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现代都市家和月圆TXT下载家和月圆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家和月圆全文阅读

作者:浣水月     家和月圆txt下载     家和月圆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497 通气

    礼部左shi郎是一个方姓官员,抱拳禀道:皇上后宫嫔妃稀少,按照我朝的规矩,皇上该充盈后宫。虽然明春各地遴选的秀女方才入宫,但现在可在皇城正五品官员家中的待嫁小姐中挑选适龄女子入宫为妃。

    顾力行的女儿顾令雯这入宫才几日,听说极受皇帝宠爱,杨皇后身怀重孕不能shi寝,许淑妃一门心思都扑在教养大皇子宇文恺身上,难怪顾令雯入宫几日就给顾力行挣了个明镜候的爵位,想想还真是容易。

    安大人一言出,立有六部官员附议。

    怎么能顾力行一家就占尽好处。

    新皇端坐大殿,见百官或捧象牙,或执笏片,振振有词,说了一大堆,不外乎是说皇帝子嗣单薄,应该广讷嫔妃充盈后宫。

    瞧这情形,要是不选嫔妃入宫,反有些过意不去,各部院的官员都觉得在明春秀女入宫前,应该有一批美人入宫为嫔妃。

    他这一生,再不能得拥挚爱,早无退路。此事就交予礼部着办,今秋不用挑选太多,且选十八名女子入宫,交予皇后、淑妃、端嫔最终选定六名留予宫中。所有入选女子年龄在十五至十七岁间,有婚约者不在其列。退朝!

    谁都知道,要是先入宫这可是占尽好处,要是顾令雯是跟着几十上百名秀女入宫,后宫中人谁知道她是谁?偏她入宫时,唯她一人。还是自皇宫偏门抬进去的,一入宫就封了端嫔,但凡她稍争气时,定能成为四妃之一。

    虽说只有六人,却引得有适龄女儿的臣子跃跃yu试,尤其是早先与静王党、宁王党有勾结的臣子,视这为全家平安最有力的途径。回到家里,唤了主母来商议,若遇最满意的女儿有婚约,便悄悄退婚,或者直接将婚约移转到其他女儿身上。

    一时间,皇城也是暗潮汹涌。

    冷清了大半年的曹府,突然又热闹了起来。

    礼部负责挑选嫔妃的事宜,早前避着曹家的人,又来府上拜访,多是推荐自家女儿、妹子的,还有甚者送了画像来说项。

    素妍整理了书画稿,得了闲便去义济医馆帮忙。与瑶芳倒也相谈甚欢,每次去一呆就是大日,偶尔也呆上一天,她主诊的病人多是fu人、小姐,有时也有其他郎中送来的疑难病症者。

    她与宇文琰的婚期已经定在十二月十二。虞氏有了事做,整天的想着如何给素妍置备一份像样的嫁妆。虞氏早早领着下人将嫁妆包裹好,看看到底能有多少。

    江舜诚如今致仕在家,得空的时候教教七爷传鉴、大少爷奇峻启meng读书,或是去皇城书院后面找朱武谈诗说词。

    八月二十日晚上,曹尚书来文忠候府拜访江舜诚。两家本是姻亲,有些来往也不会招人怀疑。

    大书房里,江家几个成年的男子都在,江舜诚正与他们说着近来皇帝要在皇城五品以上官员家里遴选嫔妃的事。

    下人禀道老候爷,曹尚书大人求见!

    曹尚书进了大书房,抱拳笑道:恭喜文忠候,贺喜文忠候,江家大喜呀!

    江家书字辈三兄弟微微一愣,回了礼,曹大人同喜。

    曹尚书笑道:江家的功劳,皇上还是记着的。今晨已令礼部与翰林院拟旨,晋升文忠候为一等公候,可世袭五代;平西候为一等平国公,世袭罔替五代;江三老爷赐封为三等嘉兴伯;江六老爷赐封为三等长平伯,一门四爵爷,这可是从未有过的恩典。

    江舜诚颇是惊诧。

    这当真是大事,可事先也没得到一点风声。

    文臣出生,得赐公候,还能世袭的少之又少。

    江书鸿立时笑着抱拳,曹大人,这消息可靠么?

    曹尚书笑答:可靠,这圣旨是礼部与翰林院共同拟定的,连在淮南任职的罗思源也赐封为三等仁和伯。

    江书麟被赐封长平伯,那是因为早前柳飞飞是长平县主,如今只是将这封号给了江书麟。罗思源也是如此,这两位皆是托了妻子的福份,只是谁也不曾想到,江书鹏被赐封了嘉兴伯。

    江书鹏皱着眉头,这……我手无寸功,皇上怎的赐赏我?颇不敢相信。

    曹尚书道:江家怎会无功呢?平判西北兵祸,降服西歧人;晋地十几万静王军不费一兵一文,就能接受招安,为朝廷所用……这桩桩件件哪件不是大功。皇上可都记着呢,这才下旨赐封。

    许季严是因女为淑妃,得封二等伯,可世袭三代。

    顾力行一半是因为他有些断案的能力,另一半也是因着顾端嫔之故。

    二十一日上午辰时,宫里宣旨的太监到了,除了赐封江家父子,还带了皇后赏赐给素妍的东西,从戴的头饰、宫袍到贡缎、衣料到胭脂水粉、茶叶等一应尽有。

    江家被厚封的消息立时传了出去,皇城的文武官员不仅要猜测,皇帝这是什么意思?如此厚赏江家,简直到了尊崇无限、风光无度的地步。

    皇后赏赐给安西郡主那么多的东西,是不是太厚重了。

    于是,有人暗自猜想,这许不是杨皇后的意思,根本就是皇帝的意思。如果是杨皇后的意思,只要淑妃、端嫔在皇帝面前说上几句,都会被皇帝斥责。

    新皇不是个追求奢华的君主,相传他的亵ku破了,还是皇后给补上的。怎么就赏了安西郡主那么多的东西。

    有心人不免要想,新皇接二连三的封赏三位公主、许、顾两妃的娘家父亲,然后就是江家,所有的一切都是从安西郡主入宫后开始的。

    因生了女儿坐月子沉寂良久的三太太何氏,这会儿又扬眉吐气了。何太太携了长媳、次媳来探何氏,顺便再来贺喜。

    何氏颇是得意我家振飞早说要挣份荣耀给我,呵呵,没想呀,他还真做到了,让我做了嘉兴伯夫人。

    何太太忙道:三姑爷是个争气又有本事的,这么年轻就封了嘉兴伯,你也要懂得惜福。

    何氏正得意着,让她最欢喜的便是能在娘家人面前耀武扬威,还记得她要嫁给江书鹏为平妻,没少被几个庶出姐妹嘲笑,这口恶气总算是出了。

    她转念一想,再也高兴不起来,反而面lu忧se,娘、大嫂、二嫂,振飞还有个大儿子呢,他这么年轻就封了嘉兴伯,万一将来再立下功劳,可以世袭,且不没我家鉴儿的份了,不成!不成!我得想个法子,不能让他得了嘉兴伯世子之位去。要不然,我这脸可如何对得住鉴儿……

    何太太惊了一下。

    倒是何大奶奶依旧笑着。

    何二奶奶现下更是明白了,何家前程都系在这位三姑奶奶身上。拧眉想了想,你之前不是说了,因着孟氏干出不知廉耻的事,三姑爷连带着不喜欢六爷么?

    江传礼因五行缺土,更名江传堂,江舜诚亲赐小字崇礼。

    何氏愤愤地道:无论怎的,我绝不会让他得了世子位去。世子位只能是我家鉴儿的,娘和二位嫂嫂可得帮我,不能让他抢了去。

    仿佛江书鹏不仅得了嘉兴伯的公候赐封,还一并可以世袭,何氏此刻又紧张起来,目光不盯在文忠候的爵位上,又防上江传堂了。

    何氏的一切落在何太太眼里,就是无中生有,偏何氏认真、慎重得很。

    何大奶奶道:三姑子也别太担心,你如今也是嘉兴伯夫人,可是堂堂诰命……

    要是他日真能袭爵,再去防他,便就迟了。不成,现在就得让他没了袭爵的希望才是。

    何太太愤愤地瞪了眼何氏,当真是个不知足的,早前和大房作对,这回又盯上江传堂了。你给我放老实些,整日担心那些没得的事,看你倒真是闲得慌。我可没心思陪你胡说八道,我去寻亲家母说话去。

    何太太携了丫头、婆子去如意堂见虞氏。

    何家妯娌俩倒是上了心,两个被何氏拉着要出主意断了江传堂袭爵的希望。

    素妍从义济医馆回到府里时,已近黄昏。

    一回家就听青嬷嬷说皇帝厚赐江家的事。

    到如意堂时,花厅上坐着何太太、沈氏婆媳、慕容氏婆媳、柳飞飞。

    九公主虽有封号,并没有赐下公主府,圣旨上只随带提了一句着礼部、工部为镇国大长公主、平国大长公主择选府邸。九公主便派人去了镇国公府,说了自己想请辞府邸的事,她愿意与江家人住在一处,什么公主之尊,外面的人敬重着就成,既然下嫁江家,便是江家fu。

    六公主自是赞同九公主的意思。杨家也是皇恩浩dng,小姑子是皇后,丈夫是神武候可袭三代,翁爹杨秉忠又是世袭罔替五代的镇国公,只要六公主育有两子,便能让两子各袭一爵。

    大太太沈氏见素妍回来,笑着道:我们家的大福星到了,今儿在义济医馆忙了一天,累坏了吧?

    谢大嫂挂念。倒是很忙,只是今儿有三位患了疑难杂症的病人。有丫头打了温水,素妍净了手,在虞氏身边坐下。

    慕容氏笑道:你且回得月阁看看吧,到底是你与皇后娘娘亲近些,赏了你好些东西。连我瞧了都眼馋。

    没得慕容氏的,也没有柳飞飞的,单单赏了素妍。

    柳飞飞低着含笑,抱着大肚子,道:瑶芳道长与我开的药吃了两日,当真是有效果的。今儿上午她又派人送来了两服药。rs!。

498 被骗

    不知是服了瑶芳的药的缘故,还是近来虞氏虽然依旧讨厌她,却不再说话刺她,就连沈氏也待柳飞飞和暖了许多,二房的慕容氏婆媳自来是对柳飞飞关照有加的。

    何太太笑赞道:“郡主一瞧就是个有大富贵的人,郡主的才貌在整个皇城可都是数一数二的。”跟着说了几句夸赞人的话,何太太问沈氏,“你家二爷与曹家小姐的婚期定下来了?”

    “定下了,到时候送了帖子去何府,请何太太带了奶奶、小姐们一并来吃喜酒。”

    “我们是亲戚,自是要来的。”何太太扫过众人,“曹尚书大人主持今秋为皇上遴选嫔妃的事?”

    这,才是重点。

    这几日不知道有多少家官员与曹尚书套近乎,都想把自家女儿、妹子塞到待选名列之中。偏曹尚书行事严谨,半点好处也不肯收,一切都要按照规矩来,约好了时间,九月初一各家待选的女儿入宫闱待选,按照北齐选秀的规矩来做,合格的留下,不合格的退回各家。留下的再行挑选,只至只留下十八人,然后再请杨皇后、淑妃、端嫔最终选出六人于宫中。

    沈氏道:“听说是个苦差事,都是要服侍皇上的人,半点也出不得差错。”

    何太太赔了个笑脸。

    沈氏瞧着天色暗了,令张双双去大厨房传食,叮嘱道:“让大厨房多做几品精致的菜式,老候爷今晚要要在聚客厅请曹大人吃饭。”

    张双双应声领命。

    何太太立时来了兴致。顾力行被赐封公候,令无公候爵位的人倍加羡慕。“曹大人今儿在府上?”

    虞氏道:“早时我家候爷在任上,两家多有避讳,如今候爷致仕这才往来多些。”

    君子之交淡如水,江舜诚被重用时。曹尚书与江家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即便是儿女亲家,也多有避讳。也亏得他避嫌,曹家与静王党案子扯上关系,江家出面周旋,才保住了曹家一门的安危。

    而今,皇帝将今秋后宫选妃的大事交给曹尚书负责,这便是对他的重用。

    何太太陪了个笑脸。见虞氏婆媳没提留自己吃饭的意思,看了看天色,“哟,瞧这天就要暗了。”

    虞氏道:“你难得来一回,要不是三儿媳一人要照顾几个孩子忙不过来,你还不来府里坐这一阵子。今儿既来了,就吃了晚饭再说。怕是三儿媳也不放你走的,且在府里住下。瞧瞧你的几个外孙。”

    何太太顺水推舟,含笑应下。“鉴儿会念《三字经》了,也学写字了,随了你们江家人,长得和振飞一样清秀,脑子又好使。”

    何太太最是喜欢江传鉴,这孩子虽小,相貌上承了父母的优点,长得那个好看。虽说何家的孩子也不差,但与江传鉴一比,就生生被比下去了。

    有下人过来寻李碧菱,在她身边低语了一阵。

    慕容氏道:“你既忙着,先去瞧瞧。”

    李碧菱将二房中馈诸事打理得井井有条,颇有些贤名,年纪虽比张双双和九公主还小。但办事得体,府中上下都说她是第二个大太太,竟比张双双还会处事。

    她起身道:“祖母,是城南虞家的事。明儿得下聘,虞宅的喜棚倒也搭好了,预备了十桌酒宴,请的都是晋阳的商人、相熟的学子。聘礼准备了十二抬,曾小姐在城西富贵客栈出嫁,曾先生请了晋阳商人家的奶奶们帮忙,张罗了二十抬陪奁。”

    虞氏道:“曾家在皇家人生地不熟,能张罗二十抬陪奁倒也不易。你这两日不用来请安,先帮忙把虞家的事给打理好了,需要什么,派人回来说一声,从库房里领了去。”

    李碧菱应声,领了婆子、丫头离开如意堂。

    虞建章一家已经搬到城南虞宅里了,合着虞氏给买的下人、丫头,一并住了过去。沈氏又从府里挑选了几个机警能干的下人送过去,供虞家使用,虞建章一家如今就算是皇城人氏了。

    会奶奶韩氏自打上回对官媒的事上了心,真拜了个年过六旬的老媒婆为师,像模像样地学着,说也要做个官媒。

    江诗恩带着贴身随侍丫头独居一院,每日会奶奶早出晚归,有时到夜里二更才回来,就与江诗恩说着各种皇城听来的趣闻轶事,江诗恩觉得母亲真的变了,在晋阳老家时,她沉默少语,如今竟是口若悬河。

    素妍将几十个老宫女嫁至天龙寺百姓村的事交给了会奶奶去打理,会奶奶每天都在百姓村里见那些未闻的男子,把各家各人的情况都摸了个熟络,听说会奶奶能给他们介绍媳妇,且还能得安西郡主所赠的十两银子聘娶银子,家里有老人、长辈的都来请会奶奶去屋里瞧。

    有的人家还许了会奶奶二两银子的谢媒钱,会奶奶笑着推辞“此事待成了再说”,没说不要,二两银子算什么,皇城大富人家,结了好亲,有的便是一百两银子的谢媒钱都给。

    素妍想着几位随他们到皇城的人,一个个都有了安顿处,心里暗自欢喜,不想虞氏的话却给她泼了盆冷水。

    虞氏道:“碧菱这孩子,虽说年纪不大,倒是个贤惠能干的。”眼睛瞄着素妍,“你也不要镇日往义济医馆跑,主持中馈,打理府邸的事也得学学。”

    素妍很不爱听这话,道:“娘怎的又说到我身上了?”

    “算起来,碧菱比你还小些,你看看人家,把二房打理得多好,里里外外都是一把好手。要不二太太能坐在这儿享清福……”

    慕容氏笑道:“儿孙自有儿孙福,我是个不懂主持中馈的,碧菱却是样样都会。”

    虞氏皱了皱眉,“她过了门,总不能还不管这些,上回左肩王妃还说,琰世子成了亲,就要和左肩王要出去游山玩水,说是年轻那会儿王爷答应过她的。哪想一成亲,就生了三个孩子,要相夫教子,也就耽搁了。”

    何太太接过话,“话是这么说,等成了亲……”她想说,素妍生几个孩子,做爷爷、奶奶的哪个不爱自家的孙儿、孙女,哪里还舍得走了,“又得另说。”转而道,“郡主是个聪慧的,这些事一点即会,老太太不必忧心。”

    虞氏哪有不担心的,婚期订下来了,可素妍该学的一样没学会,女红一窃不通,拿着绣花针就往指头扎,多扎几次,她自己先不学了。厨艺更是从未见她做过。主持中馈,也不肯与沈氏安心学习。就这样内宅事务成全不懂的女儿,虞氏很是担心,素妍不会,就想着让沈氏挑几个机警的婆子、丫头学着,到时候做了陪房给素妍,也好被她所用。

    张双双领了丫头婆子摆上饭菜,何太太与虞氏就上位推辞一番,几人方才落坐。

    虞氏令人给何太太和柳飞飞添了碗上好的老鸭虫草汤,“入了秋,就得好好补补,人参那些暂时不敢吃的,太过燥热,倒是这老鸭汤极好。”

    柳飞飞接了碗,“谢婆母关心”。

    虞氏冷声道:“若你是个争气的,就给麟儿一举添个儿子。”

    柳飞飞再不敢说话,她不知道肚子里是男是女。难道生了女儿就不要,好歹也是她的骨血。

    众人用罢了饭,柳飞飞告辞消食,每日吃过饭,都要在后花园里转上大半个时辰,江书麟不在,她心里也害怕临盆时有所不妥。原想找素妍细说,想素妍尚未成亲,也开不了口,时不时寻慕容氏说话。

    在后花园缓步走着,就见初秋风风火火地进来,欠了欠身,“六太太,大事不好了,那个陶……姓陶的听说要请辞了太医一职,正打算离开皇城回乡开医馆呢。”

    白藤立时就跳了起来,“他骗了那本医书去,还没给银子呢。上回我们俩说了要他赔,要了八万两银子,就给了五千两打发我们,还有七万五千两呢?”

    柳飞飞之前怀有感恩之心,到底是人家替她保了胎,可后来听瑶芳说了那方子不好,对胎儿无碍,却让她整日上火发燥,心情恶坏,心里又开始抱怨起陶济来,一狠心就令了白藤、初秋两个去讨钱,说是将来打发她们俩的时候多陪些嫁妆,两个丫头得了许诺,也异常上心。

    白藤生怕陶济耍赖,买通了陶太医家东西住着的两家下人,帮忙盯着人,一旦有风吹草动就来禀报。

    初秋急道:“来报的小厮说,陶太医一家都在收拾东西,说是明儿一早就要离开皇城。”

    柳飞飞想到这钱是有大用处的,她到了西北还是再置一份家当呀,皇城的田庄、铺子也就够他们这一房现下的花销,挺着大肚,伸着手指,道:“你……你去找二房的五爷帮忙,要么让他还医书,要么就付银子。”

    白藤道:“万一他抄了一本呢?”

    “告诉他,我只要我们的那本,抄的不要。初秋,你亲自去!”

    柳飞飞想到那么大一笔银子就要溜了,心里着急。

    白藤问:“初秋,你能应付得来不?”

    初秋道:“你放心,敢骗我家六太太的东西,我让他吐出来。真没想到,辞了太医院的职务,想要回江南开医馆,那也得还了我们的银子才成。”她一扭头,往二房方向的樨香院去。

    ps:

    鞠躬求粉红票,亲,有的话支持一票哦!谢谢!!

499 赔偿

    江传达与九公主听罢初秋所禀,江传达瞪大眼睛,“他把六婶婶借姑姑的医书给弄丢了?”

    九公主道:“哪是弄丢了,知道是好书,舍不得还了。但凡有名气的太医、郎中,祖上都是有名医的,那样一本书落在他手里,怕是要当成传家之宝了。”

    初秋道:“九公主说得是。五爷,六老爷不在家,你可得替我家六太太做主,不能让她被可恶的太医哄骗了去。奴婢在皇城打听了一圈,城东保和堂的大郎中愿意出价十万两买这本书,六太太说与陶太医素有些交情,也不好让他赔十万两,赔八万两还是应该的。”

    九公主“扑”的一声喷出茶水,真够狠的,一本医书敢要价八万两,有人出了十万两的天价,也不知是真是假。

    初秋却说得严肃无比,“早前郡主便说这书很值钱,我们还不信,自是在皇城打听过的,真得值十万两银子。前儿,奴婢与白藤找了陶太医,他倒是同意赔偿八万两,才给五千两银子呢,这不,人就要逃了。”

    九公主听说这么贵的医书,问道:“莫不是天下只此一本?”

    初秋道:“九公主说的正是。郡主是从师门借来的,答应了抄好两本就还回去,这不还没抄么,就被陶太医给借了去。”

    实则是:一早素妍就托天龙寺懂医术的僧人抄了两套,只不过借给柳飞飞的那本是她从鬼谷宫借来的,说好了要还回去。

    九公主这回算弄明白了。敢情这医书天下只此一本,旁人也没有,还是从师门借的,惊道:“别说十万两,怕是二十万两也值的。”

    江传达眼睛闪闪亮。这可是好东西啊。“初秋,你领我去,我这便去把银子讨回来。好大的胆子,把主意都打到我们江家了,今儿要么让他还书,要么就让他赔银子。”

    这回可不是八万两了,江传达得狠狠地宣上一笔。

    领了几个心腹小厮,带人往陶太医家去。

    陶太医听说江家来人了。这来的还是九驸马,说是上门追债的,藏不是,躲不是,只得硬着头皮来迎人。

    江传达双手叉腰:“你就是那个骗了长平伯夫人医书的家伙,那本医书乃是普天之下的孤本,你要么还书。要么赔偿十五万两银子。”

    陶太医夫人站在一边,低呼“夫君”。这可是十几万两银子,“要不把书还人吧?”

    那可是天下无二的孤本医书,虽只是《妇产千科篇》,但价值不菲,他也认真分辩年代,那纸张发黄,还有一股子消书虫啃咬的药草味,真真是个好东西,孤本医书。他的后世子孙便可凭借这一本医书求得生存之道。

    陶太医低喝一声:“闭嘴,我自有主张。”他抱拳行礼,“九驸马,早前与江府的六太太说好的,我弄丢了此书,愿赔八万两银子。”

    “八万两,那是之前的价格。你去问问,那本书值二十万两也是当得的。哼,要不是你想耍滑头,不肯老老实实地支付银子,你小子辞了太医一职,想领着家小回江南开医馆,别当我们不知道。不打招呼就想开溜,就是逃回江南,老子也一样把你欠的银子追回来。既然你不仁,休怪我不义,现下你就得赔十五万两银,一分都不能少。”

    这消息也走漏太快了。

    他今儿上午与医正吵了一架,被医正告诉到了院使大人那儿,他又与院使吵了一架,借着对上不恭,院使准他辞去太医一职。

    这其实是陶太医一早就打算好的,在拿到《妇产千金篇》的书之后,他就想过是借着此书在太医院混个名堂出来,还是借着此书回江南开医馆,两相权衡,又知太医院陆续会派太医去义济医馆与人学习,想到那书是孤本,自然就打了别的主意:辞职回老家,潜心钻研医书,过两年再开医馆,挣个神医的名声。

    陶太医道:“十五万两银这也太贵了些,早前说的可是八万两……”

    初秋此刻咄咄逼人:“你嫌贵就把书还来。如今已经有人开价出到二十万两银子了。只要你把原本还来,我们只有安顿处。”

    他还打算着将这书当传家宝代代传承下去呢。

    陶太医已经与院使、医正闹翻,回太医院是不能了。态度谦卑地深深一揖,“还请九驸马开恩,你瞧我家如此简陋,哪里还能拿出几万两银子来。我与九驸马打个借条如何?”

    “少说废话!快给银子,否则就把书还来。”

    还回书,自会转身卖与旁人。

    拿着书不还,便是他陶济一人会里面的方子、医术。

    书是有价的,无价的却是技艺。

    陶济深深一揖,“九驸马歇怒,这一时半会儿,我们陶家确实凑不到这么多的银两,还请九驸马稍等,我这就去凑足七万五千两银子。”

    “十五万两银子!”

    江传达固执地争辩着。

    初秋此刻到底心软,这几月多亏陶济给柳飞飞保胎,道:“你要是能尽快凑足十万两,便以这个价给你了。你若不能,便把书还与我们,我们只要原来的,那可是前朝名医的笔迹呢。”

    初秋也是随口一句,陶济只觉那书上的字写得很好,上面的草药图片也绘得精致,没想原是名医笔迹,忙道:“初秋姑娘和九驸马且去花厅,我这就去凑银子。”

    他亦不讨价还价,一则认为十万两银子是值的,二是因为他有自己的私心,想只他一人有这本书。

    陶家哪有这么多的银子,出去一趟,寻了相熟的江南同乡借钱,江南籍的富商在皇城的倒也不少,众人知他急等用钱,便借了些给他,东拼西凑,才只凑足了六万两银子,一整夜的时间都用在凑银子上,直至天亮,尚未凑够。

    陶家人只得延后了离开的时辰。

    江传达与不急,只赖在花厅上不走,几个小厮与他一样,个个歪坐在太师椅上。江传达着实困了,便在一边耳房的暖榻上躺下睡觉。

    直至次日晌午时分,陶太医方从外面回来,拿了厚厚一沓银票交给江传达,江传达与初秋清点了一番,江传达现在精得像一只狐狸,是真银票、假银票一过手便知。

    “陶济,你搞什么鬼,这才八万两银子,你就想打发了我们?”

    陶太医忙心躬身,“九驸马开恩,小的已经跑了所有认识的人家里,只能凑到这么银子了。还请九驸马高抬贵手,医书已经弄丢了,着实还不了,还请九驸马大人有大量,放过小的一家。”

    江传达自然不会信他的说辞,从他一进来,看陶太医与妻子的低语,就知道一定是把书给藏下了。他抬头审视着这处院子,是座还不算差的三进小院,能值几千一万两银子。

    “要是九驸马看上这座院子,一并拿去。”陶济令妻子取了房契,双手奉给江传达。

    江传达接过,看了一眼,“这回算是便宜你了。初秋,我们走!”领了下人离开陶家。

    陶太医妻苦着一张脸。

    陶太医一脸兴奋,吐了口大气,“这医书总算是我的了。”

    陶妻厉斥道:“我看你真是疯了,这院子卖了,还欠了那么多银子,何时才能还得上。你……真是要气死我了。”

    “头发长见识短,有这医书,我陶家子孙便有吃饭的技巧,加以时日,我一定能成为名动江南的神医,待得那时,几个十万两银子赚不来。令上下人立马出发回江南。”

    初秋与江传达回了平国公府。

    皇帝新赏了一块匾额,换下了“平西候府”的牌子。

    江传达去了沉香院,亲手将银票、房契一样不落地给了柳飞飞。

    初秋还在那儿嘟着嘴着,“六太太,听九公主说,那是孤本医书,便是卖二十万两银子,也是有人要的。你说,郡主给太医院的医书得多值钱呀,郡主说给他们抄就他们抄了,早知如此也多抄几套来卖。”

    丫头的话像一面鼓,江传达脑子里电光一闪,弹跳起来。

    柳飞飞道:“五爷这一惊一乍的做甚?”

    江传达不由得哈哈笑了起来,“姑姑这一招够厉害呀!”只这一句,生怕柳飞飞知晓了多想,抱拳离去。

    回到樨香院,江传达与九公主说了讨债的事。

    九公主点了点头,“的确很古怪,姑姑把其他几本都借给太医院抄,唯独少了《妇产千金篇》,以姑姑的行事为人,也不似这样的。让陶济赔钱,要价就这么高,偏陶济宁可借钱赔偿,也不肯还书……”

    江传达道:“我瞧着,姑姑手里就不止那一套《百病医方》,就是《妇产千金篇》至少还有一本的。”

    素妍这样骗陶济,不就是在整人。

    回头想想,人家好心把书借他抄阅,他居然谎称弄丢了。

    素妍这是以此要让陶济长记性,那书指定不是一本,素妍何时做过亏本的生意,被她拿了短处,不让你心疼才怪。便是先帝的钱,素妍也是敢收的,一个陶济算什么东西,她还不是一样拿了几万两银子出来。

    有朝一日若是陶济知道,自己手里的那本《妇科千金篇》并非只此一本,虽有些有年头,却一早有人抄阅,而他还花了天价买下,一定会气得吐血。

500 释怀

    柳飞飞平白得了笔银子,心情大好,亲自去得月阁送了四万两银票给素妍。

    素妍看着一沓银票,掂了掂份量,复又搁到一边。

    青嬷嬷听说是陶太医赔偿孤本医书的钱,问道:“赔了多少钱?”

    初秋笑答:“八万五千两银子,外加一座三进的宅子,是五爷帮忙讨回来的。”

    素妍对白芷道:“只收两万两银票,剩下的都给六太太。钱是你们讨回来的,我这收两万两就足够了。”

    要是一点不收,以柳飞飞的性子,会过意不去。

    柳飞飞道:“要不那座宅子也给你吧。”从怀里掏了钱袋,里面全是银票,取了其间最显眼的一张房契递给素妍。“我原是想等生了孩子就去西北找书麟的,留着这宅子也没甚用处。”

    素妍道:“我收一万两银子和一座宅子,其他的你且留下。”

    柳飞飞见推辞不过,也就应下了。想到自己得了几万两银子,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一笔大生意。又忆起初秋回来说的话,问道:“九公主说,孤本医书原是值二十万两银子的?”

    素妍微微含笑。

    若只此一本,自是值的,尤其是对太医们来说,那可是千金难买的宝贝。

    但她手里,原不是只那一本,也不止太医院的一套。

    一早就寻了天龙寺会医术的僧人抄写,她手里有三套,天龙寺有多少套她没问过。只是让他们尽量多抄几套,以供僧人们学习医术。

    柳飞飞此刻轻叹一声,当是素妍默认了,“那家伙也太精了,我说怎的死活不肯还医书。四处借钱也要赔钱呢,原是得了个天大的便宜。”

    白藤叫嚷道:“那我们不是卖得太便宜?二十万两银子啊,却只得了九万两,他要是转身再卖,可不就得二十万两银子了么。”

    素妍道:“他都咬死说弄丢了,若我们硬要二十万两银,他哪里拿得出来,得饶人处且饶人。由得他去吧。你得了这笔银子,就是到了西北想要再置份家业也绰绰有余,不用担心生计问题。只是飞飞,怕是你和六哥要与二哥夫妇一样,年轻时呆在西北,过上十年、二十年也是要回皇城来的,重点还得在皇城。”

    白藤轻叹一声。“回郡主话,奴婢也劝过六太太的。听说拍卖行接了官府的并事,过几日就要拍闻家被官府收没的店铺、田产,你且劝劝六太太,让他为了未出生的爷、小姐们得多置些家业才好。”

    素妍皱了皱眉头,“我们在西北也是呆过的,那里什么东西都比皇城要便宜些,你留三万两银子去那边置家业就足够了,剩下的部分还是放在皇城。”

    柳飞飞一脸为难,“我也是想的。可是置下了。找谁人帮忙打点才好?”

    素妍想了又想,“大太太是个贤惠的,当年二房把家业交给她打点,回来之后店铺、田庄都多了一倍,库里还有富足的银钱。”

    柳飞飞也想讨好沈氏,可沈氏压根就不想理她。在婚前,大家待她不错。怎么成了一家人,反倒生疏了。“大太太家大业大,哪里有心思帮我打点。”

    “找二房的三奶奶帮忙,她是个能干的。”

    柳飞飞点了点头,要是慕容氏会打理这些,她倒不愁了。若交给李碧菱,她瞧着自李碧菱嫁入江家,每日的事也够多了。

    她巴巴地看着素妍,“师姐帮我打点不好么?旁人不是不好,而是我想把这些东西都交给师姐。”

    一边的青嬷嬷早按捺不住了,忙道:“我的六太太,郡主还是个未出阁的小姐呢,她哪有心思替你打点这些。”青嬷嬷停了一下,“听说大房的二奶奶也是个能干贤惠的,不如等她过门,你与她好好说说,托她帮你打点。”

    柳飞飞觉得这主意不错,“既然师姐帮我出了主意,回头我也拿些银子再置一座田庄、置些铺子,或者要是五爷他们还开拍卖行,我也出钱入个股,给未出世孩子挣份家业在那儿。”

    素妍笑道:“平日没事,就别想乱七八糟的事,就想着如何给你孩子多留家业,让你们六房像大房、二房那样过得理风光才是正理儿。”

    初秋笑呵呵的。

    白藤见柳飞飞这几日的心情大好,也跟着笑了,“我家六太太早该如此想才好。”

    早前她手里也没这笔钱啊,想买些事也没钱,没钱就能难受英雄汉,况她只是个女子。

    素妍道:“钱不够时,当初你出阁,不是还有些字画做陪奁么,挑几幅交给五爷,让他帮你拍卖掉,换了银子又是钱。”

    柳飞飞瞪大眼睛,“那可是师姐送我的呢,我可舍不得。”

    “《渔村图》舍不得,那是有一份情在里面。旁的只是字画,不能因着几幅无法吃穿的东西苦了自个儿,我瞧着闻家名下那些店铺、田庄都是好的,你能多买几处也是家业。”

    白藤笑着对柳飞飞道:“六太太,郡主这话在理儿,闻家的东西又好又不贵,现在官府要统一拍卖,只要价格合理,多置几处又有什么不好的。就是三太太如今都学聪明了,前儿还拿了两幅字画给五爷帮忙拍卖,说要置田庄、店铺呢,还跟她娘家父兄借了银子要置产业。”

    柳飞飞的手落在腹部,素妍帮她已经够快了,得了银子也不贪心,总是偏着她。点头道:“我听师姐的,回去就挑几幅字画交给五爷处理。到时候再让白藤去打听一下,看哪些闻家店铺是赚钱的,一并拍下来。”

    素妍道:“知道为什么你成亲前,大家待你好,成亲后都疏远你了么?”

    这个问题,也一直困饶着柳飞飞,她茫然摇头。

    素妍道:“那是因为你成亲后,像是变了个人,连走路都学旁人一样,举止更是古怪得很,在认识你的人眼里,你变成了一个陌生人。反倒是近来这几日,我倒觉得,你还是那个柳飞飞。”

    不是旁人在改变,而她变了?

    柳飞飞低头想着,“我做个有礼有度的大家闺秀不好么?”

    “在这皇城有多少大家闺秀,六哥昔日可看中了谁?他最讨厌的便是做作之人,你平白把自己搞成那样,便是我瞧了也不喜欢,还不说旁人。”

    柳飞飞抬眸时,恍然大悟,原来大家喜欢的是那个开心而真实的她。

    她变回来了,大家也和从前一样待她。

    素妍留柳飞飞在得月阁里共进午食。

    青嬷嬷自打听说闻家的产业被官府收没,要统一在“独家拍卖行”拍售的事儿,心里就记下了,这几十年下来,她也存一些积蓄,一些是素妍平日、过节赏的银子,一些是她自己的攒下的月例银子。

    柳飞飞令初秋回去取了针线活来,给孩子缝制衣衫,这些日子尽做这些事了,孩子的鞋帽、袜子衣衫等亦有好几大,四季衣裳都算是齐备,她现在做的是三岁的衣衫。

    素妍见青嬷嬷不肯离去,笑问:“嬷嬷有事?”

    青嬷嬷笑了笑:“郡主,老奴也攒了一些银子,想要置上一些田地,置一座庄子是不成的,但置八十亩良田却亦够了。”

    白菲在一旁惊呼一声,“我的天啦!青嬷嬷居然攒了这么多钱,能置八十亩了?”

    白芷与初秋有银子,她们是先帝封的正八品女官,又得了先帝赏的十两黄金。

    青嬷嬷道:“老奴也想置些良田,可只得二千六百两银子,要不我再问问大管家、田嬷嬷,如若他们也愿意置田庄,我与他们联手买一座庄子,到时候我们几家再分自己所得的那部分。”

    白菲没想青嬷嬷这几十年竟存了这么多钱,这在皇城,漂亮的妙龄丫头二十两银,普通的十五两银子,若再十二岁以下的五两银子也能买一个,这样一算,青嬷嬷着实太有钱了。

    白芷道:“传扬出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江家的下人个个都有钱呢。却不知是主子大方,赏赐得多些。”

    素妍笑道:“嬷嬷只管与他们商议,要是定了,你们就选出个代表,到了拍卖那日去瞧个究竟,价格也得掂量着来,若是太贵,再另寻价格合意的。”

    青嬷嬷应声,出了得月阁去寻大管家和田嬷嬷商议,又有各房的管事得了音讯,听说江家几个管家都商议要自己置田地的事,也赶来凑热闹,众人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青嬷嬷雷厉风行,当场就把二千六百两银子交给了大管家,托他帮忙置田地。田嬷嬷也不甘落后,唤了儿子、儿媳来,自己也拿了贴己准备置田地。

    闻家上下九月初十要于西菜市口问斩,名下的田庄、店铺由官府出面在拍卖行里拍卖,这事一早就贴了公告,吸引了皇城大大小的商家、官宦人家围观。

    柳飞飞一早就定了拍卖行二楼的雅间看热闹,拿了银子让江传达帮忙拍下田庄、店铺,一早就看中了三家田庄、三家店铺,听说地段、生意原是极好的。江传达派了自己得力的小厮扮成客商模样,帮柳飞飞拍田庄、店铺,也一早说好,几处超过多少不再跟价。

    这一日来的人出奇的多,与过往拍卖行的生意又有所不同,但凡是田庄,大多数一早就打听过,逾过价位就不再跟进,早前与静王党、宁王党有勾结的官宦人家只是来瞧热闹,并不敢应拍,而商贾们多是对店铺感兴趣。

501 巨贪重臣

    (鞠躬感谢hongye、薰小草、恋梦的女孩、ジ﹋g媛ル四位读友投出的宝贵粉红票!!尤其感谢hongye读友一次性投出的两张粉红票!!)

    柳飞飞正瞧着,便在人群里瞧见了虞建章、曾玉梅的影子,虞建章要拍的是西市天桥附近的一家二层楼铺面,原是闻家的茶楼,曾玉梅瞧上的是旺业街上一座三间铺面,后面带座小院的当铺。

    虞建章从虞氏那儿领回了一笔钱,那是安邑虞茂学下大狱后被官府拍卖的家业所得银钱,他得了四房所分的四成银钱,有了这银子,就想在皇城安下心来,好好过日子。因他是长子,故得了四成。虞建中、虞建同兄弟俩各得了三成银钱。曾玉梅会一手好女红,打算在皇城开家绣坊铺子,得到了盼儿、柔儿的支持。虞建章只想在西市开拍卖行,早与江传达商议好了,不拍卖大件,只拍卖些寻常百姓家的小东西,价值不超过三百两银子的。

    江传达也想把拍卖行做出个上下等次来,自己只做大单买卖,小买卖交给虞建章去做。

    早前不知,这一日皇城人方才知晓,闻家不过荣耀了大半年,居然有数六十三家店铺,三十二处田庄,大的一千五百亩良田,小的也有三百亩,数目惊人。

    养心殿。

    新皇听主持了拍卖闻家产业的刑部顾力行禀报,立时惊问:“你说什么?闻家的家业拍卖了三百万五十万两银子,从闻府收缴的财物高达一千万两?”

    顾力行虽还是刑部侍郎。却不比过往,因有明镜候的封号,办事更为用心,抱拳道:“皇上。这是微臣清单收入清单,两样总和是一千三百六十八万两银子。”

    “贪官!那是个大贪官!”

    一个小小的闻其贵就抄出这么多的财物。

    大总管递了折子,新皇细细地扫了一眼,脑海里立时闪过昔日大公主在拍卖行买画时的情形,闻其贵家里有这么多值钱的东西,左相崔从善又该有多少。大公主之女珊瑚郡主出阁。十里红妆,可比公主出嫁都还风光,就连礼节也照了皇家婚宴的规矩。

    新皇微微眯了眯眼,“朕听闻江家老五江书麒的妻子闻氏一人的嫁妆比其他四房儿媳的都还多……”

    顾力行愣了一下,新皇突然提到这岔是何用意?

    现下,她女儿是后宫最得宠的嫔妃,新皇也很器重他儿子顾令实,破格让顾令实去大理寺任了少卿一职。

    顾力行忙应道:“启禀皇上,臣听人说,闻氏随江书麒去江南前。把自己的嫁妆产业一并交给了娘家母亲、嫂子打点。倒是听皇城官府的人说,这六十三家店铺里,确实有十七家店铺是没房契的,还有八处田庄没了地契,昨日为了方便拍卖,由皇城官府出面补办了契书。”

    难不成这没房地契的产业原是闻氏的?

    新皇努力回忆。当年闻雅霜嫁给江书麒,他略有印象,远不及后来闻雅云嫁入十一王府奢华,闻雅云到底有多少值钱的嫁妆?十一王妃的嫁妆丰盈在闻雅云之上,而珊瑚郡主更在十一王妃之上……

    他歪着脑袋,意味深长地问:“顾爱卿,你说左相府崔家又贪了多少?”

    顾力行早就看不懂崔家,想昔日他想讨好崔家,竟被崔家人取笑、戏弄,就连静王、宁王也瞧不起他。说他太过冷血无情。可现下,这些人还不是反过头来讨他的欢喜,给他难看,他如今风光了,也不屑理睬他们。

    “皇上是想治崔家的罪么?大公主乃静王党人。七王爷是静王党人,这……可是不争的事实。”

    新皇眯了眯眼睛,“顾爱卿办事,朕放心!”给了一个“你懂的”眼色。

    顾力行立时就明白了,新皇是要他出面对付崔家。

    闻其贵家里就有一千三百万两巨额银钱充盈国库,崔从善做了近二十年的丞相,又掌管吏部、户部、礼部,这银子只多不少。

    新皇说要杀人,旁人就要在他下手之前先把刀磨亮。

    顾力行知晓了新皇的决心,而这也是他顾家扬眉吐气的时候,抱拳退出养心殿。

    刚出大殿,经过御花园时,见北边移来一个神仙妃子般的美人,定睛一看,不是自家女儿还是谁。

    顾力行近了跟前,行礼请安:“微臣拜见端嫔娘娘,千岁千千岁!”

    端嫔见是自家父亲,本是父女,却又有君臣之礼,手里捧着羹汤,将汤转与身后的宫娥,扶起顾力行,“爹爹怎的入宫了?”

    顾力行道:“刚办了一件差事,要与皇上禀奏。”

    端嫔打了个手势,与顾力行进了凉亭,只留了陪嫁入宫的宫娥兰香,轻声怨怪道:“爹爹真是糊涂了,怎的跟着那些臣子起哄,要给皇上选什么嫔妃。皇上不是贪恋女色之人,听说傅宜慧生得貌美,顾念十一王爷寂寞,还赐给了十一王……”

    顾力行看着生得越发貌美的女儿,心下欢喜,自端嫔入宫,几乎独占专宠,笑道:“雯儿呀,后宫之中最忌的就是妒,连皇后、淑妃都不阻拦,你可不能做妒妇。”

    “你……”端嫔支吾,她如此抱怨,还不是想久久长长的独占君心,这些日子的朝夕相处,她一颗心全都系挂在新皇身上,每日亲手为她煲羹汤,“皇上最是个重情义的人,又不是贪色的凡夫俗子,我一片好心,你倒反说我有妒。”

    就说有此心,她也是不认的,即便面前这人是自己的父亲。

    顾力行呵呵一笑,“女儿只管放心,到时候入宫的女子里。自有一个会帮衬你的。”

    端嫔不屑一顿,“我才不要人帮衬。皇后乃六宫之主,她都能拒了自家亲表妹帮衬,我要谁帮衬。父亲瞧着我与淑妃、皇后相处融洽。皇后是个真大度的,淑妃人前背后说的话,哪句不让人想上三遍,拐上几道弯才能明白深意?”

    看着女和独宠后宫,顾力行很欢喜,又道:“你不要总缠着皇上。也要皇上去凤仪宫、怡春宫走走,一个是皇后,一个是淑妃。”

    “爹爹真是瞎操心,当今皇上乃是明君,每隔一阵要去凤仪宫陪皇后用午膳,偶尔也会去怡春宫探望淑妃和大皇子,哪里需要女儿提醒?”端嫔早在入宫前就想好如何做好一个嫔妃,如何得到新皇的真心,每每龙榻痴缠,听他唤着“若水”。她就满满的都是成功的喜欢与幸福,“娘和大哥、二哥可好?”

    “他们很好,你二哥做了大理寺少卿,是皇上亲手提拔的。”

    “大哥这回乡试考得如何?”

    顾力行摇头轻叹,“你大哥哪是个会读书的,每日瞧他也够用功。偏又落榜了。”

    倒是他的庶长子顾令实,虽然没有下场科考,却被皇帝格外提拔成大理寺少卿,也不知皇帝从哪儿听说,顾令实虽读书虽不是特别好,却有一个特长,善于断案。

    顾力行道:“你娘近来又和大姨娘拗上了,镇日说大姨娘挑唆着令实要与令宽争夺世子位,为父判案倒不疑,偏这家务事上被烦得紧。”

    端嫔皱了皱眉。“娘还真是的,怎又和大姨娘闹上了。世子位本就是大哥的,二哥便是争也争不去,自来袭爵都是嫡长子。让他好好准备,明春还有一场会试呢。听说也有人在乡试时不中。却在会试中的。”

    顾力行轻咳了几声,“你娘跟我吵了好几回要入宫来见你。内务府那边已经递了拜帖,五六日了也不见回音。”

    嫔妃家人入宫拜见、探亲,都是要经过太后、皇后恩赐方可。

    “我才入宫几日,她就要来瞧,入宫前,宫里嬷嬷的就教导过本宫,万事都是遵从宫里的规矩。”

    顾力行道:“她想求你给你大哥谋个差事,她说你二哥不曾下场考试,就做了大理寺少卿,也想……”

    端嫔低声道:“得了机会,我与皇上好好说说,能不能谋到,我可不敢说的。就是爹爹的明镜候,也是皇上的恩典,我可没开口。”

    她没开口相求,就赐封了,若是开口,只怕皇帝也不会驳了端嫔的颜面。

    父女俩闲聊了几顺,端嫔担心羹汤凉了,别了顾力行,往养心殿去。

    是夜,永和宫内**帐暖。

    缠绵之后,端嫔想到母亲的心事,小心翼翼地道:“皇上。”伸手抱紧了新皇。

    他低低地应了一声。

    端嫔壮着胆子,心下却纠结不已,“皇上,我大哥顾令宽为人本分老实,至今二十有一,尚无功名,皇上能不能……赐他一官半职。我母亲担心他再这样读死书下去,就读傻了。”

    本是微阖着双眸的新皇倏地睁开双眼,直直地盯着帐顶。

    耳畔还是端嫔的声音,“臣妾知道这是逾矩了,臣妾不敢奢望别的,只给他求个七八品的小官就行。”

    他赐封了她父为明镜候,又重用她的二哥,她还不知足么,居然开口与他向大哥求官。

    新皇很想一把推开端嫔,却按捺住性子,轻声道:“你大哥现下何处读书?”

    “鹿鸣书院。”

    “别在鹿鸣书院读了,让他去皇城书院读书吧。”

    这两家书院都是天下闻名的书院,但鹿鸣书院到底输上皇城书院一笔,皇城书院云集了更多的名士、大儒,就连朱武先生近来也偶尔在皇城书院讲授一堂,有时是《史记》,有时是《诗词》,他是想到什么讲什么,更多的时候朱武则一心扑在建造第一藏书阁的事上。

    ps:

    各位亲,周末愉快!求粉红票票!求长评(如果你对该文有什么建议和意见都可以写评哦)!!

502 江五回京

    新皇道:“就算要提拔,他也得有几分能耐,且考中了再说。明春会录用近千名进士、同进士,顾令宽有的是机会。”

    话都说得如此分明,端嫔应道:“谢皇上。”

    录用近千名进士、同进士,这是否太多了,北齐??来,最多一次录取二、三榜的有五百人,最少的一次只录用了一百名,而皇帝这次居然说要录用近千名。

    北齐朝廷有这么多的官职么?

    这了几日,端嫔再见到顾力行时,偶然提及这件事。顾力行却想了良久,猜测皇帝的用意,一下子录用近千名二、三榜的进士、同进士,这可不是寻常的。

    晋地有七成的官员是静王党人,朝堂上不说七成亦有六成是静王党人,剩下两成当属宁王党人,还有两成一成不占任何一派,一成是十一王的人。

    九月初的夜,秋月当空,撒下冷冷的月华,如冰如润。

    素妍睡得朦胧,听到一阵铃响,整好中衣,取了而出。

    宇文琰坐在石桌前,桌上摆着银质酒壶,果点、卤食。

    素妍扁了扁嘴,颇不满地道:“昨晚不是才来过的么?”

    怎么又来了,他与杨云简一起在宫中当值,两天一换,倒也清闲,白天时宇文琰也去宫里,却能在朝臣们散去时回家。

    宇文琰佯装微怒,“你不想见我,我这便离开。”

    “好,你走!你若走了,下次我便不理你。”

    两个像孩子一般的打趣着。

    他又哪里会走,这个时候进来,不正是要见她的么。

    他径直斟了一盏酒,“六福楼的竹叶青,可要尝尝。”

    “我又不是传达,就算喝也只喝我娘酿的果子酒。”

    她用手指捻了果点,又取了猪蹄啃着。

    宇文琰道:“今儿黄昏从刑部传来消息,江五一家被押送回京,只昝

    “五哥回京了!”素妍惊呼一声,很快留意到他说的“只是”,“只是什么?”

    他却没有立时回答。

    素妍急切地唤声“千一”。

    宇文琰道,“听说五房的幼子小十在江南官牢夭折了。”

    这孩子是去岁冬天出生的,到如今还不到一岁,从江南到皇城,若走水路不过半月的行程,而他们却走了一月有余。

    “现下被关押何处?”

    因为父母犯了罪,竟累及无辜稚童。

    “刑部大牢。”

    素妍的心一阵莫名的,那是她的五哥,一样的父母,一样的血脉至亲,“千一,你能帮我个忙,让我入刑部探望么?”

    宇文琰笑道:“就猜??不住。听我府中的小厮说,你五哥、五嫂和两个孩子瘦得不成样子。你五哥眼神空洞,从江南回来,竟如一个小老头儿般?

    素妍伸手握住他的大手,“千一,你去准备一下,我去找我父亲和大哥,一会儿就出东大门,我要去大牢看我五哥。”

    这家伙是木头么,居然坐着不动。

    好吧,再牺牲一回。

    素妍起身在他脸颊上香了一口,宇文琰却指着自己的嘴。

    “你可别得寸进尺,快去备马车,我们一会儿出门,还有这些点心、卤食都送给我五哥一家吃,我再让大厨房夁的吃食。”

    她一扭头要走,被宇文琰强行抱住,预兆地强行在她chun瓣上点了一下。

    素妍气得扬臂就是一下:“混蛋!”

    “亲自己的女人也是混蛋,天下的男人个个都是混蛋。”

    素妍一阵语塞,瞪视着他,径直进了院门。

    宇文琰看了眼桌上的东西,低声道:“不是打算好,先陪她吃菜喝酒,最后才说的么?怎的就先说了。”

    后悔呀!

    现在一说,她哪里还有心思吃用,只想着见她的五哥一家。

    素妍唤醒值夜的白菲,吩咐她让白燕、白莺去办差。

    两个丫头睡得正醒,得了令,一个往睦元堂,一个去如意堂。

    江书鸿见是得月阁来的丫头,半夜三更被唤起来,一脸惂

    白燕道:“郡主说让大老爷准备一下,一会儿要去天牢探望五老爷一家。”

    江书鸿一惊,睡意去了大半,“五老爷回皇城了?”

    白燕道:“具体情形奴婢也不知道,只是郡主让奴婢如此来禀大老爷的。”

    素妍不会无聊得半夜唤他起来,又虚闹一场。

    江书麒一家回皇城,江书鸿虽然知道?,却没想到会是这个时候去见他。穿好衣袍,带了下人就往如意堂去。

    白莺给江舜诚的禀报则是:“郡主一会儿要过来取救五老爷的信物,一会儿要去天牢探望。”

    江舜诚迟疑片刻,转身回了内室,打开墙上的密柜,取了枚免死金牌。

    虞氏睡得正香,呢喃道:“是谁这么不懂事?正要训骂几句,只听江舜诚轻叹道:“书麒一家回皇城了。”

    虞氏眼开双眼,“件候的事?”

    “正奇怪着呢,刚才妍儿派了丫头来禀,说一会儿要去天牢探望。这孩子比我还急。”

    虞氏坐起身,唤了值夜的丫头帮她更衣。

    夫妻二人刚到花厅,江书鸿就来了,素妍也到了院门口,穿着得体的衣袍,又披了?

    江书鸿退出花厅,迎上素妍:“,这到底怎么回事?你听人谁老五一家回皇城了?”

    素妍面lu忧se,进了花厅,给父母见罢礼,道:“昚得到的消息。”并不说是宇文琰告诉她的,“说是今晚黄昏入的皇城,已经关押进天牢了,十?弱,经不住江南牢里的艰苦,在江南官牢里夭折了?

    虞氏锁着眉头,叹了句“家门不幸”,转而对身边的大丫头道:“去一趟五房的院子,告诉那边主事嬷嬷,准备几套换洗衣衫、被褥给书麒送去。还有告诉大厨房那辝

    她的话未完,素妍唤了声“娘”,说道:“不用吩咐大厨房,我已让他们备下五哥爱吃的酒菜、果点。”

    江书鸿轻叹一声,“??你大嫂准备,她心细,准备得周全些。”停了一下,“老二与天牢的狱卒相熟,里面有几个是从西北回来的老兵,让他出面打点天牢那边的关节,人在江南,我们探望不便,江南那边的官员早年有些个交好的,这??来早就失了联系。人在皇城,也方便许多。”

    素妍不知宇文琰是否打点妥帖了,与白菲在耳边叮嘱几句,白菲应声离去,出了东大门,果见一边停驻着马车,一边马背上站着?,白菲含笑道:“琰世子,郡主让我来说,天牢打点妥帖了么?若是尚未办妥,就让平国公出面打点。”

    宇文琰道:“已经办妥了,那里面有几个狱卒是从西北回来的老兵,与我最熟,一句话的事儿。”

    白菲险些忘了这点,宇文琰也是在西北打过两年仗的,含笑回去复话。

    江书鸿并未惊动江书鲲,备了衣衫、吃食,江舜诚也说要去探探儿子,父子三?门。

    与江书麒一道长大的小厮石头听说要去探五老爷,哭着也要跟去,他是江书麒ru娘的儿子,打小就跟鞍前马后地服shi着江书麒。虞氏念他一牃,只得应了。

    刑部大牢并不在皇城,出东城门,再行五六里路,方能抵达大牢。

    弦月如钩,撒下清淡的银辉,让人的心境无限的宁静。

    刑部大牢建有两丈高的石头高墙,墙上又装有坚锐无比的铁箭,是为了防要犯逃走。坚硬无比的丈许高大门,分左右两扇,右门上设有一道铁栏小门。

    宇文琰跳下马背,说明来意,看门的并非西北回来的老兵,见了他的身份腰牌,开了小门,恭谨地唤了声“琰世子”。宇文琰道:“寻管五、胡植来。”

    守门狱卒道:“回琰世子,今晚不是他俩当值。”

    “于满囤、庞贵总在吧?”

    “在!在,小的这就唤他们来。”

    很快,两个着狱卒袍的男子就过来了,一个长着络腮胡,一个脸上有道??刀疤。

    两人见是宇文琰,忙忙抱拳:“小人拜见琰世子。”

    宇文琰与他们寒喧几句,说明来意。

    二人皆是在平复西歧战事时受了伤,回皇城伤愈后在刑部大牢里安置了狱卒的差使,这也是个有油水的差使,但凡要见人的,不得了好处,他们就不放人进去,这里还能时时见到美貌、年轻的fu人,就算碰不上,过过眼瘾也是好的,况且一旦定罪,他们染指、玩玩也是成的。

    刀疤脸的庞贵迟疑道:“这?

    于满囤朗声道:“这什么这?你这说的是屁话。安西郡主是?,是咱们的大恩人,要不是安西郡主给我等疗伤,我们早就死在西北了,哪还有现下的好日子过。”

    正骂着,素妍跳下了马车,径直越过小门进入。

    于满囤看时见了礼,抬头仰望睍。

    素妍笑问:“几位大哥在这儿可习惯了?”

    “习惯!习惯了!”于满囤答得干脆,“要是再能讨房媳fu,在皇城有个家我们就更好了。”

    素妍含着笑。

    于满囤倒是虔诚地磕了一个头,“安西郡主,你的善举小人可都听说了。听说郡主要给宫里的大龄宫女寻婆家,郡主行行好,也留一个合适给我老于当媳fu。”

    素妍不由得吃吃笑了起来:“你的消息倒是灵通,我应了。”停了一下,“可知黄昏进来的江书麒一家被安置在何处了?”rs!。

503 探监

    庞贵哪里敢说不。请记住本站的网址:。

    于满囤是拼命地讨好宇文琰和素妍,人家想娶媳妇,他也想娶,这些日子强占了几位官家判罪的妇人,正得意着,把此事给忘了。

    于满囤笑道:“琰世子、安西郡主随小人来,小人知道那儿。”

    郡主冲外面打了个手势。

    江舜诚罩着斗篷。

    江书鸿取了个钱袋,递给于满囤:“给狱卒兄弟们买酒喝。”

    于满囤推辞着。

    宇文琰道:“既是江大老爷给的,你只管收下。”

    一行几人进了刑部大牢,穿过一间间石砌的牢房,几乎每间牢房里都关押有罪犯。

    江舜诚闷头走着,即便是这样,还是有人认出了他:“文忠候,文忠候……是你吗?”他寻声望去,却见昏暗如豆的灯光下,一间屋子里关押着几个男子,其间一人的囚衣血色斑驳,早已辩不出原来的颜色,看着骨瘦如才,双眼空洞,又似有些面熟的人,他迟疑辩认。

    对方道:“江候爷不认得了么?我——闻其贵呀!”

    “哦,原是闻大人啊。”

    语调淡淡的,没有嫌弃,没有套近,不疏不远,不亲不近。

    闻其贵苦笑了一下,“原以为押对了静王,再暗助宁王,总有一个能成的,没想到,我闻家竟落了个满门抄斩的下场。就是十一王爷,见我闻家落难,也狠踩一脚……”

    原以来将闻雅云嫁了十一王爷,若闻有家难。好歹能帮扶一把,不曾想也不肯替闻雅雾赎身。

    江舜诚抱拳打断他的话,“老夫今日是来探望那不争气的五子书麒,先不与闻大人寒喧了。告辞!”

    闻其贵扶住铁栏,大声道:“江候爷,你大人有大量,帮帮我闻家吧,给我闻家留条血脉。江候爷,我闻其贵求求你了……”

    江舜诚此刻听来。心下一阵恶寒。

    如若今日落难的是江家,又有多少人会伸出援手,恐怕个个都避之不及,犹如今日的闻家。

    他低声道:“老夫已让长子书鸿将你小女儿雅雾救出天牢送往闻六小姐身边,能为你做的,就这么多做了。唉……至于旁的,老夫实在无能为力。你有一位十一王爷的女婿,不如求他相助。”

    大难临头,就是闻雅雾都无人肯出百两纹银带走,还是江家出面说要送至十一王爷府为妾。刑部得了银子,这才放了人。

    一干女眷、丫头上了菜市场由官场卖出,也未能有人肯出一百两银子来买,在皇城相貌清秀二八丫头,也就七八两银子一个,长得绝色的、模样特别好的。也只需二、三十两银子就能买一个。大富之家要避嫌,官宦人家更不愿惹祸上身,寻常人家也不愿多出这笔银子。最多三十两能买个绝色的丫头,为甚要花一百两去买?

    人影绰绰,素妍提着裙摆,跟在宇文琰身后,几个人的身影直将刑部大房填得满满当当。

    于满囤指了最里面的一间大牢:“就在那儿,你们进去,我和庞贵给你们盯着。”

    素妍道:“多谢了。”

    石头一路快奔,到了最里一间。唤声“五老爷”那眼泪便哗啦啦地流了下来。

    江书麒衣衫褴褛,骨瘦如柴,双眼下陷,胡须亦长了三四寸长,应声“石头”。原本空洞的双眼便有了些神采。

    一边的枯草堆里,五太太闻氏正抱着次子睡觉,长子独自在一边躺着,睡意正鼾。

    石头抹着泪,“五老爷,你别激动,你听奴才慢慢给你说。从一开始,你和奴才都误会老候爷、老太太和老爷、太太了,尤其是郡主,奴才真没想到,关键时候,她是真对五老爷好啊。”

    “我误会他们……”

    石头看了眼睡着的五太太,简明扼要的道:“还记得在江南时,皇城镖局、商贾帮我们转来的吃食、布料、衣服么,原来全是江家送来的。每回五太太都避开我,连江家写的信也不让五老爷你瞧……”

    “什么?”江书麒不信。

    石头道:“是真的。奴才以前也不信,回到江家报信之后,才从几位太太、奶奶那儿知道的,她们送的东西,一件一件全对得上,什么样的衣服,什么样的虎头帽,什么样的鞋袜,都说对了呀,就连大太太那儿还有一本每次送礼的清单,五老爷不信可以去瞧。”

    石头是他信任的小厮。

    江书麒回头看着熟睡着的闻氏,握着拳头:“这个毒妇!”抬眸时,便见不远处站着三个人,提着食盒的素妍,提着衣服包袱的江书鸿,还有一个罩着斗篷的江舜诚,顿时间,千言万语都无法言表,化成江书麒那变了嗓音沙哑而激动的“爹、大哥、妹妹……”一语出,人已经软坐在栏杆内,早已经泣不成声。

    闻氏睡得正香,听他哭泣,斥骂道:“大半夜的,你鬼哭狼嚎的做什么?你不睡,我还要睡呢!整天哭哭啼啼还算个什么男人?”

    江书麒并未理睬,只是直勾勾地望着亲人,泪流满面。

    他被闻氏骗了。

    骗得他好苦,与家人离心,听了闻其贵的话,贪了银子换前程。

    结果,却害得自己锒铛入狱。

    素妍提着食盒而近,揭开盖子,将一道道的菜式从栏杆缝隙里递了进去,“五哥不必难过,总会有法子的。”

    突然听到个低低的女人声音,闻氏睁开双眼,见牢门外有几个人影,定睛细瞧,“翁……爹!”几乎是从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小八亦醒了,四五岁的孩子好奇地瞪着眼睛,看看江舜诚,又落到那个如仙子般的少女身上,瞧着有些眼熟。

    石头藏不住话,道:“五爷不会有性命之忧。当年郡主从西北回皇城,请辞先帝赐封的沐食邑,先帝又赏了郡主一面免死金牌!”

    江书麒惊愕地看着素妍。

    江书鸿冷声道:“你只知一味地怪家里人心狠,你可知道,当日爹和我们把你送往江南为官,是想保护你。你和几个纨绔子弟镇日混在一处,把静王府送往庵堂静修的妾侍搞大了肚子,结果如何?你走后不到三月,这事就暴露了,几个纨绔子弟亦是死的死,发配的发配……”

    江书麒垂着头,只不说话。

    小八到底是个孩子,见有吃的,飞快地爬了过来,不顾脏着双手,一把手就抓在盘子里,瞧得素妍一阵辛酸。

    江舜诚接过江书鸿手里的包袱,“这是你娘和你大嫂为你一家收拾的衣衫,不知道小八和小九长得多高,就取了两身小七和奇峻的衣衫来。你和闻氏的衣衫是婆子、丫头收拾的。”

    江书麒流着泪,拿筷子吃着菜,心里一片沉重。

    闻氏放下怀里的孩子,再也顾不得愧疚,挤到一边,如小八一般的伸手抓食,瞧这模样,竟似好久没有吃过肉了,狼吞虎咽。

    小八用稚嫩的声音道:“娘,你别吃完了,还有弟弟呢,他还睡着,你给他留点。”

    江书麒看着一心只顾自己的闻氏,难免有些心疼孩子,“小十在江南牢里夭折了,那孩子可怜呀……出生还不到七月呢就那样去了。”

    素妍轻声道:“小八,你去把小九唤起来,让他也吃些。姑姑这里带了好喝的羹汤。”

    小八转身去推小九,小九迷迷糊糊地醒来,小八道:“弟弟快起来,姑姑和大伯来看我们了,有好吃的,能吃顿饱饭。”

    素妍捂住嘴,将脸转向一边,眼泪再也控抑不住的滑落。

    正哭着,突地忆起自己带了些治风寒的药丸,又有一瓶创伤药,用帕子拭去眼泪,将药递给江书麒:“五哥拿着备用,药丸是治风寒,药粉是创伤药,你留着备用。”

    闻氏并不支声,只闷头吃着,素妍给两个孩子各盛了一羹汤,两个孩子都是几口而尽。因只带了一只碗,素妍又给书麒盛了一碗,闻氏伸手就夺:“你是个大男人,要顾着老婆孩子。”

    书麒厉声道:“你这个恶妇,你害我还不够惨吗?为什么把我娘和大嫂送来的东西说成是你闻家的,你说啊?孩子的虎头帽,孩子玩的小木船……还有那些人参、燕窝、布料、衣服,全都是我娘和几位嫂嫂送的……”

    闻氏只管吃粥,并不回话,然眸光闪了又闪,脑袋垂得更低了。

    江书麒见她不辩驳,便知石头所言不虚,气急之下,拽住闻氏的头发,厉声吼道:“你个毒妇!你害我不浅,为什么挑驳是非,为什么害我江家失和……你这个毒妇!”在他剧烈的拽拉之下,闻氏头上吃痛,手里的碗重重跌落在地,顿时摔了个稀烂。

    闻氏只吃了个半饱,此刻被他缠住,悖然大怒,用力推开江书麒,厉声道:“你活该!我在皇城好好的,是他们将我们夫妇逼出皇城,我恨他们,我恨死他们了,别以为他们送了衣服、吃食,我就可以原谅,我无法原谅……”

    她这是承认了!

    江书麒厉声道:“你利用我,为你们闻家敛财,害我下狱,这就是你的报复!”

    她不再说话。

    江书麒大喊着“狱卒大人!狱卒大人,我不要和这个毒妇关在一处,把她弄走!立马把她弄走!”

    于满囤听到这边有人叫,走了过来,支吾地望了一眼。

    江书麒指着闻氏,“请把给我弄走,我不要和这毒妇关在一起。”

504 否认

    (鞠躬感谢:残月喵喵、依一灵投出的宝贵粉红票!依一灵好厉害,本月都投四枚粉红票票了,狼吻感谢!!)

    于满囤求助似地看着宇文琰和素妍,二人皆是微微点头,他掏出钥匙,开了一边的牢门,将闻氏关在了另一边。

    江书麒用酒壶倒了两杯酒,皆是一饮而下。

    江舜诚蹲下身子,看着憔悴不已的儿子,低声道:“你的仕途是完了,我们能为你做的,就是替你保住一家上下的性命。”

    素妍从怀里掏了个布包,江舜诚打开布包,低声道:“这是先帝赏赐的免死金牌,可救你们一家的性命,你先拿着。刑部那边,你大哥、二哥、三哥会帮忙打点,争取早日把这案子定下来,不拘结局如何,这免死金牌都能救你一家性命。书麒啊,这可是妍儿用三县沐食邑的封赏换来的……”

    江书麒看着明晃晃的牌子。

    闻氏扒在栏杆上,侧耳聆听着江舜诚的话。

    江家居然还有免死金牌,可以救人性命,就算是犯了杀头的大罪,也能保住性命。

    她居然先和江书麒吵翻了,这不是放弃活命了。

    不,她得拿到这免死金牌。

    江舜诚道:“你大哥袭文忠候世子的爵位,你二哥是新皇晋封的平国公,你三哥赐封为三等嘉兴伯,你六弟被赐封为三等长平伯……唉……”

    江书麒瞪大眼睛,“三哥、六弟都有爵位?”

    如若他不曾犯下贪墨案,也定能得个爵位。

    江书鸿抱拳道:“皇恩浩荡。皇上念及父亲和二弟在晋地平乱的功勋,特意封赏的。如今在皇城除了镇国公、许家、顾家便是我江家了。”

    连江书麟都是长平伯,让他江书麒情何以堪,不仅是戴罪之身。还下了大牢,得靠父兄打点才能保命。

    闻氏听到这儿,惊叹江家的满门荣耀,一门四爵,真真是北齐开国以来从未有过的,而素妍又要嫁入左肩王府为世子妃。

    小九吃饱了饭。巴巴儿地看着素妍,用稚嫩的声音道:“姑姑,我不想死!小九不想死。”

    素妍伸手,轻柔地扶着孩子消瘦的脸颊,“小九不会死,刚才姑姑给你爹爹的免死金牌能救你们一家的命,所以小九要替你爹看好金牌,那是能救你们命的东西。”

    小九不过是三岁的孩子,似懂非懂,一双乌黑的眸子望向江书麒。

    小八像个小大人。抱住小九,道:“弟弟听姑姑的话,姑姑他们就是要救我们的。我们看好牌子就不用死了。”

    素妍灿然一笑,“对啊,小八、小九都不会死,会长命百岁。”

    江书麒看着手里的免死金牌。迟迟疑疑地道:“它真能救我们一家。”

    江舜诚道:“这个时候,你还不相信为父?先帝有诏,这免死金牌一次可以救五条性命。”

    江书麒是被吓坏了,这些日子他一直抱着必死之心,不明白为什么又要从江南把他们一家带回皇城,一路上吃了无数的苦头,虽与江南大牢比已经好了许多,但他几乎是陷入绝境。

    闻氏冷笑道:“当我们是三岁小孩,一面金牌只能救一人,哪能救五条性命。”

    素妍瞪了一眼。“你懂什么?这是先帝有旨意的,还能有救,一条命和五条命的金牌只是不同,那后面可得刻着字呢。”

    江书麒翻转过来,果见后面刻有一行大字。“此牌一出如朕亲临”,一旁又有小字,“此牌唯用一次,可赦五命。”

    就是一旦出手,救一人和救五人并无差别,只能用一次。

    江舜诚取了衣衫,拿了江书麒的衣袍,“你娘说秋凉了,让你穿暖和些。孩子们也得加些衣服,下次有了机会,再给你送被子进来。”

    江书麒呜咽着应下。

    于满囤走了过来,低声道:“老候爷和郡主得离开了,这时间长了,不妥。”

    江舜诚从怀里掏了个钱袋,“这里面是一百两银子,还劳于小哥给他们一家送些好吃的。”

    于满囤笑着,庞贵像个鬼魅般飘了过来,夺了钱袋,道:“老候爷放心,一定亏了江五爷,我们侍候得好好的。”

    宇文琰冷声道:“料你们也不敢!小心侍候着,侍候好了,本世子另有重赏。”

    二人笑着连应“是”。

    江书鸿扫了眼闻氏,道:“我们江家对得住你们闻家,你的八妹闻雅雾已出狱住到十一王爷府,得与闻六姐儿相聚。”

    闻氏带着讥讽地笑:“那也是十一王爷情义,是他把人救出去的。”

    庞贵听到这儿,冷笑道:“十一王爷?哈哈……他如今忙着巴结傅右相呢,哪有心思管你们闻家的事。闻家的案子一犯,闻侧妃就贬为侍妾了,若不是育有庶长子,只怕就被赶出十一王府了,哪会拿银子替闻八姐儿赎身出刑部大狱。”

    于满囤道:“实话告诉你,闻八姐儿出狱,是江家人搭的手,帮的忙,将她送入十一王府为妾的。”

    这个时候,愿意帮忙的居然是江家人。

    素妍对江书麒道:“五哥保重!好好照顾小八、小九,改日再来瞧你。”

    一行人出了刑部大牢。

    彼此各有心思,素妍不敢看闻家人及静王党一案中被牵连关押诏狱的官员、女眷,一个个见有人来,扶在拦杆上,巴巴地望着诸人。

    狱卒们再猖狂,想了法子的带走里面长得年轻貌美的妇人、小姐,却单单不敢碰皇族女眷,万一事败,就是掉头的大罪,况且静王妻儿迟迟未能定罪,刑部和大理寺的官员都忙着处置江南官员贪墨案,晋地庶子迫害嫡子案。光是这两桩大案,就牵进去不少的人,听说晋地的牢里都关满了人,江南各州的牢里也有贪墨案的官员。

    昔日的广平郡王、今日的阶下囚。站在栏杆前,看素妍走过眼前,第一次觉得这女子貌胜天仙,那种淡定,那种目不斜视。

    宇文轲一家也被押解回皇城,看着失落落魄宇文软。道:“什么时候了,还有心赏美人?”

    广平郡王灿然一笑,“便是明儿死,也阻不了我赏美人。”

    一侧,传来婴孩的啼哭声。

    素妍微微侧目,寻声望去,只见宇文轲兄弟隔壁的女牢里,几个容貌娇妍的女子间有个女子越发憔悴,正抱着一个孩子,小声哄着。

    一日未定罪。便是待罪之身,也不能说是真的有罪,便还有活的希望。

    素妍欲言又止,冲那抱孩子的妇人微微点头。

    妇人轻声道:“是在牢里出生的,有五个月了,是个女娃。就是有些吃不饱,瞧上去极为瘦弱。”

    “活下来不易,好好活着。”素妍似与她拉着家常,又点了点头,翩然而去,她突地忆起另一桩事,想到之前有人收买全城算命先生,众口一铄地说宇文琰克妻,江家人一直认为是静王府的人做的。

    宇文琰皱着眉头,“这些都是朝廷钦犯。你与她们有甚好说的?”

    素妍低语:“不就是说句话,没那么要紧的。”

    一边女牢里,关押着一干静王府的女囚。静王妃再无昔日的雍荣高贵,衣着一袭随常的罗衣。

    素妍轻声道:“静王妃,是你收买了全城算命先生。说琰世子克妻的?”

    她的话一出口,宇文琰甚是意外,他也想知道这事,到底是不是静王府的人做的。

    静王妃见素妍与她说话,满是好奇。

    广平郡王更是一脸诧色,隔着栏杆望着静王妃。

    静王妃粲然笑道:“你以为是我做的?”

    宇文琰道:“那时,你正想把素妍说给你的次子,又想让我娶你娘家侄女,不是你……”太多的地方都证实是静王府的人做的,若是毁去了宇文琰与素妍的结亲,便可以遂了他们的心愿。

    静王妃咬了咬唇,带着冷笑,“我们静王府没做这种事。”

    那时她是想与江家结亲,但广平郡王也皇孙,静王府正得势,有多少人正赶着讨好巴结。

    宇文琰惊道:“怎会不是……”

    话没说完,素妍打断道:“我信她。”

    这个时候,静王妃也没必要说谎。

    如果不是静王府的人做的,到底是谁不希望她与宇文琰订亲?

    幕后之人显得扑朔迷离,素妍曾怀疑过吴王宇文轩,但又相信他不会这么做。

    事过数月,如今她也猜不出这幕后之人是谁了。

    护送江家父子上了马车,马车巅坡,江舜诚沉默不语。

    江书鸿不解地道:“妹妹何必把免死金牌给老五,我总觉得不妥,若是定罪,我们再拿出来求情一样可以放人。”

    江舜诚轻叹道:“妍儿是想让老五安心。老五没自个拿着免死金牌许是日夜难安,由他自己拿着他心里也踏实。就当是为了让他心安,且让他自个儿拿着。”

    江书鸿又道:“父亲可与刑部顾力行说得上话?”

    江舜诚摇了摇头,“我致仕后,崔左相张狂了一阵子,六部都有崔家的人。新皇登基,不少官员下了诏狱,被定为静王叛党。此人在我致仕前就在刑部任职,能说上几句话。”

    “静王党案皇上交给顾力行主审,如今便是刑部尚书都要看顾力行的脸色行事。天气一日日冷了,还得设法早些将老五案子定下来才好。”

    江舜诚道:“明日为父就去顾家说情,顾力行好歹会给江家一些颜面。”

    这一夜,多少人失眠。

    江舜诚想的是如何救出江书麒。

    江书鸿则是可惜老五的仕途因一个妇人所毁。

505 毒妇

    素妍则是想着刑部大牢里所见的点滴,那么多的牢房,居然都住满了人,江书麒一家只能被关在最后剩下的几间大牢里。

    江书麒手捧着金牌,于满囤与庞贵提了桶热水来,他给两个孩子擦洗了一番,换了身干将衣衫,自己也擦洗一番,也换了件干净的。因有家人打了招呼,狱卒倒也讲信用,给江书麒父子搬了张木板榻来,上面虽只一张被子,好歹是张床,比睡在木板上可舒服多了。

    小八、小九欢喜得跟过节一样。

    小九看几个狱卒忙前忙后,用稚嫩的声音道:“爹、哥哥,我们不用睡在草堆里了?”

    小八笑道:“是,我们不用睡草堆。姑姑说了,我们不会死,爹爹那儿有我们保命的东西。”

    小九点着小脑袋,“我们得帮爹爹看紧了。”

    闻氏抓着栏杆,看狱卒待江书麒的态度大变样,就连其中两名狱卒都是江五爷前江五爷后的唤着,似与江书麒异常亲近。

    江书麒道:“多谢几位狱卒大哥。”

    于满囤摆了摆手,“我们都是粗人,不瞒江五爷,在西北的时候,我们兄弟几个受了重伤,要不是安西郡主,我们全都在死在西北了,又是府中的二爷带我们回皇城,还打点兵部给我们在皇城寻了差使,你们江家可是我们的大恩人。”

    支字不提得了江家银钱的事,只是尽量让江书麒父子住得舒服些。

    闻氏此刻懊悔了,愣了一阵。见狱卒走远,低声唤道:“书麒!书麒……”

    江书麒带着两个儿子躺在榻上,虽然有些硬,倒比草上睡着舒服,到底是孩子,两个儿子不多会儿就睡熟了,脸上挂着满足的表情。

    这么小的孩子,就知道了死亡的威胁。

    闻氏还在轻呼着“书麒”。声音低柔,如上梦呓一般,“书麒,我知道错了,你原谅我这回好不好?就算我千错万错,我还给你生了两个儿子,给你们江家添了两个孙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江书麒还是不理。

    她害他何其苦,丢了仕途、前程,还害他下了大牢,他贪来的五万两银子,一万两是他们一家子花了,剩下四万两都孝敬了闻其贵,是闻其贵说要打点银子、疏通关节给他升官。官是升了。却险些丢了性命。

    “书麒,我真的错了。我再也不骗你了,是我错了,我不该把婆母、嫂嫂们给的礼物说成是闻家的。”

    她一句话,他岂能原谅。

    江书麒觉得自己就是个傻子,居然傻傻地相信了她的话。

    他有近两年的时间,甚至真的以为江家不要他了。

    到了皇城,他方才明白自己犯了一个多大的错,最后能保他性命、救他的还是江家。

    只有骨肉至亲才是最真的。

    江书麒看着两个儿子,任闻氏在一边呼唤。只是不理。

    求了一宿,闻氏躺在草堆里睡着了,睡得正香,有只老鼠从一边爬过,她惊醒过来,再也睡不着。

    天牢那巴掌大小的天窗里,露出蓝蓝的天空,外面正是个大好的晴天。

    今儿来的是一高一矮两名狱卒。高个的是个独眼龙,手提两只木桶,桶里是冒着热血的稀粥。矮个的右手只得三手指头,提着一只大食盒近了牢门前。一路走一路大喊:“开饭了!开饭了,到了每间牢房间,就抓了勺子添上一勺,后面跟了两个一脸横肉的女狱卒,两人各提了一只篮子,里面放着馒头,等前面的人添了饭,就在那碗里放一个馒头,或几块腌菜。

    一直走到了大牢的尽头,近了江书麒的牢门前,江书麒微愣,昨天帮忙的两个不是这二人。

    高个子道:“我叫管五。”

    矮个的道:“我叫胡植”

    末了,胡植道:“今儿是我们俩当值,于满囤和庞贵都说了,让我们好好侍候着江五爷。这是从外面买的好饭、好菜,江五爷且吃些。”

    他打开食盒,是三碟精致的小菜,又有一盘馒头、几个鸡蛋。

    小八与小九见了,立时欢喜起来,笑成了花儿。

    管五开了牢门,将饭菜放下,扫了眼监狱,“于满囤和庞贵怎么办事,好歹也要多添张桌案和凳子,再添个油灯来。”

    女狱卒也听说过江家,如今是皇城四大权贵之一,皇后的娘家杨家、淑妃的娘家许家、端嫔的娘家顾家,还有便是这江家了。江家无女儿为妃,其权势与杨家一样,自是愿意拍着江家的马屁,笑道:“杂物房里倒有现成的桌凳,搬上一些来,再置盏油灯。江五爷是读书人,想看什么书,老婆子托人寻来,也好给你解解闷。”

    江书麒抱拳打躬:“多谢几位大哥、大姐了。”

    胡植指着其中一名一脸凶像的女人,“五爷说笑了,要不是二爷将我们留在皇城,我还娶不上这么漂亮的媳妇呢。”

    那女人立时乐开了花,笑得越发扭昵。

    江书麒全未瞧出这妇人哪里漂亮了,或者与漂亮根本无干,倒是一脸凶像,瞧着像是哪家府里的管事、大丫头,还算五官齐全,是个女人。“确是个端庄清秀的,大哥好福气。我二哥无意间倒促成了一段良缘。”

    妇人笑得更欢喜了,“还是江五爷会说话。”

    胡植道:“听说郡主要给于满囤寻个做宫女的媳妇?”

    一边的独眼管五道:“下回郡主来,江五爷与郡主说说也给我寻个媳妇。我们一起到刑部大牢当差的八个兄弟,有四个都成亲了,就剩我们四个还没着落的,连个家都还没安呢。”

    江书麒笑了笑,“我家小妹自来就是个热心的,见了她,我替管大哥说说。”

    管五乐呵呵地笑了起来。

    胡植媳妇倒也爽快能干,虽然瞧着有些凶,倒是说到做到,回头就给江书麒弄了张桌案、两根条凳来,又添了盏四角油灯,甚至给在栏杆上加了一层深蓝色的帷幕,这天牢竟如一个房间一般,又搬了个带盖的马桶来,一日三餐虽不是特别好的,倒是比在江南牢里吃得好多了,两个孩子也能吃饱。

    闲来没事,江书麒就在牢里教两个儿子认字。

    待狱卒一走,闻氏是真的后悔和江书麒吵架,被他赶出了那间大牢房,自己单呆一间,吃了是发馊的饭菜,睡的是草堆。

    九月初六下午,江书鲲与江书鹏来牢里探望江书麒,这次除了送吃的,又送了被子,见牢里不如素妍说的,立时就明白过来。

    几个当值的西北老兵得了信,都跑来见江书鲲,没成亲的拉着江书鲲要娶老婆,还说要把家安在皇城。

    江书鲲一一应下,说到时候定给他们都寻个好媳妇,也会帮衬一把,到底是同过患难的兄弟,也是他从西北带回来的老兵。

    临走的时候,江书鹏给当值的管五塞了五十两银子,让关照着江书麒父子。

    得了江家的银子,几个西北老兵待江书麒倒也用心,一日三餐吃得比狱卒还好,每顿还配上一壶上等好酒。江书麒喝上几口酒,听西北老兵吹西北战场上的往事,说江书鲲父子如何英勇杀敌,安西郡主布阵用兵如何的神奇……杨元帅又怎样的英明。

    同样一场战事,八个人讲,就有八个不同的场面,但江书麒能听出来,他二哥的公候爵位那是用一家五口人用性命换来的。素妍的安西郡主封号,也是名至实归的。

    每次他们讲,小八、小九听得似懂非懂,小八到底大了,听得多了,也就明白是怎么回事。

    待西北老兵一离开,闻氏就开始道歉说好话,求江书麒原谅她。

    这一求便是好几天。

    直至这日,胡植夫妇给江书麒送了暮食,又闲聊了一阵。

    胡植喜道:“江家人门风好,声望好,在西北时,平国公和安西郡主都是说一不二的人。”

    胡植妻道:“江五爷还不知道呢,今儿皇城官媒署里来了位姓韩的媒婆,是来相看管五、于满囤四人的,说是九月初九让他们去皇城金满堂茶楼相看。”

    胡植不解地问:“江五爷,你有免死金牌在手,大可拿了金牌领着孩子出去。”

    江书麒摇了摇头,“胡大哥这话差矣,读书人最讲究一个清清白白,就算是杀头的大罪,也得等刑部判案后再出去。何况,我犯的贪墨案,又是被人糊弄利用。要是用不到金牌,我亦要带回江家交给父亲发落。”

    这金牌是素妍放弃三县沐食邑换来的,他能用则用,不用便要带回去。

    这一场牢狱之灾,让江书麒想明白了很多事。

    家里人探过他后,他便细细地回味了前因后果。

    越想越是愧对家人,都是他误信了闻氏,惹来了这场横祸。

    胡植叹道:“你们读书人就是想得多,若是换作我,早就拿金牌出去了。”

    每次他们来找江书麒说话,闻氏就在一边听着。

    天牢里的人也知道狱卒们待最里头的囚犯有些不同,不仅吃的上比他们好,就是用的也是好的。

    其他犯人打听了一番,得知那里面住着江家的老五。

    广平郡王就失声笑了起来:“江家也有人犯了案子?”

    狱卒道:“是贪墨案,错就错在他贪来的银子给了闻其贵助了静、宁二府。”

    广平郡王顿无笑声,无语哽咽。

506 盗金牌

    若江书麒仅是贪墨案,被流放、降职就成。只因与闻家扯上关系,就要关入大牢。

    胡植妻要离开的时候,闻氏唤了声“胡大嫂”,笑道:“这些天老看你来,一直说不上话,胡大嫂是我见过最贤惠、美丽的女子。”

    长得丑的,偏喜欢别人夸她漂亮。

    胡植妻便是如此。

    胡植刚从西北回来,没见过什么女人,只想着有个女人嫁他为妻,愿意为他生儿子就成。

    闻氏见她欢喜,忙道:“请问胡大嫂,闻家的案子……”

    “闻家,哪个闻家?”

    闻氏道:“早前的吏部尚书闻其贵。”

    “哦,你说那个挑唆宁王世子造反的闻家呀,我知道,刑部定了几十条罪名,九月初十于西菜市口问斩。”

    闻氏浑身一颤。

    胡植妻一脸茫然,“江五太太问这做甚?”

    她竟不知,被自己唤着江五太太的妇人是闻家的女儿。

    闻氏抑住剧烈的悲伤,摇头道:“我就是随便问问。”

    九月初十,今儿已经是九月初八了,明日就是九九重阳节。

    不能再等了,不能再等……

    当天夜里,闻氏苦苦地哀求着江书麒:“夫君,好歹我们也做了六七年的夫妻,你原谅妾身好不好?我求你原谅我……”她跪在栏杆前,重重的磕头。

    江书麒听到阵阵声响。

    “你若不原谅我,今日妾就磕死在牢里,妾犯的错很重。你怎么怪妾都不为过。你就让妾死在这儿吧,让妾一死谢罪……”

    江书麒本想于过往几日一样,不往心里去,可到底是夫妻,心下一动,道:“你真知错了?”

    “妾知错了,妾不该怨恨江家,不该挑驳夫君与江家的骨肉亲情。”

    江书麒不想原谅。看着两个年幼的儿子,有一个已经夭折在江南的牢里,剩下的两个,他希望能看到他们平安长大。

    小八仰头看着父亲。

    小九用稚嫩的声音道:“爹爹原谅娘亲吧,我想娘亲了,让她过来和我们一起住。”

    江书麒再硬的心肠也柔软下来,道:“好。爹原谅你们的娘亲。”

    一连求了好几日,今日又是拼命的磕头。

    次日一早,江书麒与相熟的狱卒说了一声,放闻氏与他们父子三人住一处。闻氏要了一桶热水,擦洗了一番,换上了体面的衣袍,一整日哄带着两个孩子。玩得极是欢喜。

    她借着整理床榻的机会,想地到免死金牌,却只寻到一袋子银子,约莫有二三十两。她小心地揣在怀里,小八看在眼里,对于母亲的所为,有些不解。

    晚上来送暮食的是天牢厨房里的婆子,丈夫是天牢里的狱头。

    闻氏一早就观察出来了,并不是每晚都是胡植妻来送饭,偶尔也会是别的女狱卒。抓了一些零碎银子。约莫有三四两,小心地用帕子包好塞到婆子手里,低声道:“待我拿到免死金牌,还请婆婆放我出去才好。”

    婆子微愣。

    闻氏给了她一个坚定的表情。

    婆子锁好牢门,提着粥桶离去。

    江书麒与两个儿子埋头喝粥吃馒头,这几日下来,小八、小九也不馋嘴了,见到吃的。也不会用手去抓。

    闻氏不知从哪儿寻了根二尺来长的木棍,小心地藏在背后,走到江书麒身后,抬手就是一棍。江书麒吃痛,回头相望,闻氏又一棍,顿时额上渗血。

    小八瞪大眼睛,痴了片刻,尖叫惊呼“爹”,跑近江书麒就要扶,却见闻氏厉喝一声:“吃你们的饭。”

    闻氏从江书麒的怀里摸索一阵,终于掏出了免死金牌。

    小九脑海里掠过“那是能让他不死的东西”,奔了过去,抱住闻氏的腿,拼命摇晃,“娘,人不能拿走爹的东西,没有这金牌,我们就要死!你把金牌还给爹爹……”

    小八抱住江书麒也是一样的摇晃,声声唤“爹”。

    闻氏拍打着牢门,大声道:“来人,我要出去!我要出去,我有免死金牌,快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不多会儿,喊声就唤来了狱卒和那名狱头娘子。

    小九紧紧地抱住母亲的腿,说什么也不敢撒手,“娘,那是爹爹的金牌!”

    她不能心软,她得救父母、哥哥、侄儿,闻家不能这样倒下。

    闻氏拿定主意。

    小八见父亲昏迷不醒,起身厉喝,“把金牌还给爹!”

    狱卒见有免死金牌,只能放人。

    闻氏不想耽搁,江书麒被她打晕,她已经再无退路,就算回到江家,江家怕也要休妻了。她这回犯的可谋杀亲夫的罪名,比昔是三房的孟氏犯得更重。

    她必须硬着头皮走下去。

    狠狠心,她低喝:“小九,放开!”

    小九摇头,只拼命抱住母亲。

    闻氏想要驳开他的手。

    牢门已开。

    她得出去,明儿就是九月初十,闻其贵父子就要被杀头。

    她无论如何也得救出几个人来。

    闻氏见剥不开小九的手,抬腿就是重重的一脚,小九小小的人儿,一个踉跄撞在桌案上,那方方正正的桌腿,险些要把他的娇嫩的细腿给折断一般,他“哇”的一声哭起来,然只哭一声便再没声响。

    闻氏出了牢门,隔着栏杆望了一眼。

    小八见状,飞奔过去,抱起弟弟,恨恨的看着母亲。“小九!弟弟!快醒醒!快醒醒……”

    闻氏痛苦地看着这一幕,“小八,你不要怪我。我做了那么多的错事,江家不会再要我了,我必须救你外公、外婆和你舅舅、表哥……”

    小八虽然年幼。此刻被愤怒充斥、填满了整颗心。他亲眼目睹亲娘地他父亲下手,又摔昏他的弟弟,眼泪汪汪,用稚嫩而滴血的心问:“我们还不如表哥么?”

    “是。你表哥能延续闻家的香火、闻家的根,可江家人丁兴旺,有你们、无你们都可。”

    这是一句世间最无情的话。

    若干年后,小八每每忆起这幕,还是不能原谅闻氏。成为他一生都不能化解的恨。

    闻氏决然而去。

    到了前面天牢,近了闻家人,站在牢房外,闻家人吃的都是如开水般的稀粥。

    当一个女子的影子映入牢房,闻其贵抬头望了过来,见是闻氏,惊喜道:“雅霜。是你吗?”

    闻氏道:“爹,是我。我来救你们了,我拿到了免死金牌,只是这金牌只能救五个人。爹,你和娘、大哥我是一定要救的,还有一个你想救谁?”

    什么丈夫、儿子……

    没有她爹娘就没有她,没有闻家也没有她的富贵。闻雅云就是最好的例子,昔日闻家陪嫁那么多的东西,还是不能助闻雅云保住荣华富贵。

    闻太太与闻大爷奔管牢门,不可思议地看着闻氏手里握着的免死金牌,那四个大字闪闪发光,耀人眼目。

    相隔几间牢房后,便是静王府的人。

    静王妃一脸茫然:“这免死金牌是从什么地方来的?我听说过镇远候陈家因是太祖皇后的娘家又是开国功臣,太祖皇帝特赐了丹书铁券,这免死金牌……”

    静王世子微微垂眸。

    宇文轲也看着那边,沉思良久。“记得先帝时,曾封赏了安西三县沐食邑,后来被她请辞了,曾有传言说,她用三县封邑换取了一块免死金牌。”

    广平郡王惊道:“大哥的意思是说,那免死金牌是安西郡主给的?”

    静王世子苦笑道,“这么贵重的东西,安西怎么可能给了闻家。换作你、我都会留下保命,谁也不知道他日会发生什么。”

    宇文轲轻叹道:“一介女子,能居安思危,弃三县世袭的封邑不要而只求一块金牌。谋略长远,令人叹服。”

    闻氏拿着的免死金牌,无疑吸引了众人的眼睛。

    很快就有狱头到了。

    闻家都是朝廷钦犯,就算有免死金牌,也得上报刑部。

    闻氏大声叫嚣着,“怎么还不放人,难道你们没看见,我手里有免死金牌,见此牌如皇帝亲临?”

    狱头等一干狱卒跪在地上,道:“刑部早已定案,说闻家上下犯的乃是死罪。在下想问一句,闻小姐这金牌从何而来?”

    “你管我从何而来,金牌在我手里,我想救谁便能救谁,否则,要这金牌有何用?”

    狱头对一边的狱卒道:“你立马禀告刑部顾大人,就说天牢这里出了大事。闻小姐,若是顾大人同意放人,小人定会立马放了闻家五条性命。”

    狱卒出去不到两刻钟,就有狱丞着了官袍而至,见确实是皇帝所赐的免死金牌,忙忙下跪。

    闻氏道:“放我父母、兄长和两个侄儿。放人啊!”

    闻大奶奶一听,忙道:“大姑子救我!”

    闻氏仿佛随时都能救出家人一般,冷着脸瞪了一眼,不以为然。

    她原本没打算救闻大奶奶,想救的只有她的哥哥、父母,既然能救侄儿,便多救一个。

    狱丞脑子里快速地转动着,闻家乃是朝廷重犯,新皇初登大宝,就算释放了江湖匪盗,却唯独不敢赦免闻家和静王党犯过的官员。“如果在下没记错,闻小姐也是戴罪之身。除你之外,还能救四人。按我朝法典,救人之权当属免死金牌拥有者。换句话说,是谁得了此牌,便由谁决定救谁?顾大人得入宫查寻内务府和礼部卷宗,看这金牌乃是谁人拥有?若非闻小姐之物,闻小姐犯的乃是盗取皇家圣物之罪,这个罪也是不可饶恕的大罪!”

    ps:

    鞠躬求关注:粉红票!推荐票!评价票!三票都不要少哦!感谢各位读友大人的支持。

507 筹钱捞人

    闻氏只刻听罢,但觉胆颤心惊,依旧大声咆哮:“这金牌……乃是先帝赏赐于我。”

    狱丞越发听着不像,已经起身,冷笑道:“敢问闻小姐,你于我朝有何大功,于皇家又立有怎样的功勋,先帝要赏赐你金牌!闻小姐,话可不要乱说,你若乱说,要是皇上一声令下,便是有人想救你也救你不成。”

    天牢的那头,传来一个男子的大呼声:“来人啊!罪妇闻氏盗我江家免死金牌,其罪当诛!其罪当诛……”

    闻氏死撑道:“快放我父母……”

    狱丞厉喝一声,“大胆罪妇,胆敢盗取皇家圣物,已犯死罪。来人,如实禀报顾大人。给我拿下闻家罪妇,一并与闻家人关于一处,等候顾大人发落!”

    一群狱卒冲上前来,困住闻氏,有人趁势吃豆腐的,有人恼恨闻氏欺骗害他们跪了许久的,下手很重,闻氏一个柔弱女子,哪是六名狱卒的对手,很快就被弄得狼狈,金牌被夺不说,还被推入了闻家死囚牢里。

    闻其贵得晓实情,抬手就是一记狠重的巴掌:“愚蠢!”

    闻氏捧着打疼的脸颊,“我愚蠢!我还不是想救你们。我们一家是被谁连累的?还不是你们,现在反倒怪我?”

    闻其贵绝望地将脸转向一边,“若是个聪明的,就该笼络江家人,如三房的何氏、曹家、李家,那样做才是上策,你这等行事方法是公然与江家作对,是断了闻家最后的希望。”

    闻其贵的三姨娘小心地立在隔壁牢房里,她是官妓也罢。是官婢也好,她的女儿闻雅雾到底是被江家人救出去了。

    刑部大牢的风波刚息,顾力行便带人去了江家。

    惊得江书鸿以为出了大事,半夜起来迎接应付。

    顾力行一入聚友厅就冷着脸,“你们江家可是被先帝赏了块免死金牌?”

    江书鸿听到一问,立时松了口大气,还以为是什么泼天的灾难,忙道:“先帝时。小妹因西北战场立有军功,先帝赏了两块免死金牌。”

    原来不是一块,而是两块。

    顾力行掏出金牌,“这块可是其间之一。”

    下次他若是想对江家下手,只怕都得三思而后行,江家是不能惹的。就算他如何算计,江家都有自保的后路,而他顾家是没有的。

    再则。江家从来没有对顾家失礼,即便他顾力行那些年在官场被人打压,人家对他也是有礼有节,既不亲近,也不远疏,更谈不上得罪顾家。

    江书鸿细细地辩认一番,道:“确实这块。这是小妹亲手交给我五弟江书麒的,说让他在案子判定之后,许能救他一家性命。”

    顾力行便将今晚天牢里发生的事细细地说了一遍。

    江书鸿惊道:“顾大人……你是说我五弟和侄儿都受伤了,是被闻氏打伤的?”

    顾力行轻叹一声。“原想明日再告诉你们的,没想今晚就出了这么大的事。”他停了一下。露出几分同情。

    一直就听人说,江家与闻家不和,两家早已经闹翻,没想闻氏居然敢谋杀亲夫,江书麒被闻氏打得满头是血,就连那个不过三岁的幼童也撞断了左腿。

    顾力行道:“江书麒的案子已经定了。犯有贪墨罪,皇上口谕要江家凑足他贪污的五万两银子便可放人。江书麒剥夺官职,贬为秀才,若再想考取功名,需找一德望之人作保,如此方可参加明春恩科大考。”

    只贬为秀才,还可以参加下届科考,一切都得从头来过。

    这算是北齐建朝以来最轻的处罚,只怕新皇这么示下,多半也是因着素妍的缘故。

    江书鸿心下暗喜,江书麒并不是断了仕途,他能考过几年前的大考,便能考过明春的。抱拳道:“多谢顾大人告知!”

    顾力行想到上回在宫里,与端嫔谈到长子顾令宽的事,端嫔要顾力行将顾令宽送往皇城书院。江家因是清流一派,与皇城书院的院正、先生、周大学士都颇有交情,抱拳微微一笑,“有件事还想请江大人帮忙。”

    “顾大人客气,有话还请直言。”

    顾力行道:“我有个长子,资质愚钝,学习倒也刻苦,想去皇城书院念书,连考了两回,都未被书院收录。”

    江书鸿笑着回了礼,“这个好说,赶明儿顾大人把令郎送来,我三弟与皇城书院的人倒也相熟,尽快替你办妥。”

    “多谢江大人了。”

    “同朝为官,难免有些难处,再则这于我三弟来说也是举手之劳,顾大人客气了。”

    两个人客客气气地寒喧了一阵,顾力行以前未曾与江书鸿多有接触,这回说了一阵,觉得此人并无众人传说的那样毫不长处,至少行事沉稳,待人也真诚,充满着人情味。许是被他一文、一武的两个弟弟抢去了风光,反显得他有些平庸。

    江书鸿客气有礼地送走了顾力行。

    江舜诚那边也得了消息,派人来问出了甚事。

    江书鸿生怕父亲担心,亲自去如意堂回话,说江书麒的案子由皇帝亲自定的罪,属贪污受贿罪,照着顾力行的话说了一遍。

    虞氏松了口气,“还想着这回许要用去一块免死牌,竟是无事了。这两块免死牌,一块就当作妍儿的嫁妆,另一块留在江家。”

    江书鸿道:“这是应该的。”

    江舜诚道:“从公中凑五万两银子,把江书麒从天牢里捞出来罢。”

    虞氏道:“今年接二连三办了好几桩喜事,公中就只得三千两银子了。就这三千两,还要办大房传业的婚事呢。”

    就算家大业大,也经不住几回喜事,这聘礼、喜宴,哪件不是花钱的,这花钱时如流水,存钱时似滴水,好不容易滴满一桶水,哗啦一声,一桶水便扑完了。

    江书鸿道:“明儿我召了兄弟们来凑钱,好歹也能凑齐五万两。”

    虞氏愤然道:“闻氏这是找死,不许理她。既然顾大人将她与闻家死囚关于一处,且由顾大人去。”

    江书鸿道:“到底是五弟的妻子,且问问五弟的意思,要是五弟有捞她出来的意思,再另想办法。”

    次日,兄弟几人散了朝会回家,聚在大书房里商议凑钱的事。

    二房这大半年来也有不少钱,原因是两个儿子的拍卖行生意火红。江传达大半年间在冀州、沧州、卫州陆续开了三家,每月的进项就有几万两银子。

    二房出了三万两银子,大房、三房各出一万两,凑够五万两。

    这边钱刚凑好,顾太太领了顾令宽前来拜见江书鸿。

    江书鸿将顾令宽要去皇城书院读书的事说了,江书鹏想着因江书麒的案子欠了顾家一个人情,欣然应允。去如意堂见虞氏,寒喧了几句,领顾令宽去皇城书院拜先生。

    对于顾家来说很难的事,对江书鹏却是轻车熟路,他自到翰林院任职后,也偶尔去皇城书院担任先生,每月要授几堂课,他所所授课业主要讲授书法、史记人物。不仅是他,翰林院其他学士、大学士也是如此,各自有了空闲,都去皇城书院授课。

    顾力行念着江家的人情,看到闻氏就头疼,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江家也不例外,虽说江家家和万事兴,偏有个坏事的闻氏。

    九月初十的清晨,狱卒们给闻家一家准备了丰盛的吃食,大鱼大肉及三品式样精致可口的素菜。

    于满囤昨儿去茶楼里相亲,总算是定下来了,虽是个出宫的老宫女,人家也不嫌他长得丑,满脸胡须。那女子还说她小时候记得自己的父亲也是这个样子,还说他是真男人,乐得于满囤找不到东西南北。今儿一早就听说了闻氏打伤江五爷,还让小九撞断了腿,念着江家的恩情,原本的好心情,变成了一肚子的怒火。

    今儿他当值,领了两名狱卒送饭,高声道:“闻大人、闻太太快吃吧,吃完这顿,以后都不用吃饭了。”

    闻其贵的长子闻亚旭取了饭菜,搁到牢中的桌子上,眼泪奔涌而出。

    闻大奶奶见丈夫哭,跟着失声大哭起来,很快抬眸看着闻二奶奶:“都是二爷任意妄为害了全家。”

    今日,闻家上下就要被推到西菜市口杀头,那里有专门的一座台子,但凡犯有重罪的人,到了每年九月九日后,就要推上杀头台。

    女人们咽咽哭泣,哭声汇聚到一处,竟有说不出的悲切。

    闻其贵平静落漠地坐在桌前,倒了几碗酒,一碗递给儿子,一碗递给年纪最大的长孙,这孩子有十五六岁的模样。

    三个略小些的闻家孙子,看着这样的一幕,也跟着闻太太、闻大奶奶哭泣。

    牢里顿时哭成了一团。

    闻其贵看了看几个年纪稍小的孙子,“你们不用死,明日就会被发配西北边关从军,你们得好好的活下去,为闻家繁衍香火子嗣。”

    牢门外,于满囤笑了起来,“还繁衍香火呢?西北良家子弟从军到了四十岁娶不上媳妇的一大把,想我于满囤是个囫囵身,三十五了还没娶上媳妇。戴罪发配,那脸上是要刺青的,女子们谁愿意自己生下的孩子打小就是罪人,能尝到女人的滋味就是有福了,还妄想娶媳妇。”

    他的一句话,将闻其贵最后的希望也给扑灭了。

508 闻家灭

    年纪小的孙子虽不会被杀头,却是罪臣之后,面有黥刑,就算生下了孩子,儿子照样刺上黥刑。朝廷虽不杀他,但他们的子孙后代都是军中罪奴,立了功是别人的,犯了过谁都可以惩罚。

    明天,未成年的男子去西北。而闻家妇人则被贬为官妓,未满十五岁的则为官婢,待她们年满十五又是官妓。如果在官家妓寨里生育男子为奴,生下女子为婢,长到十五岁又是官妓……世世代代皆如此。

    这样的处罚,比让她们去死还更让人痛心。

    闻家的几个姨娘因生得貌美,早就被狱卒们给染指了,就连年轻些、又失了丈夫的闻二奶奶也没有避开此劫。倒是闻大奶奶因为年纪大些,几月的牢狱生活早失了颜色倒无人碰触。

    闻氏只觉得恐惧和对死亡的害怕像无边无际的浪潮与黑暗,包裹过来,侵扰着身心,越想越害怕。

    她抱住栏杆:“我不是闻家人,我是江家妇,我是江家妇……”

    于满囤冷冷看着闻氏,“有媳妇打伤夫君,摔断自己儿子腿的?最毒妇人心,老子看你是天下最狠毒的女人。到了现在,还有脸说自己是江家人。江二爷何等英雄,安西郡主何等贤惠,哪里有你这种恶妇?”

    高个子的管五今儿也来了,远远就听到闻氏的声音,“你也别急,盗抢御赐物那也是死罪,一会儿就将你与你父兄一起拉到西菜市口斩首示众。”

    于满囤道:“听说先帝在世时,对闻其贵一家所为大为震怒,言道‘如此臣子,当可千刀万剐’?”

    管五反问:“于兄弟,所以呢?”

    “所以。闻大人这次许能多活两日,听说判的是凌迟三千刀的刑罚。其他男丁一律腰斩。”

    这里正说话,狱头带着几名狱卒过来,“催着快些,今儿是大日子,一干判处死刑的囚犯,要由刑部、大理寺定罪处斩。得有几百口人呢,可莫拖延了。十二名凌迟之刑的得单独分开,这些个判臣逆子,好好的臣子不做,尽干些不是人干的事……”

    管五哈腰连应“是”。

    狱头朗声道:“上头有令!带宇文载、宇文轲、宇文软等皇姓子弟出狱,要请他们看看今日的盛况。”

    于满囤面露忧色,“狱头。这样妥吗?”

    “看到我这里的手书没有,这是上头的命令。将他们绑好送入囚车,就让他们站在刑台上好好看上一场。”

    天牢里被定为秋后问轩的囚犯。此刻都得了大鱼大肉和一坛子酒。

    虽然许多人早就猜到了今日的结局,可心头悲怆。

    胡植走了进来,见今儿天牢里狱卒很是齐全,笑道:“管五、满囤过几日不是要做新郎倌了,怎地来这么晦气的地方?”

    于满囤道:“牢里有大事,总得过了今日再说。”

    见胡植身后跟着江书鲲,立时笑着抱拳:“江二爷这是……”

    江书鲲冷声道:“你们忙着,我来接我五弟的,说是父子都受伤了?”

    本是要在外面接人的,听到江书麒受伤。连小九的腿也摔断了。

    江书鲲今晨听说昨日牢里的事,也吓了一跳。没想闻氏如此狠心。

    闻氏抱住栏杆,她虽没见过江书鲲,从狱卒的尊称里也明了他的身份,“二伯救我,二伯我只是一时糊涂……”

    江书鲲身后跟着狱丞,穿着正八品的绿色官袍。笑道:“平国公,顾大人昨儿发了话,要是江家想救这恶妇,死罪可免,这活罪却是要罚的。”

    敢谋杀亲夫,伤了亲子,这等妇人哪里配为江家妇?

    江书鲲面无表情,没说一字,跟狱丞去了天牢最深处。

    江书麒头上裹着布条,小九坐在条凳上,小八正捧着一碗粥,喂小九吃饭。

    这样的一幕落到江书鲲眼里,异常凄凉,小八才多大的孩子,就已经学会照顾弟弟了。

    江书麒喊了声“二哥”,先哭了起来,“好个恶妇,居然想杀我抢金牌……”

    “她不是被关一边的牢房里,怎的有机会伤了你跟孩子?”

    小八见父亲只晓得哭,咬咬双唇,狠声道:“她求了爹好几天,说爹不原谅就磕头磕死,爹一心软,就请了狱卒和我们呆在一处……”

    江书鲲轻叹一声,“收拾一下跟我回家。你们以前住的院子,娘和大嫂已收拾妥当了,回到家里,再请太医、郎中给好好瞧瞧。”

    江书麒收拾了衣衫,装在大包袱里,又把自家的被褥用稻草绳系扎起来。

    江书鲲道:“罢了,这些衣衫不要也好,免得晦气,就送给牢里的其他人吧,被褥也留下。”

    江书麒老老实实地应声“是”。走近床榻,看了还剩有大半碗的稀粥,“小九,我们回家。”

    小九道:“爹,我还没吃饱呢。”

    “祖母和你大伯母给你们做了好吃的。”他弯腰抱起小九,小九尖叫一声,“爹,我疼,好疼!”

    江书麒含着泪,尽量想将小九舒服些。

    江书鲲见江书麒自己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哪还能抱孩子,不要到时摔一跤,反加重小九的伤势,接过孩子,将小九托在怀里,低声问:“这样可疼?”

    小九道:“一直都疼,昨晚我疼得哭了一夜,是哥哥一直哄着我。”

    江书鲲道:“回了家,让你姑姑给瞧瞧,她会看病。”

    小九问:“等我好了,就和以前一样?”

    小九的左腿折了,于满囤帮忙请了郎中,用木棍梆着,可郎中与江书麒说,左腿怕是瘸了。

    江书麒不敢告诉孩子,小八、小九都太小,连他自己都在心里暗痛着,好好的孩子。就变成瘸子了。

    一行四人经过前面牢房,闻其贵等人已经被带了出来,每人身后都跟着两名官兵,个个腰佩宝刀,防止他们逃跑,铁链声声,每走一步都极是艰难。

    闻氏见江书鲲领着江书麒父子过来,大呼:“夫君!小八、小九……”

    小八低着头。装着没听见。

    小九寻声望去,“你是坏娘……你坏……你要杀我爹,还打折我的腿……你想我们都死……”小小的人,说出这番话,闻氏只觉一阵钻心的疼痛。

    她是想自己的父母,她是想江家既然有法子保江书麒。就能救出他去,江书麒父子是江家人,最多丢了官。不会有性命之忧。

    闻太太看着两个孩子,消瘦得没有人形。

    跟着父母过了几月的牢狱生活,怕是吃不少苦头。

    闻太太低斥道:“你真傻啊!怎么能做这种事,恐怕他们父子是再也不能原谅你了。”末了,闻太太抓住栏杆,“江五爷,看在你和雅霜几年夫妻的份上,你大人大量原谅她这回,就算要休她,好歹也把她从牢里捞出去。她到底是小八、小九的亲娘……”

    江书麒低声道:“她无情,我却不能无义。我会想办法的……”

    狱丞道:“要放闻氏倒也简单。让她去公堂领二十大棍便可回家,要是承不住死了,只能怨天意如此,要是承得住就能活命。”

    二十大棍,官府的二十大棍可重得很。

    闻氏吓得连连后退。

    闻太太想到不久后自己的命运,她一大把年纪。居然要做官妓。

    不,她不能这么做。

    闻其贵犯下大罪,闻氏一族的族人也被发配西北。

    他们一家早已经成为闻氏的罪人。

    闻其贵在职之时,得罪的官员也不少,就连江舜诚都给得罪了,树大众人推,江家能把闻雅雾给捞出去,送到十一王府交给闻雅云这已经是情至意尽了。

    闻太太静立在牢栏前,看着丈夫、儿子在“索啦!”的声响中远去,这将是此生的最后一眼,她不敢去想闻其贵要受的三千刀凌迟,也不敢想自己疼爱的长子被腰斩、长孙被腰斩……

    “当初,你就不该把田庄、店铺交给我和你大嫂,若是交给江家,你出去之后还有个依仗,如今这些田庄、店铺都被官府没收了,前些日子由刑部出面转卖……”

    闻氏瞪大眼睛,“娘怎么这么糊涂,事到临头,你就不知道还回江家?”

    “事情来得太过突然,我倒想替你保住,可根本来不及。那么多的羽林军把整个闻府都给包围了,就是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

    命都保不住,那些钱财又如何能带走?

    闻太太悠悠轻叹,“雅霜,你原是姐妹里好命的,如今却落得这个下场。娘只留一句话给你,从今往后你好自为之吧,你以前的那些性子,都得改,没有娘家的女人没有依仗。但能得江家那样的婆家,却比有一个好娘家更让人安心……”她起身扫过两房儿媳妇,还有几名美貌的姨娘。

    闻太太目光停凝,猛力撞向墙壁。

    闻氏与闻家二位奶奶尖叫惊呼起来。

    闻太太因为拿定了自尽的念头,说什么宁死也不做官妓,这样她这一生的清白就真真被毁了。

    闻大奶奶见婆母如此,自己也万念俱灰,虽有儿子,却已是黄泉路尽。官妓的命运,她是听人说过的,那是生不如死。

    就在闻二奶奶与闻氏哭喊的声音,她掏出头上那根不值什么钱的银簪子狠狠地扎在咽喉。

    一时间,闻家主母、长媳都寻了短。

    天牢里哭声顿起。

    声音传至静王妃这边,她手里转着佛珠,宇文载妻道:“婆母,似闻家太太和大奶奶都死了。”

509 戴孝

    静王妃微微一凝,“死比活着好啊。”

    她还能记得初识闻太太婆媳时的风光,这才几月就落到这等下场。

    宇文软的宠妾道:“王妃,我们……会如何?”

    “皇家妇就算到了最后只有两条路,要么被赐死,要么贬为宫婢。”

    永远不可能让皇家妇做官妓,皇家也得顾忌颜面。

    静王妃不再说话,只静默的念经。

    新皇下令让静王的子孙后代去西菜市口观刑,就是杀鸡儆猴:你们的命都掌握朕手里,朕要杀你们易如反掌。

    江书鲲带着五房父子三人回到文忠候府。

    五房的丫头婆子一早就备下了祛除晦气的艾草香汤、柚叶熏烟,父子三人一进府门,就要迈火盆袪晦气,这浓烟直呛得两个孩子不停咳嗽。

    回到五房,又各泡了香汤。小九因左腿伤着,身上也被婆子用艾草汤给擦洗了一遍,给他换了干净的衣衫。

    江书麒换了新衣服,刮了胡须,虽然清瘦倒也精神了不少,又吃了大厨房做的富贵吉祥汤,这才去如意堂拜见父母。

    江舜诚望了眼江书麒,扫过如意堂两侧站着的子孙,道:“皇上下旨,今儿文武百官休朝一日,所有人去西菜市口观刑,你们也去瞧瞧吧。瞧过了,就知道怎么做,免得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众人齐声应“是”。

    大管家一早就备了马车,江家儿郎们,除了几个年幼的,一律或骑马,或乘车前往西菜市口。

    西菜市口今儿黑压压的全是人。就连西城墙上也站满了观刑的官员,有的是独自来的,有的是带了自家儿孙一起来。

    江舜诚领了儿孙上了城墙,也站在人群里。

    今日监斩官是七王爷宇文琮,副监斩分别是顾力行和十一王爷。

    顾力行让师爷高声念诵了各人的罪行,所判刑罚。

    百姓们拥堵着整个西菜市口,议论纷纷,还有人时不时扔出烂菜叶等东西。口里咒骂着“贪官”、“坏蛋”。

    江家儿郎在西菜市口观刑,素妍与大太太、二太太等去五房探望两个孩子。

    何氏因主管府中绣房,唤了两绣娘给两个孩子量尺寸做新衣。

    宫里的太医给小九诊断后,取下了木棍,捏了捏小腿处断裂的骨头,小九疼得哇哇尖叫。那声音让几位太太和奶奶于心不忍。

    太医道:“小腿骨断了,里面还有骨头碎片,以在下之见。还得把骨头碎片取出来才好。否则就算将来康复了,孩子一走路骨头碎片扎在肉里也是疼的,每一步都如在刀尖上走。”

    素妍道:“太医是太医院里精通骨科的,还请太医帮忙治疗,减少孩子的伤痛,争取最大程度的治愈。”

    “不易久拖,在下回去准备一下,尽量早些过来,再带两名太医帮忙。”

    “有劳太医了。”素妍令白芷送太医出去。

    三太太何氏领了传鉴,张双双也带了奇峻过来陪小八、小九玩耍。

    太太、奶奶们则聚在五房芝兰院外头低声说话。

    大太太沈氏道:“小姑。这小九好了,不会残疾吧?”

    素妍轻叹一声。“瘸腿怕是避免不了。这都不是最痛苦的,怕是伤愈好,这天晴下雨断腿处都会疼痛。这名太医擅长接骨,我们都应该相信太医。回头取了碎骨,我再查阅医书,看看有没有旁的法子。”停了一下。“一早也派了青嬷嬷去义济院,问问黄桑道长他们的意思,看有没有更好的法子。”

    何氏厉声道:“闻氏也太心狠了,居然要谋杀亲夫,还把一个这么小的孩子摔断了腿,真够可怜的,好好的孩子就变瘸子了,将来入仕都成问题……”

    张双双道:“从小我就知道闻雅霜不是个省事的,唉,怎的闹出这么一出,那可是她亲儿子,真能下得去手。”

    何氏道:“这种女人我们江家要来做甚,平白污了贤惠太太、奶奶们的名声。让五弟休掉,回头大嫂、二嫂张罗着寻个好的,想起来就气。”

    此刻何氏噼哩叭啦地发作起来,狠狠地叫闻氏给臭骂了一顿。

    素妍讷讷地看着何氏,倒不是因为她的话,而是她惊异地发现何氏坐满小月自娘家回来,头上竟然戴了朵素白的小花,之前以为是眼花,许是旁的颜色在阳光上误作了白色,此刻何氏近在跟前,确确实实是朵小白花。

    通常女人戴白花,是为了守孝、守节,江书鹏好好儿的,何氏只能是守孝了。

    沈氏与张双双见素妍盯着何氏看,也看着她头上的白花。

    何氏苦笑了一下,抬手摸着头上的白花。

    慕容氏按捺不住,惊道:“三弟妹这是怎了,这孝花可是乱戴的么?”

    何氏眼眸一垂,面露悲伤,低声道:“我娘家二婶过逝了,这是为她戴的。”

    沈氏还是第一听她说娘家二婶,神色很是古怪。

    张双双道:“我道是怎了,今儿一早,瞧眉儿也戴着白花,连小七也系了根白色的腰带,我还好奇着呢。”

    何氏尴尬一笑,“小七系白腰带忌讳,这孩子刚系上就换回去了。”倒是湘眉头上的小白花还一直戴着。

    没想,何氏竟要给她娘家二婶戴孝。

    沈氏只觉得这事哪里说不上的奇怪。

    何氏又把话题说到小八、小九身上,多是同情。

    众人看到孩子,觉得太过可怜。

    沈氏蹙眉,面露怜惜。

    慕容氏只不说话。

    张双双则是满脸同情、怜悯,换作是她万万做不到这样,毕竟是自己的儿子,推开就是,怎么能用脚踹,还一脚把孩子踹断了腿。

    几人看过了孩子,又云集到如意堂,七嘴八舌地说着话,表现得滔滔不绝的当属何氏,因她头上戴着白花,虞氏好奇的盯着,张双双说了缘由。

    虞氏道:“既是何家二太太没了,回头让人送份礼过去。”转而对何氏道,“出了这么大事,你怎也不说一声,是什么时候的事?”

    何氏支吾了一阵,“我上次回娘家后第三日,我……二婶就没了。”神色里似有难言之瘾,又不愿多说,隐着苦痛,咬着双唇,似在隐忍着什么。

    虞氏不愿提及她的伤心事,众人依旧说小九的事儿。

    何氏最是口若悬河,把闻家上下都骂了一遍,又说闻氏如何不贤,江家就该休掉之类。

    虞氏昨晚就听说此事了,这会儿见何氏聒噪,骂了句:“少说两句,你只当就你一人难受,我们大家哪个不心疼。”

    何氏立马住了口,不说小九的伤,反问:“婆母,我们江家不会还要闻氏吧?这可是谋杀亲夫、打残儿子……”

    虞氏翻了个白眼,想装着未见。

    何氏似对这事特别热心。

    沈氏与张双双暗自猜测起何氏的动机,对了,九月初五那天何氏娘家的大侄女也入宫遴选后妃,貌似刚入宫门,就遇太后、皇后派来的老嬷嬷进行第一番挑选,何小姐直接就落选了。从她入宫到出宫,据说还不到半个时辰。

    礼部倒是选了适龄官家女子近二百名,最后老嬷嬷们挑了又挑,选了又选,初选是六十名,才从六十名里挑了十八名住入储秀宫,只等着皇后、淑妃、端嫔进行最后的挑选。最终落选的,便会放还各家,与家人团聚。

    何小姐落选,何氏又有了新的想法。早前何氏就打主意,要把她大侄女嫁到江家来。

    江书麒娶了回恶妇,就算真要休掉闻氏,这第二位妻子也要精挑细选。

    张双双起身道:“说着话就要到晌午了。我去瞧瞧大厨房备好午食没有。”

    虞氏道:“双双,小九腿骨受伤,吩咐大厨房做些有营养的给孩子吃。”

    张双双应声。

    虞氏又道:“老大媳妇,给芝兰院的管事婆子说一声,多上些心,莫亏了孩子。至于五房的事,等书麒回来问问他的主意,是休还是怎么的,都让他自个做主。”

    何氏唤声“婆母”,一脸痛恨的道:“都到这个时候了,五弟哪有什么主意,还得婆母拿主意。虽说五弟被免了官职,降为秀士,不是说了可以参加明春的科考么。五弟的学问好,只是从头来过,明春一定能得中……”

    虞氏之前才训了聒噪,这会儿又忘了。

    慕容氏含笑捧着茶盏喝茶。

    初秋跌跌撞撞地进了如意堂,人未至,声音先到了,“禀老太太、大太太,六太太许是要生了,这会儿肚子疼得都直不起腰了。”

    沈氏与慕容氏一听,双双奔了出去。

    初秋又细说了情况,两位太太传了府中的稳婆,这是江家府上自己的婆子,接生过数回颇有经验。

    沈氏又传了小厮来,让人去府外再请两名稳婆来。她亲往沉香院坐镇,生怕有个差错。与虞氏说明先带着丫头告退了。

    慕容氏估摸着这一时半会儿定是生不了,索性在如意堂多坐一回。

    李碧菱反而心急,也领着婆子退下,要去沉香院看看。

    何氏一脸惊色,“这不是才七个月么?莫不是动了胎气要早产。”

    大房、二房都是知晓实情的,反是她一脸好奇。

    虞氏不说话,今儿这何氏古怪得很,话比寻常多了许多。“老三媳妇没事回静澜院去,你院里还有四个孩子要照顾呢。”

510 接骨

    听到她对什么事都特别上心的样子,虞氏就不舒服,哪是上心,指不定又在打什么主意。就静王党的案子刚闹出来,何氏怀孕安静了一阵子,这会儿又和之前一样了。

    何氏笑道:“婆母,院里有乳娘们照应呢。就湘月、湘君两个,我一抱就哭,这乳娘们抱着,不哭不闹,我生养一阵,乳娘们倒似她们的亲娘。”

    虞氏道:“这是说的什么浑话?”何氏有些不好意思,虞氏道:“我带妍儿那会儿,每日乳娘抱她多,她一到我怀里,也是欢喜、安静的。两个孩子不让你抱,你生了这一个多月,就没正经带过一天。孩子最是念亲的,谁待她好,她心里可有数着呢。”

    言下之意:你待孩子还不如乳娘,她们自然不让你抱。

    何氏因生了一对女儿,大半个月都不抱两个孩子,反是江书鹏每日都要抱上几回。

    江书鹏如今孩子多了,抱孩子也有经验。

    何氏赔了个笑脸。

    虞氏半是开玩笑,半是训斥地道:“把你三房的事打理好,别操闲心。带好几个孩子是正事,要是出了差错,小心书鹏回来找你理论。”

    何氏只是笑着,今儿出来好一阵了,传鉴在五房的芝兰院,屋里还有三个女儿呢,起身告退。

    等她一走,虞氏道:“老三媳妇今儿话也太多了些,又不知打上什么主意了。”

    去大厨房的张双双已经回来。正听到这话,笑道:“听说何家大小姐落选了。”

    慕容氏道:“待选的不少,倒有不少都落选了。听说留在储秀宫的就十八位,九月十六再由皇后、淑妃、端嫔主持选妃礼,二度挑选。”

    虞氏问:“何家大姐儿五月不是就订了人家?”

    张双双低声道,“上回何大奶奶来府里。我小声问过。原是订了人家的。为了入宫,把婚约换成何家二姐儿了。”

    虞氏笑着轻叹,“何家那么多太太、奶奶,竟是个糊涂的。这能不能入宫还未订下,竟换人订亲了。这回何大姐儿可如何做人?”

    慕容氏道:“不仅是何家这么干,听说好多皇城官宦家也是这么做的。婚约换人还是好的,有的暗中就退了亲。选中了倒好。这选不中不是让人瞧笑话么。”

    张双双道:“有的只是与男方家说好,不要张扬出去,只等过了选,再悄悄退婚。”

    虞氏道:“都是些糊涂的,这欺上瞒下的事,一旦入选,他日被旁的嫔妃知晓宣扬出来。那可是宫里的大忌。”

    素妍坐在一边。心里琢磨着小九的伤腿,想要将伤害减少到最低,只怕不易,想了一阵,似忆起什么,欠身施礼道:“娘亲。我回得月阁查查接骨医书,我好像记得哪本书里说过。碎骨也能接回去,只是需要一种黑玉续骨膏,要是真接好了,只有下雨时会疼,平时就和正常人一样。”

    虞氏说了句“你自去忙”。

    素妍派白芷去宫门口候着,见了太医说了自己的想法。

    太医惊道:“黑玉续骨膏我倒是听过,可谁也不知道这药怎么配?”

    白芷笑道:“郡主已在查医书,又派了人去与黄桑道长商议,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找到方子和续骨的法子。”

    太医道:“既是如此,我先在宫里等信,要是郡主有了好法子,再派人来唤我。”

    太医院的人都愿意与安西郡主接触,不管是什么病症,总能学得一些东西。

    素妍提到黑玉续骨膏,太医也想知道此药的配药方子。

    到了黄昏时分,黄桑派义济医馆的小二送了黑玉续骨膏来,说是前些日子刚巧遇到了一个摔断腿的村民,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几代单传,家里人苦苦哀求让黄桑帮忙治好他的腿,黄桑便带太医、郎中配制了这药膏,正巧有多的。

    素妍让白芷拿了牌子入宫请太医。

    太医听说找到这药膏,满心欢喜,领了两名太医入府给小九接骨,因小腿处有碎骨,就需得将碎骨拼接回原来的位置,这就要划开皮肉。

    江书麒父子是午后回来的,闻其贵等几个钦犯,被绑着木柱上实施凌迟之刑看到人心胆颤心惊,闭上眼睛,都是那残忍的一幕。闻其贵的长子、长孙被施以腰斩,人已经成了两半,却还能痛呼呐喊……

    此刻想来,江书麒心有余悸。

    如若不是父兄打点周旋,他一旦与闻家的案子扯上,只怕也如闻家长子、长孙一般……

    正在神游,石头叩门进来,“五老爷,郡主带着接骨太医到了,要给九爷接骨了。”

    江书麒出门时,素妍换了身灰色的袍子,又系了条羊皮围裙,另外三名太医也是差不多的打扮。

    素妍道:“挑个大些的屋子,多点些蜡烛。”

    婆子们一早熬好了安神麻汤,小八哄着小九喝了一大碗,小九很快就睡着了。

    太医将小九移到偏厢房里,放在屋子中央的桌案上,开始准备施接骨术。

    江书麒与小八站在院子里,小八心急,沾了口水捅破纸窗,往里一看,就见太医划开了小九小腿上的皮肉,鲜血如注,不停地冒出来,害得他连连后退。年幼的他对这一幕的感觉是:人仿佛不是人,就和屠夫卖的猪肉差不多。

    江书麒对石头道:“带八爷下去歇着。”

    小八固执地道:“不,我不去。我要在这儿陪着爹!”

    “去歇着吧,有你姑姑在里面,不会有事的。”

    太医寻到了两片碎骨,放回原来的位置,一人生怕孩子乱动,按住小九开始缝合伤口。缝好之好抹了黑玉断骨膏,又在伤口处倒入少许创伤药粉,裹上白布,拿了木板将小九的左腿固定捆绑在木板上。

    一个半时辰后,小九被送回了榻上。

    夜里三更,小九醒来,又撕心裂肺的叫喊了一夜。虽然喝了一大碗药,可还是不管用,小九直哭得声音嘶哑。

    哭声吵得江书麒一夜未能合眼,小八不过是五六岁的孩子,一场牢狱之灾让他比同龄孩子早熟,小小的人儿,一整夜陪着父亲哄着小九。

    江书麒道:“她是造的什么孽,竟对自己的亲儿子下手。”

    小八仰头道:“弟弟的腿能好吧?”

    江书麒道:“你姑姑说了,这三个月都不能下地行走,得好好养着。这半个月需得在床上躺着,爹要温习功课,要参加明春的科考,你得多用些心在弟弟身上。你娘是个不争气又自私的,你是五房的长子,得担起做哥哥的责任……”

    小八点了点头,用稚嫩的声音道:“爹放心,我和石嬷嬷会用心照顾小九的。大伯母、二伯母都派了丫头来芝兰院,有什么事,我找大伯母帮忙。”

    江书麒伸手轻抚着小八的脑袋,“兄弟如手足,小十没了,你和小九就是最亲近的人,你得学会照顾他。这半月不能让小九乱动,得让他康复好了,一个不慎,小九就有可能变成瘸子、跛子。”

    睡着的小九嘴里发出呓语声,喃喃自语地念叨着“疼!疼……”

    小八看着年幼的弟弟受到这份罪,心里暗恨母亲的无情。

    他不明白,在母亲的心里,他们兄弟连舅舅家的表哥都不如。

    她宁可救舅家的表哥也不要他们。

    江书麒问:“小八,今儿你祖母叫我去了。问我是接你娘回来,还是接回后将她休掉送到郊外庄子里安度余生……”

    小八低垂着头,声音轻若蚊鸣:“爹爹想怎么做?”

    江书麒道:“她在牢里对我们父子做的事你是瞧见的。早前,你祖母、伯母送的衣服、吃食,她都说是闻家人送的,甚至连家里的书信都不给我看,这才酿成了大祸。江家自有江家的祖训、家规,你娘犯了七出之过,江家是容不得她,便是我也不想再见到她。但她好歹是你们的亲娘,我给她一条生路,让她去郊外庄子里养着,将来她是愿另嫁,我就置上二十亩田地……”

    小八厉声道:“她不是我娘!我娘不会不顾我们的生死,不会摔断小九的腿……”倔强中带着浓浓的怨恨,小八忆起闻氏所为,就恨透了她。

    江书麒道:“既是如此,那我就休了她。”他伸出手来,满是心疼地看着小八,“你放心,无论什么时候,你和小九都是我最心疼的儿子。”

    小八问:“爹会再娶后娘吗?”

    江书麒想到三房,轻声道:“你三伯母也是你六哥的后娘,你看三伯母待你六哥也不差。后娘不会打你们、骂你们。你们还有爹、有你们的祖父、祖母,更有护着你们的姑姑,他们都不会让你们受委屈的。”

    他还不到三十岁啊,他也要过自己的日子,五房没有主母是不成的。

    小八似懂非懂,问:“她会比闻氏待我们还坏吗?”

    “不会。”江书麒看着小八,莫名的一阵心疼,多想说:爹以后不娶了。可这是不现实的,江书鹏与孟氏闹翻后,不是还是娶了何氏,三房的日子也是过得不错的,那日子可是比江书鹏与孟氏做夫妻还好。“闻氏是恶妇,就算爹再娶,一定给你们找个好后娘,找一个能真心对你们好的。爹就找一个不会生养的女人,这样她就能拿你们兄弟当亲儿子。”

    次日,江书麒寻了虞氏,把自己的想法说了。

511 添子

    沈氏吓了一跳,“五叔这是说什么呢?要找个不会生养的女人续弦?”

    江书麒低垂着头,“两个孩子已受了太多的罪,我总是要再娶的,我想娶个不会生养的。”

    慕容氏的目光流转在虞氏和沈氏身上。

    江书麒这番话也太吓人了。

    为了孩子,要找个一心一意对孩子好的后娘,而这后娘最好是不会生养的,黄花大闺女谁晓得是否会生养,唯有嫁过人,被婆家以“无子不育”的理由休弃的才有可能,这摆明了江书麒就是要娶一个被弃休的女人为妻。江家是什么门第,如今也是皇城的名门贵族,就算江书麒早前娶过妻,就凭江家的声名和地位,娶个待字闺中的清白千金小姐也是万万使得的。

    为了后娘能对孩子,江书麒竟要做出这样的决定,怎不让所有人吃惊。

    沈氏道:“五叔说的,不会真找个被休弃的吧?吧?黄花大闺女里可找不到不会生养的。”

    江书麒并不否认自己的看法,道:“因不能生养而被休弃,这样的女人吃过苦,就能更心疼孩子。小八、小九小小年纪吃了这么多苦,不能因我一人,委屈他们兄弟。五房总得有个当家主母,这件事还劳大嫂、二嫂帮忙玉成。”他起身,重重一揖,很是慎重地拜托了沈氏、慕容氏。

    有小厮来禀:“老太太、大太太。官兵将五太太送回来了。”

    所有人的脸色都是一沉,与之前的吃惊相比,这会子都是不同约而同地流露出几分厌恶之分。对于江家来说,闻氏便是耻辱。

    虞氏厉声道:“送回府里做什么?平白脏了我们江家的地儿。派人将她送到庄子上,书麒再写一份休书。”

    江书麒应声,休书是今晨就写好的。

    闻家女眷被贬为官妓。略小的女孩也做了官婢。

    江书麒掏了休书递给沈氏。

    沈氏道:“我去前面看看。好歹官兵们也是一番好意。”领了婆子小厮出了二门,在府门前说了几句感激官兵们送人回来的话,又打赏了茶水钱。

    官兵们拿了钱离去。

    闻氏躺在木板上,一脸苍白,一动不动,满是痛苦地低唤声“大嫂”,连说话的声音都是有气无力的。

    沈氏吐了口气。心想:若给她休书,只怕会断了闻氏的希望。万一再闹出好歹,出了人命就太晦气了。只是,要闻氏进江家大门,首先虞氏就不会同意,而今江书麒把休书都写了,这是拿定主意不闻氏。道:“老太太正在气头上呢。不许你入府。我已经打点好了,先送你去义济医馆瞧伤,过两日就送你去乡下庄子上养着。”

    闻氏的眼泪扑簌簌滚落下来。“要是书麒这回不休我,下半辈子我闻雅霜做牛做马地侍候她。”

    休书都写了,哪还有下次。

    闻氏先是瞒骗江书麒,在天牢里又做了那种事。江书麒无法原谅她,便是两个孩子都吵嚷着闻氏不是他们的娘。

    沈氏道:“先把伤养好再。安心等等。好歹等老太太消了这口气。”唤了个精干的婆子来,“你先服侍着五太太,让她把伤养好。”后面一句,压得极低,“等她伤养好了,你就回府候命。交代庄子上的庄头,待她伤好,不必拿她当太太看,就让她与其他婆子、丫头们一样农作干活。”

    婆子是沈氏的人,连连点头。

    闻氏一连做错事,已经不可能再回江家了。

    两名小厮抬上门板就往义济医馆方向去,闻氏躺在门板上,后背撕裂一般的痛,臀部早已是血肉模糊,痛得她呲牙裂嘴,一路上直哼哼地发出声响,与她的父兄相比,能活着已是天大的恩赐。当受刑之时,她是有过懊悔,只是那片刻懊悔很快就化成了不甘。执刑的官差下手很重,二十棍险些没要了她的命,而她为了出牢,只得承受杖刑。

    她亲眼目睹了母亲、嫂子的自尽,也听人说了父亲饱受的凌迟之刑。

    十一王爷就是个卑鄙小人,昔日闻家得势,花了心思娶雅云,闻家一落魄,就视闻家为山洪猛兽。

    九月十一日午时,柳飞飞疼叫了一日一夜后,终于顺利地产下了一个大胖小子。

    江书麟离开时也没来得及给孩子取名,只说让江舜诚取名。

    看着新出生的儿子,柳飞飞心情大好,看着像自己又像江书麒的小脸,满满都是幸福。

    素妍得了信,备了份见面礼送给十一。

    柳飞飞躺在床上,“我想好了,这孩子排序十一,就叫他十一,算是小字。学名让翁爹取,听说这取名是要瞧五行的。”

    素妍道:“是这个理。三房的几个孩子,早前三哥不懂,后来也瞧了五行,小六、小七、三小姐、四小姐可不都缺着么。与其后来改名,倒不如一早寻人瞧好了,取个好名字。”

    素妍觉得好玩,用手轻碰着十一的小嘴,那小嘴太小了,比眼睛还要小,一碰就蠕动起来。

    柳飞飞笑道:“连奶娘都说,没见过新出生的孩子这么能吃的,之前可吃了不少。”

    素妍只逗玩着十一,“听说你买了两座田庄,又有三家店铺。白藤这丫头倒是个能干的,居然能帮着你打点好,说是新买的三家店铺这才没多少日子就赚了好几百两银子?”

    手里有了银子,柳飞飞觉得说话有了底气,笑道:“还不是师姐待我好,给我出的主意。就算我再生上三个孩子,也不愁养不活他们了。”

    素妍吃吃笑了起来,“赶紧的多生几个?”

    江书麒不在,她怎么生。

    柳飞飞立时羞得通红,反正她现在是当了娘的事,也不惧畏这些,只看着新出生的儿子,“前几日没事,倒是一早写了封信,只等孩子一出生就跟书麟报喜,生男生女那块儿还空了一个字,就劳师姐帮我填上,再遣了小厮送到驿馆去。”

    初秋取了信,素妍看过,在男女那个空白处填了一个男字,又写了男孩了出生日期和时辰,一切弄好,唤了小厮去送信。

    柳飞飞道:“我想自己喂孩子,可大嫂说江家没这规矩。我想着自己喂好,到时候等到十一满了百日,我就带他去西北寻书麟。二嫂说得对,一家人就应该在一起,可我又舍不得皇城这边新置的家当、产业。”

    “你想那么多做甚?我回头与娘、大嫂说说,让他们给挑两个精干的婆子助你一臂之力。给你的四个陪嫁丫头,除了初秋是个毛手毛脚,说的话比做的事多外,其他三个都是得力的,你也是好好调教着,许能帮你。你瞧白藤可不是学得很好,打理铺子,管着庄子,倒也有模有样的。”

    柳飞飞满意地笑了。

    如今做娘了,有了儿子,要是再生女儿,不还得准备一份嫁妆。

    江家的太太、奶奶们个个都是这样的,年轻时就相夫教子,儿女稍大些,就开始给儿子攒聘礼,为闺女蓄嫁妆。

    柳飞飞道:“有了十一,我就只一个念头:只要书麒好,十一好,我就过好了。”

    素妍笑了起来。

    她没做母亲,也不知道这是怎样的感觉。

    乳娘进了内室,道:“六太太,十一爷该喂奶了。”抱了十一就坐在一边,撩起一对雪白的**,十一含在口里就吞得骨碌碌的。

    柳飞飞道:“这小子吃什么跟他爹一样,狼吞虎咽的,这么远我都听到她吞奶的声音了。”

    素妍瞧着,还真如柳飞飞说的,是个能吃的。

    乳娘道:“小孩子能吃就长得快,特别是这月子里的小孩子,吃得好一天一个样。”

    素妍坐了一阵就离开了。

    沈香院里有小厨房,每日由侍候的婆子去领食材,鸡鱼蛋等不可少,柳飞飞也是一日五餐地吃着。

    虽说江家有规矩,才过了半月,素妍就听下人说,六房十一爷的奶娘奶水不足,柳飞飞开始自己喂孩子。

    虞氏惊道:“记得当年,我生了老六,奶娘的奶水不足,我破例要喂,咏斋不许,又请了一个奶娘,光他一人就能吃两人的。”

    家里添了丁,虞氏心情大好。

    九月中浣,又是曹玉娥与大房江传业的喜日。

    府里装点一新,热热闹闹地把曹玉娥迎娶过门。

    虽说江传业也置了三十六抬的聘礼,但东西远不及江传嗣那时候,也不如江传远的贵重,曹家的陪奁倒是极好了,预备了整整八十抬的妆奁,还有五处田庄、十二家店铺。

    九月底的夜里,素妍自在习字,又听到一阵铃响。

    出门时,宇文琰负手站在得月阁的院门口,一脸意外的看着大柳树下的石桌:“你怎先摆上酒食了。”

    素妍笑道:“你傻呀!明日是十月初一,是你生辰,是我请你的。”

    宇文琰一愣,满心欢喜。

    还以为她不知道呢,她原是记着的。

    一激动,将她揽入怀里。

    “你说,为甚不是十月初十,偏偏选了十二月十二的喜日。”

    “不是与你说了么,我们府里今年办的喜事太多,总得给我娘和大嫂他们准备东西不是。我娘整日与几位嫂嫂念叨,这个不能少,那个不能缺,说得几位嫂嫂生怕遗漏了什么,不敢出了半分差错。”说着话,她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来,触手生温。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19093/ 第一时间欣赏家和月圆最新章节! 作者:浣水月所写的《家和月圆》为转载作品,家和月圆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家和月圆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家和月圆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家和月圆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家和月圆介绍:
官方简介:她是奸相嫡女,亲眼目睹父兄被杀,更被夫君惨杀庵堂,重生回到九岁时,一切是否可以改变?这一次,她改变自己,只为守护家人平安……私家简介:重头再来,她努力更改全家宿命,当繁华成锦,唯前世的恨令她心意难平。重生之路是美好滴,男主一往情深,俊朗如仙;撕掉女配伪善面,露展狼性;男配的真小人嘴脸令人咬碎银牙。[浣浣因早前忘记密码,用“水红xl”笔名开新文《红妆名捕》,求关注!请亲们一如既往的支持哦。]家和月圆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家和月圆,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家和月圆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