我让王爷先别辞王爵,可他偏不听。”要是没袭爵,还能管束着宇文琰和素妍,可这回袭了爵,两个人还不知道如何闹腾。
嬷嬷轻声道:“王妃和王爷只得世子一个儿子,早晚也得是世子的。”
老王妃摇了摇头,“如今我还在,就敢这般猖狂,往后叶家怎么办才好?原想着,让我娘家挑个美貌、得体的侄女做侧妃。瞧瞧江氏的样子,会让琰儿娶侧妃吗?琰儿更是个糊涂的,居然答应她什么今生唯她一妻……”
嬷嬷笑道:“怕是江氏听说王妃年轻时候与王爷的事,跟你学呢。”
老王妃每每想到这点就讨厌,“我年轻时候,女红、厨艺、主持中馈、打理生意……样样都是拔尖的。你瞧瞧江氏,除了书法、丹青,她会什么了?要论女人的贤惠,一分也没有,偏被王爷和琰儿宠得不成样子。”
便是名节,素妍也损得差不多,虽有傅氏姐妹的事出来,可好人家谁愿意迎娶这样的女子。
再说才德,女子无才便是德,有了才华,反不中老王妃的心意。
嬷嬷低声道:“世子这阵子正在兴头上,你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依老奴瞧来,且由着他们俩折腾。等世子过了这兴头,王妃再从长计议。花无十日红。这些年王妃给世子送了多少个通房,早前有个翠绿,之后有嫣红,哪个不得世子宠爱,也不过是几月的光景。”
老王妃垂下眼帘,这话说得在理。
自己在这兴头上与他们闹,不是明摆着他们不会同意。
素妍刚进门,宇文琰又在兴致上,哪里会听她的安排。
侧妃、姬妾……就算有了,也是不会瞧上一眼的。待他们的感情冷了,她要给宇文琰娶侧妃、纳姬妾,还不得尽数都依了自己。
老王妃迟疑道:“以你之见,我先随王爷回卫州?”
还真是不甘呢。
皇城偌大的王府,这么大的家业,都交给江素妍,老王妃狠不得立马就夺回来。
610 索讨
老嬷嬷道:“田庄铺子就跟美人一样,都有个新鲜劲,待过些日子,他们打理不好,还不得乖乖儿地交出来。卫州田庄、铺子的人可都是王妃一手带出来的,只要王妃一句话,他们哪里会乖乖的听您调遣。他们打理不了,自然就得交出来。”
老王妃若有所思地道:“昨晚,我也想过这法子。可是不成,各处的管事一闹,这一年得少多少进项银子。”她微眯着眼睛,“待回了卫州,告诉那边的管事,田庄的收益不许交到皇城王府,店铺赚的银子交给我……呵呵,我倒要瞧瞧……”她还想说后面的话,转而又摇头,“他们手里可有几百万两银子呢,不妥!不妥啊!”
嬷嬷不再说话。
老王妃一时间心潮起伏,暗自权衡着利弊,“由着他们管着,还不如我管着,他们拿着地契、房契如何,那些管事的卖身契还在我手里,他们没有不听我话的道理。马上就到年底了,让他们把收益、进项都交到我手里。”
要是管事们不听,她就有藉口将管事们卖掉。
老王妃越想越觉得这法子好。
他们有法子拿走地契、房契,她也有法子来应对,那些东西不过是死物,各处的管事才是活物。
老王妃冷笑起来,“不错,这个时候和他们争什么长短。待过些日子,本妃好生调养一个机警的侄女,让我的侄女来对付江氏,嗯!到时候,不仅琰儿听我的,就连王府主事都得是叶家女子。”
“王妃高明!”
老嬷嬷不吝赞美地夸了一番,乐得老王妃越发得意起来。
老王妃定定心神,觉得这事不能太急。就得慢慢筹划,“吩咐下去,让上房的下人们收拾着。赶在腊月二十前回卫州给叶大老爷贺寿!”
老嬷嬷应声。
素妍在小书房里练字,听了青嬷嬷禀报着上房那边传来的消息
“半个时辰前。老王妃让下人们收拾行李,上房那边都忙开了,收拾衣物的、吃食的、礼物的都乱成了一锅粥。”
素妍暗自庆幸,现下她并没有接管王府,要不然还真是个烫手的山芋,青霞郡主出面处理,就比她要方便得多。“青霞郡主那边如何了?”
青嬷嬷道:“青霞郡主让人打开了杂库房。着管事们收拾两车好东西,就说是给王妃带回卫州送亲友的。”
素妍握着笔,继续练着大字,“等过了明儿午时。世子才会回府。”
青嬷嬷笑着提醒,“已经是左肩王了。”
素妍愕然。世子妃的赐封未下,直接就成王妃了。“嬷嬷也准备一下,明早要入宫谢恩,你去与青霞郡主说说。看大库房那边……”停了一下,又觉得不妥,“罢了,从小库房里挑两件礼物,一份呈给太后。一份给新出生的二皇子,你领了白菲去挑,一定要好。”
青嬷嬷应声退下。
素妍练了一阵大字,开始绘花,一笔一划很是用心。
宇文琰不在,她有更多的精力用在绘画丹青上。
老王妃决定了要回卫州,动作就出奇的快,腊月十六下午就收拾妥帖了,有满满六车的东西,早前青霞郡主帮忙准备了两车,说是不够。让青霞郡主开了杂库房,收拾了两车的瓷瓶、摆件。
青霞郡主想不应,可老嬷嬷逼着她开了杂库房,带人在里面挑了好的就走,说是好些年没回卫州,难得回去一趟总得给叶家的老爷、太太、小姐、公子们一份像样的礼物。
青嬷嬷与紫鸢等人很快就把那边发生的事,一一禀报给素妍。
素妍挥着画笔,“她能搬多少?不就是几车。且由着他们去。”
青嬷嬷想想她们搬走的东西,一阵心疼:“郡主,之前开了杂库房的门,这会子正逼着郡主开大库房门呢。大库房里都是稀罕的好东西。里面有不少是郡主与王爷成亲时各文武大臣、官员送的贺礼,照他们的挑法,只怕好的会被挑走的,寻常的才留下来。”
“盯着入簿,回头把她拿走的东西呈给王爷瞧,一定得让王爷知道,这些东西是老王妃拿走的。你也得叮嘱青霞郡主,留下好东西可都是她的,留不下好的,我也无能为力。”
青霞郡主对老王妃大方,往后大库房里置备不出嫁妆,也不是她刻薄了青霞郡主,毕竟素妍没有接手掌管王府。
青嬷嬷瞧了眼白菲,“郡主这话可不能这么说,这话一递过去,只怕青霞郡主要与老王妃生出芥帝来,再则青霞郡主要是照做了,她出阁时,那偌大的库房还不得被她搬空。”
素妍想了片刻,“不是被老王妃搬空,就是被青霞搬空。青霞搬空了,王爷还能得个善待妹妹的美名……”她愣了片刻,只怕是保不住大库房的,除非大库房的钥匙压根没在青霞郡主那儿。
这会子,连素妍都不知道宇文琰到底给了青霞郡主几把钥匙。
青嬷嬷无奈地轻叹,示意白菲去传话。
白菲去大库房寻青霞郡主,很委婉地将素妍的意思说了。
嬷嬷从杂库房里搬了东西,装了满满两车,又来寻青霞郡主,一脸笑容:“还是青霞郡主有孝心,念着叶家舅老爷、舅太太,老王妃还想给公子、小姐们挑些礼物,再挑些贡绸……”
青霞郡主想到白菲说的话。
杂库房里放着摆件瓷瓶与食材等物,大库房都是布料、金银珠宝之类。
青霞郡主笑了一声,“哥哥把杂库房的钥匙给我,是想着要经常进去取食材,碟儿盘儿、瓷瓶又易碎的物件。嬷嬷可是难为我了,我这儿可没有大库房的钥匙。”
嬷嬷皱了皱眉,“王妃说钥匙在青霞郡主这儿呢。”
青霞郡主一愣,思忖着这话的真假。
素妍早前在上房内二厅里,一口咬定钥匙等物在宇文琰哪儿,没道理说在她这里。
想着这嬷嬷是老王妃的心腹,只怕是来诈她话的。
青霞郡主笑道:“哥哥只给了我杂库房的钥匙。旁的也没吩咐,还说大库房也不大开门,府里近来也无大事就不用给我了。”
青霞郡主看着王妃搬了两车好东西出去。食材也好、摆件也罢,全都是最好的。要是大库房的门开了。还能有个好么?指不定好的东西全挑走了。
宇文琰说了要给她照着紫霞的例置备嫁妆的,青霞郡主信。素妍又说大库房的好东西都是她的,要是她连自个儿的东西都保不住,难道还要怪没接手理家的嫂嫂。
她不能冒犯了母亲,只能一口咬死:“不是我不开,是我当真没得大库房的钥匙。请嬷嬷与母亲回禀一声,派人去宫里找哥哥拿钥匙。”
嬷嬷满是狐疑:宇文琰把杂库房的钥匙给了。没道理不给大库房的钥匙。看青霞郡主说得很认真的样子,也猜不出青霞郡主这话是真是假。眼下瞧来,倒似江素妍当真没有钥匙,也没有打理府中事务。
还想着取些贡缎宫绸回卫州呢。这些东西都搁在大库房里。
嬷嬷道:“绣房里倒有几匹上好的料子,还有做好的锦袍,不如就先拿了。”
青霞郡主吃吃笑了起来,“嬷嬷糊涂了么?绣房里做的,是父王和哥哥的蟠龙服。取了蟠龙服给谁穿?卫州难道还有公候郡王不成?”生怕老嬷嬷打上那些女式冬裳的主意,又道:“富贵牡丹、彩绣凤凰的,难道舅母、表姐妹们也能穿?”
对于衣饰,朝廷都是有规定的,除了公候郡王寻常人不得穿蟠龙图案的衣袍。而非皇家公主、郡主、王妃更不能穿彩绣凤凰图案的衣物。
老嬷嬷道:“富贵牡丹的总成?”
青霞郡主想着这样的最多也就三匹贡缎。衣衫也就两三套,道:“嬷嬷只管取去。蟠龙服、彩绣凤凰袍等做好了,派人送到卫州去给父王、母妃。”
老嬷嬷没能让青霞郡主开珍宝库的门,心下多少有些不甘心,却不得不罢手。
青霞郡主一口咬死,她没有珍宝库的钥匙。
这几日,是瞧着青霞郡主看过杂库房的门,珍宝库的大门就没开过。
老嬷嬷不无遗憾,领了下人回上房复命。
老王妃听罢,“青霞这丫头打小就与琰儿好,只怕是糊弄你的呢。”
嬷嬷低垂着头,想了一阵,“老奴瞧着,不像是骗人的。”
老王妃咬着双唇,手紧紧的拽握着丝帕,“哼!她这回倒真拿他当她亲哥哥了,一门心思地想替他守着家业呢。”
嬷嬷神色一凝,再无笑容,再看身侧的丫头,好在都是老王妃的心腹,道:“你们都下去。”低声道,“王妃怎的突然说这种话,要是传了出去……”还不得在皇城掀起一场波浪。
老王妃不以为然,“青霞是什么性子,她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我还不知。要是知晓了真相,你且看看她还会不会真心偏帮着宇文琰。”
她现在是迟疑不定,犹豫着这事要不要告诉青霞,但这事她是告诉过紫霞的,总不能瞧着她的两个女儿做了傻子,真心帮衬着他。
嬷嬷问:“王妃的意思……”
老王妃抬头,似做出一件最艰难的决定,“去把青霞叫来,我有话与她说。”
嬷嬷吩咐了门外侍候的丫头。
不多会儿,青霞郡主到了。想着老王妃遣嬷嬷逼她开大库房的事,心里有些犯疑,又得了素妍的话,她这会儿就一口咬死,手里没有大库房的钥匙。
青霞郡主欠身行礼请了安。
老王妃懒懒地指着一边的贵妃椅,与嬷嬷交换了一个脸色,周围的丫头退去。
青霞郡主忙道:“母妃,我真没大库房的钥匙。哥哥给我的,就只得杂物库房的钥匙,又叮嘱过杂物库房的管事,让他襄助着我。”
611 肆意花钱
老王妃勾唇一笑,语调古怪地道:“你在心里是不是还想,我这个娘,怎的处处和你哥作对?不许他娶江氏,背里买通皇城算命先生,故意说他是克妻命?”
青霞郡主瞪大眼睛,老王妃一直不喜欢素妍,反对宇文琰娶素妍,这事她是知道的。可她不知道竟然是老王妃买通了算命先生,这可不是一件令人惊诧的事么,她就不怕害得宇文琰娶不上一位名门闺秀的好女子为妻。“母妃,你……你……”
“你想说,我怎么对他这么狠?”老王妃扬了扬头,捧着茶盏,“要不是你和紫霞都是女儿,这世子、王爵又岂会能落到他头上。”
这是什么话?如果紫霞是男孩,自是紫霞袭爵,可哪里又轮到上她青霞。“母妃这话是什么意思?”
老王妃搁下茶盏,拿定主意,扫视周围,偏门外守着嬷嬷,而几个丫头已经退至花厅外,轻声喝斥道:“你还真拿他当你哥哥了,不过是个贱种,要不是寄在我名下养着,就凭他……哼,只怕连王府的大门都入不得。要不是紫霞不争气生成女儿身,这世子、王爵又哪里落到旁人身上。”
青霞被她的话怔得目瞪口舌,舌头打结,竟说不出一句囫囵话:“你……你……是说,他……不是我哥哥?”
老王妃瞪了一眼,“他不过是你父王几夜快活与贱人生的贱种,你还真拿他当你亲哥哥了,因着一个外人倒与我作对?大库房的钥匙,你是有的吧?我拿了大库房的东西是送你亲舅舅、表哥,这有什么不对?难不成还让他们变着方儿的便宜了外人?”
青霞还没回过味,被老王妃的怔得不知如何应对,“可是哥哥和母妃长得有七分的相似。这……这怎么……”
“是不是我生的,难道我不比你清楚。我是看你在那儿像个傻子似的,一门心思地护他。就觉得可笑!刻薄了亲舅也要帮他,可不就是个傻子!”
说她是傻子!
青霞此刻心绪繁复。说了这么多,还不就是想让她打开大库房。
素妍已经递了话,她将来的嫁妆可是要在大库房的挑选、置备的,要是好东西都被老王妃拿走了,她的嫁妆怎么办?
就算宇文琰真是别人和老王爷生的,那也是她的哥哥。
老王妃道:“这王府大库房的好东西,珍宝库的宝贝。原就是属于你和紫霞两个的,而今却要平白的便宜了那个贱种。早年,我原想着,让那贱种娶了叶家小姐为侧妃。让叶家小姐生的儿子袭爵,哪里想到他……”她一想这事就气急,既然宇文琰处处与她作对,她又何必待他好,“平白便宜了外人。倒不如给我们自个,给你亲舅、表哥他们。”
青霞想着这事儿,心下发寒,浑身微颤。好像紫霞一直就不喜欢宇文琰,就连看着宇文琰的目光都是冷的。这么多年,连她还奇怪着呢。她打小就和宇文琰亲,反与紫霞生疏,紫霞几年前就曾多次骂她“青霞,就是个笨蛋!是个傻子!你竟护着个外人……”只怕那时,紫霞就知道宇文琰的身世。
宇文琰与母妃长得这么像,竟然不是母妃的孩子。
她一口一个“贱种”,神色里都是厌恶,又不像是假的。
这么大的事,她竟瞒到现在才说出来。
“这件事……父王知道么?”
老王妃冷声道:“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哼!我们母女知道,万事多个心眼就是了。我告诉你这事,就是想对你说,别护着那个贱种,与你亲娘作对。要不是你和紫霞都是女儿身,哪里会轮得上他……”她微阖着双眼,神色里掠过一丝繁复,有厌恶,有失望,“把大库房的门打开,我这是给你亲舅挑礼物,难道你要便宜贱种,也不肯给你亲舅?”
亲舅不给!
那贱种也不会给!
那是她的!
紫霞这么些年没少得好处,也该给她青霞一些好东西了。何况素妍捎了话,只要她守住了大库房的好东西,将来可由着她挑。
青霞一番挣扎,道:“他会不会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世?否则,怎么只给我杂库房的钥匙,却不给大库房的呢?”
老王妃微锁眉头,带着狐疑地问:“大库房的钥匙真没在你这儿?”
“没有!”青霞拿定了主意,既然宇文琰不是她亲哥哥,她又何必护着他,只是现下她还待字闺中,还不能闹翻,她得给自己备一份体面的嫁妆,要让威远候府的人高看她几眼,“母妃信不信都好,我这里没有大库房的钥匙,要是有,一早就开了。要不母妃问问嫂嫂,看哥哥把钥匙给她没有。”
这么多年,她那样的向着宇文琰,竟然是个笑话,让她做了傻子!
所谓的哥哥,居然不是一母同胞的。
难怪,从小到大,老王妃从不给宇文琰做衣服,却给她和紫霞亲手缝了不少的亵衣、肚兜。老王妃给的理由是:不会做男孩的。可她却又给父王做了不少衣物。如今想来,一早就是不同的。
老王妃想着这两日也逼过素妍几回,可每次她都说钥匙不在手里,在宇文琰那儿,杂库房的钥匙在青霞手里,那大库房的钥匙在那儿?
不让她动大库房,她就不备见面礼了?
老王妃微敛眉宇,对着门外的嬷嬷道:“去把皇城最好的几家首饰铺子掌柜全叫来,让他们带上各家最了看的头面首饰,我要给叶家的太太、奶奶、小姐们挑礼物。你且算算,得置多少份礼物才妥?”
只要她不动大库房,就算花了银子,那也得宇文琰夫妇来付账。这就不是她青霞来管的了,既然老王妃因着宇文琰不是她生的而算计,她又何必再做傻子,护着一个原不是同母哥哥的人,早前还犹豫着怎么给自己备嫁妆。有了老王妃这话,她可得好好的置备一番。
嬷嬷凝了一下,扳着指头数了起来。“王妃的嫡亲兄弟有两个,两房有两位太太。又有五位奶奶、四位未出阁的小姐、两个小小姐;庶出兄弟三个,三位太太,又有六位奶奶,五位未出阁的小姐,四个小小姐……”
老王妃听罢,“二十九份头面首饰,有堂哥、堂弟家的四位太太。就得三十三份。又有几位爷、少爷们的,你帮我想想,给爷们的礼物备什么好?就挑文房四宝,珍贵书画?”
见大丫头入内奉茶。老王妃吩咐她派人去请皇城几家首饰铺子的掌柜来。
青霞郡主也懒得阻止老王妃,回头又被老王妃说便宜贱种,也不愿让亲舅得了好处。但,到底因老王妃瞒了她这么多年感到不高兴,气哼哼地去琴瑟堂。
一路上。想着如何与素妍说。
只是这事太突然,她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坐在王府后花园的凉亭里,静静地思量着、琢磨着……
老王妃说的是实话,但她不能与宇文琰夫妇闹翻,她还得在府里住上几月呢。也要在皇城王府出阁,她必须得瞒下此事,装作不知道那事一般。
在老王妃道破实情的那刻,她与宇文琰之间便已经有了裂缝,再难弥合。
不知过了多久,她身边的服侍丫头前来报信,说的是老王妃的事,听罢之后,青霞只觉烦闷不已,老王妃这也做得太明显了,换着是她,明知道这个儿子不是自己生的,也难以一条心吧。难怪这么多年,老王妃一直无底限的偏着叶家,铺子给叶家,田庄给叶家……多半都是因为宇文琰不是她生的儿子。
宇文琰的母亲又是谁?
为什么他竟有六七分长得像老王妃?
如果不是老王妃说出来,青霞怎么也想不到,宇文琰与她原还隔了层肚子。
服侍丫头道:“郡主,如今世子把王府交给你打理,老王妃请了五家首饰铺子的掌柜,又有三家字画铺的掌柜来府里,正在上房挑着礼物呢,这一挑,只怕数万两银子就出去了。”
青霞不奈烦地道:“我知道了!”
服侍丫头欠身道:“那奴婢回去了。”
这事是装作不知道,还是与素妍说一声?
说一声吧,说了就与她没多大关联,要阻让他们去阻,她只睁只眼、闭只眼就好。一边是她的亲娘,一边却不是她的亲哥哥,论情自是帮着亲娘的,但为了她在府里这几个月能过得平安无事,也能有一份风光的嫁妆,且装作不晓他的身世。
青霞拿定主意,携上丫头往琴瑟堂去。
迈入小书房,就见素妍在那儿埋头绘画。
“嫂嫂。”
素妍抬头就瞧见一脸愁云的青霞郡主,“母妃真是太过分了。大库房里没打上主意,叫了几家首饰铺子和字画铺的掌柜来,家家都带了几十套首饰、好些个名贵字画,这会子正在上房挑着呢,还让掌柜的将每套都寻个漂亮的锦盒装好,光是三千两一套的就挑了十五套。”
好的是三千两,只怕旁的也是一千两银子一套。老王妃真真是出手阔绰、大方。
青嬷嬷吓了一跳,伸出指头,想想三千两银子一套的首饰,这可是皇城极好的了,老王妃还真是舍得,居然要买几万两银子的首饰。“老王妃许有银子的。”
青霞郡主拉长着脸,要真是如此就好了。她正想着,如何与宇文琰交代呢,避过了珍宝库一劫,王妃却打上旁的主意了。
“让首饰铺子的掌柜回头找哥哥取银子呢。”要挑几十套首饰,可得不少了,“我过来的时候,母妃又令大丫头去字画铺子,说还要再挑二十七份礼物,其中十一份三千两银子的,十六份一千五百两银子的……”
612 琐事
素妍帮自己的兄长,就以五房说,她可是一分钱没出,只是出头张罗买了田庄、店铺,四万两银子是大房和二房出的,而她自己平白得了一座田庄,又得了一家铺子。出嫁的时候,虞氏也一并给她做了嫁妆。
青嬷嬷张口结舌。这样一来,只怕得不少银子呢,这样子买东西,真真是头回听说,便是给女儿置备嫁妆,也不带这样买的。
青霞郡主一脸愁容,“明儿午后,哥哥就回府了,我如何与他说,只怕得七八万两银子了。”
青嬷嬷道:“七八万两银子还是少的,弄不好得十万两银子,早前不是说要绸缎么,万一再买上一堆。”她的话没说完,外面就传来青霞郡主贴身丫头的声音:“郡主!郡主!”
白芷领了丫头到小书房。
素妍搁下了笔,本想好好地绘阵画,却总是被人打扰,这会儿她还真是怀念在江家的日子。
丫头与素妍行了万福礼,向青霞郡主禀道:“刚才老王妃吩咐小厮去请绸缎庄的掌柜,让人把最好的绸缎都带上,说要挑五十匹缎子呢……”
青霞郡主立时就跳了起来,“母妃买这么多东西做甚,这不是平白踏贱银钱。”又小心地留意着素妍的反应,她面露愁色。
一下子五十匹,又得不少银子。青霞郡主却明白母亲的心思,想着宇文琰不是自己儿子,对她来说就是个不相干的外人,与其把东西都留给宇文琰,还不如想方设法多弄些给娘家人。“虽说王府不差钱,也经不得母妃这般折腾。昔日卫州那么多的产业,如今就少了四成,难怪父王要收了她的打理权,只怕一半都顾了叶家。叶家人丁兴旺,母妃未嫁给父王前,他们过的什么日子。如今是什么日子?”
老王妃的娘家大哥叶大老爷,正妻一房,又有四房妾侍;叶三老爷则是更甚,正妻早亡,又娶了续房,另有五房妾侍。她的侄儿们,除了紫霞郡主嫁的叶浩没有纳妾,其他的年过十八,娶妻后谁没有几房妾侍,听说叶三爷最是厉害。如今竟有七房侍妾。因他是除叶浩之外最得老王妃欢心的。但凡被他看中,就把人弄到家里做侍妾。
老王妃养兄弟、养侄儿,还得帮他们养妻子小妾。
十万两银子,可不是一笔小数。
对于素妍来说又可以兴旺起一房人。她张罗着帮江书麒置家业。统共才花了四万两银子。
有钱的人花钱不知道心疼,老王妃使劲的花银子,如同流水一般,尤其看到那么多的银子都被宇文琰和素妍拿走。
素妍本不在意银钱,只是听见这般随意花银子,心里有些不舒服,这么多的钱又可以办多少事,微微一笑,“你也别着急。回头与父王、你哥说明白,他们自不会怪你。”
青霞郡主道:“但母妃这般使银子,到底过分了些。”嘴上如此说着,既然母妃这般算计,她也得为自己多谋划一番。看素妍时。眸光里多了几分怨恨。
素妍一个走神,怀疑自己是瞧错了,她并没有做什么对不住青霞的,怎的看她时的眼神如此古怪,转而安慰自己:许是多心了。轻声道:“好了,由着她去,难得回趟卫州,总得置了好的。”
“嫂嫂不知道,母妃最顾叶家人。去岁叶家说要修祠堂,大舅舅写信哭穷,她托人捎了五万两银子回去;后来三舅舅写信来说,给四表哥相了门好亲,家里的院子太小,怕是不成,四表哥成亲没有单独的院子,叶家也不够体面。她又给捎了三万两银子,让三舅舅扩建庭院……”
对于叶家人来说,老王妃就是一棵摇钱树。
素妍再无心思绘画,微眯着眼睛,手里捧着茶,有一口没一口地呷着。听青霞郡主在一边喃喃抱怨,说老王妃如何顾娘家。
怎么顾,都是不过分的。关键是叶家有没有能挣起门面的,要是没有挣得起门庭的男子,再顾叶家都无济于事,反而让他们生成等、靠、要的想法,没有东西,张口索要,视作天经地仪。叶家也是无底洞,怎么也填不满。
素妍是新进门的,老王妃要采买礼物,她拦不住,弄个不好,又给她扣上忤逆不孝的罪名。
怎么瞧,老王妃行事都有些不靠谱。
江舜诚顾江氏族人,可也仅限于解决他们的生计问题,若是再想要别的,就得靠他们自己。有些忙,只需要解决生计,而不是老王妃这样的纵容,甚至让兄弟子侄们娶妻纳妾都要管,都要帮着养活。
青霞郡主嘟嘟囔囔,“去岁一年,我知道的就有四回,前后加起来也有十三万两银子了。别人家的店铺、田庄是越来越多,可我们家倒好竟越来越少。大表哥成亲那年,放话说要到皇城来做生意,母妃给了一家茶水铺子、一家布庄给他练手,后来亏得连影都没了,经营不到半年就变成别人的……”
数百家店铺,就算折损了两家对于老王妃来说那也是小菜一碟。
素妍品着茶,脸上挂着讥讽的笑。
青嬷嬷一脸担忧,哪有这等顾着娘家的,虽说只宇文琰一个儿子,素妍将来也有儿女的,这样子折腾,素妍的儿女大了怎么办?
素妍不紧不慢,“都已经这样了,且往好处想,她要备像样的礼物,由她备去。”
青霞郡主道:“这么多年,父王身边就她一个,又常拿当年父王逼她与封家解除婚约的事儿说话儿,一会儿给叶家这样,一会儿给叶家那样……父王全都依着她。”
青霞郡主见素妍并不生气,反而劝慰自己,轻叹一声,“嫂嫂真的不生气么?”带着探究,似乎在摸索素妍的底限,要是素妍真不在意,到时候她才知道如何下手,怎样行事,如果素妍性子软,她就下狠手多弄些好东西算作自己的嫁妆。
为什么宇文琰就不是她的同母哥哥。老王妃这样做,她瞧着是有些过分,却又想着不是同母哥哥更好,到时候她也能狠下心来,为自己备下风光的嫁妆。
素妍摇头。
青霞郡主很想将宇文琰不是老王妃的孩子说出来,支吾一声,终是咽下。
要是说了,这指定又是一场风波。
咬了咬双唇,“嫂嫂忙着,我回屋绣花。”
青霞郡主欠身退去。举止得体。虽是左肩王府的青霞郡主。却没有骄纵模样。
青霞郡主出了小书房门,一股寒风夹杂而袭,白芷忙合上房门。
过了一会儿,估摸着青霞郡主走远。青嬷嬷才道:“郡主真的不打算管?”
素妍沉吟良久,看着案上的花,目光略为发直,“把童英唤来。”
青嬷嬷打趣着道:“白菲,快去唤他来,让你们也好好说说话。”
白菲羞得满脸通红,提着冬裙奔去。
不多时,白菲带来了童英。
素妍看着面前的男女,童英相貌堂堂。五官端正,白菲眉清目秀,真真是极好的一对。
童英抱拳唤了声“王妃”。
那一世的白菲,因为护着她,在她被陷害之后。白菲与青嬷嬷在郊外庵堂孤寂终老,到底还是她累及了她们。这一世青嬷嬷收养了一对无父母的孤儿兄妹,下半生有了依靠。白菲要是嫁给童英,倒是极不错的,童英虽是护卫,却是有官阶在身。
素妍轻叹一声,回过神来,“青嬷嬷与你说过白菲的事吧?”
童英是个孤儿,并无父母兄弟,小时候跟着一群逃难乞丐进了皇城,后来就选入羽林军接受训练。他十五岁时就被先帝赏给宇文琰为护卫,如今已有十二个年头。
青嬷嬷笑道:“说过的,童护卫倒也乐意。”
素妍点头,“若真是乐意,回头青嬷嬷找韩媒婆说一下,给他们俩合合八字,把日子定下来。年前、年后都成,我陪嫁二十亩良田,再着人在良田附近建三间砖瓦房。”如此,就算替白菲安家了。
白菲一张脸涨得通红。
白芷觉得有趣,只低头偷笑着。
白菲狠狠地瞪了一眼,白芷顽皮地扮了个鬼脸。
白菲含羞带涩地低头,“郡主,奴婢不想离开您,奴婢就想一辈子服侍您。”
素妍笑了一下,“又不是要赶你离开。你原是比我大几岁的,早该许人了。”
白菲越发拘谨起来。
童英也跟着不好意思。他还真没想过,要娶妻生子,素妍身边的大丫头,个个会读书识字不说,也懂些布阵兵法,还会棍法武功,更懂女红、厨艺,对于童英来说,娶了素妍身边的大丫头,倒是极好的,自己也不过是个正七品的王府护卫。
素妍道:“要是没时间打理田地,或租给佃户,或寻长工,皆由你们。既不愿离开王府,我在王府拨处院子给你们住。”
童英不支声。
白菲笑了,垂首看着地上。
白芷在一边真乐,似在欢喜,又似在取笑白菲。白菲暗恼,正待发作,白芷却一溜烟自小书房木门外溜走了。
素妍道:“叫童英来,有件事要吩咐。”
“王妃请吩咐。”
素妍移着好看的莲步,“童护卫对卫州的事了晓多少?”
童护卫没思一会儿,道:“卫州有三大名门世族,封家、叶家、董家,封家早前是经商的,到了如今这辈,生意也做得极大,门下子弟也有不少考中功名;叶家早在德祖皇帝时就败落了的,但在先帝时族里出了个王妃,得王妃提携、帮衬,日子倒也过得极好;董家是开国勋贵之家,虽然没能再袭爵位,门下弟子这两代里还算努力。先帝时最后一届科考,也有两人中了进士、同进士。”
素妍微微点头,“我要你与大管家秘密回趟卫州,早前王爷抄录了一本卫州名下产业的簿子,你照着簿子把今年的粮食、利银尽数运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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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3 地升值
她虽说不懂,但现下宇文琰在金吾卫当差,回府的时候又少,更不能亲自过问,他想不到的,她总得问上一二。
青嬷嬷见素妍终是要管了,心下欢喜。“光他们俩怕是不成。”
素妍道:“就让童护卫再挑些人手去卫州。由童护卫、青嬷嬷和大管家一起挑选。”她双手合拢,秀眉微蹙,“去卫州后,再将叶家有多少田庄、店铺等产业都细细地调查清楚,我要一份详细的名簿,还要知道在老王妃嫁给老王爷之前叶家拥有的产业数目……”
她要对付老王妃?这是童护卫的第一反应。
素妍扬了扬头,“老王妃今儿买这么多的东西,我不想非议,你们也莫在背后议论。我既嫁给了王爷,便有权知道府里所有的一切。”
很快就明白,被他们误会了。
她静心想过这些事,大户人家的女子出嫁,哪个不学打理内宅、主持中馈的,就算是不喜欢,也总得管上一些,总不能事事真让宇文琰操心,他一个大男人哪里顾忌得了这么多,“老王妃若是不甘心,定不会让我们如意。卫州各处田庄、店铺的管事,多是王妃的人……”
青嬷嬷立时道:“怕他们的妻儿老小的卖身契还在王妃手里呢,就凭这点,想要这些人听王爷和您的怕就难了。”
素妍也是这样看的。
白菲道:“不如让王爷拿回下人和管事们的卖身契。”
各家用人,都先握对方的卖身契,只有这样用人时才用得放心。
素妍咬了咬双唇,“老王爷回府与我说一声,我亲自找老王爷。”
“这……”青嬷嬷亦有顾虑。
“老王妃如今拿我当贼,我孝顺讨好也罢,还是我什么也不做,她一样厌恶我。既如此,我只做当做、该做之事,照分寸行事。”
童英有所忌讳。担心素妍会行事鲁莽,一个不慎,就能让左肩王府卷起一场风波。
素妍深晓老王爷的为人,虽是从武之人,却能分辩善恶,与他又是相熟的,在西北战场多有接触。
这是素妍进左肩王妃后,第一次让童英、大管家等人办差。青嬷嬷有些担心,与童英、白菲退出小书房,又商议了一阵。这才去找大管家商量。
大管家是老王爷的人。在府里也有三十多年。
听罢之后。迟疑道:“这事儿,不需要和王爷、老王爷商量?”
青嬷嬷脸色有些不好看,“你是大管家,而今老王爷、老王妃把各处田庄、铺子都交给王爷和王妃。派人去卫州运粮食、收银子本是情理之中的事。王爷说了,卫州封地的供奉还由老王爷照应。”
大管家与童英选了十几个精干的小厮、下人一并去卫州。
午后,老王爷回府。
不待素妍先见到人,青霞郡主迎到二门上了。
老王爷见到青霞郡主,心头微微一沉:家里出事了?
青霞郡主拉了老王爷就往一边去,把老王妃今儿买了多少首饰、多少绸缎的事儿都细细说了一遍。
老王爷听完之后,“你嫂嫂知道了?”
“知道了。”
青霞郡主想知道老王爷的想法,以前便不说了,可现下哥哥成家了。以后会有他们自己的孩子,这样子还给叶家送东西,总得顾忌一二。青霞郡主见老王妃这样行事,心里都过意不去。
老王爷又问:“她怎么说?”
青霞郡主道:“嫂嫂什么也没说。”
不说对,也没说这事不好。而是选择了沉默。
既然素妍没说什么,他也不便再说。
老王妃是有好几年没回卫州了,这次回去难免带的东西多了些,准备的礼物也重了些。老王爷并不以为然,做这些都是应当的。
正要出大厅,有小厮来报:“老王爷,王妃求见。”
素妍携着白菲、白芷已经到了会客大厅前。
老王爷想到老王妃不喜素妍,素妍是何等聪明的女子,只怕她心里也是明白的。每每想到这事就为难,一边是他的结发妻子,一边是他相中的儿媳,他为难,宇文琰那边也跟着难处。
素妍行了万福礼,给老王爷斟了杯茶递过,“父王这几日辛苦了。”
老王爷呵呵笑了两声,“不辛苦!明儿就回卫州,这皇城的事儿就交给你与琰儿,你可得多多帮衬着他一些。”
素妍眼帘微垂,“父王好人做到底,且再帮帮我和千一如何?”
她懒与寒喧,直接说正事儿。
老王爷审视着素妍,“什么事?”
“卫州那边是有些田庄、铺子,这些下人的卖身契还在婆母手里呢,要是婆母不给卖身契,千一如何调遣?”
青霞郡主悬着一颗心,就算要,素妍也可以委婉一些,没想她倒说得直白了当。
素妍就老王妃今儿做的事不预评价、理睬,却已经想到要拿回下人卖身契的事。
老王爷神色微凝,用带着探究的目光看着素妍。
素妍一脸坦然,莞尔一笑,“皇上那边可同意卫地七县修河渠、引卫河之水灌溉良田?”
老王爷面露忧色,伸手掳着胡须,“皇上说,国库空虚,虽有西歧赔偿的银子,可如今还是入不敷出。”
素妍吸了一口气,“上回父王说,要修通卫州七县的河渠,需要纹银五百万两?”
难不成她有好主意了?
老王爷灵机一动,这五百万两怕是不够,“我说的是一千万两。”
素妍淡淡地“哦”了一声,露出胸有成竹的自信。
在边城之时,军中每遇疑难,她有法子,就会是这表情。
“儿媳有什么好主意,只管说来。”
青霞郡主侧耳聆听,素妍走近老王爷,与他很近,用近乎蚊鸣的声音道:“到时候,要是皇上只出五十万两银子。却能收到至少五百万两的好处,你说他会不会同意?”
老王爷整个人怔住,实在不明白素妍这话的意思。
她依旧笑得灿烂如花。
“你到底有什么法子?”
素妍就此打住,“父王且帮我拿到他们的卖身契再说。”嫣然一笑,道不出的狡黠。
青霞郡主看着神秘无比的素妍,又看着眼睛闪着光亮的父亲,目光在二人间不停的地流转。
“我尽力帮父王争取朝廷拨款……”
青霞只觉她好大的语气,先帝在世时,老王爷就提过几回,国库无银子。这事就作罢了。如今她竟说要替老王爷拿到朝廷拨。先帝时办不成的事。现在就能办成?
老王爷摇了摇手,“我都与皇上说了两天,皇上未应,你也别说了。”
青霞郡主皱着眉头。“先帝时,父王就与先帝说过这事,也是因国库没银子就此作罢,要修七县的河渠,这可不是小事儿呢,没有朝廷拨银子,根本就办不起来。”
素妍欠了欠身,“父王替我办成这事,我自为父王尽全力。”她含笑退去。
老王爷愣在那儿:这丫头又打什么主意?先帝不应。新皇也没应,一听修建河渠,就得不少的银子,这都可是一大笔钱呢。朝廷怎么可能舍得在卫州七县投入一千万两银子。
老王爷怎么想怎么都不成?
在先帝时,他在先帝跟前就算是红人了;如今到了新皇这里。新皇敬他是先帝的最疼爱的弟弟,也敬重有加。连他的面子都驳了,会对素妍另眼相待。
素妍进了琴瑟堂,一进内仪门,就对站在门口的田荷道:“去把你哥叫来。”
青嬷嬷带着一双儿女,是以陪房身份跟来的。
田荷愣了一下,白茱推攘一下,田荷这才反应过来,转身去外院寻做小厮的田壮实。
素妍坐在内厅里,脑子里琢磨着这事儿。
白芷禀道:“郡主,田壮实到了。”
田壮实是一个年纪在十五六岁的小厮,中等个头儿,长得憨态可鞠,穿了一双半新的冬靴,一身寻常小厮的打扮,头上戴了顶灰帽儿,腰上系着一条灰色腰带。打了个千儿,“王妃叫我。”
素妍道:“你去平国公府或拍卖行瞧瞧,见到五爷把人请来,就说我有紧要事儿找他。”
田壮实应声,这可是主子派给他差事了。
一出来,田荷便迎了过来,“哥哥,什么事啊?”
田壮实神秘兮兮地道:“办你的差,少管旁人的事。”一溜烟就出了左肩王府的偏门。
素妍此刻想到的人是江传达。
这一年多的磨砺下来,江传达还真是一个做生意的好手,而且脑子灵光,一点就破,这事儿还得找他说方好。
素妍自己在小书房、内室里转了一圈,拿了二十万两银子出来,只等着江传达上门来见。
天色,一点点暗了。
用过了晚膳,也没见到人。
捧了一本书,翻看了几页,就听内仪门那边传来说话声。
田荷见田壮实领着一个披着斗篷的少年进来,细细一瞧,正是江传达,笑盈盈的行礼:“五爷安好!”
江传达应了一声,“几日不见,田荷嘴巴倒更甜了。”
田荷讪讪地笑了。
白芷通禀了一声。
素妍让他们进去。
江传达审视着内院,“呵呵,这琴瑟堂好,名好,风水也不错。”
“你什么时候会看风水了?”素妍笑着,指了一下旁边的太师椅。
江传达道:“到了冬天,这几日拍卖行的生意不大好,送来东西是越来越多,都快堆成小山了。来拍卖行买东西的人却越来越少,这卖东西的竟比买东西的还多。前儿拍卖东西,居然还有几件落拍了,可不是新鲜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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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便穿了,还要穿成个吃不饱饭,穿不暖衣的穷苦农家女!
住的是黄泥墙壁茅草屋,不挡风来不遮雨!
吃的是酸菜萝卜淡米粥,没有米来没有油!
上有爹娘遭欺压,下有弟妹嗷待哺。
这让素有小财迷之称的商界女强人情何以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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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4 买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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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妍笑着,“眼瞧着就是年节了,卖东西的想手头有银子好过年,买东西的都不想再添置了,你瞧着好的,要是手头有余钱,一口价买下几样,等到了二月再放批卖出去。”
江传达笑道:“阿九也说过这话,你们倒想到一处了。这不,最近几日正捡着宝贝。”
姑侄二人闲聊了几句,素妍打了个手势,白菲、白芷退出内厅,关了内厅的木门,只余了通往花厅的珠帘,二人就候在珠帘后面。
素妍从袖里拿出几张银票。
江传达嘻嘻笑着,“今早一起来,就有只蜘蛛掉在门上,还想今儿有什么喜事呢。”
“少给我贫嘴,有正事和你说呢。”素妍起身出了偏厅,从院里转身进了小书房。压低嗓门声道,“这二十万两银子,是给你办事的,这有一个赚大钱的好机会,就看你怎么做了。”
白菲、白芷隔得远,听不到他们说什么。
江传达也不推辞,素妍说了一半,后面还有话,二十万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
“卫州有七县因远离卫河,土地廉价,盐坪县因一半以上属于盐碱地,一直荒芜,还有其他各县,你瞧着地势平坦的,能连成片,他日若修河渠,能更得利的,大量买入田地……”
江传达惊呼一声,“卫州要修河渠了,那些因为无法灌溉的薄地也能变良田了?”
素妍瞪了一眼,示意他小声些。
江传达立即压低嗓门:“姑姑这消息可靠么?”
“二十年前便有盐坪县、大垭县的乡绅提过修建河渠的事,老王爷考量到修建河渠耗资重大一直没拿定主意。这回老王爷要回卫州封地,想要为卫州百姓做些事,所以拿定主意要建河渠,快则一年半载,慢则三五年,整个卫州十二县都是良田。”
现在是薄地。过几年变成良田,这价格可不是涨一星半点,而是要涨几十倍呀。
江传达听到这儿,一颗心突突跳动,“那这回,我多买些,好好地狠赚一笔。”
素妍狠瞪了一眼,“不可太贪,你此次连带着我的,最多不得超过五十万亩。再多就是祸。他日转手。你也得与我商量,不可一意孤行。”
又想了一阵,道:“你回去后,且问问各房。也不要说买地的事,只怕闹腾出去,对你、我都不好。只说你要做一笔生意,问他们肯不肯出钱入份子,回收利润说不准,许得三五年以后。要是愿意的,就让他们出点钱,要是不愿意,你也别说。你尽管悄悄儿地告诉你祖父。就说是我说的,请他再衡量一下此事的轻重。另外,若要买地,就要赶早,越快越好。要是迟了,只怕皇上瞧着端倪,就不许官府转卖无主薄地、官田。”
如果卫州要修河渠的事传出去,那几个原本因为没有水源而贫穷的县,就会变成富庶起来,甚至连盐碱地也能变成良田。早前已有盐碱地变良田的经验,就是工部有几位官员对改良田也颇有经验。
素妍伸出手指头,再次重申,“把你的嘴给我管紧了,除了你祖父哪儿,谁也不许说。”
江传达肯定地点头。
看着他认真得像个乖宝宝的样子,素妍忍不住就笑了起来,“你出来也有好一阵了,先回去罢!记住了,虽都是你买的,却不能让人瞧着是你买了这么多。”
江传达道:“姑姑放心,我带着得力的人,亲自去一趟卫州,赶在正月十五以前,把这事办妥。”
素妍浅笑,“你自去忙吧。”
“侄儿告退!”江传达抱拳退出,素妍一出手就给了二十万两银子,这得买多少田地了,看来素妍也是想借着这事狠狠地大赚一笔。
严冬夜,很冷。
江传达吃了羹粥就去找江舜诚。
江舜诚正与江书鸿父子、江书鹏等人在大书房里说话。
江传达站在外面,等他们都散去了,才低声与江舜诚说了素妍的事儿。
江舜诚一听,眸光里跳动了几下,“这事儿确定了?”
江传达说了素妍给二十万两银票的事。
江舜诚轻叹一声,这的确是赚钱的好机会,要弄不好也会惹来大祸,“你办这事,我不大放心,我派大管家陪你亲自去一趟卫州,他对卫州还是比较熟络的。”
江舜诚当即将走了江书鸿、江书鹏又给唤了回来,命令似地道:“传达要做笔生意,手头差点银子,问你们要不要入份子,要是愿意各房就拿点钱出来,要不是愿意就罢了。话说在前头,能不能赚钱,什么时候能拿回本钱、拿到利钱,我可不敢说。”
江书鸿看着一边垂手立着的江传达,“是什么生意?”
江传达只笑不语。
江舜诚冷声道:“愿入份子的就拿钱,问那么多做甚?”
江书鹏只觉得怪异,让他们入份子,却不许问是什么生意。心头荡了几个圈,也猜不出是什么生意,不过二房的江传达还真是做生意的料,许是袭了他外祖父的缘故,性子豪爽,为人正直,心眼也灵活。
江书鹏觉得江舜诚行事沉稳,万不会对他们说这种话,只怕心里有底才说出来的,这做生意嘛,讲究的就是抢占先机,别人没做,别人不会的,你抢了先,就能赚钱。就跟江传达开的拍卖行是一个道理。
江书鹏道:“我能拿一万五千两银子出来,再多着实没有了。”
江书鸿听说三房一万五千两,“那……我出一万两。”
实在不敢拿多了,江书鸿心里犯着迷糊。
江传达这小子的财运不错,可总不能每回都好吧,还是出一万两也示大房的大度。
末了,江书鸿说了句,“传达,要是你亏了,我也不找你要,就当是这钱给你了。”他几个儿子。也在拍卖行学了一阵子,竟没一个学出来的,虽在拍卖行占了份子钱,可主要还是靠着江传达。
江书鸿想着,自己是长房长子,得有长房的样子,何必小家子器,索性就当是给江传达一万两银子玩了。
柳飞飞得了信儿,说是江传达要做生意,让各房人入份子。也把手头的三万两银子都拿了出来。原是打算明春就去西北用的。
五房单薄一些。拼拼凑凑只拿了五千两。
当天夜里,大管家与江传达领了几个精明能干的管事、下人就从皇城出发去卫州了,快马扬鞭,生怕误了事。
次日。各房的太太、奶奶聚在一起,议论起来。
九公主心里没底,江传达只说要出门做笔生意,许是连过年都赶不回来了。
心里烦着,也去了如意堂凑趣。
与虞氏、慕容氏行礼请安。
就听何氏在那儿抱怨,“阿九,传达是做什么生意,让我们各房都出份子呢?家里就那么点钱,被三老爷都拿去了。”
柳飞飞看着各房太太。“大嫂出了多少?”
沈氏笑道:“许是传达遇上难处了,我们也没问,给了一万两银票,赚了呢,给我们多少都成。要是……”生怕说了不吉利的话,又道:“当是给他试试手。”
若江传达赔了,他们大房也不跟他讨要银子了。
何氏好奇地问:“二嫂出了多少?”
慕容氏昨儿睡得早,压根就没听说这事儿,“才听你们说的。”
李碧菱低声道,“五叔从我这儿拿了二万两。”
九公主着急了,“他这是做什么生意,竟然要这么钱,连你们各房的主意都打上了。”
柳飞飞听众人你一言,我一句地说,心下犯了迷糊,那三万两可是她攒着准备去西北再置一份家业的呀,要是真赔了,她可如何是好?虽说皇城有一份家业,一家几口的日子不愁,可那是三万两银子。
她支支吾吾地道:“我……我给五爷送了三万两银子呢。”
要是亏了,她可怎么办?
总不能又卖字画,又卖嫁妆的吧,她就那点嫁妆,可是太薄了呀。
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谁都亏得起,她柳飞飞亏不起的。
柳飞飞此刻心情繁复,又懊悔,又难受。
杜迎秋嚅嚅地道:“我们五房只凑了五千两银子,手头就留了不到一百两,五老爷倒是想多出的,可……”
柳飞飞灵机一动,她竟是出得最多的一个,笑道:“我出了三万两呢,要不划一万两到你们五房名下,等五嫂有了钱,你再还我一万两。”要是少出一万两,说不出也能少亏一些。
杜迎秋断断续续地道:“这样好吗?”
“那一万两当是我借你的,等你有了钱再还我。”
虞氏睃着眼,扫视着众人,“你们怕什么,连我都出了二万两呢。赚了,每房都有份,要是不赚,总有一天要赚的。”
昨儿她也好奇,缠着江舜诚非问不可,一打听竟然听说素妍出了二十万两,可这事她还是不能说,就连江舜诚都说得秘密进行。
江家的太太、奶奶们议论着这事时,素妍已经穿戴一新,准备入宫谢恩、拜见太后。
携了白芷、白菲两个,刚出内仪门,就见老王爷与青霞郡主过来。
老王爷双手负后,“要入宫?”
“是,得入宫谢恩。太后也想见见我。”
老王爷打了个手势,青霞郡主手里捧着个盒子,“嫂嫂,这是各处田庄、铺子管事等下人的卖身契。卫州王府下人的卖身契还由母妃收着。留下的也不多,不到二百人。”
老王爷微微一笑,“点一点,有八百多人的卖身契。”
素妍将二人迎进花厅,“父王说八百多人,那一定是八百多人。”她接了青霞郡主递来的盒子,青霞郡主乖巧地站在老王爷身后。
615 休想染指
老王爷意味深长地道:“素妍,你想要的,我给你拿来了,那我……”
“素妍定不辱命!”她深深一拜。
老王爷朗笑两声,“好!那我在卫州等着你的好消息。”刚饮了两口茶,他起身道,“你忙着进宫,我先回上房了。”
此刻,老王妃捶胸顿足地坐在上房偏厅里低哭,“江素妍那个狐媚子,也不知使了手段,竟挑唆得王爷逼着要下人的卖身契。”
昨儿在内室里,嬷嬷听到一些古怪的声音,竟没想到,是老王爷跟老王妃讨要下人的卖身契。
嬷嬷微微敛眉。“王妃怎的就拿出来了,给了这些卖身契,往后可如何要庄头、店铺管事听我们的?”
嬷嬷知道,老王妃也知道的。
她止住哭泣,想狠骂老王爷宇文谦,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见她欲言又止,嬷嬷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那个老不正经的,也不知从哪儿学来折磨人的手段,我若不应,就……就……”
老王妃再也说不下去了。
要是让外人知道,宇文谦如今正是当年,而她再没心思应付**之事,这几月接二连三都是不顺心的事,想想就堵得慌。
嬷嬷想笑,又不敢笑,只拼命忍住,轻声道:“您和老王爷都还年轻着呢。”
年轻时,她不想要,宇文谦就缠着她,非要不可。
而今儿女大了,连外孙都有三个了,宇文谦还是这个性子,不打她,也不骂她,只在那事儿上折腾她,逼得她不得不同意拿出来。
她惩罚他,不让他上/床。
他惩罚她,则是乐得在床第痴缠。
老王妃如今是真没有兴致了。只想好好的睡觉,只想平平静静地过日子。她如何告诉一脸表情古怪的嬷嬷,自己到底不年轻了,首先在同房时,每次痴缠就疼得紧,而宇文谦因自幼习武的缘故,总有用不完的力气。
“我四十又一了,哪有心思再……再……”
老嬷嬷想拼命忍住,终是“扑”的一声笑出声来。
老王妃越发气恼,瞪着一双凤眸恶狠狠地瞧着。
老嬷嬷立时住了笑。“要不……给王爷挑两个通房侍候着。”
“我的男人。谁也休想染指。”
她恶狠狠地说着。
老嬷嬷想了片刻。“听说义济医馆的瑶芳道长是千金科的高手,要不请她帮您调养调养……”
那可是江素妍的师姐,万一说出去,她这老脸要是不要。
老嬷嬷道:“请太医院的人来瞧瞧。您才多大呀。怎么就不能侍候老王爷了,听说武则天过了七十岁还能驭男呢。”
她又不是武则天,她这辈子就宇文谦一个男人。
老王妃一脸苦楚,“年轻那会儿,夜夜如此也是喜欢的。可最近两年,隔两晚来一回,不但不喜欢,反而厌恶。”
老嬷嬷见她与自己说心里话,“这可怎么成呢?文忠候夫人比你可大多了。至今都能将文忠候伺候得服服帖帖的。”
“老狐媚教出江素妍这小狐媚来,也不知使了什么妖术,竟挑唆着王爷这般折磨我。”
老王妃想到昨夜,老王爷一边办事,一边就与她索要管事、下人们的卖身契。她不同意给,他就变着方儿地折腾。他是不打她,也不骂她,可这手段,竟比打骂她一顿还厉害,她不能与旁人说,只能与自小服侍她的乳母说。
嬷嬷轻叹一声,“你不找太医调养,又不愿与文忠候夫人讨法子,更不愿意给老王爷安排通房,这可怎么是好?”
老王妃吃了个哑巴亏,因为被追问得紧了,只好求了老王爷放过她,可老王爷在兴头上,就是不同意,要了两回不够,还说要来五六回,吓得老王妃乖乖儿地就把卖身契都给拿出来了。
她正琢磨着,使个什么法子把东西讨回来,老王爷就拿了锦盒去找素妍了。这明摆着的,就是为了素妍专来折腾她的。
老王妃想到昨夜热烈的画面,那可是年轻时候玩的,这多少年了,老王爷都没使出来,竟突然用到她身上,让她想起来又气又恼。想着老王爷使这种法子讨东西,心下更恨素妍。
老王妃坐直身子,不再懊恼,“这小狐媚想和我斗,我岂能放过她。今儿我们不回卫州了。”
老嬷嬷惊呼一声,“您再不走,腊月二十就赶不到卫州。叶大老爷还在卫州城等着您呢。”
“就算要走,我也要把卖身契、地契、房契拿回来!”
怎么拿回来?
老王妃定定心神,嘴角一扬,露出一丝狠厉:“小狐媚不是要入宫谢恩见太后么,且让她去。待她出了门,你使个法子,把青嬷嬷与陪嫁丫头都给遣开,我自带了人去找。琴瑟堂就那么大的地儿,难不成他们还能把东西随身带着。”
老嬷嬷张着嘴巴,“这……怕是不妥吧!好歹是您儿子、儿媳的屋子,这传扬出去……”
“难道就认输不成?”她不能输,更不要被人拿捏在手心里,“你再想个法子把老王爷给引出去。”
老王妃一心想拿回东西,也只有想个更好说辞才成。
老嬷嬷见她主意已定,怕是九头牛也拉不回,道:“我派人留意着琴瑟堂。”起身出了上房,吩咐了丫头到那边盯着。
素妍送走老王爷与青霞郡主,回到内室,把小锦盒放在秘盒里,挂着钥匙的铁盒里,是一大叠银票,又有《媚锁郎心》的文字介绍。想要的都拿到了,回头就一并给了宇文琰保管着。
携上白芷、白菲,三人出了王府大门,上了马车。
现下天气寒冷,素妍让白芷、白菲也一并上车,与自己共乘一骑。
康宁宫。
舒太后正坐在炕头上,看着眼前跪着的德太妃与贵太嫔,目不斜视。
贵太嫔从先帝的皇贵妃降为罪妃,再是贵嫔,两个儿子,一个死了。一个虽然活着,却被禁足七王府不得自由,一举一动都在新皇的监视之下。而她疼爱的大公主,至今也没个封号,就连大驸马也敢纳妾、抬通房了。
舒太后指了指一边的果点,“德太妃把那个递给哀家。”
德太妃低应一声,跪行几步,捧了果点碟子,双手捧到舒太后跟前。
舒太后瞧了一眼,又不想吃了。“换那碟板栗递来。”
德太妃又跪行案前。取了板栗膏再捧到舒太后面前。
要不是为了皇陵软禁的儿孙。好几回,她都不想活了。
按辈份,舒太后是晚辈,二人还是舒太后名义上的婆家庶母。舒太后认定宁王、静王当年害死了乾明太子。变着方儿地刁难。闲来无事,唤了德太妃和贵太嫔前去服侍,说是服侍,就是跪在地上,给她端茶递水。
早前贵太嫔和德太妃都不乐意,可这大半年折腾下来,两人原有的骄傲早就被折腾得所剩无几。
贵太嫔娘家兄弟也因静王叛逆案满门抄斩,祸及三族,连贵太嫔的舅舅、姑母无一例外都成了朝廷钦犯。好几次想一死了之。可舒太后说,她们要是寻了短,下一个死的就是她的儿女。
贵太嫔失了静王痛苦不已,可还有一双儿女在世,再不敢生出轻生的念头。心里却时不时地想着。某日得了机会,一定不惜一切将舒太后母子踩在脚下。
舒太后低声道:“贵太嫔,把茶水递给我。”
最初的时候,舒太后浅尝一口,烫了直接就扑来,险些被把贵太嫔烫得毁容,好些日子都红着脸,大半月才好。冷了,舒太后直接摔茶杯骂人。
贵太嫔应声,跪行至案前,又小心地将茶水递过。
舒太后见二人近来越发恭谨,就连背后也不是骂她了,越想越是没趣,要是背后骂她,也能给她一个机会好好训斥一通。
正觉无趣,云芳嬷嬷禀道:“禀太后,安西郡主入宫了。”
舒太后想到素妍,眼睛一闪,“快请她进来。”
云芳低头笑道:“这会子许是到御花园了。”
舒太后喜欢听素妍说话,摆了摆手,“你们俩告退吧。”
贵太嫔、德太妃起身,恭谨地退出康宁宫。
虽说后殿内摆了银炭炉子,又烧着炕,可二人到底都不年轻,膝盖处早已酸麻一片。
素妍走在御花园里,好奇地欣赏着四下,虽是严冬,御花园里的月季依旧,万年青郁郁葱葱,更有几枝寒梅傲寒而开。
素妍正走着,只听一声“娘子”,寻声望去,如丝如烟的晨雾中行来一个威风凛凛的将军,身着铠甲,披着斗篷,穿雾而来。
她心头一暖,望向宇文琰道:“不在议政殿呆着,到这里作甚?”
宇文琰握住素妍的手,“怎的这么凉?”低着哈着热气,想要用嘴暖热她的冰凉的纤指,“你们怎么服侍的,出门也不晓得备两个汤婆子。”
白芷与白菲低着头,谁也不说话,只各自瞧着对方。
白菲轻声道:“原是备了汤婆子的,可郡主说,今儿要拜见太后,下车时就没带着。”
宇文琰抓住素妍的手就不放,笑着问道:“这几日可有想我?”
还真是的,她身后还有两个丫头,又有一名带路的内侍,他不嫌害臊,她还不好意思呢。
“你倒是说话,有没有想我?”
素妍小心地瞧着内侍,那内侍倒也识趣,装着没听见一般,与她保持着十步外的距离,见她们停下来,也站在一边不走了。
她压低嗓门:“别问了。让人瞧了笑话。”
“我想着你。”他伸手将她揽在怀里,“一直,一直……地想着,想着和你在一起的事,想着你的声音,想着你躺在我身边的样子……”
素妍的脸越发红了,这可是在御花园。“千一,别闹,让人瞧见多不好。”
616 梦示祥瑞
宇文琰将头一转,除了领路的内侍,便是身侧的丫头。
白菲、白芷哪敢看,两人都低垂着头。
“我陪你去见太后。”
“你不当差的么?
“皇上和群臣都在议政殿呢,正好陪你一起去见太后谢恩。”
议政殿周围都有重重侍卫把守,最是安全,宇文琰听说素妍入宫谢恩,就赶过来,两日不见,仿佛隔了许久。
夫妻二人跟在内侍身后,宇文琰牵着她的手,走了没多远,就觉得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他放缓脚步,看着平静如常的素妍,竟是怎么也看不够,白羽般的肤色越发素净明丽。她的神色总是这样的轻淡,不喜不悲,不怒不怨。
宇文琰呼声“娘子”,满目柔情,娶了她后,连他近来都欢喜非常,竟似得了什么宝贝一般。她抬头凝望,静待着后面的话,他却深情地说了一句“你真好看!”
素妍歪着头,“这宫里美女如云,就没看花你的眼。”
“那些都是皇上的,只有你才是我的。”
“瞧瞧,这嘴越来越甜了,不晓得哄了多少女子呢。”
“我就哄你一个,旁的我也不屑哄。”
“左肩王玉树临风,谪仙之姿,你不需哄,一个个都巴上来。”
傅宜心不就是其间一个么?
连宇文琰自个儿都不知道哪里见过,就惹了一段相思债。
宇文琰挑了挑眉,“都过多久的事,你还提?”
“当然得提,听说傅宜心还没嫁呢。”
“她嫁不嫁人又不干我的事,你怎么扯到我身上。”面露不悦,那女子长甚模样他都忆不起来。不过因着傅宜心的缘故,他们都吃了一场苦头。
“人家许是念着你,非你不嫁呢。”
“非我不嫁的也只你一个。”
两个说着话。离康宁宫越来越近。
素妍推开宇文琰的手,薄雾之中行来一群人。近了跟前,宇文琰抱拳唤道:“拜见德太妃娘娘、贵太嫔娘娘!”
素妍裣衽行礼。
贵太妃勾唇一笑,“来拜见太后?”虽是笑着,眸光里却冷若寒霜,甚至带着探究地审视着素妍。
宇文琰笑道:“是。”
德太妃轻声道:“太后正等着你们呢。”微微点头,与贵太嫔携着服侍的宫人往康宁宫后面的庭院移去,那里是她们现在居住的宫苑。远不如曾经居住的地方,但能有个安身之处已经很不错了。
成王败寇,她们的儿子输了,她们也要受辱受屈。尚未输的是舒太后母子,同样的舒太后也不能活得体面。
素妍与宇文琰进了康宁宫大殿,行礼请安。
太后接过素妍送来的礼物,是一对翡翠玉镯。舒太后道:“来陪陪哀家就好,不用带什么礼物。”
素妍道:“义母这几日可好?”
“还不是老样子。”
寒喧了几句。舒太后好奇地道:“你嘴巧,快与哀家说说,近来皇城可发生了有趣的事。”
素妍凝神沉思。
舒秀丽听说素妍来了,也从康宁宫的偏殿过来,要听素妍说话。只觉素妍说什么都是新鲜有趣的,
“说到有趣,素妍倒想到一件有意思的事。昨儿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见卫州地里的庄稼结出的不是粮食。”
舒秀丽惊道:“不是粮食是什么?”
“结的全是金豆子、银锞子,那豆子像黄豆那么大,银锞子粒粒都有绿豆大小,我采了一条麦穗数呀数,一粒麦穗竟有九十九粒银锞子。这梦可不奇了么?”
舒太后立时来了兴致,觉得这个梦很有意思。
素妍又道:“我采了金稻子、银麦子回家,想尝尝那金银色的庄稼是什么味道,这下更有意思了,往锅里一煮,竟熬成了金汤,自己还没尝着呢,就听义母派人来说,卫州大丰收,怎能不让她尝尝鲜。于是,我赶紧地拿了一只大木桶,把一锅金银羹汤盛到桶里。进了宫,我和义母正要尝,皇上来了,说得加姜进去。我正纳闷,义母帮着皇上就把姜丢进去了。眨眼的功夫,就变成一桶金姜、银姜……我正想着,金姜、银姜是什么滋味,就被丫头给吵醒了。”
太后笑了起来,“当真是个梦,哪有地结金豆子、麦穗结银锞子的事。”
但一屋子的人都跟着好奇起来。
素妍赔着笑脸,“我也这么想着呢。今儿一进宫,就遇见钦天监的袁天师,缠着我要赏银。”
白菲瞪大眼睛,显然当了真。
白芷则道:“郡主说的是就是那个穿着道袍的白胡老头儿?”
素妍应了一声。
白菲道:“袁天师也知道郡主昨儿做了个好梦?郡主给他十两还不干,非得要一百两银子。”
太后当是笑话,这会儿听说袁天师跟素妍要银子,立马就来了兴致,“袁天师说什么了?”
素妍道:“他说我带了祥瑞入宫,要沾沾喜气,还说在宫门口等我大半个时辰了。”
白菲惊得张着嘴巴。
白芷更是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他也太神了。难不成他真知道郡主做了个好梦,今晨见着郡主,可不就说让郡主带他去地里捡宝贝么。”
舒秀丽年龄小,觉得这事儿太古怪了,“莫不是卫州地里真能长出金豆子、银锞子?”
太后此刻不再当笑话了。她一早就听江家人说,素妍是江家的福星,好像也是新皇的福星,因为有她相助,事事都能顺遂,就连皇后难产,因为她去了,母子平安,还生了一个大胖小子,那孩子太后一见就乐,虽未满月,比寻常满月的孩子长得还壮实。
只是,这个梦到底是什么意思?
太后抬头看了眼外面。“左肩王,朝会许是要散了。”
宇文琰早起身,抱拳告退。又对素妍道:“你多陪太后坐坐,我要午后再出宫。到时候我来接你。”
太后指着宇文琰笑了,“你且去,人在哀家这里呢,哀家还能亏了自己的女儿。”
素妍自与太后闲聊,讲的都是自己有庵堂几年里听来的各家故事,而这些故事多是真实的,又有一定劝慰人的意义。到了太后这样的年纪。就喜欢听这样的故事,她听到很是认真,时不时说上几句。
这次说的是一个续弦继母,养大原配夫人留下的儿子。自己的儿子也很优秀,可是却严待亲子,厚待继子的故事,后来亲子因为出色,被一个富家小姐相中。偏继子无能,竟欲娶富家小姐为妻,这继母为了却继子心愿,便以亲子名义与富家小姐订亲,大婚当日。迎亲是亲子,拜花堂、入洞房却换作了继子。
后来,这小姐洞房受辱,撞柱身亡。
亲子知心仪女子不堪受辱自尽,他也跳了河。
继母遭此打劫,竟然疯了。
继子懊悔不已,发愿终于不娶,服侍继母。
云芳姑姑轻叹道:“这母亲当真是个糊涂的,拆散一对有情人,生生把两人给逼死了。”
太后听得蹙锁眉头,“继母倒是好的,待继子胜过亲子,没想却害了亲生儿子。”
舒秀丽则是关心这故事的真假,“世上真有这样的事?”
素妍点了点头,她那时住在庵堂,曾有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来庵里上香,带着疯了母亲来皇城求医,她是听庵里的师太讲起这个故事的。“可不就是真的,这事发生在云州瓦堡县一个叫冯家庄的地方,这冯家原是庄里的大户,冯秀才也饱读诗书,只是个读死书的,先娶了大郭氏为妻,后大郭氏病死,就娶了小郭氏为妻,虽都姓郭,并不是姐妹,却是同住在瓦堡县上郭镇的,两位郭小姐原是镇里的街坊,一家是卖豆腐的,一家是杀猪的,二人好得跟姐妹一样。”
舒太后听素妍说得有名有姓又有地方,坚信不疑,“这世上的怪事多着呢。”
众人唏嘘了一阵。
素妍起身道:“义母,我想去凤仪殿瞧瞧皇后和二皇子,正巧给他们带了份礼物。”
舒太后对舒秀丽道:“让佑宁陪着你,正好哀家要歇会儿。”
素妍领着舒秀丽告退出来。
舒秀丽与素妍见的次数多了,也就熟络起来,加上年纪悬殊也不大,舒秀丽喜欢和素妍说话。在宫里,她没有朋友,也只与素妍投缘一些。
走了一截,素妍见舒秀丽好几次欲言又止,问道:“佑宁有什么话与我说?”
“姑姑”舒秀丽轻唤一声,垂下头来,“几日前,周大学士保媒,为我向太后提亲。”
“太后……应了?”
舒秀丽忙道:“姑姑刚才讲那个故事,不就是想为我劝太后么?”
素妍就是随口讲了一个故事而已,并没有别的意思。
白芷、白菲放慢脚步,舒秀丽的贴身侍女也远远地站着,与白芷闲聊起来。
舒秀丽低声道:“我没想太后动了要我入宫为妃的主意,她已经拒了周大学士。姑姑,我不想做宫里的女人。”
嫡姐舒秀仪,便是因为不知天高地厚,总以为出了事太后会保着她,几次三番的犯罪,如今只能在冷宫消磨度日。
还有兰贵人,已经做到了兰嫔了,居然心怀仇恨,被毁了容貌,在冷宫里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
再有就是丽贵人、雅贵人,瞧着也是得体的,可为了得宠,在御花园就和皇上……真真是连女人的矜持、颜面都抛了个干净,哪里还有官家小姐的自重,与风尘女子又差得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