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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浣水月     家和月圆txt下载     家和月圆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587 寻短处

    胡香灵昨儿就想来,今晨也是她央求了崔珊要来的。

    没想到崔珊早就想好要对付她,拿她当丫头使唤。

    午食时分,张双双安排了丫头送饭菜进得月阁。

    虞氏也听说崔珊来添妆,竟带头在得月阁打牌,微微吃惊,“可不敢累着妍儿了。”

    马上就是要做新娘子的人,出嫁当天得起大早,梳妆打扮,头天夜里又要沐浴护肤等,这乱七八糟的事下来,就得耽搁不少时间,睡不好,皮肤不好,更不好上妆。嫁人,是一个女子一生中最重要的事,而做新娘子自得漂漂亮亮的。

    沈氏也训了张双双几句,哪有让添妆的奶奶们在新嫁娘闺阁里打牌的,当真没听说过。

    张双双只得领了丫头,前往得月阁,轻言细语地给众人赔了不是,邀众人到清音坞里打牌。这一赔礼,原是想走的,又不能走,生怕得罪了主人家,怪她们不给面子。众人只得挪了地方,前往清音坞再打。

    张双双又特意挑了几个机警的丫头来服侍茶水,还有专门的婆子看着屋子里的银炭暖炉,又给每个添妆的奶奶、小姐们灌了汤婆子,当真是服侍得周到又贴心,众人一坐下来,个个都似上了瘾,再也不肯离开。

    尤其是崔珊,大半年没打牌,手有些生疏,只她一人输。李碧菡、闻雅云、石小文都赢了。崔珊虽带足了零碎银子,可心头有些不服输,越输越想赢回来,打的不仅是兴趣,更是一种无形的发泄。

    张双双带走了众人,紫鸢领了二等丫头、粗使丫头收拾了大半个时辰,才将花厅给清理干净了。

    青嬷嬷道:“老太太传话来说。今晚郡主得早些歇下。”

    明晚几位世家、姻亲都要过来吃酒席,府里来的人多,怕是睡得晚。后晨出阁。又得早起。

    皇城官宦人家嫁女儿,女家在大喜日子的前夕晚上开始办酒席。宴请亲朋。次晨又有一顿早宴,鞭炮一响,到了吉日就开宴。上花轿的吉辰一到,新娘由兄长背着上花轿。女方家的亲朋欢欢喜喜地热闹一番,以示自家女儿寻了个好婆家。

    青嬷嬷又道:“老太太特意令人送了瓶雪膏,让郡主沐浴之后抹在身上。”

    冬日气候干燥,虽下过一场大雪。天气又冷,皮肤干燥,没了秋天时的光滑细腻。

    素妍只作没听见。

    白菲接了雪膏,小心放好。

    白芷在整理着众位奶奶、小姐添妆的礼单。对照了一遍,见无错处,这才递给了素妍。

    当看到胡香灵送的玛瑙耳坠时,道:“白菲,我让你回一对价值相等的。是什么?”

    白菲应答:“是石小姐添的一对珊瑚耳坠,瞧上去倒比胡姨娘送的更好些。”

    素妍心下一沉,“胡姨娘送的那对耳坠赏你了。”

    胡香灵送的东西,她还是不要碰的好。

    白菲怔忡。

    小时候的事已经过去很久,但素妍现下想来。心头还是有一个结,道:“你戴之前,先搁水里泡泡,洗干净了再戴。”

    白菲之才反应过来,“郡主担心她害人?”

    白芷道:“哪有用耳坠害人的?”

    青嬷嬷道“小心一些总没错。”

    素妍看都不曾看过,就直接将胡香灵送的赏给白菲了。

    申时一刻,素妍泡着香汤时,崔珊携了金钗与胡香灵自清音坞里出来。

    北风依旧吹刮着,吹在人的脸上像一把冰冷的刀子,自脖颈处侵入,浑身冷浸。

    崔珊打了个寒颤,冷眼瞪着胡香灵:“催什么催?不就是打了几圈牌,使劲在那儿说该回府了,你若要走,自己走就是。莫不是我不回,你连路都不识了。”

    胡香灵微低着头,紧跟在崔珊身后。今儿一来文忠候府,崔珊就拿她当丫头使,还让她去服侍其他奶奶、小姐们的茶水,当她是什么人?好歹早前,她胡香灵也是嫡出小姐。心里憋着一团怒气,只想寻了机会就发作出来。

    崔珊原走得快,突地不走了,胡香灵不备她停下,猛地一滞,险些闯在金钗身上。

    金钗支支吾吾地道:“郡主,怎么了?”

    “怎么了?”崔珊蓦地转身,望着金钗的脸,“那支珠钗原是素妍给我的添妆,你昨晚却要我挑了给素妍添妆,要不是素妍帮我掩护,今儿指不定闹出多大的笑话,臭丫头,你今儿是故意的,还是存心要我难堪?”

    还没打过瘾呢,就被胡香灵催着要回去,崔珊正想寻件事来发泄一番,突地忆起添妆礼物的事儿,今儿差一点就得罪了人,还闹出了笑话。

    清音坞里不是还有几位奶奶、小姐也在打牌吗,别人可以多打一会儿,凭什么她就不成?

    崔珊今儿一上桌子就输了一百多两银子,对于她来说倒也不对,可玩得不尽兴,如同让她的心里扎了根刺儿。

    金钗小心地瞟了眼胡香灵,昨儿下午她在屋里瞧添妆礼单簿,还没寻到江素妍添妆的记录,胡香灵就过来了,她起身给胡香灵倒了盏茶,待她寻到的时候,礼单簿上原写着张双双和江素妍的地方就画了礼物交叉的符号。

    金钗厉声道:“胡姨娘,是不是你做的?你故意使坏把江大奶奶与安西郡主的添妆礼物给改了。当日江大奶奶和安西郡主的添妆礼是同时送到的,我怎么会记错,那上面分明是你画的交叉符号。”

    崔珊心头暗潮汹涌,一定是胡香灵捣的鬼,今儿差点就开罪了素妍,后果是将与素妍绝交成为陌路。

    崔珊咬咬下唇,这是在江家,崔家不比往时,她得忍耐。

    领了金钗与胡香灵出了后门,在上轿之前,崔珊一个转身,毫无征兆地两记耳光就击落在胡香灵脸颊:“贱婢!今日害本郡主出丑的事还没找你算账呢!回府之后,要是被本郡主查出礼单确实有你画的符号,我一定饶不了你!”

    胡香灵摸着被打疼的脸颊,心里恨了个半死。

    崔珊,你得意什么?崔家早就是个空壳,就连你母亲至今也没个封号,还在我面前摆什么郡主的款。

    崔珊瞧着她直勾勾的眼睛,“贱婢!你瞧什么?难道本郡主教训你还错了?金钗是个谨慎小心的人,万不会出差,一定是你捣的鬼!回到曹府,你给我小心点,要是说错话,我定饶不了你。哼!”

    提着裙子,崔珊上了家轿。

    金钗拢好斗篷,上了后面的轿子,胡香灵上了与金钗共乘的轿子。

    胡香灵愤愤地盯着金钗:“你诬陷我……”

    金钗扬了扬头,“我有诬陷你吗?簿子上的交叉符不是你画的?那就怪了,如果不是你,又该是谁呢?”

    胡香灵咬碎银牙,却动不得金钗。

    金钗是正八品的女官,是先帝赏赐的侍女,位分比她还高。

    胡香灵忆起九月时,一次无意间瞧见金钗与一个护卫说话,然,护卫的面容映入眼帘,给她无比震撼之感。

    那张脸,她一辈子都忘不了。

    正是在烧香路上,将她劫走,坏她名节,害她从曹玉臻的妻子变成了侍妾。

    是他,是那个要毁掉她名节的男子。

    而这个男子,经过她的打听,居然是大公主府的人,一个唤作常乐的护卫。

    她知道,常乐劫走她,毁她名节,这背后的指使者一定是崔珊!

    崔珊是她的仇人!

    抢了她的正妻位,还将她踩在脚下,尤其是今天,居然拿她当丫头一般的指使、呵斥,还不许她和素妍说话,在人前处处打压她,给她难堪……

    崔珊,你等着,总有一天,我要百倍奉还。

    到了曹府,金钗先一步下轿,打起轿帘,将崔珊搀下家轿。

    崔珊吐了口气,“要是二太太问起,你知道如何回话?”

    金钗应声“是”,笑着答:“安西郡主要出阁了,见到我家奶奶份外热情,留了奶奶叙旧用饭,故而呆得久些。”

    崔珊灿然一笑,“不亏我这么般疼你。”

    主仆二人进了崔珊住的院子,崔珊催着金钗寻了添妆礼单簿子来。

    金钗应声,折入自己住的厢房,寻出簿子,翻到那页时,上面清楚地写着“张双双,添一支珍珠钗子。”真是她自己写错了,这么大的事,怎能写错呢。

    她昨晚看时,原想着张双双添的这支珍珠钗子倒是极好的,给素妍添妆正好。而在江素妍那栏,却写着“翡翠珠钗一支”很显然,把这二人的给弄错了。

    已经将过错都推到胡香灵身上了,可千万不能让崔珊发现,当机立断,金钗撕下这页,好在当日这个礼单簿子是自己抄写的,立寻了张大小差不多的,照着抄了一份,在原是张双双和江素妍的地方抄正确后再画上一个交叉符。取了纸在火上烤干墨汁,将纸夹在簿子里,去内室寻崔珊。

    崔珊接过簿子,看着被撕下来的纸。

    金钗扮出气愤填膺的样子,“没想到胡姨娘居然趁我不备动了手脚,害得奴婢弄错了。”

    崔珊将簿子重重拍在脚上,“真是个贱人!才消停几日,又使出手段了。把人给我叫过来。”

    桂嬷嬷从自己的屋里出来,问明了原因,也跟着生气。

    胡香灵也有自己的院子,可院里只贴身使唤的丫头和她两个人。

588 落胎

    崔珊厉喝一声“贱人!”拿了那张划了叉的纸砸在胡香灵的脸上,“瞧瞧你干的好事,你想害我与安西绝交么?竟敢使这样的手段?本郡主今儿饶不了你!”

    她急得四下寻东西,准备再好好地将胡香灵给教训一顿。

    桂嬷嬷早就寻了根手腕粗的棍子,崔珊接过棍子,这回她有足够的藉口,操起棍子往胡香灵身上落下,一边打,一边叫嚷着:“胡香灵,竟敢算计本郡主?害本郡主丢脸,我饶不了你!”

    胡香灵没想崔珊真打,棍子说落下就落下了,她一个转身,本能地护住腹部,扒在地上,棍子击落在她的后背,钻心的刺痛。

    打了方五六下,传来一个熟悉的厉喝声:“崔珊!”曹玉臻带着一身的风雪,一个箭步就冲了过来,抓住崔珊的棍子,怒目圆瞪。

    胡香灵见曹玉臻出现,之前的沉默与忍耐全都化成了泪水,“二爷,我是冤枉的……”

    崔珊指着地上那一页纸,“你看看她干的好事,知道今儿我要去添妆,趁着金钗给她倒茶的功夫,就划了一笔,害得我今儿在文忠候府出了丑,要不是安西不计较,我拿了那珠钗添妆,这不是要与安西绝交吗?你不在当场,你不知道当时我有多尴尬,拿着安西给我的添妆,去给安西添妆……”

    这一回,做错事的是胡香灵。

    曹玉臻还要保着胡香灵么?

    他弯腰拾起地上的纸,又看了看桌上的簿子,“这张纸的颜色和那簿子的颜色不一样。”

    崔珊冷笑一声,“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要护着她。她今天害我丢了大面子!差点害我与安西绝交……”

    曹玉臻一脸肃色,“为什么厚厚一本簿子的颜色一样,单单这张纸的颜色不对。连带着墨汁的颜色也不一样,那一本的墨汁都更黑的,而这一张的墨却略显灰白。”

    金钗只想把这事嫁祸到胡香灵身上。当时太急切,没想曹玉臻竟会留意到细节处。

    崔珊正要发作。看着簿子与撕下来的纸张颜色当真不一样,簿子上的纸张更白些,而撕下来的这页略为发黄。

    曹玉臻瞧明白了,今儿这事,明显就是有人故意为之。

    胡香灵只觉腹部一阵钻心的疼痛,捧着肚子惊呼一声,曹玉臻蹲下身子。一把扶住她:“香灵,你怎了?”

    他是这样的关心胡香灵,还唤她“香灵”,多亲热的称呼。

    胡香灵痛苦地摇了摇头。“二爷,对不起!对不起……我们的孩子怕是保不住了。”

    曹玉臻惊怒地望着崔珊,用手指点着她的脸:“你……你这个毒妇!”弯腰横抱起胡香灵,往她住的小院奔去。

    崔珊愣在那儿,“听见她说什么了。她说孩子、孩子……”

    胡香灵怀孩子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她不知道。

    胡香灵怎么就怀上孩子呢?

    出了院门,胡香灵将脸贴在曹玉臻的胸口,“二爷,我是冤枉的。我没有动过簿子。我不知道为什么金钗会给奶奶备下安西郡主给的礼物添妆,我没做过,我真的没做过。二爷,旁人说我不贞不洁,你知道我冰清玉洁,是囫囵身子跟的你……”

    她的泪,在他的面前倾落如雨。

    她的泪也只在他的面前,可以这样的肆无忌惮。

    她哭,让他看见。

    她柔软,也让他看见。

    曹玉臻面露疼惜,从一开始他答应纳她为妾,只是想落个好名声,不抛弃旧爱,能有男子的担当。

    可这大年前的相处,胡香灵的柔软、小鸟依人、温柔如水都让他心痛。

    而相比之下,是崔珊越来越过分地对她刁难。

    今儿居然拿着那么粗的棍子打她。

    胡香灵分明就是被陷害的。

    她捧着肚子:“痛,好痛!”

    曹玉臻一路将她抱回小院,将她放在榻上,又唤了丫头来服侍,亲自出院门去寻小厮请郎中来瞧。

    丫头一脸忧色,“姨娘,只怕这孩子……”

    “保不住了!你去告诉二太太,就说她的长孙被珊瑚郡主打没了。”

    丫头惊愕。

    胡香灵厉喝一声:“快去!”

    这孩子不能要!

    至少现在,她还不能要孩子。

    就算生下来,崔珊也容他不得。

    既然保不住,就让他牺牲得更为有意义。

    胡香灵强撑着后背的疼痛,望了眼一边的桌案,猛烈地撞了过去。

    丫头刚出门,就听到一阵撞声响,收回脚步,调头奔回内室,只见胡香灵半扒在地上,一脸苍白,额上因为疼痛渗出密密的汗来,“快!快把桌案、锦杌扶起来。”

    丫头应声,扶好桌案、锦杌。

    胡香灵摇摇晃晃地往榻上移去,身下涌出鲜红的血液来。

    如果之前只是动了胎气,而这两下重重的撞击却是真是的滑胎了。

    “姨……姨娘……”

    “禀二太太、老太太,快去!这孩子是被珊瑚郡主打没的。”

    她咬咬牙齿,今儿在文忠候府站了那么久,还服侍众位奶奶、小姐茶水,又被崔珊打了,哪里还保得住孩子。

    她要让崔珊付出代价!

    是崔珊从她手里夺走了正妻的位置,她也要凭着自己的双手从崔珊的手里夺回来。

    正妻的位置是她的,曹家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的。

    曹老太太、曹二太太及曹玉媚都得了消息,所有人都汇聚在上房里,等候着胡姨娘屋里郎中和稳婆的回话。

    曹老太太慵懒地倚在炕头上,身后垫支着两床被子。

    曹二太太坐在炕上小案几的另一边,手里捧着汤婆子,心不在蔫地等着消息。

    曹玉媚静立在一边,目光在老太太和二太太身上流转着。

    曹老太太厉声道:“你知道胡姨娘有孕的事么?”

    曹二太太轻声道:“知道的。还不到三月呢,想着胎没坐稳,也就没说。”

    “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崔氏入门快一年了,她自个的肚子不争气,还不让胡姨娘生。这是想让二房断了根啊。”

    曹老太太一脸苍白,仿佛胡香灵肚子里怀的。原本就是个男孩。

    郎中还没进府,稳婆的话倒是先捎来了:“胡姨娘落胎了。”

    曹玉媚面露惋惜,曹玉臻年纪不小,早该有个子嗣了。可崔珊待她也不错,还为她打算着前程,有一阵子还说要把她介绍给江家的四爷江传良呢。

    只是文忠候府的门第太高,她又是庶女身份。虽是养在嫡妻名下,到底不比嫡妻,而曹玉臻的官职太小,高攀不上文忠候府。

    崔珊又打着主意。请了宫里的嬷嬷来,想让曹玉媚参选秀女。

    曹玉媚低声道:“许是嫂嫂不知道胡姨娘有孕,若是知道,也不会这样罚她。”

    崔珊过门后,倒与曹玉媚相处甚好。好穿、好戴的都偏着曹玉媚。崔珊的嫁妆丰厚,曹玉媚一年大似一年,将来要寻个好婆家,也得指望崔珊帮衬一把。

    老太太看着曹玉媚,“家里就几个人。什么事能瞒得住她?”

    言语之中,不信崔珊不知胡香灵怀孕的事。

    二太太道:“崔珊出手也太阔绰了些,听说今儿给安西郡主添妆,就送了一支点翠金钗,可得值不少银子。”

    照她这样的送礼法,再多的嫁妆、再大的家业都经不住折腾。

    曹玉媚不说话,心里也暗自责怪崔珊出手太大方。

    老太太道:“她添再厚的礼,在江家人眼里,都是些小物件。”

    江家一门四公候,有史以来也是少见的,还有两位候爵赏了个五代世袭,真真一门荣宠,娶了皇家公主为媳,又将女儿嫁入王府为正妃,这是少有的富贵。

    二太太派了嬷嬷去胡香灵院里,叮嘱了几句“好生休养”,“莫太难过”之类的话就离开了,又留下了些二太太给的人参、燕窝等物,这些东西,以前的曹家原是没有的,还是崔珊进门,从娘家带来的。曹家建了座库房,堆放着绸缎、摆件、贵重食材等物。

    胡香灵被稳婆和郎中证实已经落胎,扒在床上哭得死去活来。

    曹玉臻见她难过,安慰了几句。不说话还好,胡香灵一听,越发自责自怨起来,“是我对不住你。”“是我没有保住我们的孩子。”“是我的错,我不该惹她。”

    她痛嚎大哭,悲痛欲绝,仿佛孩子真是被崔珊给弄没的。

    直哭得曹玉臻的心里乱成了一团麻,轻声道:“这件事是她冤枉了你。以后我会待你好的。”

    胡香灵要的,是他的心。

    只有他真心了,才有她在曹家的立足之地。

    她不要做妾,不甘屈居在崔珊之下。

    哭声小了,泪却流得更快,更晶莹剔透。

    “好了,别哭了,小心将养着身子,你还年轻,会有孩子的。”

    胡香灵的声音又小了一些,扑在曹玉臻的怀里,身子一抽一搐,心下却是得意,如若失去一个孩子,能赢得曹玉臻的心,这一点牺牲也是应该的。

    “二爷,这次去江家,让我发现了许多事。幸许,我能设法和素妍交好,她和皇后娘娘是义结金兰的姐妹,我幼时又是她的……”她想说是她的金兰姐妹,可不能,曹玉臻知道她和素妍闹翻的事,甚至知道她年幼时算计素妍,素妍借着染天花的事,与她疏远,再不理她。

    曹玉臻见她为自己打算,轻声道:“你别想多了。”

    “你要信我。只要为了你好,能帮你得到圣宠,我……做什么都可以的,哪怕去求素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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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鞠躬求粉红,行文需清水,原想上几章素妍与宇文琰成亲的激情戏,只好进行严格改文,虽然一早就写得文艺,但还是得改啊!请大家谅解!求粉红票票!求推荐票!求评价票……票票都是支持!感谢了。

589 大婚前夕

    记忆里,那个已经走远的女子又倏尔清晰了起来。

    素妍是当今皇城无数才子、名士倾慕的佳人。

    唐观为她写下了无数的绝妙诗词,是曹玉臻远远不及的。

    就连朱武的诗词中也有赞美她才华的佳作。

    曹玉臻曾在皇城名动一时,可这一年多,早已经被人遗忘,取而代之的是新皇登基以来出现的新秀才子。

    他们更优秀,有善诗词的,有善书法的,更有善丹青……

    甚至有人说,要不是先帝开设恩科,也许得中三甲的就不会有他曹玉臻。

    曹玉臻问:“安西如何了?”

    胡香灵止住抽泣,轻声道:“江家张灯结彩,去添妆的人也多。皇城几位颇有才名的小姐都去了,江家的世交、姻亲都添了妆。听说几房老爷,又各备了一份嫁妆。瞧这样子,嫁妆也是极丰厚的。”

    素妍是安西郡主,与皇后交好,又在皇城颇负盛名,她的亲事,自是风光耀眼的。

    江家如今风头正盛,又是唯一的女儿出阁,上面的几个兄长自是人人都要添妆。

    莫名地,曹玉臻心头有种失落感,就似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却成了别人的。回思过来,却又发现,原来素妍从来不曾属于过他。

    胡香灵低下头,“听说江家大奶奶帮忙周圜,让闻雅云姐妹认了镇江候夫人做义母和养母,闻雅雾如今易名石小文,做了石家的小姐,今儿瞧着倒也风光。”

    如若,她也寻个靠山,找个像石太太那样的门第、后台,就不怕被人欺负。

    胡香灵咬咬牙齿。“二爷,你信我么?你若信我,就给我一万两银子。”

    崔珊有钱、有嫁妆。却是个只会在窝里横的,要么就是回娘家找她祖父帮忙。如今崔家早不如当初,就连大驸马也该收通房、纳侍妾了,大公主也睁只眼、闭只眼,居然说出及时行乐的话来。

    曹玉臻低声问:“你有甚么好法子?”

    “江家!”胡香灵依旧吐了两个字,“小时候,江家老太太和大太太都很喜欢我,只是后来才疏远了。”

    虞氏和沈氏那时待胡香灵好。是因为胡香灵是素妍小时候唯一亲近的玩伴,两个人好得如同姐妹一般。素妍是家里唯一的女儿,而哥哥们都比她大很多,她时常感到孤单。虞氏心疼女儿。自然愿意有个人陪她玩耍,故而待胡香灵还是极好的。

    后来,出了胡香灵算计、伤害素妍的事后,素妍与她疏远了。

    虞氏和沈氏甚至也跟着厌恶起胡香灵来,不愿素妍与她玩耍。生怕素妍再受到伤害。

    曹玉臻道:“要是能搭上嘉兴伯,得他引荐要成大事倒也容易。我的书法、丹青也是极好的。”

    胡香灵连连应是,跟着夸赞了几句,“夫君的画可是我瞧过最好的,不比朱武先生差。比岭雪居士也好许多,岭雪居士胜在那些特殊颜料上……”

    这话,是胡香灵在娘家时听父亲说过的。

    曹玉臻却不完全赞同,却也认可因为那些特殊颜料,让岭雪居士原本只值一千两银子的画可以卖出四五千两银子来,物以稀为贵,画也以奇为贵。

    两个人憧憬着未来,胡香灵勾勒着如何讨得江家老太太、大太太欢心的法子。

    而她,却忘了。自数年前算计素妍开始,江家人是不可能接纳她的。

    胡香灵落胎,曹玉臻认定是崔珊棍打所至,想好好的冷落崔珊一段时日。

    然,无形之间,曹玉臻却和胡香灵近了。

    胡香灵坐小月不能伴枕,竟从府里挑选了一个年轻貌美的丫头到自己院里侍候,见入了曹玉臻的眼,顺水推舟将丫头送到了曹玉臻的床上。

    崔珊知晓此事时,已经是三日之后,听说胡香灵给曹玉臻又挑了位美貌通房,气得想吐血。早先曹玉臻要纳胡香灵,崔珊不大乐意。出这事后,使着性子与曹玉臻又大闹了一场,关系就更差了。

    曹玉臻原在心里就诸多看不起崔珊,总觉得其德、其貌、其才多与自己不配,偏崔珊自小被父母、祖父骄纵惯了。曹玉臻指责她是故意用棍杖落胡香灵的胎儿,崔珊死活不认,她都不知胡香灵怀孕的事,如何杖落,而且当时打胡香灵时,胡香灵护头不护尾,她是打了几下,可每下都落在胡香灵背上。

    一个认定是故意,一个固执争辩,僵持好几日。

    曹玉臻却越发和胡香灵亲近。

    腊月十一早上,又有几位奶奶、小姐来给素妍添妆。

    张太太江素婷接了素妍要出嫁的家书,不顾天寒地冻,也从冀州乘车赶回来,因刚下过一场大雪,路上难行,直至到了腊月十一夜里二更时分才赶抵皇城,没回张府就先到文忠候府。

    江素婷在如意堂里坐了会儿,给虞氏请了安,带着东西要去得月阁。

    素妍正在沐浴用汤,昨儿也泡过,抹了虞氏派人送来的雪膏,越发让肌肤细腻如缎,柔嫩如刚剥了壳的鸡蛋一般。

    江素婷与青嬷嬷问了些近来的情况,青嬷嬷一一答了。

    张锦绢姐妹俩听说江素婷回来了,也候在得月阁外面。

    江素婷一出来,张锦瑟唤了声“娘”,就似要哭起来,江素婷道:“好好的哭什么,这皇城还不比冀州强上数倍?”

    张锦瑟只是想着大半年没见到母亲。

    张锦绢低垂着头,请江素婷去了冰清阁小坐。

    姐妹二人慎重地行了礼,江素婷问了这大半年姐妹二人的情况,又问张锦绢跟嬷嬷学习规矩如何等等。

    素妍沐浴完毕,拢着中衣上了绣榻,青嬷嬷与白菲早用了三个汤婆子把榻上暖得热热的。

    白芷捧着江素婷添的箱笼,“珍珠头面首饰一套、玉玲珑精制锦带一条又一万两银票,说给郡主添补自己喜欢的东西。”

    素妍躺在榻里,头发上还是湿漉漉的。白芷拿了珍珠头面首饰给素妍看,又取了玉玲珑的精制锦带,锦带上挂了一圈的姆指大小的玉玲珑。每只玉玲珑都是上等白玉打造的,一看就价值不菲。

    青嬷嬷拿了帕子给她绞头发。嘴里低呶道:“可不敢湿着就睡,万一受了风寒可就不得了。”望着玉玲珑锦带时,也吓了一跳,可是难得一看的稀罕物什,“大姑太太待郡主当真好,把这种宝贝都拿来添妆。”

    素妍抿着嘴,伸手道:“递我一盏热茶。”

    近来饮的都是养颜茶。白芷递了茶过来,她浅呷了一口。

    青嬷嬷道:“大表小姐性子也是极好的,宫里的规矩如今也学得好,只是模样……”没说太差。“到底与二表小姐和张家三姨娘所生的小姐平常些。大姑太太一心想让大表小姐入宫,也好将来帮衬大表少爷、二表少爷一些。”

    素妍却明白,江素婷花这么大的代价给她添妆,一部分是因为自己是江舜诚夫妇最疼爱的女儿,江素婷能够依仗的娘家还是在文忠候府;还有一部分原因。是素妍与皇后是义结金兰的姐妹。要是素妍能在皇后跟前说上几句,幸许容貌寻常的江锦绢也能顺遂地做皇妃。

    青嬷嬷轻叹一声,道:“大表小姐总是大姑太太的女儿,若是郡主能帮衬在皇后娘娘说句话,也帮上一把。到底是都是亲戚。”

    素妍喝了茶,几口消了大半盏,笑盈盈地问道:“大姑太太又打赏了?”

    青嬷嬷可不是个会轻易替人求情的,这会子帮着江素婷说话,素妍已猜到一些。

    白芷笑得羞涩。

    青嬷嬷声音倒低了些,“大姑太太赏老奴十两银子,白菲、白芷赏了五两,紫鸢、紫鹊各得了三两,院里的二等丫头、粗使丫头各得了一两。”

    素妍笑道:“她倒是个大方的。”见青嬷嬷有些不好意思,又道:“既是大姑太太给的,你们只管收着。她亦是个会打理的,不差这几个钱。”

    江素婷十几年前嫁给张德松,江舜诚夫妇是拿亲生女儿置备的陪奁,田庄、铺子都是有的。张德松又做了冀西都督,虽是个小都督,也是从二品的地方大员,手里头管着好几州,素日孝敬、讨好的人也有不少,再加上江素婷开的店铺,一月的收入亦有不少。

    青嬷嬷得了好处,自然要在素妍帮着说好话。

    素妍想了片刻,就算她有多不喜欢琐事,也得学会打理、面对。

    曾经在曹家,她也是接触过的,只是那时的她,性子太刁蛮,也太骄纵了些。数年的哑巴尼姑生活,倒把她最初的性子给磨得没了。

    她轻声道:“你告诉大姑太太,让她在府里多住几日,待我成亲回门后再与她细说。锦绢虽是她的女儿,有些事还说明白的好,免得将来锦绢什么也不懂。”

    青嬷嬷拿了人的钱,办成了事,心里才算安稳,笑道:“大姑太太这次在路上赶了好几日,又遇下雪,真是难行得很。本是带了三车年货回来,都搁在半道上的馆驿了,连她自个都是骑马回来的。”

    只怕皇城郊外的小路都被大雪封了。这让素妍忆起两年前下山,与柳飞飞在长安雪野里遇见宇文轩的事。

    青嬷嬷用手摸了摸头发,又吩咐白芷让紫鸢等人再加一个炉子来,说什么也要素妍的头发干透。

    她对白芷、白菲道:“你们俩今晚早睡,三更三刻就得起来服侍。告诉几个陪嫁丫头,个个都打足精神,莫要误了明日的吉时。”

    二女应声,照着青嬷嬷的叮嘱传了话。

590 喜出阁

    青嬷嬷见丫头退去,这才小心翼翼,神秘兮兮地拿了本书出来。

    素妍瞪大眼睛,一脸错愕地看着青嬷嬷。

    青嬷嬷低声道:“这是老太太给郡主的。”

    她嫁曹玉臻那会儿,可没有冒出一本看上去有些年头的书,书皮上连半个都没有,线装订本,书皮是蓝黑se的,与寻常的小簿子差不多。

    素妍脑子里闪过“孤本”的字眼,“我娘也藏了宝贝,是哪位大家的墨宝。”

    青嬷嬷低头笑着。

    她家郡主就对大家墨宝感兴趣,这可不是什么宝贝,但看这书的样子,倒有些年头了。

    素妍欢欢喜喜地接过,想的都是“大家墨宝”,随手翻开,就看到上面绘着一对男女,一侧写着“老爷推车”四字,再看上面的男女,薄纱半拢,被吓了一跳,手一颤,书跌落在被子上,瞪大眼睛看着青嬷嬷,一脸俏脸涨得通红。

    青嬷嬷低声道:“郡主做了新娘子,这些事自然是要懂的。这可是老太太嫁给老候爷时,虞家老太太给的陪嫁。老太太后来给了大太太,前几日才刚从大太太那儿拿回来的呢……”

    传家宝?

    连她大嫂都看过。

    这个……

    素妍的脸越发红了,声若蚊鸣地嘟囔:“娘……娘还真是的……”

    青嬷嬷坐在榻前,在窘过之后,反倒平静了,“这有什么好害羞的,郡主要拢得住琰世子的心,这些事自是要懂的。老太太年轻那会靠什么拢住老候爷的心,可不就是在chuang上把人收拾得服服帖帖的么。老太太说,夫妻吵架,最忌的就是不让他上chuang,他不你的chuang,就要让其他女人的chuang……”

    青嬷嬷看了眼锦被上的书,素妍秀眸低垂。

    没想青嬷嬷带来一本那样的书,素妍想到之前自己那如获得至宝的样子就羞得难以直视青嬷嬷。

    即便她的记忆里有着前世点滴,可启开那样的书页画面,还是羞得无法正视。

    青嬷嬷低声道:“夜se还早,郡主慢慢看,可得把书收好了。老太太说,该与你说的都在这书里了。”

    素妍未应声。

    青嬷嬷垂下绣帐,出了闺阁。

    素妍确定屋里无人,这才小心翼翼地启开书页,四个醒目的字跃入眼帘:媚锁郎心。一边又有几行小字,“南卫朝开元十三年,万千宠爱于一生的倾世佳人媚妃,从宫女到赐封为妃,只用了不到百日时间。至此,媚妃宠冠后宫,无人能及。后,南卫朝战祸纷飞,媚妃得一宫娥相护逃出宫中,为报宫娥救命之恩,特将此书相赠。”

    素妍粗略地翻看了图画,摇了摇头,人物比例不对,还有女子的表情也不对……绘得很是粗劣。待翻到最后,却是几页文字,叙说了女子应当如何握住夫君之心,让他了晓,自己才是天下独一无无二的。

    “得有属于自己的体香,香味必是独特的。”

    一侧附有制作雪膏的方法,而这雪膏,可以是月季花、玫瑰花、荷花、兰花……但凡是世间之花,皆可制作,一旦选定一种花,便终身使用,却切忌与旁人所用的花lu清香相同。

    素妍低头闻着自己的胳膊,她抹了母亲送来的雪膏,难道这雪膏是母亲特意制作的。

    看着这册子,很显然前面的文字介绍与最后这十来页的文字比中间的图片更新,或者说图片是被人翻阅无数次的,而文字却少有人瞧看。

    细嗅之间,她依昔从自己身上闻嗅到沁入心脾的花香,非月季、非玫瑰,而是来自冬雪的幽香,似莲香非莲香,闻之让人着mi,又让人清晰地记住,却是雪莲花的馨香,是新鲜的雪莲花气味。

    雪膏竟然是虞氏亲自制作的雪莲花香膏。

    她将文字部分细细看了两遍,心头为之一动,虞氏珍藏了这等好东西,怕是连沈氏等人也未见过。

    如果说大家小姐们所学的是三从四德、贤妻良母,这本书绝对颠覆了她过往的看法。虞氏不仅能相夫教子,亦能让江舜诚痴爱一生,虞氏许是从这本里得益非浅。

    素妍看罢文字部分,小心地将书本上的线拆开,将文字和图片分作两部分。

    文字部分只是十几页,找了帕子包上,小心的搁到锦盒里。

    图画部分又重新用蓝黑se的封皮缝好,搁到衣箱里,特意寻了自己的衣袍掩好。

    当素妍用心看着母亲给她的《媚锁郎心》时,宇文琰躺在chuang上兴奋得一夜睡不着。明日,素妍就要过门了,他们将结为夫妻,从此相携相扶,从此同chuang共枕……想起来就似做梦一样,订亲、退亲、再和好、成亲……

    宇文琰唤了声“小安子”。

    小安子进了内室,隔着帐帘应答一声。

    “新房都布置好了?”

    小安子微愣。今儿上午就布置好了,所有的摆件、式样全都是宇文琰请了小郡主一起帮忙挑选的。安西郡主同意嫁给宇文琰后,宇文琰再没喝醉,而是自己张罗婚事,从聘礼到布置新房,该由王妃来布设的,他全都做了。

    王妃想要帮忙,宇文琰却在一边挑三拣四,王妃索xing不管,由得宇文琰去。

    新房的院门上挂了个牌子,却空无一字,上面扎了彩绸,挂了灯笼。

    宇文琰这是他和素妍住的地方,院子的名字等素妍过门后再另定。

    小安子笑答:“回世子话,都布置好了,这是奴才见过最漂亮的新房。”

    是他布置的。

    他着实对自己的母亲不放心,想到母亲明明错了,去不愿去江家认错,要不是父亲疼他,懂他所想,他与素妍还不知什么时候成亲呢。

    宇文琰道:“明儿早些叫我,莫要误了吉时。”

    “世子放心,到了时候,自有人来提点。”

    王妃就算不喜欢素妍,明日就要成亲了。

    怀揣着欢喜而雀跃的心,宇文琰闭上双眸。

    素妍也进入了梦乡。

    未到四更,陪嫁丫头们就先起来了,一个个沐浴更衣,换上最鲜亮的衣裙,白芷是有封号的“夏女官”,也换上了内务府制造的女官服,戴上赤金盘缨络圈,xiong前是块巴掌大的牌子,刻着“夏”字,挽了和白菲一样的双鬟髻,髻上各戴了朵紫se绒花,戴几枝金钗银簪,又绑了紫se丝带,额上新剪了齐眉的刘海。

    四名大丫头里,白芷打扮更抢眼些,衣服也更为华丽。

    白菲着了一袭紫se的shi女袍,竟似比寻常人家的小姐还穿戴得好些。

    紫鸢、紫鹊与白菲的装扮一般无二。

    白茱和田荷丫鬟髻上绑紫se丝带,戴紫绝绒花,穿着粉se袄,外罩紫se褂子,腰间系着条大红se的丝绦,紫se彩绣百褶锦裙,脚上踏着黑底绣紫蔷薇的绣鞋。

    素妍又泡了个香汤,被白菲、白芷服shi着新抹了雪膏,里里面面都换上了崭新的衣ku,层层叠叠的衣衫裹在身上,光是穿起来就用了大半个时辰,还有紫鸢、紫鹊及沈氏、慕容氏等帮忙,十几个人尽数围着素妍转。

    一早请好的全福太太,嘴里说着一溜溜吉祥的话,给素妍梳着长发,一边又与福媒婆、沈氏等人打趣着。

    大厨房那边也一早忙碌了起来,开始准备女家的晨宴,香味四溢,果子酒香在寒冬也里飘散出来,虽说还不到五更天,已有曹家、李家等世交、姻亲早早地到了,来瞧瞧有没有什么地方需要帮忙的。

    沈氏、慕容氏忙着得月阁里的事。

    张双双领了曹玉娥、李碧菱开始招呼客人,多是相识的,今晨才开始在二门上登记礼单,左右各摆了张桌案,由左边下人唱礼时,就由左边的账房先生记录;若由右边下人唱礼,则由右边桌案上的账房先生记录。桌案上摆着喜饼、喜糖,也备下了喜酒。

    何时开始迎客,何时开宴,皆是有讲究的,一律都得请了寺的高僧或钦天监选定吉时,江家嫁女,迎客时辰早了些,定在卯时一刻,因是冬天,天se还未亮。

    一阵鞭炮声后,就是说要来吃喜酒的客人可以入门了。

    几家世交、姻亲早早就打听了吃酒入门的时辰,五更未到就在门外候着了,生怕冷了场,要给江家添添喜气,鞭炮一响,众人就陆陆续续自文忠候府的大门而入,到了二门处,又搭有迎客小座的暖棚,可以烤火取暖。

    素妍还没穿好嫁衣,就听到鞭炮声。

    沈氏道:“是黄桑道长帮忙选的迎亲吉时,比别人的早了一些。”停了一下,又对其他人道,“晨宴定在卯时三刻开,好在聚友厅、青竹苑昨儿一宿都派了婆子、丫头盯着,屋里都是暖和的。”

    喜娘笑道:“早开花早结果,早些好啊。”

    素妍的新娘头挽好了,戴了太后赏赐的凤钗,扑了脂粉,几个人瞧着还算满意。

    白菲又取了小厨房里新熬好的参汤。

    沈氏道:“今儿就辛苦些,你要吃东西就得等到晚上了,一碗参汤不够,就再取碗燕窝汤来。”

    素妍知道要等到晚上再能走,前世她嫁给曹玉臻那回,她就在洞房里偷偷吃了糕点,快把她饿得个半死。“再给我取碗燕窝羹来。”

    沈氏笑了一声,轻声对白菲、白芷道:“到了那边,要是郡主饿了,你们就想法弄碗羹汤给她吃。”

    慕容氏看着素妍满头的珠钗,颇是同情地皱着眉头,素妍最喜欢素雅打扮,这一头的东西,还不得把头给压酸了。又不敢轻易开口,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说了犯忌的话,只说“好看!漂亮!”

    全福太太拿了个苹果,递到素妍手里,“一路平平安安!白头到老!”rs!。

591 送亲

    天色,逐渐大亮。

    昨儿冰天雪地,寒意阵阵。今儿却是红霞满天。

    天气似乎比昨儿更冷了,寒气袭人,喜气逼人,空中飘荡着欢快的喜乐。

    文忠候府大门前,江书鸿、江书鹏兄弟二人正在迎接上门道贺、吃酒的同僚、朋友,笑声朗朗。

    虞氏进了得月阁,看着恍似神仙人物般的女儿,想到素妍幼年随五绝上山学艺,一去五载,回来后又有近一载的时光耽搁在西北战事之中,好不容易在跟前相伴一载,如今又要出阁了,心头一动,眼泪就扑簌簌地滚将下来。

    沈氏见虞氏拉着素妍的手哭,自己也忍不住,眼眶一湿,也哭出声来。

    喜娘在二门子上转了一圈,再回来时,叫道:“吉时快到了,新娘子要准备上花轿了!”

    江书鸿是家中长子,急匆匆地赶到得月阁,等着把素妍背到花轿上去。

    喜娘催道:“老太太,该给新娘子搭盖头了!”

    素妍见虞氏难过,一个忍不住,眼泪也跟着落下来。

    沈氏道:“去了那边,若有需要帮忙的,只管遣个丫头回来说一声。”

    虞氏想到左肩王妃不喜欢素妍,心里略为担忧。二度求亲,左肩王妃也没来江家表相态,更没与江家说一句宽心话,倒是左肩王拉下面子,说了一大堆的好话。

    若不是江舜诚和她念着宇文琰是真心喜欢素妍,两个孩子又有情意在心,虞氏还真不舍得把女儿许过去。早前还不觉,到了这当口,虞氏只有更甚的不舍。

    左肩王虽是个明事理的,可王府内宅还是王妃说了算。婆家再好,哪里比得了自己家里。这可是她捧在掌心里长大的女儿,想到左肩王妃,虞氏就不得不为此忧心。越想越纠结,越纠结便越不想将女儿嫁过去。

    虞氏心头一急。道:“我女儿今儿不嫁了,等过两年再说。”

    福媒婆错愕。

    沈氏也不再伤心了,意外地看着虞氏。

    虞氏抱着素妍不撒手,嘴里直嚷道:“我女儿不嫁了,过两年再说!”这么个宝贝女儿,在家里自是父兄着疼着,到了别人家。还得去服侍旁人,就是她也不舍得让素妍服侍的。

    喜娘忙笑道:“老太太真会说笑,哪家的闺女要上轿了,做娘的都舍不得。这上轿的吉时就要到了呢。”

    虞氏也知不能再拖延了,在沈氏与福媒婆的声声催促声里搭上了盖头,素妍那一张首次敷粉、染胭脂的脸颊也遮掩在大红“富贵长春”盖头之下,盖头是由宫中针工局绣制上的,上面绣有大大“囍”字。牡丹富贵图案,又有鸳鸯戏水,蝴蝶成双。

    白芷与白菲扶了素妍下了楼梯,江书鸿与江书鹏站在花厅里。

    白菲低声道:“郡主,得由大老爷将你背到如意堂。拜别老候爷、老太太后就能上轿了。”

    嫁入曹家那回,江书鸿就是憋着一口气将她背到如意堂,她跪到蒲团上,江书鸿就闪了腰,后又换成了江书鹏背她上花轿。当时,虞氏就有些不高兴,说不过是新人上轿,却换了两个哥哥来背,直说犯了忌讳。

    可新娘上轿,就得由娘家兄长背上去,新绣鞋脚不沾尘地到婆家,被视为是冰清玉洁之身嫁入婆家,更视为尊贵无比。

    素妍听说是江书鸿背自己,轻声问:“从得月阁到如意堂的路可不短呢,莫要闪了大哥的腰。”

    沈氏“扑哧”一声就笑了起来。

    江书鸿是长子,又只得这一个妹妹,此刻道:“妹妹放心,这几日我已经练习了两回,万不会有事的。”

    他说的练,便是背着沈氏在自家屋里练了两回,偏沈氏比素妍要体宽人胖,沈氏哪敢让他久背,不过是背着走上几步。素妍虽轻些,但从得月阁出去得穿过花园,再到前面上花轿,这一路上也不算短。

    江书鹏笑道:“要不还是我背妹妹吧,大哥到底不比年轻时候了。”

    江书鸿当仁不让,就这一个妹妹,他当长兄的不背让谁背,当即就蹲下身子,“妹妹放心,我指定把妹妹背到如意堂,再平平安安把你背到花轿上。”

    素妍还是有些担心,移到江书鸿身后,张开双臂,由着江书鸿反手背着自己。

    江书鸿愣了一下,一身轻松地出了得月阁,沈氏与慕容氏等人紧跟其后。

    “妹妹也太轻了,比奇峻还轻呢。”

    素妍顶着盖头,为了图个吉利,她了只好使出轻功了,“大哥小心些,莫闪了腰。”

    “比你大嫂可轻多了,大哥也背得动。”

    江书鹏跟在后面,看江书鸿如未负人一般的健步如飞,再看素妍是张开双臂的,立时注回过神来,“我说大哥跑得这般快,原是妹妹用了轻松。”

    江书鸿这才明白起来,就算是今日,素妍也是疼惜他的。

    他没有女儿,可这个妹妹对他的疼惜,让他心头温暖。

    江书鸿低声道:“妍儿,大哥真能背得动你。”

    “从得月阁到如意堂可不近,到了如意堂,大哥就真的背我。”

    到了如意堂,素妍跪在蒲团上,周围站着江家父子的同僚,私交颇好的官员。

    虞氏在白燕搀扶下进了花厅,唤声“妍儿”就失声大哭起来。

    素妍听见母亲哭泣,控抑不住,也跟着哭了起来。

    原是想留在家里多陪两年的,悟觉大师、黄桑道长都说她该早些成亲。而她想到明春便有一批入宫的秀女,近来几次她入宫,新皇都有些反常,为防万一,也只得将自己早早嫁了。

    一边的江素婷见虞氏与素妍在哭,想到昔日出嫁时的情形,也失声哭了起来。

    她一哭,张锦绢姐妹也咽咽哭起。

    柳飞飞想到素妍出阁,往后在江家就没人能帮到自己,过了年,连慕容氏婆媳也要去晋阳,这一去就得好几年,自己在江家越发没有一个能知心的人。想到自己的难处,也跟着哭起来。

    顿时,花厅里都是哭声。

    江舜诚皱了皱眉,劝道:“你莫哭了,女儿也在皇城,你想她了,随时都可以去左肩王府瞧瞧。”

    虞氏哭,是因为觉得这几年和素妍在一起的日子并不算多,又想到左肩王妃不喜欢素妍,还没过门来,就说了两家子的话,哪里会真心对素妍好。这哭里,有自责,有担心,更有不舍,从今后,她辛苦养大的女儿,就成别人家的了。

    喜娘高呼一声:“新娘拜别父母,叩谢父母教养之恩!一叩首!再叩首!三叩首!”

    素妍应着呼声,一磕再磕,顶着盖头的身子起起伏伏。

    江书鸿蹲下身子,唤声“妹妹”,素妍拿帕子拭了眼泪,扒在江书鸿的背上,由他背着往二门方向移去。

    江书鸿之前以为素妍很轻,这回真的背上,虽不远,却有些承不住。周围那么多双眼睛瞧着呢,就说背不动也要咬牙背过去,万不能让人瞧了笑话。

    二门外,停驻着一顶八人抬的花轿,大红猩猩色的,红得如火如荼,耀人眼目。

    江书鸿近了花轿将素妍放下,大口地喘着粗气。

    喜娘揭了轿帘:“新娘子上轿!”

    耳畔,一声“哎哟”,素妍心头一紧“大哥”,江书鸿还真被扭到了腰,都跑到花轿了才扭着,疼得呲牙咧嘴,又不敢在众目睽睽承认,生怕旁人瞧了笑话,强忍道:“我没事,就是脚有些抽筋。”

    “起轿!”一声高呼,鞭炮响起,锣鼓喧天,喜乐阵阵,素妍端坐花轿,喜娘将她的嫁衣理展。

    左肩王府是皇族,江家虽是公候之家,敬重皇族,聘礼先行,挑了醒目的贵重聘礼在前,又有寻常的在后。虽是三十抬,可有的一抬聘礼就有四个人抬着,在木杆上沉甸甸地颤动着。

    聘礼之后是八名护卫在前开道护行,四名陪嫁丫头各提花篮,站成两列,白芷、白菲的花篮用月季扎成,甚是漂亮,飘散芳香。紫鸢、紫鹊的花篮里则是满满的花瓣与各色彩纸剪成的碎片,时不时抓上一把抛散天空,也示这是一条芳菲富贵路。

    接下来是素妍乘坐的八抬花轿,喜娘、媒婆行在花轿两侧,又有青嬷嬷携了两名二等丫头紧随花轿而后。

    后面是送嫁的江书鹏、江传嗣、江传达等人,皆穿着锦袍,骑着骏马,威风凛凛,好不神气。

    后面才是素妍的陪奁,各选其长,有浩浩荡荡一百多人抬着,所有的小厮、下人腰上扎了红绸腰带,穿着光鲜,穿过兴旺里的小巷,自城东往城南而行,再饶至城西,穿过街巷进入城东左肩王府。

    平日里骑马不过两刻钟就到的地儿,今儿去走了一个多时辰,素妍顶着盖头,能听到周围议论纷纷的百姓。

    “前面的是左肩王府的三十抬聘礼。”

    “瞧瞧那些聘礼的,可是沉得很呢。”

    “第一次见到用六个人抬一抬聘礼的,怕是七八十抬都有了。”

    花轿后的陪奁,虽只七十抬,不如聘礼那么沉,明眼人一瞧,就知道每抬都是实打实的。

    江舜诚夫妇只此一女,定是选了最好的陪送。

    前几日天冷,今儿虽是晴天,却比前几日更冷,抬陪奁的下人、小厮累得满头大汗。

    江传达问江书鹏:“三叔,已经转一圈了,是不是该进左肩王府了。”

592 错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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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书鹏不紧不忙地道:“老太太说了,酉时一刻是拜堂的吉时,不到酉时,不许进左肩王府。”

    江传嗣有些头昏,看看日头,现下连午时都未到。

    好罢,再从城南到城北转上一圈。

    有懂此行的人跑过来,对江书鹏道:“聘礼、陪奁可以陆续进左肩王府,不过得过午时入府为好。”

    江书鹏应了一声,带着人又转了一圈。

    今儿天冷,这一日成亲的人少之又少,皇城人都喜欢将喜日挑在春秋时节,每年盛夏和严冬成亲的人总是少之又少。只有寻常百姓喜欢冬天,归其原因,冬天成亲,要是吃不完的饭菜易于存放,大富人家则是嫌冬天太冷,宁可选在春、秋成亲。

    宇文琰早就等着有些不耐烦了,一过辰时就遣了府里的下人、大管家去迎亲。

    江书鹏将聘礼、陪奁交给左肩王府来迎亲的护卫、下人,又令江家的小厮、下人先回文忠候府用饭。

    大管家笑着道:“左肩王府一顿饭还是要管的。”派了下人领江家的下人回府吃饭,自己则带着人继续陪江书鹏满城瞎转。

    世家大族嫁女、娶妻都是这等规矩,什么时候从娘家出门,什么时候进婆家门都得严格遵行,不到时辰,是不会进门的,为的就是个吉利。

    江书鹏领着迎亲队伍转了两圈,几乎整个皇城都知道,前些日子说是退亲的安西郡主与琰世子今儿成亲了。

    一过午时,江书鹏下令。让聘礼、陪奁先陆续进入左肩王府。

    一百抬东西,每隔一小会儿再抬进一抬。

    素妍的轿子则暂时停在了左肩王府附近的街巷里。

    从未坐过这么久的轿子,摇摇晃晃。快把她整个人都摇昏了。

    最辛苦的还是几个陪嫁丫头与抬陪奁的小厮,在皇城里饶了两圈。虽也是挑了近路走,可那么沉的东西,当真难为他们了,一个个又不敢叫苦,只等着江书鹏下令抬入左肩王府。

    皇宫里,无名子蓦地忆起今儿是腊月十二,他下山就是来参加素妍与宇文琰的婚礼。

    佐怒天一听说他的爱徒娶了五绝的宝贝徒弟。高兴得胜过他自己娶新娘子,吵着也说要来,但无名子下山时,佐怒天并没有出发。

    新皇从养心殿回到御书房。无名子抱拳迎了上去,“皇上,贫道该出宫了。”

    新皇一脸诧色,“道长难得入宫,且多住些日子。”

    无名子连连摇头。好在一早素妍就给了他一个很好的理由,“今儿必须得出宫,要不就误大事了。”

    新皇问:“道长有什么要紧事?”

    无名子想了片刻,“今儿是江素妍和宇文琰成亲的大喜日子。”

    这是早三百年的事,怎么还提?新皇道:“道长是不是弄错了。他们早就解除婚约了。”

    新皇近来几日一直与无名子朝夕相处,甚至吃住都在御书房或养心殿。

    无名子休息时,新皇在批阅奏章。无名子醒着时,与他讨论治国方略。

    无名子道:“入宫前,两家长辈又重新订下了婚期,还在腊月十二……”

    这么大的事,新皇却没有听说。

    瞧瞧天色,就快到中午了。

    素妍在今日嫁给宇文琰……

    新皇只觉浑身上下都被人泼了盆冰水。

    她的声音犹似在耳,她说过的话都那样的清晰而亲切。

    她说,他守护天下和百姓,她要陪他一起守护……

    无名子抱拳道:“贫道告退!”

    刚出殿门,无名子就听到身后一阵轰然倒塌的声音,是巴掌拍震书案,是书案跌落地上,是脚厉踹椅子,更是一个男人的狂声大喊。

    “啊——”是这样的狂怒,又是这样的痛断肝肠。

    他以为,素妍早晚会是自己的。

    不曾想,她到底决定了嫁给宇文琰。

    宇文琰……

    他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看到宇文琰了,近来坐班值夜的都是左肩王与杨云简二人。

    宇文琰不在宫里当值,左肩王身为金吾卫的指挥使,他替儿子当值,而他更未恩允宇文琰的请辞奏疏。

    大总管低垂着头,不敢支吾一声。

    宇文琰落漠地坐在御书房内的台阶上,目光呆滞,她又和宇文琰言归于好,还在今日嫁他为妻。而这些,他不知道。

    他近来一心想着做个好皇帝,想着怎样不辜负先帝的期许,不辜负她静默的支持。

    可是,他赢得了天下,却输却了她。

    不知过了多久,大总管低唤一声:“皇上,该用午膳了!”

    他一动不动,这些日暂时不曾忆起了素妍又在脑海里清晰起来,她的一颦一笑,她的一言一动都是这样的媚惑人心。

    她的笑,许是世间最纯净的阳光。

    她的声音,是他能感受到的暖泉,总能温暖他的心。

    丽贵人、雅贵人……

    无论他的后宫有多少个女人,在他心里,最爱的始终唯素妍一人。

    想到今日是她嫁给别人为妻的日子,他的心没由来的痛了。

    新皇厉声道:“你们都知道?是不是?”

    大总管没应声。

    他猜的没错,所有人都知道,唯有他不知道。

    “为什么瞒着朕,为什么?”他咆哮着,眸光里闪着火苗,似随时都要把大总管给吞食了。

    大总管低垂着头,语调里带着胆怯,“老奴以为……皇上一早就知道了……”

    可他根本就不知道!

    从来没有人告诉他,素妍与宇文琰重归于好,还愿意再度嫁给宇文琰。

    宇文琰有什么好的?

    新皇痛苦地捂住脸,想要不要再纠结,可越想越生气。越想越不甘。昔日千里奔走,只为了追上她,当她告诉她一句:我对你是真心的。我真的喜欢你!

    长安郊外雪野里的偶尔相遇,她笑容浅淡。伸出援手;大渡码头,他遇刺客,她伸出援手,轻若流云的身姿映入眼帘,再难忘记……

    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她,是什么时候将她的名字铸入脑海?

    在他毫无防备,毫无思虑之中。她就这样走到了他的心底。

    当他在闯阵之后,发现了她身份的秘密,他是那样的欢喜……

    然后,再多的美好。也抵不过现实的残忍:她嫁人了,新郎却不是他。

    新皇能感受到一波胜过一波的痛楚,就如那时,他知晓素妍要选择宇文琰一般,这比上次痛得更激烈。痛得更彻底。

    不,他不要失去!

    哪怕是抢,是夺,他也要把素妍给抢回来。

    新皇倏地起身,朗声道:“起驾左肩王府!”

    大总管一怔。低呼:“皇上。”

    新皇握紧拳头,“朕的东西,没人可以抢走!江素妍是朕的!她是朕的!”

    似在告诉旁人,又似在告诉他自己。

    话未落,御书房外却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所以皇上今儿是想抢人?”

    舒太后立在殿门前,在宫人的簇拥下迈入御书房,一脸严肃地看着新皇。

    若不是她,他早和素妍在一起,或许已经有了他们的孩子。

    新皇大吼:“以前是母后阻碍朕、不许朕娶她。如今,你还要阻拦朕?”

    舒太后抬手,示意左右退下。

    御书房大殿上,只余下舒太后与新皇母子相对。

    舒太后面容严肃,“皇上忘了,安西现在是你的御妹!曾经不能,往后更不能。一国之君岂有强娶御妹的道理,皇上背负得起千古昏君的骂名?”

    他不管!

    “朕就要安西!”

    只要她入宫,他愿意给她一个尊崇的地位。

    舒太后为什么好好儿的收素妍为义女,就是想打消新皇的念头。

    曾经心死,曾经放手,却在得到素妍与宇文琰退亲之后又有了新的想法。

    舒太后冷笑一声,“当日你前往逼婚,她宁死不从。皇上以为,以安西的刚烈,她会应?”

    “她若不应,朕就杀了江家上下。”

    他懂她。

    她是孝顺的,更是一个重情的女子,万不会弃全家的安危不顾。

    “你这样逼她,只会让她再度走上绝路。”

    她做过一次,那次险些丢了性命。

    他不会忘记,即便被他逼迫,被他伤害,她还是原谅他,理解他,甚至从来不曾怨过他半分。

    “弱水……”新皇轻呼一声,他该拿她如何是好。

    他是这样的喜欢她,喜欢到痴狂、发癫的地步。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宇文琰自退亲后,就一蹶不振,就借酒浇愁,愿意为她从此堕落。

    素妍就是有这样的魅力,可以让人喜欢到骨髓里,深爱到灵魂里。

    舒太后见他冷静,肃声道:“轩儿,安西与你不是一路人。她要的,你给不了。除了安西,你想要谁,为娘都为你弄来。她是宇文琰的妻子,是曾默默帮助过你的人。”

    新皇浑身一颤,眼泪悄无声息地蕴藏在眼里,却怎么也流不出来。他将脸转向一边,不舒太后,只讷讷地望着窗外。“弱水为朕牺牲了很多,她口里所说的父王救过的神秘人……”他停了一下,“根本没有。”

    “没有?”舒太后大叫一声,“她怎会知道那么多的事,难不成……难不成她是静王的人?”

    新皇回头看着舒太后,“她对朕的情,并不比她对宇文琰的心少。为了替朕化险为夷,她一次次用‘损寿占卜术’,她宁愿牺牲自己的性命,也要护佑朕的平安。母后,你懂吗?那些不是她知道的,是她用性命为朕占卜出来的。”

    舒太后问:“这是她告诉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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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3 双双惜

    新皇摇头,神色痛苦,“她剩的日子已不多。她从来没打算告诉朕,是朕派出的暗卫查探出来的。不想让她知道朕知晓了这个秘密,也许这样,她在朕面前能装出很轻松、高兴的样子……”

    舒太后也被这事给怔住了,久久无法回过神来,“哀家从未想过,她为了你,竟然会……”

    新皇吐了口气,“就算后宫三千又如何,恐怕再没有一个人会如弱水这样待朕好,为了朕愿意牺牲自己。她从未要求过任何东西,她所求的,只是要朕做个好皇帝……”

    如若昔日,他在她和帝位之间,果决地选择了她,是否就没有现下的遗憾。

    后宫三千又怎样,那里面没有他最想要的那个。

    他和她,只能两两相望。

    舒太后知道素妍在暗中帮助新皇,却不知道素妍也是个重情重义的女子。“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安西是一个不甘心后宫生活的女子,你若真心为她,就不要将她强困于后宫。她能真心为你,你也能真心为她……”

    明明是真心,却不能在一起。

    错过,是一种深深的遗憾。

    重来,却需要太多的缘分。

    他注定了错失她,即便想要拥有,却难以得到。

    她退亲,他欢喜,甚至在她入宫探望太后时前去相见。

    那时候他像个孩子,只要远远地看上一眼就好。

    多想再冲动一回,哪怕是出宫把她抢来也好,可理智告诉他,他的逼迫,只会让她走上绝路。

    “来人!”

    大总管从偏殿过来,“皇上,老奴才!”

    “取酒来!”

    舒太后看着一脸痛色的新皇。悠悠轻叹,“皇上要酒,取上两坛来。尔等用心服侍!”

    他想醉,就让他醉。只要他不出宫。只要他任由素妍与宇文琰成亲。

    不阻止,虽不是放弃,却也是他选择了成全。

    新皇定定心神,在大总管将要离开的时候,道:“取一壶上等竹叶青,摆午膳罢!传令百官,明日照常早朝!”

    舒太后露出释怀的笑。

    她知道自己的儿子是优秀的。无论有多少劫难,都能振作起来。

    其实醒着比醉了更痛,而醉后醒来的痛却又比一直醒着更痛。

    他需要痛着,痛得清醒。清醒地痛着。

    对杨云屏是敬,对丽贵人是怜,对雅贵人是悯,对端妃则是重……千般情思,唯对素妍是爱。是刻苦铭心地爱,是欲得却不能得,是想求而无法求,似曾拥有,又本未拥有的情愫。

    他饮了一壶酒。用罢午膳。还和以前一样,将膳桌上的美食一一赏赐给他后宫的嫔妃,看着那一盘卤食拼盘时,他示意大总管夹了一块,放到嘴里,他本不喜欢这个味道,可今儿吃来却另有一种美味。

    她是喜欢卤食的!

    如若他未曾迎娶舒秀仪、许纤玉二人,他是否能如愿地娶得她。

    只是永远没有如果,因为那将是另一种生活。

    他只能在心下暗自遗憾、感慨命运的变幻莫测。

    多想用帝位换回她,多想可以与她携手笑游天下,与她赏遍世间的美景……但他不能,从今后,他还是他,她也还是她,只是他们却再不复最初。

    与其相濡以沫,不如两两守望。

    在陪奁陆陆续续抬入左肩王府后,尚未尽数进入王府大门,酉时一到,素妍的花轿自大门而入。

    司仪高唱:“迎新娘下轿!”

    宇文琰拉着弓箭,对着轿门一射。喜娘大声喊着吉祥话。宇文琰将弓箭递给下人,走近轿门踹了三脚。

    大门前放了只烧着艾草的火盆,“新娘跨火盆,日子火火红红,万事大吉!”

    左肩王府的上房花堂上,宾客们分站两侧,左肩王夫妇端坐案前,左肩王笑容灿烂,王妃笑得木讷,仿佛这一日的笑,早让她倦了、累了。

    她顶着大红的盖头,听着周围人惊呼的夸赞声,这一件嫁衣是宇文琰令宫中针工局绣制,是她见过最奢华的嫁衣,漂亮的粉色珍珠,耀目的金丝银线,而上面的图案更是贵丽无双,这真正是一件霞的衣裳,可以吸引所有人的眼目。

    人群里,立于朱武身后的唐观一阵悲怆,心微微疼痛着。

    朱武面色平和,他虽是宇文琰的先生,但他更希望素妍能配唐观。

    拜天地、拜公婆,夫妻对拜,她听令司令的高呼,与宇文琰共拜花堂。

    从今后,她是宇文琰的妻子,与他要风雨同舟……

    然而,想到她知晓的结局,心就微微纠结着。

    “送入洞房!”

    一根红绸,中间系着绸花,一头系着他,一头牵着她,两侧是白芷与白菲,二人搀着素妍,跟着宇文琰自穿花长廊,出垂花小门,再入洞房。

    人群里,传出徐成熙的声音:“琰世子要快去快回,我们今儿不醉不归!”

    十王爷曾在心里静默地喜欢过素妍;十一王爷也曾一度有过好感;徐成熙言说讨厌素妍……但今日,宇文琰娶走了江素妍,与她做了夫妻。

    宇文琰扭头笑着,笑颜如花。

    青霞郡主低声道:“哥哥笑得真傻!”

    左肩王看着小郡主,“我遇到你娘时,比他还傻。”

    这一傻,就傻了一辈子。

    左肩王妃起身招呼客人,左肩王也招呼宾朋入酒席。

    素妍坐在喜榻上,浑身都不舒服。

    宇文琰问喜娘:“把称杆给我。”

    喜娘愣了一下,“世子,天还没黑呢。”

    “她头上的凤钗、珠簪也够沉了,赶紧取称杆。”

    刚入洞房,就迫不及待的给素妍挑了盖头。

    喜娘递过称杆,笑道:“称杆挑盖头,称心如意。”

    素妍面敷薄粉。颊现桃红,目含秋波,漾出星辉。真真是一个妩媚十足的女子。内着素绫中单,外罩茜红色霞锦嫁衣。荷叶状裙摆曳地,散落在喜榻前,她仿似鲜花中间的舞者,静默端坐,袖口、衣沿绣以天家贵眷才能享用的凤羽,描金重绘,美轮美奂。

    他看她。她羞涩望了眼衣着茜红新郎服的他。

    四目相对,她快速别开视线,他低低笑了两声。

    素妍眼波流转,来不及审视新房。目光又汇聚到宇文琰身上,“傻样,好好的,你笑什么?”

    宇文琰不想出去了,提着衣袍在她身边坐下。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依旧傻笑着,“你穿上这嫁衣真好看,头饰也很好看……”

    他有好几日没见到她了,好几次有些忍不住。想再去文忠候府瞧他,硬是被左肩王和小郡主说了几句,他这才强行按捺下来。

    素妍道:“这头饰重得很,你帮我拆下来。”

    她提着裙子,往妆台前移去,坐在锦杌上,他走到她的身后,“今日累坏了?”

    “可不累么?四更天就起来了,光是这衣服、头饰就忙活了两个时辰。出了门,又说未到入婆家门的吉时,三哥带着人在城里转了两圈,连小厮们都累得走不动了,方在长春里歇了下来……”

    他试着小心的将金钗、簪子、步摇一一拆下,刚折了一半,闻嗅着她身上散发的馨香,深深地吸了一口,俯身一把拥住了她,将下巴支在她的肩上,贪婪地、放纵地深吸着,“你终于做我娘子了!终于是我的了。”

    “瞧瞧,越发没个正形了。”素妍含着笑,“坐会儿就去前面,先陪大家吃几杯喜酒,莫让人瞧了笑话。”

    宇文琰嘟囔着,抱了一阵,方才直起腰来。

    将她头上的珠花等物拆了个干净,最后只余下她一头散发着淡淡清香的长发。这样的发握在手里,细腻得如同上等的丝绸。

    她如一朵盛开的花,散发着芬芳,而他是一只闻香而至的蝶,有了她,再不愿离去。

    宇文琰低声道:“差点我就娶不到你。我才不要离开,就留在这儿陪着你。今儿我都陪他们大半日了,总得让我陪陪你才是。”

    通常都是用过喜宴后,新郎回到洞房,揭开盖头,可今儿宇文琰心疼素妍顶着一头的首饰,早早揭了盖头,见到美人如玉,再不想离开。坐在一边,不言不语看着她也是欢喜的。

    他帮她放下绾好的发,长发如瀑,倾泄而来,直直地垂至腰身以下,这样的她更有一种女子的温婉如水,瞧得他情难自抑。

    他坏坏一笑,将嘴附在她的耳畔:“我们先洞房如何?”

    素妍的脸顿时一阵发烫,“你还要不要我做人了,你再不过去,怕是别人要说闲话了。哪有不陪客人,先躲在新房的,你不在意,我还要不要活了。你娘已经很不喜欢我了,再让你乱了规矩,回头她心里又不该做何感想了,就算是为了我,你也不能乱来……”

    面如染霞,她低垂着头,眼里含着委屈与责备。

    宇文琰着实不想她为难,他已经连累她一回了,道:“你别生气,我出去陪客人。”

    “陪客敬酒是一回事,可别一高兴就喝了大醉。他们不心疼,我还心疼呢,你得答应我,少喝些酒。”

    宇文琰听她软软的说话,心头也跟着柔软下来,连连应道:“我答应你了。你说要是我与江传达一样,千杯不醉该有多好。”

    第一次发现酒量好是好事。

    然,有几位新郎洞房花烛不带几分醉意的。

    宇文琰正要出新房,就听院门外传来徐成熙等人的叫嚷声:“阿琰!你躲在里面做什么?今儿不醉不归,倒是出来陪我们喝酒。再不出来,我们可就闯进去了。”

594 春闺新人(求粉红票!)

    宇文琰低声道:“我去了!尽量早些回来。”

    素妍含笑点头。

    宇文琰三步一回头,素妍坐在八仙桌前,桌上覆着几张手剪的大红“囍”字,摆放着红枣、桂圆、花生、莲子,又有几样精致的凉菜,一只银酒壶,一对银酒盏。

    从外室通往内室的珠帘后,有层层轻纱,重重幔,前两层皆是蓝色,最后一层为粉红色的轻纱。纱上绣有海棠花,又用黑色丝线绣成了诗词佳作,道不出的雅致动人。蓝色轻纱上则是洇染墨竹,散发出一股书卷墨香气息。

    内室很大,左边靠墙处摆有一人多高的紫檀雕螭龙、凤凰图案衣厨两组,衣厨前摆了一只半人高的矮几,几侧摆了矮锦杌,几上摆了一套茶具,又有一只汝瓷花瓶,瓶子里插着殷红的腊梅花。

    中央摆了张紫檀木大床,内罩绣富贵牡丹图案的绯色绣帐,外覆大红色绣蝴蝶图案的纱帐,帐上挂着一对多光灿灿的帐钩,左为螭龙腾飞,右为金凤朝阳,做工甚是精美,当真是天家贵胄方可配用的。帐钩上饰有大红色的流苏,道不出的喜庆华丽。床上叠放着百子千孙、富贵满堂的锦衾,锦单上绣着百年好合图案,一对精致的绣枕静静地放置在床上一头,绣的是鸳鸯戏水图案。

    右边,置有一道绣屏,绣的是海棠美人图案,一名年轻的女子手拿锦扇,立于海棠树下,似笑非笑,一脸凝视,正瞧着一边的猫儿扑蝶,整个画面充满生趣。

    原来,宇文琰知晓她最爱海棠。

    她爱海棠有梅的风韵。又有雪的纯洁。

    屏风后面置了一只大浴桶,又有一只带盖的马桶。

    屏风前面,在倚窗的地方安了一张暖榻。榻首依墙之处又置了一个不大的书架,架上摆着几本书。多是布阵、棋艺、兵法类的,看来这些都是他最爱的书。

    暖榻上叠了一床锦衾,是紫色绣牡丹图案的。榻前摆了只红泥小炉,炉火哔啵作响,铜壶水开,正扑扑地冒着热气。

    屋里或摆有半人多高的花架,架上摆上一盆吊兰、或是长得碧翠郁葱的藤萝。又或是一株开得正好的兰花,给屋子增添了几分春暖诗意。

    屏风与暖榻之间,有一道珠帘小门,她好奇地揭开珠帘。却见外面是一间比新房略小的屋子,里面置有小榻,摆有书案,依墙之势或凹进,或突出。根据所摆物件之势,或里面是一把箭,或是一支笛,亦或是一把琵琶、一只漂亮的花瓶……总能将那个掘造的小孔填得满满的。

    素妍有些好奇,书房给她的。内室也是按照她喜欢的样子摆设的。转身往花厅方向移去,挑起珠帘,就能看到一个穿堂小耳房,房子不大,靠外面的地方置了柜子、茶具等物,靠里处安了两张小榻,又用一个可以推拉的屏风隔阻着,想来是给值夜的下人准备的。

    她穿过小耳房,有一道木门,门上挂了张绣帘。以为是花厅,却是一间不算太大的偏厅,厅上置有暖榻、桌案、贵杞椅等,另有一道通往院子的小门,这偏厅亦能通到花厅去。

    花厅比她想像的要大,花厅正中挂了一幅字画,又有一副对联,正中摆了件半人多高的桌案,案上摆着果点,左右摆有一排桌案、贵妃椅,桌上覆着桌布,椅上覆有椅搭,还摆了一溜的踏脚,清一色都是喜应的富贵红绣牡丹图案,每两张贵妃椅间有一张半人多高的小案,案上摆有高脚果点盘,放有未加茶水的茶杯。

    再往西边,有一间练功房,再往西是两间空置的库房,与西厢房的库房连成一处。

    素妍正站在门口瞧着,只听青嬷嬷一声惊呼“郡主”,捧着吃食就奔了过来,“我的郡主,今儿不比往时,可千万不能出屋子。”

    素妍道:“我就想瞧瞧,这里是什么样儿的。”

    青嬷嬷捧了几碗热气腾腾的羹汤,笑道:“世子担心郡主饿坏了,特意让小厨房做的。莲子八宝粥,可香着呢。”

    素妍与青嬷嬷回到新房,“今儿可不能乱走,你得在新房里乖乖等着。”

    素妍低应一声。

    白芷与白菲也进了新房,好奇地细瞧着新房。

    白芷笑道:“郡主,这院子大着呢,早前进来的时候不觉得,现在奴婢才知道,这原是座二进的屋子,分内、外两处,外院住着护卫和小厮。”

    左右厢房比白芷想像的要大,房间也多。“童护卫说,他们住在外院,内院住着青嬷嬷和我们陪嫁丫头。”

    现在连做奴婢的也是一人一间屋子呢,青嬷嬷住了靠东头的那间,然后是白菲和白芷各有一间,再然后就是紫鸢、紫鹊两个,除了青嬷嬷的那间,其余四间都不算大,但有单独的门窗,里面也摆了床、帐、桌凳及衣厨等东西,倒也齐全。

    西边厢房有一间大杂房,又有一间小厨房,白茱和田荷住西边厢房里,也是一人一间,只是比大丫头的屋子略小些。白茱和田荷一进来就开始收拾自己的屋子,想着两日后回文忠候府,就把她们的东西都搬过来,衣厨里放她们的衣物,再摆上几件好看的小玩意,就成她们的家了。

    在得月阁,白芷和白菲共住一间屋子,但大多数时候,一人值夜,另一个就住在自己的屋子里。

    如今,值夜时在耳房里歇。不值夜时就住自己的屋子,几个人都很欢喜。

    素妍吃了一碗莲子羹,有些累了,又不能先歇下,去了一侧的书房,拿了笔练起大字来。

    是夜,无风。

    夜空缀着宝石般的繁星,撒满天空,如诗如画。

    素妍写了一阵儿,手臂有些发酸,这才搁下笔。

    回到新房,在喜榻上坐下。被东西膈了一下,低头时,却见是一枚核桃。取了核桃,将花生、红枣等物都一并清扫干净。

    夜很静。却突地传来一阵喧闹声,还时而夹杂着嘻笑声。

    素妍侧耳聆听,却是有人送宇文琰回来了。

    宇文琰口齿不清地嚷道:“回去!你们都回去……”

    徐成熙与十王爷笑道:“你没事吧?可让我们送你到新房门口?”

    宇文琰摇了摇手,“我……没醉!就那么几杯酒,我没醉……”

    小安子一路快奔,扶住宇文琰,又有童英等人过来。将他搀住,才避免他醉倒在地。

    见有人扶了宇文琰,其他几人笑着离去。

    素妍起身,走到珠帘后。小安子、童英二人将宇文琰扶进新房,她微微蹙了蹙眉,指着窗前的暖榻道:“先把他扶到那上面去。白芷,令人熬碗养胃汤来。”

    童英见素妍已经拆了头饰,身上还穿着大红的嫁衣。头发自然地披在身上,道不出的清雅脱俗,真真有种飘逸风姿。

    小安子挑着眉瞪着童英。

    童英立时抱拳退出。

    素妍走到暖榻前,看了眼软成烂泥般的宇文琰,“前些日子喝坏了身子。还未养好,怎的又喝成这样了?”正要俯身给他脱靴子,宇文琰伸手一扯,素妍不妨,整个人都跌压到他的身上,目光相遇,他的眼里蓄满了炽烈的火苗,而她的眼里则藏着不解与疑惑。

    只片刻,她恍然大悟,低问:“你没醉!”

    他伸手拥住她的腰身,任由俯扒身上,“我当然没罪,为了今儿,我等了那么久,我怎能喝醉。”

    “真可恨,你竟连我也骗上了。”她娇骂一声,在他胸膛上拍了一下,很快将头俯贴在他的胸膛,阖上双眸,“别再喝酒了,我要你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

    他静静地搂着她。

    喜娘打起帘子,一进屋就看这样的二人,只装没有瞧见,“二位新人该吃饺子了。”

    宇文琰继续装醉,甚至学成摇摇晃晃,步履蹒跚的样子,素妍将他扶坐在暖榻上,接了饺子,喂他吃,宇文琰咬了一口,立时就吐了出来,“生的!”

    喜娘道:“生的好,早生贵子!”

    素妍语塞,一张脸越发红得滴血。

    喜娘道:“新娘子也吃上几口。”

    素妍捧着碗,咬了一口,见是生的,包在嘴里未咽,将碗递给了喜娘。

    喜娘道:“大吉大利,早生贵子!”

    外面,传来一个婆子的声音,却是宇文琰的乳母到了,说了句“有赏”,喜娘笑着欠身,“谢世子,谢世子妃!”

    素妍做了个“退下”的动作。

    顿时,新房里只余下素妍与宇文琰。

    他躺在暖榻,她立在一侧,身子有些僵硬。

    目光相对,她从他的眼里瞧见了异样,连忙别开视线,“今晚你睡暖榻……”

    他倏地起身,长身而立,火辣地望着她的脸,“你说什么?”好不容易做了夫妻,居然要他睡暖榻。

    素妍支吾道:“要不……我睡暖榻……”

    毫无预兆地,他猛一弯腰,将她横抱怀中,大踏步往牙床移去,“谁都不睡暖榻,我们睡一起。”

    她瞪大眼睛,莫名地慌张起来。

    然,他是这样的温柔,像捧着最价值连城的玉器,将她小心翼翼地搁放在牙床上。宽大的衣袍四撒,她的脸,她的人,都像是最娇美的花,他坐在床沿,伸出手来,小心的触碰着她的脸颊,这样的细腻,这样的柔滑。

    一点一点,一寸一寸地游离,轻抚她的眉,轻捧她的脸,拂过她的下颌,停落在她的脖颈,在她的衣襟前凝下,随着胸前的衣结,移到腰间的锦带结合处。

    他正待解开腰带时,她的手一抬,握住了他的大手,止住了他的下一步动用,用近乎乞求的目光,“不要……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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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温柔地握住她的手,这样的凉,落在他的手掌心,让他觉得心疼。他俯下身子,用近乎呢喃的声音道:“弱水,我会很温柔,很温柔的……”

    可她还是怕。

    记忆的深处,又涌出初次时的痛楚。

    现下回想起来,那时的曹玉臻更多的是心底的怨恨与不甘,是他的发泄与粗鲁。她想不起更多,更多的则是他的背叛与算计,利用与伤害。

    宇文琰小心移开她的手,“弱水,今儿是我们成亲的日子,明早我娘会派嬷嬷来取喜帕。皇家宗室见了喜帕,才会承认你是我宇文琰的妻子……”

    她嫁给了他,是他的妻,他有权力这么做。

    她不再抗拒,而是闭阖上眼睛,脑子里一片空白。

    前世、今生的交融,在这一刻,让她无法再想更多。

    宇文琰褪去衣袍,爬上牙床。

    小安子进了新房,垂放下层层纱帐,也放下了牙床的床帐、床纱。

    素妍闭着眼睛,面朝里侧躺着,心头越来越乱,越来越无法理清。

    “弱水……”他悠悠轻呼,用手握住她的肩。

    目光再度相接,他的眸里蓄着跳动的火苗,她却是难掩的惊慌,他微微笑了一下,“好吧,今晚我不碰你,让我亲亲你。”

    她太紧张了,也太害怕了。

    他从未见过她对什么事害怕,却在这一刻,他瞧见了她心头的惧意。

    在他说完这话后,她眼里的惧意轻浅了许多。

    他深情地亲着她的额头,点点轻移,亲她的眉、她的眼,再慢慢地移到她的唇。用心的品尝。

    她淡去了冰冷,也褪去了惧意,所以的热情早已被他点燃。深含着溪流般的缠绵与温存,热情如火焰。越来越旺,越来越旺……

    在慌乱中,她不由自己地抱紧了他,像一只饥渴的小狼寻找着乳汁,贪恋着这样痴缠的的感觉,如此温柔、如此热情,令她无法回拒。两唇相碰,莫名地停留,神奇地纠缠。

    她一点点释去了理智,甘愿迷陷。

    “弱水。这会是世间最美的感觉。”他温柔的倾诉,明知此刻的她早已辩不清是梦境还是真实,他还是想说。

    她在心里暗骂:美,是他的认为。没有女子会在第一次认为舒服,那种痛就是用鞭子在抽打一般。

    只是。她无法回拒。

    他迫切地想与她融为一体,这样的痴,这样的烈,两个脑袋像是缠颈的白天鹅,无法分离。深深贴合,仿佛彼此身边的人,都是一个虚幻的身影,那急促的呼吸,熟悉的气息,在空气里消散,他才感觉到她的真实。

    在黑暗的巨澜中迷失,她热切地回应他,从微启的眸光里,在盈亮的烛光下,她忘却了所有的痛苦记忆。

    他越来越热烈,似乎要点燃她,让她与自己一起疯狂。身体的本能,渴求着她的相拥、贴合,只有这样,身体里的灼烈方可减轻,他才能觉得更舒服一些。

    宇文琰捧起她清丽的脸庞:一张脸酡红如霞,一双眼迷离魅人,一张唇娇红到了极致。

    他用舌头舔食着唇,道:“这感觉会很好,很好……”

    他拥紧了她,她锁住了他,用火山一样爆发的热情宣泄着对彼此深深的渴望,从心底深处漫出切切情深,痴爱眷恋尽情释放。

    心头涌过狂醉的喜悦,如波如浪,如洪如潮,不容压抑,只有欢喜,欢喜……那些被他深深克制的深情如冲破堤坝的洪一发不可收拾,传递着猛烈而惊怕的悸动。

    粗重的呼吸声和应着心跳的节拍,昏暗而静寂的新房里,充斥着新婚夜的温存气息,最终化成如火如荼、无法扑灭的纠缠。

    一切都已停止,一切都不存在。大脑一片空白,却又这样的拥挤,有着冲天的浪,热烈的焰,什么也不再想,让思绪休憩,任自己沉陷。

    拥得这样的紧,贴合这样的紧,他仿佛要把自己一生的爱恋都施诸于她,而她也像爆发的火焰一样尽情地释放着的热情。

    痴缠着,素妍呓语般地发出不由自己的呢喃声。

    奔腾如洪的**在身体里流窜,那洪浪一波追着一波,一浪高过一浪,最后化成了万丈冲天之浪。

    她的皮肤很细腻,像婴孩一般的弹指可破,在微弱的灯光下闪发着奇异的光芒,像月下的雪,像风里静静绽放的三月桃。

    她仿佛感觉有一条鞭子在身体不停的抽打,似要把她的身子给撑破一般,疼得大汗淋漓,却又隐有一团的火焰在跳动,在奔窜。

    她睁大眼睛,用手死死地抓住他的后背,嘴里时不时地发出:“痛!千一,你这个混蛋……”

    她竟骂他!

    他有些生气,加大了动作,她越发疼得双眉微蹙,她咬着双唇,他又温柔了一些,轻声道:“弱水,你忍忍!忍忍就好。”他的声音带着魔力般的磁性,附在她的耳边低语,这样的低,像夏夜里蚊虫的低唱。

    她按抑住撕裂般的痛楚,“如若,没有落红会怎样?”

    他凝了一下,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却固执地想要一个答案。

    曾征战西北的男子,不是都不会介意这些的吗?

    他问:“你有别的男人?”他面带愠怒。

    素妍只觉自己都快被他给撕成碎片了,狠狠地在他身上拧了一把,“不是所有女子第一次都有落红。你这个混蛋,你是不是故意的?”

    明白了她的意思,他化成最轻柔的动作,低声道:“要真没有……”想了片刻,道:“要不抓只鸽子来……”

    素妍想到了江书麟,早与柳飞飞在一起,却在新婚之夜生怕人非议,是江书麟咬破了手指,落下鲜血为柳飞飞遮掩过去。

    即便柳飞飞的孩子如期出生,可所有人都说成是早产。

    他化身成一个技艺高操的宫廷乐师。可以在她的身上弹奏出世间最美妙的音乐。

    素妍最初觉得很痛,可不久之后,这种痛变成了舒适。因为痛与灼烈,她大汗淋漓。他的蠕动总带给她一种从未经历过的欲生欲死之感。

    宇文琰感觉到自己无法控抑的激情,抽离她的身体,只见一股落红也随之涌出,顿时,染红了雪白的喜帕。

    宇文琰心下狂喜,得到了最大的虚荣满足感,就如他所猜想的那样。他是她今生的男人,是她的夫君。

    素妍将身子一扭,嘴里低说了句:“我快受不住了……” 如陷梦靥,如临绝境。然微启的双眸里,看到的是一个不同于曹玉臻的绝美男子,只是瘦弱了一些。

    他的眼里,蓄满了深情与疼惜。

    宇文琰低头将嘴附在她的耳边,低低地道:“弱水。你是我的!你是我的……”他尽量轻柔,他不想她死,亦不想她因此受伤。

    她从嘴中流出的轻吟,美妙得像一首迷人的夜曲,他喜欢听到这样的声音。这是属于她的声音,曾经幻想过的一切在当下化成了现实,她终于成了他的女人。宇文琰反复地纠缠,似乎要把他一生的爱恋,都尽施于她。

    暴风骤雨后,一切归于平静。

    他的畅快欲仙,她的痛苦难当。

    素妍在心里想着:这也太不公平了,他如此快活,她却这样痛楚。

    空寂的内室里,弥漫着他粗重、低沉的喘息,还有她因为痛苦的低喃。

    宇文琰闪亮如星的黑眸痴痴的对视着她的眸子,化成世间最深情的凝望。

    她却愤愤地低骂:“想痛死我?你这个骗子!”

    不是说他会很温柔的,几乎快把她给撕碎了。

    他却低低地笑了,满足的俯身,轻吻她的额头,“弄疼你了?”

    废话!

    如果不疼,她干吗骂他。

    宇文琰出了一身的汗,他对着耳房喊了句:“小安子,备香汤。”

    小安子在耳房应了一声,整衣去吩咐下人准备。

    素妍扒在榻上,一动不动,浑身似要被他撕裂一般,不一样,其实真的不一样。

    曹玉臻更多的是宣泄,不在意她的感受。而宇文琰为了让她释去惧意,居然骗她说只亲不碰,可这明明就是骗了她,让她无法回拒他的热情,被他引领着沉陷。

    素妍将手伸出锦衾,抓了肚兜与亵裤,给自己套在身上。

    宇文琰已经着好亵裤,身上裹着新郎袍,看小安子与另一个太监把一桶桶水提到屏风后面的大浴桶里。

    素妍昏昏欲睡。

    不知过了多久,宇文琰撩起床帐,轻声道:“弱水,起来洗洗。”

    她睁开双眼,又痛又困。

    宇文琰道:“要不我抱你去洗。”

    她未支声,他伸出手来,揭开被子,将她横抱在怀里,她倏地看着他,这样陌生而诧异地看着,“我自己洗。你今晚真的不碰我了?”问完这话,她就后悔了。

    宇文琰灿然一笑,“你是要我碰,还是不要我碰。”

    “你还说温柔的,可你……”

    她没有说,让他放下自己。

    她披了件衣服,转而就愣住了,“我的换洗衣裳呢?”

    宇文琰笑着走向衣厨,指着右边的道:“这里放着你的衣裳,四季的都有。”他打开厨房,从里面取出一套杏黄色的小衣。

    她可不记得自己有这样的一套,“你给我做的?”

    “是。针工局的绣娘做的。”

    他怎么知道她衣裳的大小。

    她咬了咬牙,接过衣裳就折入屏风。

    宇文琰唤了小安子,让他们又加了一只银炭炉子,就搁在屏风里面。

    素妍泡在香汤里,抓了半把澡豆子,又拿了香胰子,因近来日日沐浴,不到一刻就起来了,换上了干净的亵衣。

    宇文琰见她出来,抱住她在脸上亲了一口,“该我洗了。”

    素妍轻叹一声,“让他们重新准备一桶。”

    “不用了,我洗洗就起来。”

    素妍见他不管,也就不再问。近来因为连抹过几回雪膏。肌肤越发细腻、白皙。

    他以为自己很快,待他从屏风后面出来时,牙床上的素妍已经睡着了。传出匀称而低沉的呼吸声,神色平静。双眉微蹙。替她掖了掖锦被,她翻了个身,面朝着他,继续睡得香甜。

    她是他的!

    他想:终于娶她为妻了。

    她一直都这样为他,退亲、订亲全都是考量到他的不易。

    他低低地道:“弱水,我会好好待你,今生绝不负你。”

    伸手想拥住她的腰身。快要触及时,他却凝住了,生怕扰醒了她,小心地退回到自己的被窝里。能这么近地看她入眠,这也是一种欣赏与享受。

    夜,越来越静。

    一阵困意袭来,他也睡着了。

    素妍睡得正香,就听外面传来青嬷嬷的声音:“郡主。一会儿要去给王爷、王妃敬新人茶,得早起。小厨房里给长辈准备的膳食已备好。”

    皇家吃饭,称为膳食。

    百姓家依旧称为吃饭,或用食,一日三餐也称为晨食、午食和暮食。

    就算是公候之家。也不能称为膳,只能说用食。

    宇文琰懒懒地伸手,搂住她的腰身,低骂道:“这婆子真讨厌,睡得正香呢,就被她吵醒了。”

    素妍扭头看了眼宇文琰,想到柳飞飞因误了敬新人茶,如今也被下人们非议,沈氏算是个贤惠得体的,也因这事给了柳飞飞大半年的脸色瞧。“你也起来,敬完茶回来再睡就是。”

    正低声说话,传来一个陌生婆子的声音:“世子,老奴是王妃派来取喜帕的,江家的田嬷嬷也到了。”

    宇文琰听说江家的老仆也到了,立时坐了起来。

    素妍面露诧色,田嬷嬷来做什么?莫不是家里出了事?也不对呀。“我们家的婆子来做什么?”

    越想越狐疑,怎的一大早田嬷嬷就过来了。

    素妍慢吞吞地坐起,指了指帐外案上的衣衫。

    宇文琰将她的冬裳抓过,递给她。

    见她不解,宇文琰低声道:“但凡有女儿嫁入皇家,成亲第二日,娘家人都会派了得力的婆子去瞧喜帕。若是有红,便视为大喜!证实自家是将清白女儿许给皇家。”

    宇文琰的乳母已经打起珠帘起来,面上含着笑,“两位嬷嬷在外面已等了一阵。”

    素妍只觉脸一阵滚烫,就似有人窥晓所有的秘密一般。

    宇文琰扯出床上的喜帕,递出帐外。“一大早就吵人,真想骂人!”

    乳母瞧见上面的几点落红,笑道:“她们也是奉命行事,世子何必管她们。”将喜帕叠好,让最大片的殷红露在上面,叠得方方正正地,方捧着出了内室,穿过偏花厅,自门而出。

    王妃派来的婆子接过,笑对田嬷嬷道:“恭喜江家老太太、贺喜江家老太太!”

    田嬷嬷满意地道:“我家郡主最是持重的。二位嬷嬷同喜!”掏了一早备好的封红,给了二人。

    婆子掂了掂份量,足有二两银子,笑盈盈地接过,“同我去王妃那边回禀。”

    按照规矩,娘家的忠仆瞧过后,就要去婆家主母那儿,通常婆家主母又会给新妇娘家来的婆子打赏,并示尊重地给新妇娘家的主母回赠一件礼物,多是一匹上好的绸缎,或是美玉什么的,意喻嫁入他家的新妇确实是好的,如绸缎般温柔,如玉般完美。

    王妃知田嬷嬷是虞氏身边最得力的婆子,打赏了她五两银子,又另取了块羊脂白玉回赠虞氏。

    素妍穿好中衣,这才回身帮宇文琰穿衣。

    小安子见他们起来,与门外候着的四名大丫头招呼了一声,白芷、白菲等人这才鱼贯而入,捧热水的,拿漱口水的。

    宇文琰唤了声“小安子”,小太监飞野似地垂首立在他面前,他低低地吩咐了两句,小安子面露惊色。

    “看我做甚么?让你去讨!王妃要是问起,就说是我的意思。去!”

    素妍也懒得理他,洗漱完毕,坐在菱花镜前,让白菲给自己挽髻,她看着镜子绾起了发的年轻妇人,微微蹙眉,怎么就变成妇人了?感觉像在梦里。

    “怎么这发式那么古怪呢?”她左看右看,怎么看都不顺眼。

    她到底是习惯了以前女孩儿家的发式与打扮,将长长的头发披垂在身后,既飘逸又得体。

    宇文琰已经梳洗妥当,穿了一袭蓝底白蟠龙锦袍,头上戴了个银质镂空束发冠,虽说前儿瘦了,一夕之间,仿佛神采奕奕,又年轻了许多,越发显得玉树临风。

    他几步走到素妍身后,摇着头道:“还真是古怪得很!你怎么梳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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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6 敬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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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菲当即垂下头,低声道:“回世子,妇人头就是这样梳的,奴婢跟着田嬷嬷、大太太身边的五嬷嬷学了好久呢。”

    连宇文琰都瞧着不好看,何况是素妍,别瞧她爱素雅打扮,可她最是爱美的。伸手三两下就把素妍绾好的发给退了下来,只留了头顶挽好的发髻,自己动手在两耳旁各挑了一缕头发,汇成一股,绾在勺后,这样素妍脑后还有一些头发披至身后。

    白菲看着那不伦不类的发式,惊得说不出话来。

    素妍扭头,瞧了瞧,“千一这主意不错,绾一半,留一半垂着。白菲,你就这样重新绾过。”

    宇文琰霸道地道:“不要!我好不容易绾好的,再让她拆了,我可不依!”

    素妍吐了口气,怎的就孩子气了,可这绾得也太难看了些,这样出去还不被人笑话。到底是他亲手绾的,且罢,就依了他。

    素妍打开妆盒不抽,取出雪膏,用小指挑了一黄豆大小出来,在掌心匀开,轻拍在脸颊与脖颈处。

    青嬷嬷也进了内室,低声道:“给青霞郡主的礼物备好了,茶水也准备好了。”

    夫妻二人出了院子,往左肩王夫妇住的上房移去。

    上房花厅内,青霞郡主也早早候在一边。

    左肩王气色略显疲倦,瞧昨晚的情形,只怕酒筵闹到了四五更时分,大半的人都醉了,只有极少的人还是清醒着的。

    素妍换了件紫色绣忍冬花的冬袍。头上戴了凤钗、绒花,是少有的喜庆打扮。

    进了花厅,先跪在蒲团行礼。问了安。

    宇文琰跪在另一只蒲团上,丫头们递过茶水。

    素妍恭谨地接过。双手捧给左肩王。

    王妃轻咳一声。

    宇文琰见她瞧着素妍看,忙道:“娘喝茶!这可是上等的碧螺春,还是我跟皇上要来的呢。”

    左肩王捧过茶盏,浅呷一口,“往后这王府就交给你打点了。青霞的婚期订在明年三月,就由你来打理。”

    青霞郡主立在一边,娇唤一声:“父王。”面色娇羞。

    宇文琰的姐姐、大郡主唤作紫霞。左肩王夫妇不在封地时。封地上的事务就交给了紫霞郡主夫妇打理。

    左肩王从丫头捧着的托盘里取了两个封红,给素妍一个,又递给宇文琰一个,“成了亲的人。往后好好过日子。”

    王妃喝了两口宇文琰递的茶水,冷声道:“你父王一早便说好,待你成亲,我与他是要回封地的。皇城王府的事,就交给你们俩。”

    她甚至认定素妍一早就知道真相。这才同意退亲,为的就是要她丢脸,让她被皇城人议论、出丑。可,宇文琰认定了素妍,非她不娶。甚至因退婚借酒浇愁,再不肯振作。而素妍也因退婚,说愿出家修道。这二人,都是一对痴心呆女,想来也是用了真心真情。非她能够阻挠,她也是被迫接受,但着实不喜欢素妍。

    青霞郡主轻声道:“眼瞧着就要到年关了,父王、母妃过了年再回去。”

    王妃摇了摇头,“你姐姐那儿可盼我们好多年了,三个外孙也想与我们一起过个年节。如今算来,连紫霞回卫州都八年了,她也盼了八年。皇上那边,王爷一早是说好的,让琰儿袭了王爵,他就是老王爷,我们在封地里过过含饴弄孙的日子。”

    青嬷嬷站在一侧,听王妃说这话,当真没拿素妍当她的儿媳,声声都念着大女儿一家,还有大郡主生的三个孩子,心里暗暗不悦。

    王妃给了素妍一个封红,笑着给了宇文琰一个。

    夫妻二人起身。

    青霞郡主向前行了礼。

    素妍拿了只一早备好的精致小盒,“这是给小姑的。”

    青霞郡主启开盒子,瞧着不大的盒子,里面却装了两对耳环,一对翡翠的,又有一对红玛瑙的,式样都是少见的好看,行礼谢了素妍。

    素妍道:“早膳备好了,请翁爹、婆母用膳!”

    青嬷嬷拊掌一拍,小厮、丫头们捧着托盘鱼贯而入,很快就将花厅上的八仙桌案给摆满了。

    这顿早膳是青嬷嬷领着白菲准备的,有六样小菜,又有包子、馒头及两样新做的点心,还有两种粥点,一样青菜小粥,一样玲珑八宝粥。

    左肩王瞧了一眼,笑道:“哟,挺丰盛地嘛!”

    王妃并不支声,坐在桌案上,素妍问左肩王:“翁爹吃哪种粥?”

    昨晚,左肩王喝得有些多,今儿就想吃清淡的,指着青菜小粥道:“就那个吧。”

    素妍盛了菜粥,双手奉给左肩王。

    左肩王看着妻子自始至终都板拉着的脸,宇文琰对于母亲的态度,也很是不悦,却一点法子都没有,心里越发觉得母亲对素妍的偏见根深蒂固,只怕再难消减。

    素妍又问王妃:“婆母想吃哪样粥点?”

    王妃扫了一眼桌上,一钵玲珑八宝粥,一钵菜粥,再没有第三种,“我想吃莲子羹,可你备了吗?”

    宇文琰的脸刷地一下就拉了下来。

    王妃冷声道:“罢了,将就着用些玲珑八宝粥。”

    素妍低应一声,给她盛了粥,递给王妃。

    素妍又给青霞郡主盛了一碗,青霞郡主笑着接过:“应该是我给嫂嫂添粥的。”

    宇文琰道:“知道就好。”接过素妍递来的青菜粥。

    王妃见素妍没问宇文琰,道:“你怎不问问世子再添?”

    宇文琰道:“她知道我要吃青菜粥,昨儿喝了酒,今晨就想吃清淡的。八宝粥甜,太腻了。”

    不冷不热地一句话,全是他对素妍的维护。

    王妃瞪了一眼,并未说话。“你遣小安子来讨喜帕。我拿什么交到内务府去,难不成要我交块素帕?”

    素妍的头越发垂得紧了,这个时候提喜帕。左肩王还在呢,便是同为女子提这事也诸多不妥。况且还有她的翁爹……一张脸涨得通红,心里暗怪宇文琰多事。

    青霞郡主不解地看着宇文琰,想要问出来,转而又把话咽下,这种话原不是她可以问的。

    王妃愤然瞅着左肩王,目露鄙色,“父子俩一个德性。那种脏东西也要藏起来当宝贝。你若讨回去,是不是要我将一方干净素帕交到宫中?”

    嫁入皇家,新婚次晨府中长辈查验喜帕后,就会将喜帕交给婆子送往宫中。以示府中新妇乃是冰清玉洁之身。要是王妃真把一条素帕交上去,光是宫里人那张嘴,就能让素妍被唾沫星子给淹死,指定说她不贞,新婚夜连落红都没有。

    王妃故意在早膳时提及喜帕的事。羞得素妍直想逃开,一张脸红得似在大红染缸里泡一般,看着饭菜,竟再也没了胃口。

    宇文琰对于母亲这种冷言冷语的样子很不喜欢,寻常也不是这样的。今儿素妍在,连说话都刻薄了几分。“回头,我把喜帕给你。”

    王妃不再言语,伸筷子取了一样小菜,只吃了一口,“叭”的一声就吐了起来,“这是怎么准备的,家里是没盐了还是怎的,萝卜的辣味都没腌出来,这菜是人吃的?”

    宇文琰心下一恼,起身取了那叠腌萝卜丝,将剩下的尽数弄到自己的碗里,道:“母妃还有哪样吃不了的,我全都吃了。”

    王妃“你……”了一声,“你护着她做什么?为娘这是在教她,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她能做什么?”

    宇文琰知道,自从出了傅氏姐妹的事后,王妃的喉咙上就鲠了一根刺儿,如何也吐之不出,又咽之不下,她甚至认定,是素妍故意为之,让她与儿子母子失和,就连深爱她一生的丈夫宇文谦都处处偏护着素妍。

    她恨!她怨……

    以前丈夫和儿子最疼爱的是她。

    什么时候,就变成了素妍了。

    宇文琰道:“母妃今儿倒怪了,上回妹妹拌的萝卜丝,不知道放了多少辣椒,你最忌吃辣的,可依旧夸赞好吃。今日这小菜里并未放辣椒,你说辣了。父王吃了,我也吃了,连妹妹也吃了,偏你就能说不好吃……”

    素妍伸手,轻拽了一下宇文琰。

    宇文琰此刻的执拗性子也上来了,不顾素妍的制止,提高嗓门,似要发作:“母妃自个做错了事,却怪到素妍身上,这对她不公。”

    王妃“啪”的一声搁下碗筷,碗里的粥汤溅了出来,“你还能了,娶了媳妇忘了娘,她做的东西不好,我说上一句,你倒偏护上。”

    左肩王瞧这情势,只怕随时就要吵闹起来,忙忙起身,厉喝一声:“都给本王坐下用膳,你不喜欢吃,让小厨房另做就是,至于为了这么一点小事就吵嚷,坐下!”

    最后两字带着怒火。

    素日里,左肩王畏惧王妃;可关键时候,王妃还是怕着左肩王。

    她怒瞪着素妍,素妍低垂着头,并不看她。

    青霞郡主则是一脸不安地流转在母亲与素妍身上,素妍未进门时,王妃就曾在青霞郡主面前说过“她若过门,休想让我待她好”。就算不对素妍好,可到底也是宇文琰的妻子,也不用刁难她吧。

    王妃坐下身,再没有捏筷拿碗。

    素妍垂首,只不说话。

    青嬷嬷立在一边,素妍在江家哪里受过这等委屈。膳桌上提喜帕的事,还是当着翁爹王爷的面;被人在用膳里挑不是,当面斥责;更被王妃恶狠狠地瞪着。看着素妍一脸羞红地垂首,心里很是心疼。

597 刁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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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霞郡主赔着笑脸:“嫂嫂,母妃她不爱吃辣的东西,每次腌萝卜,都是头天夜里就腌下,次日再在凉水里淘一下再拌。”

    素妍回了一抹笑,并没有说话。

    用罢了饭,丫头们收拾饭桌。

    王妃冷声道:“你跟我来,我有事要交代给你。”

    没有唤素妍的名字,只用“你”字带过。

    宇文琰想跟着,素妍朝他使了眼色,低声道:“你放心,我知道分寸的。”

    这种时候,最好的法子就是忍耐。

    素妍跟着王妃进了偏厅,青嬷嬷担心,也跟上素妍进入。

    王妃指了指锦杌,示意她坐下,她暖声谢过。

    宇文琰低声吩咐了青霞郡主,让她帮忙周圜。

    王妃冲一边的嬷嬷打了个手势,嬷嬷奉过一大串钥匙。王妃接过钥匙,道:“这是王府各处库房、院门、大门、二门及各处偏门的钥匙,具体的,府里的大管家会告诉你。”

    昨儿成亲,今晨王妃就要把皇城偌大的左肩王府交给素妍打理。

    王妃又挥了一下手,嬷嬷递过一只盒子,“这是皇城附近八处田庄的地契、十三家店铺房契,明春给青霞陪嫁多少,全看你的。紫霞出阁时,我陪嫁了六处田庄、卫州城里的十五家店铺,又有八十抬嫁妆。”

    青嬷嬷听得直冒火。

    八处田庄、十三家店铺,意思要素妍照着大郡主的例给青霞郡主陪嫁,就她给的这些个东西,根本就不够。

    她这是故意刁难,想甩手不管。

    就这么些东西,只够给青霞郡主做陪奁。这偌大的王府上上下下几百口人,往后吃什么、用什么?这摆明了就是要为难素妍,让她自己想法给几百人寻找生计。

    虽然江家陪送了不少东西。可这一码是一码,素妍将来也要有自己的孩子。要是生了女儿,也要给女儿攒陪奁。这个王府瞧着好,就算有些家底,也是要给青霞郡主的。

    这么大的家子,往后可靠什么生活好?

    王妃冷声道:“先帝赐了卫州给王爷做封地,可那边也有不少的人要养活。紫霞一家、我和王爷,都得靠封地的供奉过活。还有卫州王府上上下下近千口人,都靠着那边呢?你若真是个贤惠的,就别挑唆了琰儿打封地供奉的主意。他袭了王爵,每年也是有俸禄的。你是朝廷钦封的郡主,也有些俸禄,你们的日子是不会差的……”

    青嬷嬷看着素妍,想着她能反唇相讥。

    素妍吐了口气,“卫州所辖十二县。听说许多亲王府,也有只得八县封地的,也要养活上千口人,这样可好,我们这儿要封地一半的收成。其他的归婆母。”

    王妃冷笑一声,对嬷嬷道:“去把簿子拿来!”

    嬷嬷应声,很快取了本簿子来。

    十二个县,一半归她,一半是素妍夫妇拿收成,她定要把好的都挑了,留下些让人心烦的,难以打理的给她们。

    王妃翻看簿子只是做样子,她一早就知道哪几个县每年的收成、供奉最好,哪几个县维持生计都举步维艰,朗口说出了六个县的县名。

    青霞郡主轻呼一声:“母妃,哪有这样拿的,这几个县有的中间还隔着两三县呢。”分明就是挑收成好,供奉好的县给自己,剩下的六县,有三个县自力更生尚难,弄不好还得其他县去贴补。

    这样分肯定不成,袭了王爵的子孙,通常只需要供养长辈,哪有长辈要封地供奉的。

    青霞郡主一脸疑惑,她不知道素妍到底在打什么主意,是真的不懂,还是故意要放任王妃,只要她同意从收成里拿出一半给王妃就行,何必要这样划分。

    但见素妍不紧不慢,捧着茶盏,一脸悠闲自如地品着茶。

    青嬷嬷瞧得心急。

    青霞郡主也跟着担心起来,她是嫁在皇城的,往后能依仗的就是哥哥、嫂嫂,虽然一边是她的母亲,可她也不希望哥嫂直了大亏。

    素妍道:“便是皇上赐赏封地,也没有几县之间相隔远的。卫州有一条卫河,卫河两岸因与运河相通,多富庶之地。”她轻叹一声,“我与婆母不便商议,瞧着让翁爹与世子商议更为妥当。”

    原以为她是不懂的,却不想心里有数。

    王妃挑的是卫河两侧的县,也是每年供奉、收成最好的六县。离卫河远的,交通不便,土壤贫脊,百姓的日子也多过得贫苦。

    王妃倏地弹跳起身,厉声道:“刚才你可是答应了我,六县的收成供奉是我与王爷的。”

    “封地这块,不属内宅事务,而是翁爹与世子的封地事务,素妍着实不便多口,我是同意了,可世子能否同意还得另说。”

    从来未曾见过如王妃这样挑拣的,把好的都挑了个干净,只留不好的给他们。

    她虽有陪嫁的田庄、店铺为生,可也养活不了数百口人,还指望从封上多些收益,好添补着把日子拉址过去。

    她欠了欠身,“儿媳告退!”

    既然王妃看她不入眼,她也勿须再装,只要她占着了理,就不畏惧王妃。

    王妃喝了声“江素妍”。

    她放缓脚步,“婆母如何偏着紫霞一家我无话可说,可你别忘了,世子、青霞也是你的孩子。你交给我田庄、店铺,我会一点不少全作青霞的陪嫁,也会在王府大库房里用心置备出八十抬嫁妆。我只想问一句,你没有留给我银钱,也没有皇城的田庄、店铺,就让我和宇文琰靠着俸禄过活,我们是不成问题,可这府里还有多少下人?难不成这些下人,婆母是打算一并都带回卫州的?”

    王妃死拽着帕子。“放肆!”

    曾经,她委曲求全;曾经她百姓讨好婆母。

    可人的心,也似是不知足。

    你待旁人的好。被认为理所当然。

    既然讨不好讨厌自己的人,她也勿须强装。勿须讨好,只要她占着自己的理,就不惧刁难。

    素妍领了青嬷嬷与自己的四名大丫头离开上房。

    回到自家住的院子,抬头就看到院门上空无一字的牌匾。

    小安子满是担心地站在院门前张望,见素妍过来,唤了声“世子妃”。

    素妍应了,“世子可在院里?”

    “世子正在练功呢。”

    素妍进了内院。就听到一阵豁豁的剑光流转之音,她吐了一口气,只见白茱奔了过来,欠身道:“郡主。无名子道长、黄桑道长来告辞了。”

    原要迈入练功房的脚步又收了回来,“请他们到花厅。”

    成了亲,当真和娘家时不一样,这些琐事在娘家时,自有沈氏、张双双等人打点得妥帖。可现在都得靠她自己。

    青嬷嬷迟疑了一阵,她不帮着郡主,还有谁能帮上一把,拿定主意进了练功房。将王妃说的话,及给的田庄、店铺的事细细地说了。

    宇文琰愣了一下。“八处田庄、十三家店铺,还让我们给青霞准备嫁妆……”停了片刻,“卫州有多少田庄、店铺,虽然我不是特别清楚,但应该不下于百家。这些东西打理好了,就足够他们二老吃用,她竟还要封地的供奉。”

    着实太过分了!拿素妍当什么,是傻子么?

    青嬷嬷轻叹道:“郡主在江家哪里受过这等委屈?一不交托银钱,二不叫管事们前来说话,只给了一大串钥匙,往后这日子可怎么过才好?以郡主的性子,知晓王妃给的田庄、店铺是给青霞郡主的嫁妆,万万不会动。总得吃饭、生活,虽有朝廷俸禄,可这府里也有不少下人。”

    下人们每月的月例银子就得是一笔不下的开支,就算要素妍掌管打理王府,好歹也得把能生银子的店铺,能出粮食的田庄给出来,不说赚多少,能让王府生活过得去。

    宇文琰知道母亲不喜素妍,却没想到王妃现下连敌人一般看待素妍。

    左肩王请辞王爵,宇文琰便是左肩王,按照历朝历代的规矩,那封地自然也是他的,由他供养父母即可,万没有手握田庄、店铺还要封地供奉的事儿

    有封地的皇族,多是靠封地收成来养活一府上下,左肩王妃要挑最好的县坐享供奉,宇文琰也不同意。他素日是个不大管事的,但他知道素妍也不喜欢管这些,也就上了些心,左肩王十二县封地里,哪些县的收益好,他是知晓的,光听青嬷嬷说了县名,就知道王妃挑了最好的要。

    宇文琰收住剑招,穿上外袍,领了小安子就往上房移去。

    此刻,素妍正呆在她和宇文琰住的院子里,在花厅陪着无名子、黄桑二人说话。

    无名子喝了几口茶,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素妍还是选择了宇文琰,千古的遗憾只怕无法更改,就算他暗示过、点破过,素妍还是注定了嫁给宇文琰。“皇城的事已了,明儿贫道就该回鬼谷宫。”

    素妍面露不舍,“不瞒师叔,对于如何打理家务,我真是一点不懂,还请师叔教我。”

    无名子摆了摆手,“要是书法丹青,你倒是个有灵性了,这种琐事,贫道还是与琰世子说。”想了一阵,“我写点东西给他罢,他若是个懂的,一看就明白。”

    素妍谢了无名子。

    无名子道:“既然来了皇城,想在四下转转,五谷观、降魔观都已建成,我去看看。”

    男道观原定名“清风观”,后又被无名子更名为“降魔观”,女道观“五谷观”的名字是一早就定下的,再无更改。

    素妍问:“可要派两名小厮陪师叔去。”

    无名子摇了摇头,“不用了,贫道和黄桑一起。皇上那儿,贫道就不去告辞了,能告诉他的,已经都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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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8 琴瑟堂

    素妍道:“我令下人备些师叔路上吃用的东西。”

    无名子含着浅笑。

    这吃食里,只是有最精致的干粮饼饵等物,又会有能解乏、可解渴的果子酒。无名子吃过虞氏酿的果子酒,那可是难得一见的好东西。

    素妍将二人送到院门外,无名子回头看着院门上空置的匾额。在他穿越前的记忆里,岭雪居士住在一座名叫“琴瑟堂”的院落里,脱口而出,沉吟道:“岁月静好,琴瑟在御。”想他堂堂一介教授,居然穿越了一回,不过让他来见证一段天兴盛世,也是件极好的事,更重要的是,他结识了历史上的一群名士文人。

    素妍惊道:“师叔还真与我想到一块去。这院子已经命名‘琴瑟堂’。”

    宇文琰并未定院名,而是把这事交给了素妍,匾额上空的,只等素妍定了名,就刻上去。

    琴瑟堂,这原是素妍住了一生的庭院名字。

    琴瑟和鸣,琴瑟在御,是多少女子的梦想。

    无名子想要阻止素妍嫁给宇文琰,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对于岭雪居士正史中只寥寥几句,一篇《岭雪传》写的却是她与唐观的故事,那一段令后世扼腕的爱情传奇。

    素妍令白芷将他们送出大门外。

    正要调头回去,王妃身边的嬷嬷过来,一脸寒霜,冷声道:“王妃请世子妃去上房说话。”

    素妍到了上房偏厅,还未进去,宇文琰就奔了过来,拉住她的手,道:“你回去,这里的事交给我。”

    素妍面露疑色。

    偏厅内的王妃已听到声音,冷笑道:“怕我吃了她不成?原就说过她不是省事的主。瞧瞧,你与她相亲、订亲以来出了多少事。当着我的面不说,背里就会咬舌根、挑驳是非。”

    宇文琰挑起帘子。定定地看着王妃,“母妃怪她作甚?她从你这儿一回屋。去送无名子师叔了,还未与我见过面呢。”素妍又哪有时间说王妃的坏话。

    如果不是素妍说的,宇文琰怎么会去找左肩王,还说卫州那么多的田庄、铺子,早够他们二老享用了。言下之意,宇文琰不肯把封地供奉给王妃。

    左肩王倒不说什么,他就得这一个儿子。早晚所有的一切都是宇文琰的,让宇文琰早些学会如何打理封地倒也是好事。

    左肩王听下人禀了,说王妃叫了素妍说话,也急急赶了过来。

    宇文琰正为上回退亲的事怪着王妃。虽然素妍到底是嫁了,可那次逼着江家退亲,素妍与宇文琰都吃了苦头,心里正苦着呢。事后,王妃非但不认为自己错了。甚至还暗自怨恨上素妍。

    左肩王就这事解释过几回,可王妃就是不信,只认定是素妍算计她丢了面子。

    王妃冷眼瞥着素妍,肚子里怒火乱撞,“她可是同意分六县供奉的。这会子又返悔了?”语调有些不屑,带着几分阴阳怪气。

    宇文琰笑道:“连父王都说,他的东西皆是我的。卫州那边近百家的店铺,又有二十多处田庄,早够你们二老享用,再要封地作甚?母妃无非是担心我接手封地后,不给姐夫差使,不让叶家得了好处。”

    大郡主紫霞,嫁给了左肩王妃娘家族里的侄儿叶浩。因叶家的女儿做了左肩王妃,叶家成为卫州城里的大世族之一,与封家齐名。她对娘家一族的帮衬不小,在娘家叶氏族里也是说得上话的。

    早前,王妃盘算着给宇文琰娶个体面的王妃,然后再把娘家侄女许给宇文琰做侧妃,将来再让这侄女生的孩子袭上王爵,就算是圆满了。哪曾想宇文琰一门心思就喜欢上素妍,而素妍更是狂妄,居然要他答应“一生一世一双人”,从哪一刻起,王妃就后悔了,再不想给宇文琰聘素妍,可这二人倒生了情意。

    王妃就此颇有意见。左肩王道:“你们女人真难懂,当年我逼着你与封家退亲,你便要我应你,一生唯你一妻。到了琰儿这儿,他也如我,你却不乐意了。”

    自己要做夫君身边的唯一,却不许儿子身边有个唯一的女子。

    如果叶家的兄弟但凡争气些,也有个体面的官职,她又何况如此用心,依着叶家侄女们的出身,要做世子妃是不成的,各家王府的世子妃都是正三品以上的嫡女,而她的兄弟里最大的官不过才正六品,在皇城来说那就是一个小吏,上不得台面。

    左肩王喜欢素妍,说她才华过人,机警过人,又说她有胆有识,便是许多男人都是逊色不少。

    王妃被儿子道破真相,言语支吾,“紫霞家里一大家子的人,哪需王府帮衬,家业不少,自个也能过得甚好……”

    宇文琰笑了一声,“当日大姐出阁,母妃当着我和青霞的面说,陪了六处田庄,十五家店铺。可据了解所知,母妃可是给了十二处田庄,二十八家店铺……”

    此刻,青霞郡主听说王妃唤了素妍,生怕吵闹起来,也领了丫头赶了过来。一到花厅门口就听宇文琰的声音,心头一颤。

    王妃道:“你可别乱说。只得六处,哪来的十二处,如今是有十二处,可是紫霞自己会过日子,嫁到叶家后置下来的。”

    宇文琰朗声笑了起来,“大姐的贤名远不及青霞,真是好本事,嫁到婆家不到一年,六处田庄就变十二处了。”他敛住笑容,“母妃是不是太偏心?青霞明春就要出阁了,你只留了八处田庄、十三家店铺,还让我们看着办。不知道的,说是我们夫妇给她办得不够体面。知道的,会说母妃偏着娘家人。”

    素妍惊觉到珠帘后有人,用手扯了他一下,“你说话小心些。”

    “我小心什么?姐姐是亲的,妹妹也是亲的,既然母妃给了姐姐那么多,自然也得给青霞这么多。妹妹待字闺中不好开口,我总得给她讨来。”宇文琰衣袍一撩,往一边坐下,“王府在皇城置了多少田庄、店铺,我这心里跟明镜似的,我手里也有簿子,母妃到底怎么想的?给世子妃的地契田庄,都是十里以外的,大的八百亩,居然还有一处一百二十亩的。这么些年,青霞尽孝父母,用心帮衬母妃打理府邸,就因她没按母妃的意思,嫁给封家姨母的儿子,母妃就要克扣她的嫁妆?”

    王妃没想宇文琰说话半点不留情,伸手指着宇文琰,支吾道:“你……你这个不孝子!非得几次三番地跟我作对,是不是这女人挑唆你的?”

    以前宇文琰胡闹,就认为是孩子的胡为。如今成了亲,宇文琰再反驳几句,她就认定是素妍挑唆的。

    话音未落,青霞郡主已经进入偏厅,一脸痛色,问道:“母妃,哥哥说的是真的吗?”

    封家公子虽也不错,可青霞郡主打小就认识他,自小拿他当哥哥一般,生不出爱慕。王妃则因自己年轻时退亲,让妹妹代嫁耿耿于怀,想让青霞郡主青霞嫁给妹妹之子,也好亲上加亲,延续封家与她之间的缘分。

    没想青霞郡主说什么也不同意,还哭着求了左肩王和宇文琰帮忙相拒。后来,王妃才知,青霞一早在一次赏花会上,对皇城威远候家的嫡次子韩绍心生爱慕。

    王妃反嫌韩绍是个没指望的,说他不能袭爵。可青霞郡主就认准了韩绍,哭着求了左肩王,在韩家托媒上门说亲时,一口应承,订下亲事。

    宇文琰道:“这些事,世子妃可不知道。”他弹了弹衣袍上并不存在的尘埃,一脸坚决,今日他就和王妃拗上了,“王府在皇城有多少田庄、店铺,父王知道,我也知道,母妃何必这等小家子气,难不成还要拿了王府的东西给叶家、封家?”

    左肩王此刻进来,接过话道:“给叶家倒是说得过去。你为什么要给封家?”

    封家,是王妃年轻时订过亲的那家。

    王妃见宇文琰毫不给自己颜面,当成青霞郡主与新过门的儿媳就揭她的短,又在左肩王面前提什么封家,眼神流转,尴尬笑道:“你听他胡言乱语。”

    左肩王若有所思,双手负后,面含探究,“本王记得,先帝登基前,卫州出了两件大案,高、楚两家私通靖王,收没家产。先帝把卫州城原属于高、楚两家的三十二处田庄,二百八十家店铺都赐给了本王。后来田庄连接成片,是二万六千亩良田,卫州城芙蓉街上的铺子有一百三十家是我们王府的。”

    芙蓉街是卫州最繁华的街道,有上百年的历史,一百三十家的店铺,可有不少。

    素妍没想左肩王府除了封地,还有这么一大笔的家当。

    有钱,太有钱了!

    自家只怕连十之有三都比不了呢。

    可她母亲还想着方儿地在卫州给她置了店铺。

    卫州到底是左肩王府世袭罔替的封地,因这代左肩王对朝廷、皇家的功劳,允许五代内不得降爵。

    宇文琰嘻嘻笑道:“母妃也是个会打理的,现在有五百家店铺了。”

    王妃没想丈夫、儿子此刻都算计上她,急道:“前些年生意不好,有许多铺子都已经转卖了。卫州王府、皇城王府得多少嘴吃饭,总不能饿死人……”

    宇文琰也不惧母亲生气,玩笑似地道:“姐姐比母亲更有贤名,嫁入叶家不到一载,就能让陪嫁的庄子翻了一番。若是我着人彻查,要是多出的田庄是我家的……”

599 夺家权

    王妃心下着急,宇文琰可是说得出,做得到的。“叶家是你亲舅,紫霞也是你亲姐姐,你……莫要过分。卫州还有二百家铺子,一万亩良田。”

    二万六千亩良田,竟就剩下一万六千亩了,就算拿了六千亩做了紫霞的陪嫁,难不成那一万亩都不翼而飞?

    二百八十家铺子,也剩二百家了,未增反减,只怕给的不止八十家铺子。

    左肩王轻叹一声,今儿要不是宇文琰闹腾出来,他还不知道,当年的二万多亩良田,就剩下不到一半。再这样下去,他如何对得起自己的儿孙。“把卫州城、皇城的地契、房契全取来。你既不想管,都给了琰儿两口子。”

    素妍能上阵杀敌,能布军摆阵,还不能打理这些田庄、店铺,定是会比王妃做得更好的。

    宇文琰嘻笑道:“母妃还是交给我们吧,你和父王吃用,少不了半分。”

    “你……”王妃不想交出来,这么多的铺子,每年的收益就得不少。

    宇文琰道:“甩手不管,是母妃一早说好的。父王明日去礼部,又要拜见皇上,想必很快袭王爵的圣旨就会下来。母妃既然要交,就交个彻底,皇城王府交与我们,你打理卫州王府琐事就成,但卫州的田庄、店铺得给我。我可不敢保证,等我的儿子大时,卫州的店铺还有没有,我不能饿着我儿子。”

    当真是个混蛋!

    昨儿才成家,就他儿子了。

    素妍低着头暗瞪着宇文琰,说话也不知道隐晦些,这样直白,是不是想臊死她。

    青霞郡主见母亲偏心娘家人,偏心紫霞郡主,扁着小嘴。似有人给了她诸多气受一般,也不悦地盯着王妃。可到底是女儿家,又不能和母亲吵闹。倒是宇文琰如同玩笑一般,就让王妃吃瘪。

    花厅里。传来大管家的声音:“启禀王爷,各处的管事到了!”

    先帝去了,左肩王的心也冷了大半截。他是跟着先帝长大的,先帝于他,如父如兄,几十年来,对他多有关照。他遵照先帝嘱咐。助宇文轩登基,又坐稳了江山,大功已成,他就想做个逍遥自在。不问世事的老王爷。与王妃过几日舒服畅快的日子,也领着几个相好的老友,去游山玩水,打猎泛舟。

    左肩王道:“让他们候着!”他走近王妃,低声道:“飘飘。且都交给他们,我们在一边瞧着,要是不妥的地方也能指点一二。叶家家大业大,也不需你再帮衬着了,都给琰儿。难不成。你真要把这些家业都暗里给了叶家才甘心?”

    王妃抬头愤然看着左肩王,眸光里含着怨恨。

    左肩王此刻已拿定主意,定要帮着自己儿子,他就不明白了,宇文琰也是她生的,怎的她就处处要让宇文琰照她的意思行事,先是说宇文琰就该过妻妾成群的好日子,现在要让素妍接掌皇城王府的内宅事务,却又不给旁的交代,连田庄、店铺都不给,这王府上下这么多人,可让人家怎么生活。

    左肩王见她不悦,不想惹她生气,神色和暖了两分:“你嫁给我时,叶家有多少产业,我心里清楚,你心下也有数。如今叶家我田庄多少、店铺多少,你心里也是有明白的。”

    他可没有乱说,别人家的田庄、铺子是越来越多。他们夫妇又有多少孩子,不过是两位女儿一个儿子,花销不多,为甚家业却越来越少,还不是王妃拿了婆家的东西帮衬了娘家兄弟。

    王妃只不作声,时不时翻个白眼,又或是怒瞪左肩王。

    她是说过不管,可没想到宇文琰会逼着让地契、房契一并交出来。

    左肩王与老嬷嬷打了个手势,“把东西都拿出来,既然要交给琰儿两个,就交个干净。”

    老嬷嬷去取东西。

    王妃急道:“琰儿,你要地契、房契,又要封地,你要我们怎么过?”

    宇文琰始终笑着,“自然是让父王、母妃过畅快日子,每月好吃、好用的,也不会亏了你们半分。”

    宇文琰是要接管所有的一切,既然王妃不肯帮衬他们,他就自己管,自己去折腾。他就不信了,连只有十六七岁的江传达都是混得风生水起,自己难道连个江传达都不如?好歹,他还比江传达年长几岁。

    他要让世人看看,自己这个男子,大能保家卫国,小也能守护妻儿。

    老嬷嬷抱了个铁盒出来,上面挂着一把锁。

    宇文琰抱了盒子,伸手跟王妃讨钥匙。

    王妃气哼哼地道:“没有!”

    “要是母妃真弄丢了,我可砸盒子了。”

    宇文琰看着小锁,琢磨着怎么打开。

    左肩王则逼视着王妃,“过往你如何帮衬叶家,我皆不管,可你不能把家业给败了。二百八十家卫州城的店铺,如今只得二百家了,当日先帝赏赐给我时,家家都是极好的。”

    几十年前的卫州两大世族,家主都是精明人,但凡不能赚钱的铺子,早就出手转卖了,留在手里的全都是老店铺、好田庄,哪里就是亏本的。

    王妃明白,这是左肩王在逼她交出钥匙。

    她迟迟疑疑地将手探入怀中,眼里喷着火苗,直视着素妍,都是这女子,刚进门,就要夺这些东西,就连左肩王也帮衬着她。

    宇文琰接过钥匙,打开盒子,双眼冒着光,里面用红绳子系了三卷契约,一卷房契,有卫州城的,有皇城内的;又有一卷地契,卫州、皇城、云州、登州的都有;还有一卷是大额银票,多的二十万两,小的也有五万两,他瞧着就乐呵呵地笑了,东西不少,他偏说着风凉话:“父王的家业够大,到了母妃手里,就这些东西了,瞧着都不是好的。”

    这可是王妃当成性命一般的宝贝,王妃跺了一下脚,倏地就弹跳起来:“宇文琰!”真是个混账,好似她帮衬了娘家兄弟许多一般。

    她是给了叶家一些,可剩下的都是赚钱的铺子,收成极好的田庄。

    宇文琰讨了便宜,还说不好,“要是母妃不偏着叶家,我和青霞得有多少好东西。罢了,罢了,给了姐姐就给吧,到时候我照着姐姐的例,给青霞陪嫁便是。”

    他抱着盒子,没心没肺地冲左肩王笑道:“父王,各处管事都等着呢。”

    一家五口到了花厅,青霞郡主第一次没有站在王妃身后,而是选择了立在宇文琰夫妇身后,她今儿有些伤心,从紫霞郡主出嫁后,她就帮着母亲打理王府,没想母亲竟然因为她不同意嫁到卫州封家,给她备了不好的田庄、店铺,虽然宇文琰有时候是混账一些,可这回办得很好,还要给她好嫁妆。

    青霞郡主想着,对于女子来说,娘家的兄弟才是一辈子的依仗,父母虽好,到底陪不了一辈子。

    左肩王轻咳一声,“从今儿开始,王府大小事务、田庄、店铺的生意都交给琰世子夫妇打理。待皇上准辞王爵的旨意下来,我与王妃就回卫州长住。你们要襄助琰世子打理好王府诸事……”

    大管家与众人齐声应答“是”。

    宇文琰道:“各处田庄、店铺的事由我们管了。封地十二县每年的孝敬、供奉还由父王打理。”

    在这一块上,王妃想偏着叶家也不能,封地只能由朝廷赏赐,他是不可能把封地给叶家人的。

    宇文琰笑容可掬,“父王,从明年开始,每月给卫州王府送多少银子合适?听说皇上要在皇城、卫州等地开皇家银行,如今我把银子存到万通钱庄,你需用银子时,你需要银子时,拿了印鉴去钱庄取,可好?”

    左肩王垂眸想了想,“先给我们五万两银子就够了,封地的供奉这些日子就会陆续送往卫州王府,一年的吃用是够的。因你母妃答应了紫霞,今年要回卫州陪他们过年,我们得赶在年节前回卫州。另外,你大舅父是腊月二十的生辰,我们也得尽快赶回去。”

    宇文琰打开铁盒子,取了张五万两的银票递给左肩王。

    左肩王蹙眉,宇文琰什么时候这么小气了,他要五万两,还只给五万两。

    素妍轻声道:“五万两哪里够,至少也得十万两。”

    宇文琰又拿了张五万两的银票。

    难怪世人说,儿子好,不抵媳妇好。

    左肩王接了银票,一张自己留着,一张给了王妃。

    王妃一张脸气得煞白,因顾了娘家,被宇文琰和左肩王拿了短,要是不交出来,就要彻查叶家拥有的田庄、店铺早年是不是左肩王府的。这传扬出去,她可真没脸面了,要是被那些个御史知道,得弹劾叶家‘贪吞皇家财物’,光是这一条,就能让叶家下狱。

    难怪当今的舒太后对新皇难以管束,她今儿算是领教了,也一样管不住宇文琰,居然跟她耍起横来。

    舒太后连自己的亲儿子都管不了,何况她这个儿子……

    王妃暗自想到宇文琰的身世,心里就越发不安。

    到底不如紫霞、青霞能与她一条心。

    大管家问:“王爷、王妃,可有事吩咐?”

    左肩王道:“没了。你都下去忙吧。”

    大管家领着众管事退去。

    宇文琰抱着铁盒,“父王、母妃歇着,我与素妍回屋了。”

    青霞郡主领着侍女也要走。

    王妃唤了声“青霞”,青霞郡主止住脚步。“这次陪母妃回卫州过年节?”

600 拿捏

    青霞郡主忆起每次回卫州,叶家、封家那些未成亲的后生都围着她转,拼命的讨好,想到当年叶浩便是这样巴结上她姐姐,而大郡主被叶浩哄得昏头转向,竟然同意下嫁。

    青霞郡主不喜欢那些人,就如宇文琰所说“小人嘴脸”“奴颜婢膝”,真真是他们的样子。“哥哥和嫂嫂刚成亲,府里的事还不熟悉,总得有人帮衬一把。”

    她嫁在皇城,宇文琰在金吾卫任职,也不能回卫州,能手足相扶的还是她哥哥。在她母亲的心里,叶家重过了一切,甚至重过她和宇文琰。

    青霞郡主欠了欠身,“母妃歇着,若有事吩咐,派个丫头来通禀一声。”

    宇文琰抱着铁盒子,一出上房院门,伸手拉着素妍,低声道:“发了!发了!发财了!”

    素妍微微蹙眉,“瞧瞧你这得意样,哪有这样逼母亲,也不怕旁人见了笑话。”

    他一脸正色地道:“这不是逼,是守着我们自己的东西。我要不逼她拿出来,到时候青霞的嫁妆都置备不齐。”

    青霞郡主出来就听到这句话,心里感动,还是她哥哥疼着她,低低地唤了声“哥哥!嫂嫂”。

    宇文琰笑道:“你从明儿起,呆在阁楼里绣你的嫁衣,需要什么派个人来说一声。旁的事,有哥哥和你嫂嫂呢,就算母妃不帮衬着准备你的嫁妆,我们也得给你置办得体体面面的。”

    青嬷嬷听说宇文琰把田契、房契等东西都拿到手了,如今各库房、账房也归了他们小夫妻俩管,心头也欢喜,再下一步,自己就是主事大嬷嬷了。笑道:“江家老太太说了,要是不懂的,只管问大太太、大奶奶。人手不够,派人回去说一声,一定挑了好的送来。”

    青嬷嬷道:“郡主的陪奁也该入小库房了。还堆在外院大厅上呢。”

    青霞郡主笑道:“嫂嫂新来,昨儿已经够累了。我陪嬷嬷一起把东西入库吧。”

    宇文琰拉着素妍的手,直往内院去,进了内室,让素妍坐在暖榻上,自己则开始清理地契,一张又一张地数着,眼睛晶晶闪亮。素妍忆起江传达与九公主数银票的样子,估计就和此刻的宇文琰差不多。

    “真要打理这么多的田庄、店铺?”

    宇文琰抬了抬手,“母妃最偏她娘家人,二百八十家店铺。只怕那八十家是给了叶家人,还有那少了一万多亩良田,一定也是给了叶家人。还得把这些家业讨来由我们自己管才好,这事儿,父王心里清楚。我和青霞也明白着。你当父王为什么帮我们,还不是担心家业都被母妃给了叶家人……”

    素妍也心疼自己的父兄,就如她给五房值家业,帮柳飞飞置备田庄、店铺一般,巴不各他们个个都过得好。但王妃将那么多的东西直接给了娘家人。未免太偏顾了一些。

    宇文琰低声道:“你只管做好世子妃,这些事交给我就好。”

    “那我……不成了吃闲饭的?”

    宇文琰问:“你真想管?”

    素妍点头,这不是她应该做的么。

    “可你不喜欢这些琐事,罢了,我会打理好的。”

    素妍见他坚持,也没再说什么,笑道:“还有我的陪嫁田庄、店铺呢。”

    “你先打理着玩儿。”

    就像在说,这些东西就是小玩意,你就练练手吧。

    她的嫁妆与宇文琰手头的地契、房契相比,却难以比拟,连这些总数的十之一二都未占到,但在寻常人家比,她的嫁妆却是极为丰厚的。

    素妍垂眸笑着,正要起身离去,宇文琰拽住她道:“陪我数银票,估计得几百万两。”

    她接了卷好的银票,解开红绳,细数起来。

    宇文琰则是看着那一叠店铺房契,几乎清一色都是卫州城芙蓉街上的。皇城的房契里,有百业街、西市、南市店铺,生意也是五花八门,布庄、当铺、钱庄、杂货铺子、客栈、酒楼……应有尽有,还有一部分是出租给旁人做生意的。

    素妍道:“三百八十五万两银票。”

    宇文琰点了点头,“你把银票收好。田庄、铺子我得细细的整理一下,列个簿子出来,再派人巡视,看看哪些铺子是能赚钱,哪些不好赚钱……”

    素妍道:“郑晗是个会做生意的,你不妨和她合作,要是赚钱少,倒不如与她打伙做生意,我们出铺面,她出资金,赚了银子分盈利。”

    宇文琰一愣,面色凝重,“宇文辕倒是相熟的,郑晗……”

    郑晗不是素妍的朋友么,要是能联手,许真是个好生意。

    宇文琰道:“府里的琐事,你若愿管,就管上一二。要是不乐意管,先让青霞管着,过些日子我来打理。”

    素妍自寻了个盒子出来,在内室里转了一圈,也没寻到能放银票的地方,这么多的银票,要是丢了可了不得。

    宇文琰见她一会儿搁到衣厨顶上的盒子里,站在下面瞧了一阵,又觉不妥,拿了下来,又挪到妆台上的妆盒里,放了不过片刻,又拿出来,还觉不妥。不由得笑了起来,走到搁放他衣物的衣厨前,用手一推,里面就是一道机关。

    素妍瞪大眼睛:“密室?”

    宇文琰应道,“这座院子,还有父王住的上房都有密室。”他在墙上推了一下,露出一道门来,往下一瞧,能依稀瞧见下面的楼梯口。

    宇文琰将木板推回原位,移了厨子,走到她的衣厨前,在挂宫袍的一边,有一个按钮,一转就弹出一扇小门来,长宽皆有一寸长,里面有两个小抽,抽上设有挂锁的铁扣,素妍寻了个锦盒,取了五万两银票出来,其余地都放到锦盒里。又寻了个锁挂上。

    她问:“这屋里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宇文琰想了一下,道:“外院周围布了机关。不光是这座院子,上房院子、青霞的阁楼也有机关。先帝在世时。父王与我都被人行刺过,后来父王将我送入鬼谷宫学艺。那机关是四年前设的,能吓住外人,却吓不住你。”

    他微微一笑,露出几分得意,“借用一下你的书房,我把田庄、铺子都整理出来,回头遣了得力的人去巡视一翻。也好选了店铺给青霞陪嫁。”

    素妍答了句,“你自忙着,我还得盯着他们入小库房呢。”

    陪奁太多,一件件全都是好东西。

    青霞郡主看下人们拆了包裹的红纸。露出本来的东西,说宇文琰给的聘礼足,江家陪嫁的东西也很足,实打实地。有的一抬里竟装了两对花瓶,是官窖烧制的精品“富贵长春”花瓶、斗大的汝窖花瓶、小掐丝盒子便有十二个。且每只盒子式样不同,花梨大理石大案一张,大气非凡。

    但见青嬷嬷捧的清单上写着“三尺高的红珊瑚一株、一尺高的七彩玛瑙送子观音一尊、攒珠累金凤一对、红麝香珠一串,凤尾罗一端,芙蓉簟一领。缂丝的“满床笏”、金累丝攒珠……”厚厚的一本,瞧这些东西,比昔日紫霞出阁还要贵重,还要精致。

    青嬷嬷笑道:“老太太攒了几十年的好东西,这回子尽数都给郡主做了陪嫁。”

    青霞郡主说了句“难怪”,样样都是极好的,缂丝的满床笏,就算是在宫里也不多见的,好些年才有这么一样。

    厨房的管事进了院子来。

    青霞郡主问:“李嬷嬷有事?”

    李嬷嬷笑答:“眼瞅着就要中午了,食材倒是备好了,可今儿怎么个吃法还没定呢。老奴去请王妃示下,王妃说如今她不管事了,让过来问世子妃。”

    青霞郡主望了眼内室方向,薄纱轻垂,这个时候去打扰,只怕哥哥又该不高兴了。道:“我陪你去。”与青嬷嬷打了声招呼,领了侍女往大厨房去,当即定了午膳的菜谱,又订了晚膳的菜谱,甚至连明天的也一道给定下来。

    李嬷嬷问:“中午是送到各院去,还是在上房一起用膳。”

    青霞郡主道:“你先做饭,我问了世子就令人传话来。”

    宇文琰正在整理各处地契、房契的事儿。

    青霞郡主生怕闯见不该瞧见的事儿,遣了小安子来探,见素妍坐在暖榻前看书,方禀道:“世子妃,青霞郡主求见。”

    “请她进来。”

    青霞郡主进了内室,好奇地审视一圈,“到底是哥哥有心,把这内室装饰得典雅又舒适。”

    素妍笑道:“是来打趣我的么?”

    青霞郡主道:“我哪儿敢呀,你可是哥哥的心肝儿,我招惹了你,回头他还能饶我?”

    素妍拉青霞郡主在暖榻上坐下,“如今都是一家人了,可别再说生分话。”

    青霞郡主没见着宇文琰。

    素妍似看出她的心思,笑道:“说要给你挑嫁妆呢!还不让我帮忙,定是要照着紫霞的例给你挑好的。”

    青霞郡主低头羞涩笑着,“今儿午膳,嫂嫂在这边用还是去上房?”

    素妍也没主意,今晨王妃瞧到她时一脸的不满,能避则避。

    青霞郡主道:“你不必与我母妃计较,外面瞧着,大家都说父王怕母妃,其实我和哥哥都知道,原是母妃惧着父王。父王平日里揣着糊涂,心里跟明镜儿似的,这一回,要不是父王逼着母妃把东西交出来,就凭哥哥如何闹腾,母妃也不会给的。”

    素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只要左肩王妃不烦她,王妃再不喜欢也不顶用。

    青霞郡主低声道:“哥哥和嫂嫂成亲后,母妃与父王去卫州,这话是父王提出来的。先帝去了,父王一直很悲伤。常说皇城于他是个伤心地。母妃对嫂嫂误会颇深,也更加深了父王的决定。”

601 建议

    左肩王宇文谦是跟着先帝长大,兄弟情深,先帝对左肩王也多有关照、看护之情,也难怪左肩王会觉得皇城是个伤心地。

    素妍道:“还是去上房吃饭,就当是陪陪父王、母妃。”

    他们也怪不容易的。

    宇文琰挑完了地契,又抄了房契,连晌午也未去上房用膳,而是令下人送到了小书房里。

    王妃听说午膳是青霞郡主准备的,倒也没挑出不是。见着素妍,依是板着一张脸。

    素妍只作没瞧见。

    用罢午膳,王妃就以困了为由,先回内室歇下。

    厅上坐着素妍,她用心打量着左肩王,竟似比在西北时又苍老了许多。一个人在遭遇重创后会老,会伤心。饮了一口茶,笑道:“父王,儿媳陪你下盘棋如何?”

    左肩王唤了下人送来棋盘。

    青霞郡主立在一边瞧着,又有各处的管事来问婚宴剩饭、剩菜,还有其他乱七八糟的事。

    王妃早早回了各处管事:“现在是世子妃当家,莫来问我。”

    众人去寻了宇文琰,宇文琰忙着整理店铺房契,着他们先问青霞郡主。

    青霞郡主因着各处的事,在王府四处转了一遍,每样都要瞧过,弄明白怎么回事,方决定如何处置。

    剩下的熟饭熟菜,都一并送到城郊赏给乞丐们吃,又另买了十几只锅儿送到城郊去。

    账房整理出的礼物清单,也要一一对应、整理收入到大库房里,诸事繁琐。

    青霞郡主想着素妍刚进府,而宇文琰到底是男子,张罗了人手,亲自对照物什,入了库房。

    素妍在花厅里陪着左肩王下棋。下了一阵后,轻声道:“昔日,儿媳也曾陪先帝奕棋。先帝最大的心愿。便是多少年来一直没有机会走出皇城,去江南、去北地瞧瞧……”

    人活着。就得有活下去的动力。

    左肩王布满沧桑的眼里多了几许疲惫,这是很危险的讯息。

    素妍希望借说先帝的心愿,能让左肩王重新振作起来。

    “先帝生前最大的遗憾便是没能给皇上留下更多可用之才,文有我爹,武有杨家,皇家还有个左肩王,可年轻一代里。可用之才不多。先帝最是信任父王,父王虽说要回卫州,却有了更多的时间云游天下,看各地风情。了晓民生。虽然先帝不在了,但父王依然能为先帝做更多的事,了却他生前未完的心愿……”

    左肩王抬头看着素妍,他突然明白素妍下棋是假,要劝他才是真的。“我还能……为先帝了却心愿?”

    素妍点了点头。很肯定地道,“父王比我父亲还要年轻许多,我父亲还在朝中为官,何况是父王呢。”

    江舜诚被新皇再度重用,出仕为官。一大把年纪,每日早出晚归,忙忙碌碌。

    左肩王轻叹一声,“先帝与我说过,他这一生做得最正确的一件事,就是重用你父亲。你父亲是个能人,不仅是一代贤臣,也为朝廷培养了平国公、嘉兴伯这样一武一文的人才。”

    “我二哥有机会报效朝廷,是先帝恩典。我三哥能受新皇器重,更是新皇的隆恩。”

    这是冠冕上的话,无论是谁,先得有本事,再得努力,才能有一个美好的明天。

    左肩王道:“无名子是个大贤之人。”

    素妍道:“他不适合留在俗世。他能与皇上探讨学问,让皇上有所感悟,便是大功一件。”

    左肩王面露憾色。

    素妍用指头捻着棋子,果决落定,每在下棋的时候,她不像是一个养在深闺的女子,更多了男子决阀果断。

    左肩王却深深地明白,就是她的这份果决,最终让先帝无法接受将她赐嫁给宇文轩,这才让他儿子得到了面前的奇女子。

    “钦天监的天师曾言道,天下还有一乱,天相乃是二龙夺帝之兆?”

    素妍没想他有此一问,微微一凝。

    左肩王道:“早前怀疑是宇文理、宇文珉,可这二人,一亡一禁,怎还是二龙夺帝之相?”

    宇文理乃是昔日的静王,宇文珉是被软禁皇陵的宁王。

    素妍至今也不知要生乱是何人,这也是新帝迟迟不肯放出宇文理妻儿的缘故。

    宇文理身亡,宇文珉的长子也在诏狱自尽身亡。

    “以父王之见,若真有此劫,何人最为可疑?”

    左肩王下定棋子,“岂可胡乱猜测,任何一个猜测,都会带来灭门之祸。”

    先帝有三位赐有封地、封号的庶子,因其生母身份卑微,他们并无甚建树,也只得一郡王两候的封号,郡王六县封地,被封为候亦只得三县封地。封地小,按理也掀不起大风浪。

    左肩王轻舒一口气,“皇上将宇文理妻儿久不定罪,到底不是法子。”

    素妍并未接话。

    左肩王道:“明日早朝,本王有两件事,一是奏请皇上恩准,让琰儿承袭王爵;二是请皇上尽快判处宇文理的妻儿,是贬为庶人,还是软禁,总不能关入诏狱迟迟不处置的。”

    新皇不是不愿处置,而是他自己都没想好,该拿宇文理的妻儿如何。

    左肩王愿意过问旁事,说明他没有忘记自己是皇族亲王,身上还有太多的事要做。

    素妍陪左肩王说了一阵话,她能瞧出左肩王言辞中的孤独无助感,先帝是他最信任和敬重的人,一朝去了,让他如何适应。虽然新皇依旧重用他们父子,可左肩王还沉浸在先帝时,半是君臣半兄弟的情感中。

    素妍笑道:“父王该与镇国公、荣国公处多走走。”

    左肩王不解。

    “听说近来荣国公也闷得发慌,跑到兵部打听哪里有贼匪,想带兵打仗呢。”

    战时,武将有用武之地。如今闲下来,一个个都不适应。

    素妍顿了一下,“父王,卫州十二县。有五县极是贫穷,究其原因有二,一交通不便。二水源奇缺。要是父王可以令人掘通河渠。引卫河之水过去,许能让他们过上好日子。”

    左肩王过往几十年。都是听先帝的,先帝说你该干什么事,一声令下,他就去干。如今,领头的没了,他像只没头的苍蝇,也正是这样的行事风格。被先帝器重和偏爱了一生。

    左肩王惊呼一声:“修掘河道……”

    这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够办成的事。

    “左肩王的王爵世袭罔替五代,封地亦是如此,这可是功在千秋的大事。父王不会因为要贴银子进去就不乐意了吧?”

    通常的亲王爵为世袭,因为左肩王是先帝最疼爱和器重的弟弟。先帝特赐了个“世袭罔替”,这算是额外的厚赏。

    左肩王早年想过,可这需要一大笔银子,伸手比划了五根指头,“没有这个数。很难掘通河道。早年蓬山县的乡绅倒是给本王递给请命书,说蓬山若能掘通河道,土地有了水,就能灌溉,也能成为良田。不惧干旱。”

    “既有人一早想过,父王为什么不做呢。再上书朝廷,想法要些银子,让卫州的百姓再设凑些,自己出些,许就够了。”

    左肩王伸手指点着素妍,“你这丫头,再难的事从你嘴里出来,似乎容易得很。”

    “银子一定得让皇上出些,这样,就算完成此项大事,也是皇上隆恩,朝廷之德。”

    左肩王道:“明日上奏朝廷,本王又多了件事。”

    素妍吐了口气,“宇文理妻儿的事,父王还是暂时不上折子。皇上许早有主意,在皇上顾虑未消之前,是不会给他们定罪的。”

    一盘棋结束了。

    她看着棋盘,“千一的棋艺是父王所授?”

    “千一……”他沉吟着,很快问道:“你说琰儿?”

    素妍含羞笑了。

    “你小字弱水,他给自己取了个千一,真有意思。”左肩王一笑,素妍的脸涨得酡红。

    素妍告退。

    左肩王坐在花厅,想着她说的那些事,就算先帝不在了,他还有那么多的事要做,原来还可以继续为先帝做些事的啊。

    白芷跟在素妍身后,又至无名院前,看着院门前置白的牌匾,她凝思了片刻,该用什么字体的好?行书?楷书……

    白芷道:“世子说,这里空着,是让郡主取名的。”

    素妍进了院门,一眼就瞧见白菲正站在一边与童英说话。

    白芷正想打趣几句,白菲欠了欠身,飞野似地往内仪门奔去。

    白芷大声道:“白菲姐,你跑那么快做甚?”

    童英抱拳,唤了声“世子妃”。

    素妍面含浅笑,“你若真心喜欢白菲,想要娶她,与青嬷嬷商议。我身边的大丫头,无论是白菲还是白芷,出嫁的时候,一律陪嫁二十亩良田,再三间砖瓦房。”

    这样的嫁妆,可是寻常人没有的。

    白芷嗫嚅道:“郡主要说白菲姐,扯上奴婢做什么?”

    素妍如今成了亲,也不如之前扭昵,笑道:“是,我的白芷不成亲,要一辈子守着我。”

    白芷娇呼一声,却说出一个字来。

    素妍进了内仪门,青嬷嬷立在一边,行礼道:“郡主,嫁妆都尽数入库了,这是簿子和小库房的钥匙,嫁嫁堆了一间半屋子。”

    素妍接过钥匙,如今不比未嫁时,这些都是她来掌管的,又接了簿子,笑着往花厅方向走去。自花厅进了偏厅,刚进内室就被一个人抱住,吓得她没大叫出来,身后的白芷低呼一声,连忙退了出去。

    “好好的,你发什么疯?”素妍微蹙着眉头。

    宇文琰一脸粲笑,“一去大半日,瞧瞧,都近酉时了。说是去陪父王、母妃用午膳的,一去就不回来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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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方简介:她是奸相嫡女,亲眼目睹父兄被杀,更被夫君惨杀庵堂,重生回到九岁时,一切是否可以改变?这一次,她改变自己,只为守护家人平安……私家简介:重头再来,她努力更改全家宿命,当繁华成锦,唯前世的恨令她心意难平。重生之路是美好滴,男主一往情深,俊朗如仙;撕掉女配伪善面,露展狼性;男配的真小人嘴脸令人咬碎银牙。[浣浣因早前忘记密码,用“水红xl”笔名开新文《红妆名捕》,求关注!请亲们一如既往的支持哦。]家和月圆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家和月圆,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家和月圆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