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2 助嫁
江传良拿定主意,一定要看紧唐观,得完成父亲交给的任务。
素妍步履轻盈,行在远处,仿若一片浮云,又似踏bo而至。
远远儿地,就见大太太沈氏出了如意堂,领着几个丫头往大厨??移去。
如意堂内,慕容氏、张双双、李碧菱及几位住在府里的小姐们郆,连韩氏也衣着一袭得体的锦袍坐在一边,曾玉梅穿了身宫女衣袍坐在右边上首位置上。
素妍款款下拜:“女儿给娘亲请安!”
比她辈小的几个都倏然起身,见礼。
虞氏笑道:“来,到娘身边坐下。”
每次行罢礼,她都坐在虞氏身侧。
素妍故作好奇,轻声道:“大嫂还因昨儿的事和我生气呢?我怎一来,她就走了?”
沈氏定要避着虞氏,素妍故意说成是避着自己。
虞氏微愣,“今儿是沐休日,她徸?府上下的吃食,让她忙去。”
张双双算是领教了素妍撒泼的本事,能把她翁爹、婆母闹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真真是个厉害的。
三奶奶李碧菱此刻正好奇地审视睍,明明是个小鸟依人,温婉得体,居然能把大房闹得鸡飞狗跳,真真是人不可貌相,偏虞氏也不责怪,只一味的宂难都说,在江家最尊贵的是女儿,而不是儿子。
柔儿捧着茶盏,歪着脑袋,“听说姑姑昨儝话没说完,就被盼儿给拽了一下,盼儿打断柔儿的话,道:“姑姑今儿这衣服真是别致。”
张锦瑟最不喜与这三位从晋阳来的小姐说话,虽是小姐,全是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冷声道:“小姨的东西,都是极好的。”
虞氏对曾玉梅道:“听建柏说,??也到皇城了,若是找,就带他来见你。待你和廐亲时,也算是有娘家人捧场了。”
曾玉梅垂首笑着。
韩氏道:“恭喜曾小姐了。”
“会奶奶,这八字还没合过呢,谁晓?能不胝
虞氏道:“这个不碍事,已经让大太太把你们俩八字送到义济医馆请黄桑道长批看了。估计午后就有消息。”顿了一下,对李碧菱道:“碧菱,派几个精干的下人去把城南太平巷的三进院子拾掇干净,若有欠缺的都置备齐全了。等建章和玉梅成了亲,就搬到那里住去。你们一家子也把日子过起热热闹闹的。再置上两处田地、庄子,建章在拍卖行里帮忙,有合适的,他自会留意。”
都知曾玉梅将嫁给虞建章做续弦的事,江诗恩也要许给虞正禄,大家尚未挑破这层纸。
韩氏听说虞家也从了江家的家规,儿郎不纳妾,心下欢喜,自然满意这段婚事。可惜她手头无钱,想为女儿准夁妆又不能,真真算是体会钱难死英雄汉的真义。虞氏倒也是晓事的,背?si下给了韩氏二百两银子,让她看着先给江诗恩预备些东西。韩氏得了钱,第一桩事就是给江诗转买了块红绸回来,又配好了丝线,让江诗恩先绣嫁衣。
盼儿瞧着自己还小些的江诗恩婆家算是有着落了,可虞氏却闭口不提盼儿的婚事,盼儿一个姑娘家又不好问,更不好与自己??说,只憋在心里。
青嬷嬷倒是瞧在眼里,si下找了盼儿,说道“你的婚事,老太太记挂着呢,许是要等明年春天的大考之后,要在得中的进士、同进士里为你挑个好的。只要你哥哥争气,得了功名,你的婚事也就好办了。”
有了这话,好歹是安了盼儿的心。
每日带睸?早就去如意堂请安,偶尔还跟着沈氏、张双双??持中馈的事,对于绣房的事也是一看就懂。
皇城有奍重臣、王府犯了重罪,家产被没,有许多店铺、田地都要转手的。这个时候买进,最是合算。
李碧菱应声,当即告退离了如意堂,挑了几个人去城南太平巷清扫,自己又乘轿亲往察看,那是一座三进院子,里面有五处庭院,足够虞建章一家几口住了。
若真是虞氏拿了银钱给虞建章一家置家业,子孙们也不敢非议半句,毕竟江舜诚对西岭江氏一族置良田、房屋、族学所花的钱也有不少。
李碧菱曾si下问江传远“祖母要给建章舅舅置家业,不会是拿江家的钱吧?”江传远笑答“虞家庶子迫害嫡子的案子判下来了,晋地安邑那边除去几处盐场,还有田地、铺子,舅公和建树大舅亲自去了一趟,变卖了近二十万两银子。建章舅舅家得了四万两银子,早前奥就送到老太太手里了。”
这么多银子,置田庄也够了,再置上两家铺子,虞建章一家就算在皇城站稳脚跟了。
李碧菱也是个贤惠的,在宅子里转了一圈,各处差多少桌案、椅凳、chuang榻、摆件??了详细的清单出来,按照小??的下人配备,差多少粗使丫头、跑tui小厮、都一一列算得清楚。
在宅子里耽搁了大半日,带了单子回了虞氏。
虞氏下令将单子交给沈氏,令她照着准备。
八月初五晌午,虞建柏领了曾驰来江家拜访,与曾玉梅相认,自是一番感人画面。虞氏特意让领了他们叔侄去后花园凉亭里叙旧说话。知曾玉梅将要嫁给虞建章为续弦,虞建柏倒也欢喜,说这是一段良缘,二?当,在他们幼时也是见蚄。
叔侄二人说了大半日的话,也至暮食皆是在凉亭里用的。
曾玉梅讲了自己当年在母亲自尽身亡后,听从母亲遗言逃出曾家,一?晋阳城,在郊外遇到一个要逃跑的宫女,与她换了衣物,顶了她的名入宫的事,点点滴滴,如今说来,竟似昨日发生的事一般。
叔侄二人感慨一阵,哭了一会儿,古安慰。
再去见虞氏时,曾驰就将订下婚期的事托付给虞氏做主。
忙忙碌碌中,已近中秋节。
八月十四、十五休朝两日,又是百日禁酒令消令之日。肃穆、宁静了百日的皇城顿时欢腾起来。
?府一片热闹,欢度中秋佳节。
虞氏唤了大房、二房的太太过去说话。
素妍到时,如意堂里汇聚了虞廁曾玉梅和韩氏等人。
虞氏见素妍过来,略有些意外,看看天se已近黄昏,问道:“这个时候,你过来甚?”
素妍微微一笑,“明儿是十五,女儿想去天龙寺烧香。”
“这种事,你与你大嫂说一声就成。”
她含笑在一边坐下,“就劳烦大嫂明日给我备辆马车。”
韩氏忙道:“真是巧了,顺姑明儿也要去烧香。”
沈氏道:“早上的时候,锦瑟姐妹也过来打了声招呼,说要和三奶奶一起去。”
素妍吃吃笑了起来,很是欢喜,“人多倒也热闹,小姐们还有想去的都一道去。她们来了皇城有些日子,还没出去转转呢。”瞧他们似要商量什么大事,“若我不便留在这儿,我这就告退。”
慕容氏伸手笑点睍,“也没甚大事,老太太唤我们过来商议建章和玉梅的婚事呢,正等着官媒上门,百日禁令一过,皇城的媒婆一个比一个忙,都催两回了,柳媒婆还未来。”
素妍见大家一脸喜气,便知是喜事将近。“顺姑和盼儿出阁,我自要添妆的。倒是玉梅姐姐这里,我反不好添妆了,自来有大的给小的添,可没小的给大的添。”
慕容氏打趣道:“我前儿还听芊几幅画交给传达了,让他给卖个好价,传达舍不得一次xing全拍,每逢大市只搁两幅出去,只怕你又得有一笔不小的数目。”
素妍道:“二嫂又不是不知道,这钱自有用处的。得了钱,还想置座数百亩的庄子,也好安置宫里出来无家可去的晋地老宫女,给了田地、房屋,到时候就劳二嫂、大嫂跑tui当红娘?
韩氏知这是好事,笑道:“到时候也算我一个,我没钱帮忙,倒是能出力。”
素妍笑得欢喜,“会奶奶口才了得,定是个好官媒。”
韩氏除了会种地、养蚕,再是理家的好手,旁的也无甚特长,听素妍这么一说,“郡主说的在理,老太太,你说我要是真做个官媒,还真是好事。”
她一早就听说了,皇城的官媒不比旁处的,这可是赚钱的门道。就似今儿,柳媒婆催了两回也没来,说是百日禁令一过,许多人家都找上了媒婆,忙得她一日能把tui?。
虞氏道:“你儿子是要得功名的,你得考虑他的身份。”
就算儿子出仕,她为官媒,这也不算是什么丢人的事,官媒比si媒还有身份。
虞氏见韩氏动了心,又道:“若是你拿定主意,我让大太太跑跑关系,给你个官媒身份。”
“如此,敢情太好了。到时候还请大祖母帮忙。”
沈氏道了句“好说”,虽说得简练,却不像是敷衍帮忙的样子。
慕容氏道:“再说下去回头都不用柳媒婆,直接用韩媒婆。”
一屋子人笑了起来。
笑声未落,院子里传来一个女人泼辣而爽朗的声音:“江家遇上仜事了,大老远的就听到笑声。”rs!。
483 急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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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皇城,显得宁静而充满了新奇,穿过兴旺里的石板路面,店铺林立,酒旗招展,街道两侧穿梭着来来往往的行人。
后面马车里,传来柔儿那欢喜的声音,还有张家姐妹从晋阳带来的丫头欢叫声。
“看!皇城真热闹,铺子可比晋阳城多多了。”
“那是卖脂粉的铺子吧,得了空,我们也来买两盒。”
叽叽喳喳你一言,我一句地说得高兴。
锦瑟皱着眉头,不悦地骂了句“土包子”。
锦绢只作没听见,挑起一角看着外面。
素妍笑道:“这几月,你们姐妹俩学习中馈都学好了吧?”
锦瑟不以为然地道:“这有什么难的,大舅母一说,我就懂了。”她的大表嫂,又是她的姑姑。
素妍望向锦绢,正是如花妙龄,长得越发比年初标致了。
锦绢道:“正用心学着。”
素妍问:“再没去双河庄了么?这个时节,庄稼、果子都要成熟了。”
曾经,锦绢跪地求解,她道出了祁粟的名讳。
锦绢五味陈杂,却晓素妍的意思,与其说去看张家名下的庄子收成,不如说是素妍暗示她该去瞧祁粟了。
锦绢凄楚一笑,将脸转向一边,用连她自己都难明了的情绪道:“去岁秋天,有缘看到庄嫁成熟,能去杮林里采几筐像灯笼般的杮子。今秋却无缘一见。”
锦瑟斥责道:“大姐姐乃是官宦小姐,哪有去干这种事的,莫要失了身份。”
难不成,这内里又发生了一些事。
这似在提醒,但从锦瑟嘴里出来。显得异常亲近。
素妍去晋地前,锦瑟对锦绢一直都有些冷漠,还有些傲慢,如今却似真的拿锦绢当自家姐妹了。
“大姐姐是张家大小姐,一言一行都要合了规矩。不能乱了半分。”
锦瑟仿佛成了姐姐一般。居然提点起锦绢的言行来。
锦绢面含着浅笑,并不多说。
锦瑟拉了她的手,一副姐妹情深的样子。
落在素妍的眼里。道不出的古怪。
东边城墙下,围了一大群人。
锦瑟好奇地探看,“这是怎了?”
童英坐在马背上,眺望一眼,道:“此届的乡试结束了,今儿是八月十五,是放榜的日子。”
锦绢问道:“可知谁得了解元。”
童英唤了韦雄去看,不多会儿,韦雄回话道:“贾放。贾公子。”
锦瑟近乎惊叫,“他……他中解元了。”转而喜流于形,看着一边的锦绢,“大姐姐,他居然得中了解元,真是太让人意外了。”
素妍垂眸。“此次昌兴、传良、传达皆入场应考,也不知考得如何?”
韦雄道:“人太多,只听说是是贾侍郎家的贾放公子中了解元,旁的还不曾打听到。”停了一下,问道:“郡主。可要继续打听?”
“不用了。等我们上香回家,府里自有消息。”素妍瞧着锦瑟那欢喜难以言表。
只听锦瑟重首轻语:“大舅母帮忙挑的人,当真是好的。表姐挑了个头榜三甲、文武双全的,这个也是争气、出息的。”
素妍打趣着笑道:“回头你可得多谢谢你大舅母。”
锦绢的脸上掠过一抹凄然,那是无奈,也是羡慕。
她可曾知道,祈粟此人现下一无所有,寒门学子一个,以后会成为最耀眼的人物,就如昔日的江舜诚一般。
马车出了城,摇摇晃晃往天龙寺方向奔去。
青嬷嬷一早就赶到天龙寺,打点好一切,悟清大师是从南岳新来的主持方丈,从悟觉大师那儿听说天龙寺与文忠候府的渊源,两家是有佛缘的,就连寺中的镇寺之宝《坐台观音》也是文忠府的女儿安西郡主从世外请回来的。
今儿八月十五,正值佳节,主持方丈特意令人请了《坐台观音》出来,挂在观音殿上,供信众膜拜,十里八乡的人都云集而来,虔诚非常,又派了两名小和尚在殿上念经,以防有人污了观音图。
近了寺门,早有丫头候在马车前,扶了各自服侍的小姐。
素妍面蒙轻纱,在白芷搭手相扶下出了马车。
一边瞧热闹的人正议论着,一名小和尚迎了过来,“可是文忠候府的女眷?”
素妍答了句“正是,有劳小师傅了。”
小和尚双手合手,念了句“阿弥陀佛”,素妍回礼,身后的几位小姐学着她的样,回礼念了“阿弥陀佛”。
小和尚道:“悟觉方丈昨儿刚出关,在后院备了茶点静候女施主,请!”
天龙寺不同皇家寺院,广纳八方信众。周围议论声起,少见天龙寺这般隆重,出寺门迎人的。
有人问:“咦,是谁家的小姐?这般气派,还有护卫随行,连身边的丫头都是宫中女官打扮。”
“听说今儿天龙寺要来贵客,一大早前殿后院都清扫干净了。”
“说是文忠候府的,瞧瞧这些小姐的打扮、年纪,一个比一个小呢。”
有人大叫了一声:“快看大美人啊!天下第一美人来天龙寺敬香了……”
柔儿年纪小,被这一嗓子一喊,吓了一跳,拉着盼儿的手,“姐姐,他们在叫什么?”
“说什么也与我们无关,我们是来上香祈福的。”盼儿漫不经心,姐妹二人相携进了寺门。
寺里人来人往,观音殿前就是拥挤不堪。
柔儿扫望四下,来往的人如潮水一般,“这还怎么敬香啊,这人也太多了些。”
素妍自有护卫、白芷护着,正慢慢地往后院方向移云。
白芷叮嘱道:“你们跟紧些,莫被人群冲散了。”
盼儿应声,越发地跟得紧了。
江诗恩不紧不慢。紧跟在素妍身后,生怕被冲散了一般,“我听人说过,这天龙寺可是天下最大的寺庙,自老候爷请了《坐台观音》入寺之后。香火更旺了。”
张锦瑟得意地扬头。“《观音》可是无价之宝,又是神仙所绘,可通灵性着呢。听说患了奇病的人拜了观音。不日就痊愈了。还有对年过四十不得儿女的夫妇,虔诚非常,每月初一、十五都是敬香、拜神,没几月就怀上了,这一生就是两个大胖小子。此事传出之后,香火就更旺了。”
好不容易穿过了寺庙前面的几座神佛殿,过了一道月洞门,就到了天龙寺的后院,院子里零落有致的修着几座院落。一座气势不凡的藏书阁,一座佛禅院,还有一座较大的,是天龙寺的武僧院,更有文僧们住的院子……
香客院建在后院深处,最宜静养。是一座另建围墙的院落,又分男客院和女客院。
小和尚将众人领到了女客院,安置了两间香客房。
素妍扫视一眼,“几年没来,天龙寺越发热闹了。连这香客院都新建了两座院子。”
小和尚答道:“托女施主的福,如今寺中香火鼎盛。尤其每月初一、十五,连千里之外的信众都赶来朝拜,后面女客院里住的就是数千里外来的香客。”
“可喜可贺!”
小和尚道:“请几位女施主暂作休息,小僧去禀了住持方丈。”
“有劳小师傅,今日打扰了。”
小和尚行了佛礼,退出女客院。
有小沙弥入得女客院,摆了茶点,逐一退去。
素妍刚轻尝了几口清茶,之前迎她们进来的小和尚过来,禀道:“女施主,悟觉方丈有请。”
素妍搁下茶盏,携了白芷与护卫出门。
青嬷嬷笑道:“郡主只管去,小姐们这儿自有我照应着。外面敬香的人太多,待得少了,再让她们去敬香。”
悟觉盘腿坐在禅房里,身前摆着一张矮几,几上有一只茶壶,又有一只茶杯,面前搁着一本厚重的佛经。见素妍到了,正要起身,素妍道:“大和尚不必多礼!你且坐着。”
悟觉露出微笑,素妍幼时与他结伴而行走了三月余,比不得旁人。
素妍与天龙寺有缘,与他有缘,又得素妍请了《坐台观音》入寺,这缘分就更不浅了。她合手念了句“阿弥陀佛”,悟觉指着矮几旁的蒲团,“女施主请坐!”
素妍盘腿而坐,“大和尚近来身子可好?”
“尚好。”
素妍挑了挑眉,“许久不见,大和尚还和以前一样说话简练。”
他笑容微微,“多谢女施主为天龙寺寻全大乘佛经的后二十卷佛经。”
天下佛法,分为南传佛教、北传佛教两派。南传佛教以大乘佛经为主,中原属于南传佛教,是千年前从印度沿南边传入中土;北传佛教以小乘佛经为主,自印度从北而传入至西域等国,如藏传佛教便属北传佛教之列。
经过千余年的传递,佛教在中原大地扎根,信众千万,遍布天下各地。
前朝时,皇家为树立皇家寺庙的威望,不允大乘佛经流传民间寺庙,也至一场大火让大乘佛经残缺。
“大和尚不必久挂于怀,去年将经书奉送入寺时,你是给了我一件宝贝的。”
她笑容微微。
“女施主棋艺精湛,陪贫僧下盘棋如何?”
“好!我也多年没与大和尚下棋了。”
大和尚,是对得道高僧的敬称,如大师一般,都是尊称,不同的是,世俗之人更喜欢唤“大师”,素妍称他为“大和尚”乃是因为与他相熟。
有小和尚送了棋盘,二个各执一棋,对奕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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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4 香火鼎盛
清晨的皇城,显得宁静而充满了新奇,穿过兴旺里的石板路面,店铺林立,酒旗招展,街道两侧穿梭着来来往往的行人。
后面马车里,传来柔儿那欢喜的声音,还有张家姐妹从晋阳带来的丫头欢叫声。
“看!皇城真热闹,铺子可比晋阳城多多了。”
“那是卖脂粉的铺子吧,得了空,我们也来买两盒。”
叽叽喳喳你一言,我一句地说得高兴。
锦瑟皱着眉头,不悦地骂了句“土包子”。
锦绢只作没听见,挑起一角看着外面。
素妍笑道:“这几月,你们姐妹俩学习中馈都学好了吧?”
锦瑟不以为然地道:“这有什么难的,大舅母一说,我就懂了。”她的大表嫂,又是她的姑姑。
素妍望向锦绢,正是如花妙龄,长得越发比年初标致了。
锦绢道:“正用心学着。”
素妍问:“再没去双河庄了么?这个时节,庄稼、果子都要成熟了。”
曾经,锦绢跪地求解,她道出了祁粟的名讳。
锦绢五味陈杂,却晓素妍的意思,与其说去看张家名下的庄子收成,不如说是素妍暗示她该去瞧祁粟了。
锦绢凄楚一笑,将脸转向一边,用连她自己都难明了的情绪道:“去岁秋天,有缘看到庄嫁成熟,能去杮林里采几筐像灯笼般的杮子。今秋却无缘一见。”
锦瑟斥责道:“大姐姐乃是官宦小姐,哪有去干这种事的,莫要失了身份。”
难不成,这内里又发生了一些事。
这似在提醒,但从锦瑟嘴里出来,显得异常亲近。
素妍去晋地前,锦瑟对锦绢一直都有些冷漠,还有些傲慢,如今却似真的拿锦绢当自家姐妹了。
“大姐姐是张家大小姐。一言一行都要合了规矩,不能乱了半分。”
锦瑟仿佛成了姐姐一般,居然提点起锦绢的言行来。
锦绢面含着浅笑,并不多说。
锦瑟拉了她的手,一副姐妹情深的样子。
落在素妍的眼里。道不出的古怪。
东边城墙下。围了一大群人。
锦瑟好奇地探看,“这是怎了?”
童英坐在马背上,眺望一眼。道:“此届的乡试结束了,今儿是八月十五,是放榜的日子。”
锦绢问道:“可知谁得了解元。”
童英唤了韦雄去看,不多会儿,韦雄回话道:“贾放,贾公子。”
锦瑟近乎惊叫,“他……他中解元了。”转而喜流于形,看着一边的锦绢,“大姐姐。他居然得中了解元,真是太让人意外了。”
素妍垂眸,“此次昌兴、传良、传达皆入场应考,也不知考得如何?”
韦雄道:“人太多,只听说是是贾侍郎家的贾放公子中了解元,旁的还不曾打听到。”停了一下。问道:“郡主,可要继续打听?”
“不用了。等我们上香回家,府里自有消息。”素妍瞧着锦瑟那欢喜难以言表。
只听锦瑟重首轻语:“大舅母帮忙挑的人,当真是好的。表姐挑了个头榜三甲、文武双全的,这个也是争气、出息的。”
素妍打趣着笑道:“回头你可得多谢谢你大舅母。”
锦绢的脸上掠过一抹凄然。那是无奈,也是羡慕。
她可曾知道,祈粟此人现下一无所有,寒门学子一个,以后会成为最耀眼的人物,就如昔日的江舜诚一般。
马车出了城,摇摇晃晃往天龙寺方向奔去。
青嬷嬷一早就赶到天龙寺,打点好一切,悟清大师是从南岳新来的主持方丈,从悟觉大师那儿听说天龙寺与文忠候府的渊源,两家是有佛缘的,就连寺中的镇寺之宝《坐台观音》也是文忠府的女儿安西郡主从世外请回来的。
今儿八月十五,正值佳节,主持方丈特意令人请了《坐台观音》出来,挂在观音殿上,供信众膜拜,十里八乡的人都云集而来,虔诚非常,又派了两名小和尚在殿上念经,以防有人污了观音图。
近了寺门,早有丫头候在马车前,扶了各自服侍的小姐。
素妍面蒙轻纱,在白芷搭手相扶下出了马车。
一边瞧热闹的人正议论着,一名小和尚迎了过来,“可是文忠候府的女眷?”
素妍答了句“正是,有劳小师傅了。”
小和尚双手合手,念了句“阿弥陀佛”,素妍回礼,身后的几位小姐学着她的样,回礼念了“阿弥陀佛”。
小和尚道:“悟觉方丈昨儿刚出关,在后院备了茶点静候女施主,请!”
天龙寺不同皇家寺院,广纳八方信众。周围议论声起,少见天龙寺这般隆重,出寺门迎人的。
有人问:“咦,是谁家的小姐?这般气派,还有护卫随行,连身边的丫头都是宫中女官打扮。”
“听说今儿天龙寺要来贵客,一大早前殿后院都清扫干净了。”
“说是文忠候府的,瞧瞧这些小姐的打扮、年纪,一个比一个小呢。”
有人大叫了一声:“快看大美人啊!天下第一美人来天龙寺敬香了……”
柔儿年纪小,被这一嗓子一喊,吓了一跳,拉着盼儿的手,“姐姐,他们在叫什么?”
“说什么也与我们无关,我们是来上香祈福的。”盼儿漫不经心,姐妹二人相携进了寺门。
寺里人来人往,观音殿前就是拥挤不堪。
柔儿扫望四下,来往的人如潮水一般,“这还怎么敬香啊,这人也太多了些。”
素妍自有护卫、白芷护着,正慢慢地往后院方向移云。
白芷叮嘱道:“你们跟紧些,莫被人群冲散了。”
盼儿应声,越发地跟得紧了。
江诗恩不紧不慢,紧跟在素妍身后,生怕被冲散了一般,“我听人说过,这天龙寺可是天下最大的寺庙,自老候爷请了《坐台观音》入寺之后。香火更旺了。”
张锦瑟得意地扬头,“《观音》可是无价之宝,又是神仙所绘,可通灵性着呢。听说患了奇病的人拜了观音,不日就痊愈了。还有对年过四十不得儿女的夫妇。虔诚非常。每月初一、十五都是敬香、拜神,没几月就怀上了,这一生就是两个大胖小子。此事传出之后。香火就更旺了。”
好不容易穿过了寺庙前面的几座神佛殿,过了一道月洞门,就到了天龙寺的后院,院子里零落有致的修着几座院落,一座气势不凡的藏书阁,一座佛禅院,还有一座较大的,是天龙寺的武僧院,更有文僧们住的院子……
香客院建在后院深处。最宜静养,是一座另建围墙的院落,又分男客院和女客院。
小和尚将众人领到了女客院,安置了两间香客房。
素妍扫视一眼,“几年没来,天龙寺越发热闹了。连这香客院都新建了两座院子。”
小和尚答道:“托女施主的福,如今寺中香火鼎盛。尤其每月初一、十五,连千里之外的信众都赶来朝拜,后面女客院里住的就是数千里外来的香客。”
“可喜可贺!”
小和尚道:“请几位女施主暂作休息,小僧去禀了住持方丈。”
“有劳小师傅。今日打扰了。”
小和尚行了佛礼,退出女客院。
有小沙弥入得女客院,摆了茶点,逐一退去。
素妍刚轻尝了几口清茶,之前迎她们进来的小和尚过来,禀道:“女施主,悟觉方丈有请。”
素妍搁下茶盏,携了白芷与护卫出门。
青嬷嬷笑道:“郡主只管去,小姐们这儿自有我照应着。外面敬香的人太多,待得少了,再让她们去敬香。”
悟觉盘腿坐在禅房里,身前摆着一张矮几,几上有一只茶壶,又有一只茶杯,面前搁着一本厚重的佛经。见素妍到了,正要起身,素妍道:“大和尚不必多礼!你且坐着。”
悟觉露出微笑,素妍幼时与他结伴而行走了三月余,比不得旁人。
素妍与天龙寺有缘,与他有缘,又得素妍请了《坐台观音》入寺,这缘分就更不浅了。她合手念了句“阿弥陀佛”,悟觉指着矮几旁的蒲团,“女施主请坐!”
素妍盘腿而坐,“大和尚近来身子可好?”
“尚好。”
素妍挑了挑眉,“许久不见,大和尚还和以前一样说话简练。”
他笑容微微,“多谢女施主为天龙寺寻全大乘佛经的后二十卷佛经。”
天下佛法,分为南传佛教、北传佛教两派。南传佛教以大乘佛经为主,中原属于南传佛教,是千年前从印度沿南边传入中土;北传佛教以小乘佛经为主,自印度从北而传入至西域等国,如藏传佛教便属北传佛教之列。
经过千余年的传递,佛教在中原大地扎根,信众千万,遍布天下各地。
前朝时,皇家为树立皇家寺庙的威望,不允大乘佛经流传民间寺庙,也至一场大火让大乘佛经残缺。
“大和尚不必久挂于怀,去年将经书奉送入寺时,你是给了我一件宝贝的。”
她笑容微微。
“女施主棋艺精湛,陪贫僧下盘棋如何?”
“好!我也多年没与大和尚下棋了。”
大和尚,是对得道高僧的敬称,如大师一般,都是尊称,不同的是,世俗之人更喜欢唤“大师”,素妍称他为“大和尚”乃是因为与他相熟。
有小和尚送了棋盘,二个各执一棋,对奕起来。
485 红鸾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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悟觉大师面含笑容,“女施主印堂闪现红光,红鸾星动,好事将近。”
素妍抬头,不以为然地笑道:“大和尚惯会打趣我,虽与琰世子订了亲,两家已说好,待我十八岁后再谈婚事。”
悟觉大师微微一笑,一手执棋,一手掐算起来,“九月初九是百年难遇的良辰吉日,再有十月初十、十二月十二皆是难得的好日子。”
素妍只觉今儿这悟觉有些古怪,笑道:“待我满了十八岁,一定找大和尚相看吉日。”
悟觉意味深长,看着棋盘上黑白分明的棋子,“女施主的棋路,进退得宜,沉稳温和,好!甚好。”他落定一子,悠悠道:“女施主眉敛怨恨,心藏哀伤,心结难疏。”
她心头微沉。定是不认的,固执地道:“大和尚,你看我从小到大,顺风顺水,无忧无虑,有何怨恨、哀伤。如果有,便是当年先生把我输给师父,你老人家居然袖手旁观,着实令人伤心,亏我敬你如父祖长辈一般。”
悟觉哈哈大笑,笑声舒朗,如阳光,似清风,感染人心。“机缘天定,阻有何益?”
“上回,我让家奴送到贵寺的《百病药方》可抄好了?今儿随道取两套回府。再向大和尚借两个懂医术的僧人去义济医馆帮帮忙。别和我说,佛道不同门,佛讲从善,道说结善,皆是为善,不分你我……”
她把话都说完了,悟觉大师还能拒绝?
“大和尚不说话,我只当你应了。回头我离开天龙寺,便领了他们去义济医馆如何?”
悟觉摇头。“不好!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
“不用女施主领他们过去,贫僧自吩咐前去就是。”悟觉摇了摇头,“若让女施主领去,太耽误时间。”
“大和尚客气,我最多的便是时间。”
悟觉一脸凝重。和她说话。也怎就听不懂。
罢了,她到底是个尘俗女子,又哪里听得他话里话外的意思。
“女施主。天命不可违,不可强争,顺其自然即可。”
素妍微愣,“天命,是什么天命?”
她做了这么多,不过是想守护全家安宁,难道这是有违天命,如果是,她违定了。
“施主的姻缘。”他一脸淡然。仿佛在闲话一般,“天命注定今岁成,非要拖延至明载,这是有违天命……”
素妍瞪了一眼,“你这大和尚,今儿说话。我一句也听不懂。不要再说了,我们只下棋,说医书、说旁的……总之别说这事儿。”
居然说她红鸾星动?
哪颗星动不好,唯独这星没动,还没到它动的时候。
“今日来。还有一件大事想请大师帮忙。”
悟觉静心聆听。
她继续道:“过几日,宫里要放逐一批老宫娥出宫,一些无处可去的,我准备安置到城北回马镇吉庆庄里,我已置下三百余亩良田,总得给她们安下家来。寺里来往的香客众多,若是有合适年纪的男子,就请大师帮忙物色几个,与他们配成双对,平安过完一生……”
说完之后,一脸古怪地看着悟觉,“你说我是不是疯了,居然让你这个出家人来帮忙,要是大师觉得为难,但可推辞。只是我已在宫里放了话去要这么做,再难更改了。虽说是老宫娥,亦都是些苦命女子……”
悟觉微微含笑,“近年天龙寺香火旺,得了不少八方信众的香火钱,贫僧令人在天龙寺后山置了千亩良田,倒是收留了百余名无家可归的老弱妇孺,里面正差着适婚女子……”
素妍愣了一下,“啊呀,大和尚发财了,居然买了一千亩良田,厉害!你太厉害了,不得不佩服啊。那大和尚那里差多少女子,且先说好了,男子不好,可不得配给她们的。她们已经够可怜了,要是马马虎虎才给她们寻了夫婿,这不是害人么?”
悟觉对门口的小和尚道:“把床头那个小木盒取来。”
小和尚应声,抱了小木盒过来。
悟觉从里面取出两张纸,素妍接过,打开看后,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你一早就备好了,我的天,你是算到我今儿敬香是其一,说这事是才是真的?”
他只笑不语,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我记得你是会卜卦的,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悟觉摇了摇头,“早听人说你要帮老宫娥寻安身之处的事,便想许能帮你,正好天龙寺后面的百家村有几十人娶不上妻子的男子,你若觉得合适,为她们结成良配,也算成人之美。”
素妍近乎跳了起来,这样一来,岂不是解决了一庄大问题,这悟觉真人不露面,不动声响就备好了,拽住悟觉的僧袍,娇笑道:“大和尚太好了!我都要感动得哭了呢!看来这事找你帮忙是对了,哈哈,大和尚伯伯真好……”
她一阵胡喊乱说。
小和尚在门口听得乍舌,若是换成平时,悟觉早就怒了,可这会儿竟面含笑容,这是一个长者对晚辈的宠溺。
白芷在门外禀道:“郡主,神殿烧香的人少了。张小姐、虞小姐去敬香了。”
素妍答了句“知道了”,坐直身子,继续下棋,没落几子,便见胜负分明。
悟觉大师近乎喃喃细语:“女施主输了两子。”
“大和尚棋艺高超,我输得心服口服。”她眨了眨眼睛,许久没下,难不成是棋艺退步了,才下不到五十子呢,居然就输了。
输便输了,大和尚的棋艺本就不俗。
悟觉道:“抄好的医书会令弟子送到义济医馆黄桑道长手里。也会有弟子前往义济医馆帮忙,女施主但可放心。”
她重重施礼,“多谢大和尚!”收好桌上的名单,行礼退出。
一边服侍的小和尚瞧出来了,文忠候府的郡主与悟觉很是亲近,不像是大师与香客。反倒是长辈与晚辈。
素妍随白芷出了禅房,穿过月洞门,入了寺中回风长廊,神殿里的香客零落几人,只一些人往返其间。
素妍到了观音殿。神态虔诚。双手合手地磕头行礼。《坐台观音》栩栩如生,就连座下的锦鲤都似在水里摇摆一般,观音殿里塑造的华衣观音像很是逼真。左手拿着净瓶,右手扬着柳枝。观音两侧又站了一对散财童子,观音图便横挂在两名散财童子间,仿似二人抬着这画。
这座观音殿,本就是为了供奉《坐台观音》而建,每月初一、十五方才挂在殿上。
白芷取了香,焚点之后递到素妍手中,素妍将香插好,又行了一礼。这才转身,一回头就看到西边偏殿上聚着张家、虞家姐妹,正虔诚地拜神。
白芷道:“那边是月老宫,自从请了《坐台观音》后,也极灵验的,还能求姻缘签。要不郡主也求上一签。”
素妍笑道:“既然来了。还是拜拜。”穿过观音殿通往月老宫的小门,进了月老宫,便见正中塑有月老像,着一袭红色纱衫,白发白眉白胡须。笑容微微,手里拿着红线,似要拴着一对有缘的男女。
盼儿正拿着签筒,一脸虔诚地摇着签。
素妍提裙磕拜,白芷递了香。
月老宫西窗之下,摆了张桌案,置有两张太师椅,其中一椅上坐着个年轻男子,戴着纶巾,握折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
江诗恩拿了签递给他。
年轻男子看过,“一百零三号上签。”拿了本书,细细地翻看起来,照着书上抄录好两句诗,递给江诗恩。
贴身服侍的丫头是沈氏派给江诗恩的,道:“顺小姐,得寺门外才有解签的居士,这是要给钱的,命好的一、二两银子,若是不好的,分文不取。”
江诗恩惊道:“一、二两银子,这么多?”
“遇上大方的,打赏五两银子的都有呢。”
江诗恩今儿出门可没带这么多,只带了一两多零碎银子,还是准备添香油钱的,幸好之前把三钱零碎银子给添了,还剩一两银子,她看着签文,心里琢磨着要不要找人解签。
盼儿也得了张签文条,问道:“顺小姐,你是什么签?”
江诗恩笑道:“是上签。”
盼儿皱了皱眉,“哦”,她竟得了支上上签,上面的签文理有意思,“无心插柳柳成荫。”见江诗恩上竟是一首小诗,“你这个还好,我这个只得七个字。”
江诗恩低声道:“听丫头说,庙会上有解签的,命好得一、二两银子,这也太贵了些。”
盼儿也吓了一跳,“真够贵的。”
江诗恩犹豫了一阵,还是决定不解了,“不如回城找人解签。幸许便宜些。”
正小声商量着,张锦瑟走了出来,骂了句“土包子”,“命好是你的福分,难道命好也能讨价还价,亏得你们也是名门小姐。”
说得二人面红耳赤。
江诗恩咬咬牙,还是决定就在寺门外的庙会里找人解签。
柔儿也求了一支,不过是在观音殿里求的,是问平安的,是支中上签,兑了签文,跟在盼儿身后。
素妍见她们一溜烟都跑了,低声问锦绢,“我离开之后,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锦绢吐了口气,“原是极好的,我去了双河庄两回,也见到了他,他对我一直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五月初八,收到我爹从冀州寄来的家书,大姨娘特意来寻我,说是明春各地正五品官员有女儿的人家,每家出一人入宫待选,偏我正在其间,又合了十三至十七岁的年纪,更未许配人家。大姨娘不许我再去双河庄,要我安心在文忠候府学规矩、才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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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6 美人赋
难怪素妍瞧锦瑟,对锦绢似乎亲近了许多,许是知堋帛绢明春便要入宫,故而百般讨好。若在过往,哪里会一口一个大姐姐地唤着。
素妍问:“都学了什么?”
“读书识字,熟背《女德》、《女容》,还有女红、厨艺。
“旁的呢?”
“大舅毋说,学好这几样,懈入了宫,只要安分守己,自保就够了。在宫里那样的地方,容貌、才学太出色未必是好事。傅右相的侄女原是要入宫为妃的,却突然就赐婚给十一王爷了,听说是个长得极美的。由此可见,当今皇上并非好色之人,重德行胜过才学,重才学胜过容貌。”
素妍面露惊色,“傅小姐许看给十一王爷了?”
“听绷事办得急,今日就要成亲。傅家连嫁悃来不及准备呢,昨日黄昏才送了帖子入府,大舅毋、二舅毋都备了贺礼,二更前就送到傅家了。昨日二更十一王府的喜帖也到了,我们出门的时候,大舅父、二舅父结伴去十一王府吃喜酒呢。”
素妍心想:杨云屏定是把话细细地告诉了新皇,新皇到底是信了,这才下旨赐婚,让十一王爷迎娶傅小姐。
头天议亲,次日成亲,当真前所未有的快。能这么快的,素辅是纳妾。
盼儿、江诗恩几人出了寺门,便看到两条交叉的街道,两侧不是店铺,而是一家接着一家的小摊,卖胭脂水粉的、兜售圳戴的绒花、银钗的、还有卖字画的;蹲雀地上,卖着筐里果蔬的;亦或提着篮子,卖鸡蛋的……五花八门,热闹不已,商贩的叫卖,顾客的讨价之声不时传来。
另有几张桌案显得异常抢眼,旗幡上写着“解签批命”、“不准不收钱”、“半仙算命”林林总总,竟有七八张桌子。
盼儿问江诗恩,“哪个好?”
张锦瑟擐着丫头,在写有“不准不收钱”的桌案前焦下,“算命的!腑解签。”
盼儿站在几浏比签案前,扫了一眼,往“半仙算命”走去,只看到一个灰色的背影,站在案前,她伸颈一望,灰衫男子正坐在阴影里看书。柔声道:“算命先生,帮我解签。”
听到说话声,男子转过身来。
见是一个打扮得体的富家小姐,容貌妍丽,举止得体,男子微微一愣。
盼儿也没想到这个自称半仙的算命先生,居然会是一个年纪不大的男子,立时蹙着眉头,“你真会算命?”
男子肯剡也道:“自然。”
盼儿从未见过这么年轻的算命先生,相貌俊朗,衣着一袭的灰袍,头上裹色灰色纶巾,之前听人说这里解签很贵的,她今儿抽到的是上上签,低声道:“你解签收多少钱?”
男子比划了两根手指头,盼儿倒吸了一口气:·吵些如何,这也太贵了。”
男子摇了摇头,“二十文,已经很少了。。”
不是荆寻一、两银子么,他竟只要二十文。
盼儿以为自己人听错了,没错,他比划就是两根指头。
她掏出字条,递了过来:“那你帮我看看,‘无心插柳柳成荫’但
年轻的算命先生接过字条,蹙眉看过,“小姐求的平安还是姻缘?”
一边的服侍丫头有些不耐烦,“是姻缘。”
男子道:“小姐这可是好签,小姐的姻缘天定,勿须刻意寻觅,只能得遇良缘,只是得……”
他的话没说话,看到一个眼熟的少女移了过来。
张锦绢的丫头一脸怒容奔了过来,伸出指头大叫:“是你!你是那个……双河庄的刁民。”
盼儿一脸惊色,“他不是算命先生么?”
丫头大叫,“他算哪门子的算命先生,他是腓呢。盼小姐,你被他骗了,这家伙最是可恶,专干-些坏事,带头闹事、挖河渠不说,还骂我家大小姐。”
真是冤家路窄,居然在这里也能碰上熟人,还知晓他是骗人的算命先生。
每逢初一、十五,过来摆摊赚点银子,贴补家用。
丫头道:“来人,这家伙是骗子,快蚺子。”
不等她张罗
人来,男子一溜烟就消烁人群。盼儿四下张望,想寻回自己的那纸签文,哪里还有签文的影子,连算命的都不知道哪儿去了。江诗恩问锦绢的丫头,“他真是骗子?”丫头道:“当然,我对他太熟悉了。是双河庄下庄人,去年春播时,皇城久未下雨,我们上庄挖渠引水,他竟带了下庄的村民把我们庄子的河渠给掘了,大小姐和庄头险些被他给气死……这家伙最坏了,无恶不作,什么事都会干。居然还羞辱我们大小姐,说大小姐不懂百姓疾苦、胡作非为……”说到此人,丫头恨不能剥了他的皮。盼儿没了签文,解不成签。江诗恩的签倒是好的,被解签的居士夸赞了一番,江诗恩付了一百文钱,居士又说了几句吉祥话表示恭贺。盼儿拉了江诗恩去一边,“刚才白芷女诽说,我们可以在庙会上玩上半个时辰,在庙里吃了斋饭就回去。”素妍敬了香,在神佛殿里转了一圈,心境平·静。曾以为张锦绢是个不俗的,到底在家人和权势面前低了头。更重要的则是祈粟对她并无半恻感,见一次还恶言恶语羞辱一次,有些事是人力不可更改的。近午斋时,众位小姐擐了丫头回来,斋菜很简单,一盘豆腐,一盘凉拌萝卜,还有一盆子白菜汤,小姐丫头吃的一样。锦瑟一瞧拥了胃口,倒是喝了一碗白菜汤。其他几人,和着素妍都当成寻常一般吃了碗米饭,虽不能全饱,倒是都吃了个半饱。上了马车,素妍依在车壁上阖目假寐。锦瑟说着自己求来的签文,又被解了好签,今儿给解签的算命先生给了二两银子。锦绢微微含笑,“你是富贵命,自是该多给些的。如果贾公子又得中解元,要是毋亲和父亲知道了,也会替你高兴的。”锦瑟越发高兴,讲起贾家的事来,这许多事还是她听大太太沈氏说的。正小声地说话,.更新快)吆喝声:“你们是什么人?怎么总跟着我们?”从天龙寺一出来,有五个锦袍少年一直腓后面,每人骑着一匹骏马,意气风发,踌躇满志。他们快,他们也快;他们放慢脚步,他们也跟着慢下来。一个带头的男子抱拳道:“在下乃是皇城书院的学子,敢问大人,这可是文忠候府的安西郡主?”他们是冲着郡主来的?郡主整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我们久闻郡主美名,想结识郡主,并无恶意,只是仰慕得紧。”一群不死活的家伙,可知安西郡主是许酤肩王府琰世子的童英厉声道:“郡主岂是你们能结识的,休要跟着,再跟着别怪在下不客气!”后面有学子放声大诵:“皇城有美人,灶而独立。一顾惊鸿姿,二顾相思起,三顾肝肠断……”素妍突圳乙蚺日悟觉大师说的话。他所说的麻烦,莫不是就是这些读书人。唐观._..·.那是他写下的《美人赋》,到底有人将那首歌赋与她牵连到一处。她不忌旁的,却不想累了今日同行的几位小姐。心下一阵纠结,素妍喊了声:“停车!”童英策马而至,立在马车旁:“郡主有何吩咐。”“让几位小姐乘丫头们的马车,几位丫头乘第二辆马车。”她停了一下,“青嬷嬷、白芷与我共乘一车。分作两路,一路护送小姐们先行往城北回府,一路往城南回府。”张锦瑟惊呼一声·(!h夹**。素妍正色道:“我担心今日有麻烦,按我说的做就是。”张家姐姝下了马车,上了丫头们乘的小马车。白芷与青嬷嬷与上了素妍的马车,护送的下人们分作两路。后面跟着的少年,看着化成两列队伍,也化成两列追去,追往城北的那列,很快回来,大声道:“问过了,上面马车上洲安西郡主。”几个逾加肯定,删往城南的车上坐着素妍,越发跟得紧。有人嬉笑着朗诵《
美人赋》。
白芷气得咬牙切齿,“这个唐观,郡主一片好心,他蛐此羞辱郡主。奴婢……饶不了他!”
不过是一首词赋,近来在皇城广为流传,随着《美人赋》一起传扬的,还有人们的猜想,被视为皇城仙子的安西郡主与晋阳才子唐观的那段风流佳话。唐观更是大胆的对外承认,这首《美人赋》就是写给他心恻子的。虽然没说是安西郡主,但还是有好事者认定就是。
素妍随父毋回看晋地省亲,唐观埋心苦读竟不远千里来到皇城亦在文忠候住了十余日
马车驶入皇城,兜转环饶间,驶入兴旺里一带,行得越来越缓慢。
青嬷嬷挑帘问道:“怎么回事?”
童英答道:“禀郡主,前边路口聚了二十多位学子,把去路都给堵死了。”
素妍吐了口气,她这里前路难进,也不知锦瑟她们几人那儿如何。
白芷往车外望去,巷口处站着几列皇城心鹿鸣两大书院的学子,去路被人堵住了。··今日不是乡试放榜之期么,学子们怎聚到这儿来了?”
童英摸不着头脑,他们似一早约佣的,有五名学子骑马相随不说,如今要往兴旺里去,前路亦被其他的学子给堵住。rs
487 相思成疾
(483章和484章早前内容重新,原因是漏传了483节的内容,现在已经改过来了,向各位亲致歉!!)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都汇聚在马车上,原本尚有退路,偏后面被那五名骑马的少年给围堵住,前不得,退不得,唯有困于其间。
“素闻郡主艳倾天下,我等乃是皇城书院的学生,并无不敬之意。郡主才华横溢,又是朱武先生的得意门生,我等皆心生敬慕……”
说她艳倾天下?
素妍怎么觉得,这是形容别人的。
说她才华横溢,她不过是有三两样拿得出手的技艺罢了。
白芷气急出了马车,看着堵了去路的众学子,虽只二十多人,却密密站在路口,阻挡马车去路。有皇城书院的,还有鹿鸣书院的,亦有今日入城看榜的书生、秀才,更有几个衣着得体,胆子大得让人发火的学子,一脸仰慕,抱拳相迎。
白芷厉喝:“尔等好大的胆子,你们是想堵住郡主的去路么?”
有书生道:“姑娘息怒,还请姑娘通禀郡主。着实是晋阳才子唐观因郡主相思成疾,日夜唤着要见郡主一面,我等于心不忍,故才如此。”
“唐观……病了?”
来人应答道:“是!三日前卧床不起,昏迷之中,一直念着郡主。”
又有人道,“我们乃皇城书院的学子,着实不忍看他如此下去,想请郡主前往探看。几日前。唐公子便想入文忠候府,却被府中的几位老爷拒绝。唐观难以得见郡主,竟相思成疾。”
唐观离开江家不过半月,如今竟是病了。
素妍听到“相思成疾”时,没有不屑,亦没有不信,情到真时。她也曾疯狂过、痴迷过。“义济医馆有良医数人,还劳驾公子将唐先生送往医馆医治。”
来人道:“我们亦劝过,可唐公子说什么也不肯去,形容缟枯,只想再见郡主一面。我等昨日递帖子到文忠候府。皆是被拒,万般无奈,只得想了这个法子。”
青嬷嬷轻呼一声“郡主。”
素妍心潮起伏,见,只怕往后有数不清的麻烦,置宇文琰的颜面何在?
不见。明知唐观重疾在身,却无动于衷,她心里亦过意不去。
唐观看似无情。不理事世,实则最是个至情至性之人。
所有的一切,皆是因她而起。
“可有笔墨?”
车外有人递来文房四宝,白芷取了车上的茶壶。滴了几滴,砚磨成墨,素妍沉思片刻,挥笔写了一封信,滴蜡封好,交予白芷。
车外的学子接过书信,看着上面漂亮的字体。“唐观先生敬启”几个跃入眼帘,在她的眼里,敬重唐观,尊为先生,就如唐观唤她“先生”一般,这是惺惺相惜之情。
白芷欠身行礼,“有劳公子将此信转与唐观先生。”
带头的学子并未接书信,而是道:“不知郡主能否移驾皇城书院,见见唐观,了他心愿。”
在旁人看来,这只是一个小小的要求,但传到素妍的耳里,却得百般思量。
这么多人来见她,皆是为了要她去探望唐观。
素妍静坐马车,正待开口,青嬷嬷抢先道:“郡主,不可!传扬出去,郡主如何做人?”
她是文忠候府的千金闺秀,不是风尘女子,不需要将自己的容貌展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她与宇文琰亦有婚约,这个时候就得谨守规矩,于深闺待嫁。
素妍从袖中掏出面纱,蒙在脸上,“小女实难从命,还望各位学子、公子,莫要为难小女。”她撩起车帘一角,与童英交换眼神。
童英会意,当即派了一名护卫去寻宇文琰。
领头的学子道:“还望郡主念在唐观一片痴情的份上,见他一面。这些日子,他为郡主作下《美人赋》、《相思六首》,字字句句情深一片,便是我等男儿读过都颇是感动。‘春蚕到死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唐观对她的情,唯有死,唯有成灰方是尽头。
他又哪里知道有时候人的感情,虽未死,却亦能心死。就如她对曹玉臻,被伤得彻底,一旦伤得彻底,不是喜欢,而是厌恶;不是眷恋,而是怨恨。
童英大喝一声“大胆”。
这是要胁,如果不见,他们就堵在这里不散开。
素妍未曾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惹出这等祸事,在她的记忆里没有今儿的事,甚至都未曾结识过唐观。
对于唐观的结局与后来,她几乎是没有印象的。
时间,在一点一滴地流逝。
素妍静坐在马车内,四名护卫死死地护着马车,不让人靠近。
不知过了多久,远远地传来一阵马蹄的声音,还有人的高喝声:“大胆学子,竟敢围困当朝郡主,还不速速散开!”
无人应答。
马车外传来童英的声音:“启禀郡主,是琰世子带人到了。”
宇文琰一袭武将打扮,身上披着一件蓝底白蟠龙纹的斗篷,气宇不凡,挥着宝剑,厉喝:“速速散开,否则休怪本世子‘聚众闹事’罪将尔等关入大牢!”
带头的学子不为所动,抱拳道:“琰世子,我等并非闹事,而是真心恭请安西郡主前往皇城书院探望生病的唐观唐公子。”
宇文琰在宫里听到消息,带了十几名金吾卫赶过来,“可笑!有人生病,送往医馆,或寻郎中,找郡主何干?郡主不应,尔等就拦住去路,挡住退路,这是想干什么?想逼迫郡主前往探视?”
素妍听到他的声音,心头撒满温暖的阳光,低呼“千一”,挑起车帘。宇文琰一脸肃色,冷冷地怒视着前后的学子,“本世子命令尔等立马让开道,否则,别怪本世子下手无情。哼,亏得尔等还是读书人,可知安西郡主乃是本世子未过门的妻子,你们聚众为难她,便是为难我!马上散开,我数到七要是无人退让,便有请各位到牢里呆上一阵子,如何?”
他说数就数,听他张弛有度地数着:“一、二、三……”
随宇文琰赶来的金吾卫,个个严整待发,已做好随时准备拿人的样子,更有人取下了马肚袋子里的绳索。
终于有人动摇了,为了替唐观求情,反惹了当朝权贵,坐牢事小,误了自己的前程事大。走出队列,闪到石巷墙根下,一个离开,两个避开、三个也走到墙根下。
最后,只剩下一个年轻男子,依旧静立街道中央,固执地抱拳道:“请郡主前往探望唐观。”
她不能陷自己于两难的境地,她甚至猜到了宇文琰会来,所以即便在路口等了一个时辰未动,她等的就是宇文琰的前来。
“公子当真为难我了,与其要我前去,你们不如求琰世子,他若同意,我便去。”
宇文琰没想素妍把问题推到自己身上,高声道:“你何必理这些无聊之人。我送你回府,本世子倒要瞧瞧,还有谁敢以下犯上,阻人去路!”手握着宝剑,剑未出鞘,眉宇间流露出浓浓的杀气:你们再来试试看,不要以为本世子不杀人的。
素妍微微一笑,不再言语。
马车在石巷上行驶中,传出“扎!扎!”的声响。
身后,传来带头学子不甘的声音:“郡主,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难道你想真的害死唐观么?一代才子,一身傲骨,竟要生生因情而逝,郡主还能夜夜安寝,良知安泰吗?”这是一个带着责问,带着怒斥的声音。
唐观离开文忠候府才多久,怎的就病得如此沉重。
是她诱他离开晋阳,是她鼓励他来到皇城……
如果他真的就此殒命,她难逃其责。
素妍挑起车帘,看着一边行走的宇文琰,他俊美的侧面映入眼帘,“千一”她低沉而轻柔地唤着。
宇文琰侧头看着她,“有我在,你不用担心。”
“你上马车来,我想和你说话。”
他心花怒放,当即抬手,马车停了下来,他跃下马背,又上了她的马车。
青嬷嬷与白芷将脸转向一边。
他在她的身边坐下,素妍拉着他的手,自然地将头依在他的胸膛,“知道么,就在之前,我一直在想,只要我咬住不答应,你一定会来,把那些猖狂的学子赶走,送我回家……”又往他的怀里扎了扎,似要就此埋在他的怀里,哪儿都不去,就这样与他相依着,“千一,你陪我去一趟皇城书院吧。”
她对他的温柔,那深情的凝望,全都是为了想要去探望另一个男人。
宇文琰猛地推开素妍,瞪着眼睛:“你不会真对他动心了吧?”
“千一,你说什么傻话。在我心里,从来都只你一个,我是那种朝三暮四的人么?如果我真对他动心,不是更应该瞒着你么。我告诉你实话,是想让你知道,唐观虽然有时候行事让人生烦,可他是一个有才华的人,我也不想有人因我误了性命。”
她是自私的,也许是冲动的,无论是怎样的,但她在守护家人平安的同时也想要保护好自己。就算是逆流行舸,也不能让自己受到太大的伤害,她要努力将将伤害降低到最小。
她满是期盼,用无法抵抗的目光凝视着他。
宇文琰只觉自己就要沉溺在她的目光里,随着她一起化成春水。
这样的殷切,如此的炽烈的温柔,令他无法回拒。
488 相思疾
素妍面露愧色,她为了保护自己免受人言冲击,竟利用了他,但她在认定他的那天,也只想嫁他一人,仅他一人。“我知道,要你陪我一起去,这是为难你。可是千一,我们是要做夫妻的,要携手一辈子,我让你陪我,是对你的信任,是对你的依靠。你不陪着我,我没勇气去。有你陪着我,我心里更踏实些,我想让天下的男子看看,我江素妍未来的夫君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真男儿。”
他拒绝吧!
他很想拒绝。
看着怀里的她,这样的小鸟依人,这样的令他沉醉,也至根本没有反对的力气。
“唐观那混蛋,写了那些乌七八糟的诗词坏你名声不说,你还要去看他,我……真想一剑杀了他才好。”
素妍抬手搂住他的脖颈,“我也生他的气,想想他也怪可怜的。他真是一个苦命的人,不如我的命好,我喜欢男子一心一意地想着我,而他喜欢的人,心里压根没他。”
表面上看,是在她的命好,实则把宇文琰给夸赞了一番。
宇文琰心情大好,“我们这样去,妥吗?”
“你和我乘马车,让童英和白芷去备上一些鲜果、茶点礼物,再令童英就近寻了郎中,我们一起去瞧他。这样一来,更显你大度过人。”
宇文琰伸手刮了她的鼻子,笑道:“好,我都依你。”
“千一,谢谢你能体谅我。”她笑着依在他的怀里。
青嬷嬷落在眼里,这个样子。哪里是待字闺中的小姐,分明是新婚不久的新妇。
看他们俩的样子,一个自然地依偎,一个随意的搂着,这样亲密的举动,青嬷嬷越瞧越觉得不是一次、两次。这么一心,她心重重一沉。老天,她家郡主该不会和琰世子做了那种事吧?
宇文琰当即下令,着人按照素妍所言着办。
青嬷嬷见他们调转马车,忙道:“此处离兴旺里不远,我走一截就回府了。这么久没回去,怕老太太着急了。”
素妍道:“也好,嬷嬷且先回去吧,等我和千一瞧完唐观就回府。”她目光温柔地看着宇文琰,“今儿又是你当差么?”
青嬷嬷下了马车。
再瞧下去,她就受不了。都道九公主和传达四爷浓情蜜意,瞧瞧自家这位郡主,比那两位还过。
宇文琰笑道:“上次你回皇城。我与他换了两日,今日本是他当值的,说是要回府陪六公主过节,他已五年没陪六公主过中秋了。与我换了一日。”
马车里,只他二人,素妍伸手,覆上他的手,“你心真好。”
“今晚不能陪你过中秋,你不恼我?”
素妍摇了摇头,“明年你会陪我过中秋。”
他抬手握住她的双肩。轻吻着她的额头。
待马车出了巷子,散去的学子们一个个垂头丧气。
领头的学子很是气恼,“说好了要帮唐观的,你们一个个太没意气了,被人一吓,退闪两边……”
有人大叫一声:“安西郡主的马车回来了!”
众人回头,巷子里驶来一辆马车,正是之前那辆。
韦雄道:“琰世子与郡主同往皇城书院探望唐观。”
有人欢喜地大叫起来,仿佛是他们胜了,很快有人就回过神来,这个结果好像与他们预想的不一样。
皇城书院座落于东城门外二里处的山凹里,依山傍水,很是清幽,远远望去,如一座气势不俗的公候府邸。第一藏便位于皇城书院的东侧,那是一座建有三层的,是单独的大院子。
马车驶入书院,穿过几道大门,来到了学子们居住的院落,在一座院子里停了下来。
早有好奇的异地学子闻讯赶来,围在院子外面瞧热闹。
素妍面蒙轻纱,下了马车,与宇文琰并肩往唐观的房间而去。
有学子早早禀报了唐观,卧在病榻的唐观艰难地半坐起身子,待看到门口移来的年轻男女,女子是素妍,男子却是一袭武将打扮,威风凛冽,如同天神猛将一般,真真是仙侣璧人一般。
越是天作之合,唐观越是难以自抑,心莫名地疼痛着。
宇文琰道:“听说你病了,我与安西来瞧瞧你。请了皇城最好的郎中来,让郎中给你瞧瞧。”他打了个手势,白芷与童英进了房子,将鲜果、茶点都礼物堆放在案上,“这是我与安西的一片心意,还请唐公子收下。”
郎中进了屋子,给唐观诊脉。
唐观心情繁复,不知是打击,还是别的,不敢再看素妍,每望一眼,都痛彻心扉。
他喜欢她,尤其是看到了她书法丹青,听到了她的琵琶之音,得晓了她的棋艺不俗……到了皇城,听说了关于她太多的事,知晓太多,便越难放下。
郎中诊完了脉,素妍问道:“唐先生的病如何了?”
“回郡主话,唐先生是寒邪侵体,染了严重的风寒,在下开一剂药,熬药服下,两日后就能见效果。”
那些学子,一个个没事干,非说成是唐观相思成疾。
这边正说话,有一个衣着得体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抱拳一揖:“见过琰世子、安西郡主。”
宇文琰审视来人,自己并不认识,倒是对方似认识他们一般。
素妍道:“这位是晋阳曾驰先生,是玉梅姐姐的叔父。”
宇文琰听素妍提过曾玉梅的事,颔首点头,“曾先生客气了。”
曾驰见一面坐着郎中,正在开方子,轻声道:“唐公子的病如何了?”
郎中道:“染了风寒,此次皇城染此风寒的人极多,多是相似的症状。吃两剂药就能痊愈,近来天气转凉,还得多注意穿衣物。今年的皇城,似比去年要冷些。”
曾驰道:“唐公子两日前就病倒了,死活不肯请郎中,还发烧说胡话。”
郎中开好了方子,双手递到素妍面前。“还请郡主过目。”
这郎中竟是几月前素妍从太医院罚往义济医馆的那位,她微微一笑,“太医在义济医馆可习惯了?”
“托郡主的福,已经习惯了。”
素妍看了看方子,虽在是药。对唐观的病也知晓得七七八八,微微点头,“甚好,就依太医的意思抓药。”
曾驰道:“我找个学子跟着过去取药。”
“这里有曾先生照应,我和琰世子就放心了。”素妍走到榻前,看到半月未见就瘦了一大圈的唐观。哪有风寒瘦得这么厉害的,显然是他有了心结,他该是明白。她和他到底不是一路人,既然选择了宇文琰,她便不会返悔。“唐先生还得保重身子才是,没有好身体。如何做学问。今日天色不早了,我与琰世子先告辞,你安心养病。”
唐观望着面前的佳人,面蒙轻纱,姿容隐绰,更显清丽无双。心头一痛,翻身跌在床下。素妍轻呼一声,白芷已经抢先将他搀住。唐观却推开白芷,仰头望向宇文琰:“琰世子,在下对江先生一片痴情,能否请琰世子回避,在下想与江先生说几句话。”
宇文琰微微一笑,嘴角划出漂亮的弧线,“唐公子不知道安西是我未过门的妻子么?”他大踏步走近素妍,将她揽入怀里,宣布着她的所有权,笑容里含着情深,“该回避的人是唐公子,而非本世子。唐公子所言恕难从命!”他轻捏着素妍的手,主意已定,“告辞!”
二人双双离了房间。
屋里,传出唐观痛苦难耐的声音,是叹息,是不甘,是痛苦,是沉沦……
数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只有他独自品尝着这份苦痛挣扎。
这样的她,是不是太过残忍?
素妍跟随着宇文琰的步伐,出了院子,上了马车。
待出了皇城书院的大门,宇文琰长长地吐了口气,“姓唐的真是不知好歹,我们去瞧他,竟要我回避,哼!他以为自己是谁,你是我的,你是我的……他竟要我回避。”
她的心,唯宇文琰一人。
为什么看到形容枯缟的唐观,会忍不住的心疼,心生怜惜。
还记晋阳时,月夜下偶遇,他是那样一个温润如玉的君子。
唐观的如玉风姿,流露在气度中。
宇文琰是如玉美男,展露于他的容貌之中。
他们是这样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一个举止得体,谦谦君子;一个又是这样的真切,会吃吃小醋,发发小脾气,却又这样顺着她。
宇文琰见素妍心有所思,立时不悦,问道:“你在想什么?”
“我……没想什么。”
“真没想什么?”宇文琰反问,“是不是那样的唐观让你心疼了?他患的不仅仅是风寒,还有心病。”
“千一。”她低低地轻呼,千言万语皆难出口。
宇文琰却是气恼非常,“你还要我怎样?你让我去瞧他,我去了,甚至怕有流言传出于你不利,我让郎中说假话了,你……”
素妍却吃吃地笑了起来。
宇文琰越发生气,偏她笑得百媚横生,阳光明媚,“不成,再这样下去,指定没好事,我们的婚事得提前。”
“为什么……”
他霸道地移坐到她的身边,郑重其事地道:“你若反对,是有旁的主意,你不嫁我要嫁谁?莫不是唐观?他对你有心,才华横溢,连朱先生都说是难得一见的才子,他的字写得比你三哥还好,他的诗词别具一格,如今皇城学子里欣赏他的大有人在,否则那么多的学子,为什么替他出头。”
她千方百计地,不想与记忆里崔珊的姻缘一样,最初甜蜜,不过三两年,崔珊与宇文琰便貌合神离,即便后来好了,可彼此眼里再无情意。他们在旁人面前,依旧是恩爱夫妻,而她却在天龙寺的庙会上看到了眼里全是讥讽的崔珊,用笑来掩饰冰冷的宇文琰。
489 中秋家宴
曾经的他,与崔珊是在秋天时成的亲。
她不知宇文琰后来与崔珊发生了什么,但两个人到底是没有最初的真情。
素妍一阵支吾。
宇文琰道:“我不想再等,当今皇上、十王爷、十一王爷、徐成熙与我同龄,你看看他们一个个都成亲了。”
素妍垂下头,忆起在天龙寺时,悟觉大师那看似漫不经心的话,叫她不要与天意相抗。天意要她今岁成亲,她就不能拖延到明年去。
她闭阖着双眸,心里纠结着。
她抗争的是宿命,还是她心下已知的结局。
如若,她的命运与崔珊互换。崔珊走上她最终的悲惨命运,她是否会与宇文琰在几年后貌合神离。
宇文琰正视着她的目光,抬手摘去她脸上的面纱,认真地问:“为什么一定要等到你十八岁以后?皇城的官家小姐哪个不是一到及笄之龄就出阁的……”
告诉他:我怕。害怕最终的冷漠,害怕明明已成陌路,却要继续在世人面前演戏。
素妍移开视线,他霸道地捧着她的脸颊,强迫她与自己目光对视。
“弱水,你到底还有什么不甘心的,非得要等到十八年后再成亲,难道……你心里没我。”
素妍忙道:“不,我心里有你,我是害怕。”
“怕什么?”
“害怕一旦成亲,你就不再喜欢我。你们男子,得不到的都是好的,一旦得到就弃如弊履。”
他皱了皱眉。“你怎会如此看?”
曹玉臻的情话有多动人,对她的伤就有多深,一旦反目,她只是他平步青云路上的一枚棋子。
她只是不愿再受伤害,不愿再饱受冷漠。
她在心下问了自己无数个“怎么办”,真的无法再拖延。
她闭了闭眼睛,咬咬双唇。“婚期不要订在九月,这样……太急了些。今年江家已办了四桩喜事,三回婚礼。”
崔珊嫁给曹玉臻,是在今岁三月初二,同年同月同日她也曾嫁给了曹玉臻。所以。她不要与崔珊一样,也在同年的秋天嫁给宇文琰。
她时常有一种错觉,自己这一段看似美满的姻缘实则是从别人那儿偷来的。
白芷见素妍松口,颇是意外。
宇文琰则是笑容满面,“听说江传业与曹小姐定在九月十六,过完中秋佳节。江家大房的人就该忙碌起来。”
素妍少有过问家里的事,这些事自有虞氏与沈氏、慕容氏去打点。
宇文琰扬了扬头,“江家九月要办一次喜事。我们的不能定在九月,十月如何?十月怕是没什么好日子,冬月呢?腊月呢……”
白芷见他喃喃低语,不由笑了起来。“琰世子不回宫里当值了么?”
宇文琰这才回过神来,大叫一声,“停车!”
他跳下马车,上了骏马,带着自己的十几名金吾卫,朗声道:“章英、韦雄,你们俩得平平安安地把郡主送回文忠候府。”
“是!”宇文琰调转马头。“弱水,明日我回家与父母商议后,就派官媒上门订婚期,今晚就去找钦天监,让他们帮忙挑几个好日子出来。”
他纵马飞扬,风拂起他的斗篷,鲜衣怒马,真真像极了天神猛将。
素妍透过车帘,静静地眺望着他的背影,面上表静,心里却挣扎不已。
白芷笑道:“恭喜郡主,贺喜郡主,喜事将近,要是老太太知晓,指不定得有多高兴呢。”
马车驶进兴旺里,天色近暮。
如意堂里,青嬷嬷正与虞氏回禀素妍在马车里与宇文琰亲近的举动。
虞氏听得双眼瞪大,颇不敢相信,“妍儿……妍儿依在琰世子怀里?”
田嬷嬷蹙着眉头,昔日九公主是女扮男装,四爷江传达不知是女儿身闹了出笑话。可这回不同,宇文琰知道素妍是女子。
青嬷嬷道:“琰世子听说有学子阻路,就从宫里赶了来,本是一肚子的怒火,竟被郡主三言两语就给劝服了,还乖乖地跟着郡主去皇城书院探望唐公子。啧啧,瞧二人亲近的模样,老奴心里犯迷糊……”
虞氏心里想到柳飞飞和江书麟的事,他们俩没等成亲就在一起了。素妍要是再闹出这种事来,江家的颜面何在。
田嬷嬷道:“青嬷嬷,你不是一直跟在郡主身边么?郡主做了什么事,你最明白。”
“田嬷嬷这话说的,老奴再跟着,也不是时时跟着、日日跟着,郡主是什么人?是老奴跟得住的么。今日瞧他们俩那般模样,老奴也吓了一跳。”
虞氏倒吸一口寒气,“妍儿是个知事、懂理的,你们莫要乱猜。”
不会的,素妍定不会如柳飞飞那般,做出那等出格之事。
虞氏宽慰着自己,心下没底,女儿是她的,可到底是孩子大了,有自个儿的想法。
张锦瑟遣了丫头到如意堂问素妍回府了没有。
见一边站着田嬷嬷,丫头也没问出口,只当是回来了。
盼儿也派了丫头过来询问。
几拨人打发的丫头离开不久,有二门上的人来禀:“老太太,郡主回府了。”
素妍派人去如意堂禀报了一声,自己则回得月阁,沐浴之后换了身干净衣衫。
今儿正值中秋佳节,皓月当空,星稀月朗,是难得的好天气。
中秋宴摆设在聚客厅,又是满满的好几桌,按照辈份尊卑入座。
众人刚坐下,有李府、曹府、何府、沈府……送月饼的下人过来。
虞氏问大太太沈氏:“我们府里的中秋礼可派人送出去了?”
大奶奶张双双笑道:“祖母放心,我们府里今儿一早就派人送了。”
昨晚,大厨房的厨娘、婆子忙乎了一宿,做了好几样月饼,饼馅是由沈氏和慕容氏二人亲自调拌的,甜的、咸的皆有,有五仁的、肉酥的、素菜的、蛋黄的、豆沙红枣的五种味道,大的有大盘子大小,小的如同小碟大小,上面印着“团圆和美”、“富贵吉祥”等词字,统一摆放到聚客厅外头院子里的桌案上,案上奉着香烛,要先敬个天地方能再食。
三太太何氏因育下孪生女儿正坐月子,只江书鹏带了一双儿女前来赴家宴。
九公主近来看见什么都嘴馋,看到各式各样的月饼,又有各府回赠的中秋节礼,竟有十几样月饼,吞着唾沫,一脸急切的直着江传达。
传达似变法术一般,从袖子里掏了一只五仁月饼,巧妙地塞到她的手里,九公主望了眼桌上,并不见有少,笑了笑就吃起来。
正吃得香,大房长孙江奇峻跑了过来,站在一边巴巴儿地望着九公主,用手指道:“五婶婶贪吃,家宴还没开始,你就先吃了。”
那稚嫩的声音,说得九公主顿时颇是尴尬。
江传达道:“峻儿,那是点心,不是月饼,你且数数桌上可有少的。”
江奇峻伸出指头,开始数着供案上的月饼,层层叠叠好几层,他又哪里能数得清。他想告诉张双双、沈氏,偏她们一笑置之,只作不知道。
丫头、婆子们鱼贯进入聚客厅,将几张桌案摆得满满当当的。
虞氏与太太、奶奶们在一边的小憩厅里说话,男人们则在后憩厅闲聊。
田嬷嬷打起帘子,看了眼小憩厅里坐得满满的太太、小姐们,笑道:“老太太、大太太该用团圆宴了。”
虞氏抬了抬手,做了个“知道了”的动作,对大太太沈氏道:“今年拜月,你带了太太、小姐们去,我且偷回懒。”
沈氏应声,携了慕容氏、柳飞飞、张双双等几个做了妇人的女子站在供案左侧,素妍为尊,自领了张家姐妹、虞家姐妹等立于右侧,青嬷嬷高唱着:“一谢上苍,和家如月团团圆圆。二谢神灵,今年庄稼大丰收。三祈上苍保佑来年风调雨顺,举家和美……”
众人拜完了月,大太太一声令下,丫头们将月饼分移到几张桌案上。说说笑笑地落座,彼此说了几句吉祥话儿。
江舜诚道:“我很高兴,今年的人多、热闹,开宴!”
孩子们吵着要吃月饼,做父母的偏不肯给,尤其是张双双,束着峻少爷,道:“吃了饭再吃月饼,又不是没得吃的,你吃了月饼,回头该不好好吃饭了。”
偏奇峻之前瞧九公主吃月饼,干巴巴地望了许久,这会儿再不肯吃饭,非要拿到月饼不可,扁着小嘴,什么都不肯吃。
三奶奶李碧菱道:“大嫂且给他一个月饼,小孩子哪有不嘴馋的。”
张双双皱了皱眉,“每日吃饭你是不知道,跟劝小祖宗似的,偏不好好吃。这月饼一吃,又不吃饭。睡到半夜,要吵饿,半夜进食是要积食的对身子不好。”
李碧菱未做母亲,这些日子最想的便能怀上孩子,偏这个月又没怀上。“我瞧他和三叔父家的传俭是差不多大小的,不如他们在一处玩。”
张双双道:“他和俭儿呆一处,就没一日不打上几回的。俭儿挠伤了他我心疼,要是他伤了俭儿,三太太就更心疼了,再不许他和俭儿呆一处。”
想想都让人头疼,一个儿子没个玩伴,整日吃饭都让人犯愁。
九公主一脸无所谓的模样,道:“峻哥儿,待五婶婶给你生个弟弟,到时候你领着弟弟玩好不好?”
490 折寿占卜
奇峻应得份外爽快:“好!现在五婶婶就给我生。”
几个人笑了起来。
李碧菱道:“哪有说生就生的,再过几个月,你五婶婶家的弟弟就出生了,到时候陪你玩。”
奇峻一双乌黑的眸子看着李碧菱的肚子,又看看九公主的,转而将目光移到肚子滚圆的柳飞飞身上,“三婶婶什么时候替我生个弟弟玩。”
这一直是李碧菱最沉的心思。
江传远不急,江书鲲夫妇也不急,可李家人月月遣人来问。而李二奶奶更是一月问是两三回,问她小日子来了没。李二奶奶本是个大咧直率性子,自打李碧菱出阁,就在家里给李碧菱的孩子做小衣袖、小鞋子,还说早早备下,免得到时候要得急赶不出来。
张双双见奇峻说到李碧菱的心伤处,忙打岔道:“峻儿,你说六叔婆肚子里怀的是什么?”
九公主问:“峻哥儿过三岁了吧?”
主桌上的大太太沈氏插了句话,“四岁多了。”
九公主道:“听说得不满三岁的孩子才说得准。”
李碧菱指了指一边的眉姐儿,令丫头哄了她来,笑着指了指柳飞飞的肚子,又指九公主的肚子,“眉姐儿乖,六太太肚子怀的是什么?”
眉姐儿皱着眉头,真不知大人们是怎么回事,以前她娘也拉着她问,她一说是妹妹,何氏就生气“眉儿,这是弟弟,是两个弟弟。”不知道如何回答了。笑道:“我要兔子,还要八哥……”
李碧菱佯装生气,“问你六太太肚里的孩子呢。”
奇峻满是稚气地道:“她什么也不知道,她就是个傻子。”
眉姐儿面露微怒,“你、傻子!”停了一下,道:“弟弟。”
李碧菱又指了九公主的肚了,问“那五奶奶呢?”
眉姐儿歪着脑袋。直直的看着九公主的肚子:“弟弟。”
张双双笑道:“眉姐儿乖,那不是你弟弟,是你侄儿,小侄儿。”
“是弟弟,就是弟弟。”眉姐儿争辩着。
张双双不想惹她不高兴。顺着她的话道:“好吧,是弟弟。”
主桌上坐着虞建章、虞建柏兄弟与江家书字辈的子女、江舜诚夫妇坐了主桌,传字辈、虞家正字辈与张昌兴又单坐一桌,奶奶们携着几个孩子另坐一桌,几个待字闺中的小姐又单坐了一张小桌,还有府里有身份的大管家、各房管事又坐了一桌。
江书鹏道:“前些日子。找了义济医馆的黄桑道长帮几个孩子批了八字,唉,没想传礼五行缺土。传俭五行缺金,眉姐儿倒是不缺,两个女儿又缺水。这几日,何氏见我一回屋就跟我闹。说我给孩子们取的名字不好。还得麻烦爹帮几个孩子另取名字才好。”
虞建柏道:“本是姓江,姓氏有水就算补全了。”
江书鸿皱了皱眉,“都这么大了,再改也不大好。传俭不如改成传鉴如何,鉴赏之鉴。”
江书鲲道:“大哥这一字之改甚好。”
江书鹏道:“传礼的名字也是要现改的,可这么多年大家都唤他礼儿,他也是习惯了的。”顿了一下。“传坚、传圣、传孝……”
素妍道:“这些名字一个个都不够响亮。”秀眉微敛,“不如叫传堂,堂堂正正之堂。”
立时,兄弟几个都说这名字取得好,够响亮。
素妍笑道:“请爹爹再给六爷取个小字,这个小字里最好有礼字,这样一来往后大家唤他时还能唤礼儿,也不拗口。”
江舜诚微微颔首,“江传堂,字崇礼。”
崇礼,崇尚礼节,倒是个雅致的字。
原是要吃团圆饭的,被江书鹏缠着大家给孩子取名。
江书鹏又为三个女儿的名字犯了愁。
虞氏道:“三个姐儿的名字,最好有个字是一样的才好,旁人一听就知是姐妹。”女孩子是不需要如男儿一般得尊字牌取名,虞氏想了一阵,道:“我瞧着湘妃竹的湘是个极好的,有水有木还有日。”
沈氏连连夸道:“这个湘字当真取得好,就将眉姐儿改为湘眉,三小姐、四小姐随着下去,都以湘字打头。”
江书鹏喃喃道:“湘月、湘君这两个名字如何?”
江书鸿连连叫好。
用罢家宴,众人又聚在一处说笑了一阵,建柏与江书鹏几个谈论诗词歌赋,以月为题,各做一首诗。
小姐们则是在说着今儿出门时在皇城的所见所闻。
素妍也与她几个说闹一阵。
直到了夜月中天,近三更时分,才各自散去。
素妍说要沐浴,丫头们备了香汤。吩咐青嬷嬷与丫头先歇下,众人只当她许是要看书练字,也未劝阻。待众人散去,她从箱子里取出一个布包,迟疑着要不要打开。
夜,一片静谧,有夜虫的鸣叫,夜鸟的低唱。
这晚,她没有看书,也未练字,却久久亮着烛光,引得藏于府中的暗卫心下起疑。在府中已经隐藏了数月,新帝派他们来就是寻找安西郡主口中所谓的神秘人。
静王死,全家下了诏狱。
宁王被贬为庶人。
而那个神秘人至今也没露面,经再三证实,这人是根本不存在的。
素妍一层层地揭开布包,里面竟是一本占卜的书,但见一侧写着“折寿占卜术”五字,一边又写有“天机子著”四个小字。
她小心地翻开第一页,上面写着“若行此术,极为凶险,以占卜者鲜血为引,重者当场毙命,轻者折损寿缘,奉劝行者谨慎。”
她看了这几字,很快翻到了第二页。近乎是快速地的浏览一遍。
她合上了书,转身寻了香烛,摆了果点等供品,又拿了几枚姆指大小的龟壳出来,虔诚点了香烛,嘴里念念有词:“信女江素妍,愿折寿问苍天、神灵……”
她迟疑了。问什么?
问江家是否还有凶险。
问她与宇文琰的宿命,有朝一日注定貌合神离?
问宇文轩是否可以帝位牢固?
她双手合十,想问的太多,但这刻,她却不知如何去问。
江家的命运、宇文琰的命运。都与一个人紧密相关,是宇文轩。
对,就是宇文轩。
在宇文轩为帝时,宇文琰的婚姻是平顺和美的;一切都从静王登基开始,宇文琰变了眸光不再真切。
既然悟觉大师说天意要她在今岁嫁他为妻,她便不再抗争。可以选择平静的接受。
江家也罢,自身也好,他们的平安都系挂着新皇一人身上。
她双手合十。拿定主意,“信女江素妍,愿折寿问苍天、神灵,当今皇帝宇文轩是否还有危险。如若有。请神灵示警。”她咬破指头,任自己的鲜血落滴龟壳,沉默片刻,抓起龟壳一撒,她低头细细地辩认。
重重三磕头,再度抓起,再撒。
如此三次之后。她再拜上苍、神灵。
取了张纸,把三次的卦象绘在纸上,又寻了《损寿占卜术》的书,细细对照、查阅。
屋顶上,两名暗卫静静地盯着屋里的画面。
素妍直忙了大半个时辰,终于起身,低声轻叹:“怎么会呢?静王已死、宁王被贬,怎么还是二龙夺帝之兆。除了皇帝,还有谁是第二条龙?两龙相争,必引兵祸。静王已除,还会有谁对帝位虎视眈眈……”
她有些不敢相信的再翻开了占卜术中对卦象的解惑,又用了大半个时辰,这个卦象还是显示的是两龙夺帝之兆。
如果保不住宇文轩,便保不住江家的平安。
这第二龙条到底是谁?
素妍闭阖上双目,努力地想,心头一阵钻心的疼痛,她一声低呼,依在榻上,捧住胸口,“窥探天机,上苍是要罚我么?神灵可知,宇文轩是个好皇帝,我相信他能做个好皇帝……”她的脸色越发苍白,疼痛愈来愈烈,素妍昏睡在榻上。
屋顶的暗卫小心地闪进屋里,翻开一边的《损寿占卜术》,看了两页,心下明了。
安西郡主的心让人敬重,她竟用这样的法子来保护着新皇。
便是他们这等无情无心的男子都为子动摇,况是新皇呢。
暗卫连夜回到宫中,天色已是五更二刻。
新皇在养心殿里已经整好衣衫,听了大总管的通禀,抬手令左右退下。
暗卫一袭黑衣,抱拳立在一侧,低声将自己从得月阁瞧来的一切细细地禀报。
新皇身子一摇,挑眉惊看着暗卫,“你说安西,用‘损寿占卜术’为我占卜平安?”
“是。这是子鼠和属下一并看到的实情,此术极为凶险,安西郡主占卜之后就心痛难忍,被痛得昏了过去。属下还听到她担心地细语:‘二龙夺帝之兆,静王、宁王已不成威胁,怎么还有人想抢皇上的帝位……’”
弱水……
那个神秘人根本不存在,她对他每一次的暗示,皆是她用寿命拼来的。
心痛难忍,她到底受过多少回这样的煎熬。
新皇未听进“二龙夺帝”几字,倒是她为他做的一切,早已经在他的心里惊起了层层的波澜。为了守护他,她可以放弃自己的性命,而他却无法信守承诺,做到唯她一人。
她看似对他无情,却又是最情深的一个。
弱水,要朕拿人如何是好。
你说不爱朕,你说喜欢的是宇文琰,原来你是喜欢着朕的,只是不愿意成为朕身边众多女人的一个。
你是这样的骄傲,骄傲得不愿与人分享朕的爱。
491 侵贪
暗卫道:“瞧安西郡主的样子,已不是第一次损寿占卜。”
“朕……知道了!小心盯着,再有什么速来禀报。”
新皇在大殿坐了良久,原以为已经模糊的容颜又再度清晰起来,她的笑、她的怒、她的举剑自尽……点点滴滴都印在他的记忆里。
他到底输她一笔深情,欠她三分执著。
若不是他派了暗卫盯着,想解开谜底,她是不是打算就这样骗他一辈子,永远不让他知道,她是用自己的性命为他拼来安宁。
总管太监俯身道:“皇上,端嫔娘娘送燕窝羹来了,正在殿外候着。”
八月十四,顾令雯入宫,当即被册为端嫔,主掌北宫,一夜痴缠,新皇禁欲已久,要了回端嫔五回,虽然已是整整一日,端嫔行走时依旧双腿发酸,行止打飘。
新皇道:“传!”
端嫔携着几名宫娥,笑盈盈地欠身:“禀皇上,臣妾给皇上送羹汤来了。”
“辛苦爱妃了!”
端嫔只得十六七岁的年纪,容貌姣好,举止得体,一张漂亮的瓜子脸,肤白如羽,眼明如星,一张殷红的小唇虽然诱人,于他却早已失去了一尝的冲动。
他总会不经意地忆起,曾经如何在得月阁里与素妍纠缠,甚至强迫浅尝她的红唇。
端嫔盛了一盏羹汤,漂亮的兰花指缓缓递过,“臣妾不辛苦,皇上才辛苦呢,臣妾听闻皇上昨晚陪我们后宫姐妹用过宫宴后,又批阅奏折近四更才歇。皇上且尝尝,这是臣妾亲手熬的燕窝羹。”
他接过羹蛊,尝了一口,浓淡正好。点头道:“爱妃的厨艺不错,合朕的口味。你别站着,也吃上一碗。”
“臣妾看着皇上吃就会觉得快乐。”
素妍从未说过这样的话。只静默地为他做事,甚至从未打算告诉他实情。
她不愿说。许是不想让他担心,许是不想让他知道,她对他有着怎样的深情。
新皇连吃了两蛊,殿门外早有太监来催瞧过两回,搁下瓷蛊,“摆驾议政殿。”
端嫔欠身:“恭送皇上。”目送新皇出了殿门,在众人簇拥下翩然而去。对身边的侍女道:“兰香,皇上今晨的心情似乎特别好?”
侍女笑道:“皇上见着娘娘这样的大美人,自然会心情舒畅。”
但端嫔觉得,这份好心情不是因为自己做了燕窝羹。可一时又说不上来。前夜于永和宫痴缠一夜,他是强势的、霸道的,却又是温柔、体贴的,让她欲罢不能,不由自己的沉陷其间。他说。他想赐她一个小字,唤作“若水”,是“若水温柔的若水”。
新皇近了议政殿,突地放慢脚步,对大总管道:“皇后娘家无姐妹。她与安西郡主情同姐妹,传安西郡主入宫陪皇后叙话。”
大总管应声“是”,当即吩咐了太监去办。
一声高呼:“皇上驾到!”百官跪拜海呼,震天的呼声响彻金鸾殿。
新皇端坐宝座,大总管朗声道:“有事议事,无事退朝。”
立时有刑部尚书往中移步,“启禀皇上,晋地静王军叛逆案共有囚犯三万二千八百余人,其中妇孺一万一千余人,钦犯三千三百八十一人……”
新皇坐在议政殿听官员禀奏各处要事时,素妍已出了得月阁。
素妍没行多远,只听柳飞飞唤了声:“小姑。”
回眸时,柳飞飞携着初秋、白藤二人站在路口时,笑意盈人。
素妍笑道:“是六嫂,近来可好?”
自柳飞飞嫁给江书麟后,柳飞飞能明显地感觉到自己与素妍疏远了。素妍前往晋地,江书麟也领吏部文书前往西北边城,日子越发寂寞难耐,好在她还有田庄、店铺可以打点。
“我很好。”柳飞飞挺着圆滚的肚子,右手叉在腰上,近来能吃能睡,人也胖了一圈,鼻翼两侧的雀斑越发明显、多了起来,她低了低头:“这些日子,我很想去跟婆母请安,可她不想看到我,我……我也就没去。”
素妍轻声道:“你不要怨她,换成寻常百姓家,新人敬茶都能耽搁,只怕凭这一点就能休妻了。她心里对你有成见、误会,你应该给她更多的时间去消除。你想想看,昔日我娘对二嫂的成见,可是用了二十年……”
柳飞飞虽然是六太太,可除了沉香院的几个人拿她当回事,出了院子,又有几个下人真拿她当太太,便是沈氏也不分派她帮忙打理后宅事。
六房并没有多少事做,而她除了素妍也不认得更多的人。
柳飞飞生怕自己的话突兀,青嬷嬷训过她,连白芷也说过她的,这些日子她反复思量过,觉得自己真的行错了。可想到自己的日子过得艰难,轻声道:“师姐再帮帮我吧?让婆母不再误会我,让她像喜欢大太太一样喜欢我。师姐……书麟走后,我真的太寂寞了,就连张家小姐、虞家小姐都不愿与我说话。”
素妍微微含笑,“怎么怀孕后越发想得多了呢?好心养胎,既然你想去跟老太太请安,陪我去就是。着实不行,你可以约太太、奶奶、小姐们一起打牌,只是你如今重孕在身,不能久坐,还得多走走才好。”
柳飞飞见素妍并不厌恶自己,自打怀了孩子后,她仿佛变了一个人,变得敏感、多疑而脆弱,旁人的一个眼神,一句话都会让她反来覆去的想很多遍。
两人并肩而行,柳飞飞低着头,嗫嚅道:“师姐,早前的事是我做错了。我不该只信麟郎却不信你,不该不顾师姐的名声……”她低垂着头,眉眼里全是满满的愧意,她当时只想着自己,生怕虞氏接纳不了她,这才听从了江书麟的主意。
不曾想未婚先有夫妻实,这事一发生,反惹得虞氏更厌恶她,认为她是个没规矩的人。
素妍勾唇一笑,释然而灿烂笑着,像一抹阳光,“你想多了。我已经不怪你了。”曾经怪过,也曾在静静地等候着柳飞飞的道歉,如今说出来,她的心里也舒服了许多。
柳飞飞咬了咬唇,想到另一桩事,道:“师姐,对不起。我借给陶太医的《妇科千金篇》他弄丢了,怕是无法还给师姐了。”
陶济说弄丢了?
这种话,便是素妍也不信的。
那样珍贵的东西,怎么会弄丢?世人对越是珍贵的东西,就保藏得越好。
“师姐,我借他的时候,真的有叮嘱过,让他好好保管,这可是你带下山最珍贵的书了。没想到他竟弄丢了。之前不好意思说,我再三追问才说出来的。”
柳飞飞在她的心里,从来都是实心眼的,没有算计。
素妍放缓脚步,看着一脸真诚的柳飞飞,“你相信他的话么?”
一边的初秋道:“郡主,奴婢都不信,只怕他是知道这医书珍贵,被他私吞了,所以才编造出来的。”
就连初秋都不信,可柳飞飞却一脸狐疑,那是半信半疑。
这样一个单纯的柳飞飞,竟让江书麟动了心。
素妍轻叹一声,“丢都丢了,虽然可惜却也是没办法的事。他有说过如何赔偿的么?”
“赔……赔偿?”柳飞飞有些意外。
初秋道:“可不就得让他赔,那么珍贵的东西,怎么就丢了呢。”
素妍点了点头,想吞医书就说实话,却编出这样的谎言,让人厌恶,身为一个医者,医德和人品比医术更重要。她微眯着眼睛,“不让他赔多了,就赔上八千一万两银子。那么好的东西,被他弄丢了,我心里着实难受得很。师妹,你说让他赔多少合适?”
柳飞飞支吾了一阵,自她怀孕,可一直是此人在保胎、请脉。“八千、一万两……会不会太多了。”
“我得八千两,如果你要了一万两,那人就得二千两,如何?”
柳飞飞没想过此事,只是她不明白素妍为什么要这么做。
书都已经丢了,还不回来了,却要人家赔偿,一下子就要了天价。
“这个价不高,那样一本书,红尘只此一本,无论是谁得了,卖上十万、八万两银子都是便宜的。”
初秋插话道:“郡主说得是,我看那家伙根本就是糊弄六太太人实在,指定没丢,定是被他吞了。哪能便宜了他呢,就应该要些钱来。不瞒郡主说,六房的脂粉铺子一月才十多两银子的进项,还有庄子上的收成今年虽然丰收了,可粮食都存放到庄子上的粮库里。如若让陶太医赔偿点银子,也能让我们过一阵子宽松日子。”
素妍锁了锁眉,“六房上下都是有月例银子的,至于过得紧巴么?”
初秋笑道:“六太太想攒点钱,等生了孩子,就去西北找六老爷,一家团聚。六老爷也是除了俸禄便无多的,到了那边得置房屋、铺子,这些都要花钱的。”
素妍扬了扬头,“师妹给我八千两银子就成。至于多的全是你的,如果师妹觉得我说的十万、二十万两银子售价高,你可以问懂行的人。”
柳飞飞生怕素妍生气,忙道:“师姐说的,我都信。可要多少好呢?”
白藤沉默良久,此刻接过话,“自然是越多越好呢?回头奴婢去城里铺子转转,先探个价来,到时候再跟陶太医要。”
492 凶险
素妍不再说话,这一次她要好好地收拾一下贪得无厌,欺人实在的陶济。
他日,若是陶济知道花了重金赔偿的医书原不是仅此一本,只怕要气得跺脚。
敢欺她家的人,这就是他的下场。
姑嫂二人入了如意堂,沈氏、慕容氏都到了。
大奶奶张双双立在一侧,正笑着禀报明日三房湘月、湘君满月的事儿。
虞氏道:“办办也好,府里好久没有热闹了。请了全福太太过来洗三。”
张双双笑道:“祖母,何家大奶奶说她来当这个全福太太呢。”
虽说年轻一些,但何家大奶奶也是父母、儿女双全,微微点头道,“既是何大奶奶自己愿意的,就依她。”
柳飞飞微蹲着身子,“儿媳拜见婆母,给婆母请安!”
虞氏原本笑着,见到柳飞飞立时拉长了脸,一副不高兴的样子,“怀着身子,不在沉香院里呆着,出来做甚?”
柳飞飞蹲在那儿,一动不动。
沈氏也是拿柳飞飞如同不存在一般,只笑着说传业下月婚事的事儿,“婆母,传业不是长子,这回该备多少聘礼才好?”
虞氏正眼都没瞧柳飞飞,只伸手对素妍道:“来,快过来坐着。”
素妍自作主张,“六嫂也别蹲着了,还是坐在老太太身边来说话。”
柳飞飞厚着脸皮应了声“是”,在素妍身边坐下。
虞氏想了一阵,“传远成亲,是先帝有赏赐,又有慕容家添礼,还是平西候府的长子、世子,这才多了几抬。当年传嗣成亲。因是江家的嫡长孙、大房的长子,就给了三十八抬。”她认真想了想,“你们觉得这多少抬合适?”
江传达成亲也遵了传远的例。那是因为传达娶的是当朝公主,这是不同的。
江书麟成亲。是因为他是江舜诚夫妇几个子女里最小的儿子。
慕容氏想说照了传达的例,又怕说得不合适。“大嫂最是细致的,她的话最是得体。”
李碧菱坐在一边,并不言语。
九公主和江传达一样,只对拍卖行的生意感兴趣,对于家里的诸事并不上心,其次就是如何玩得开心。自打有了身子,每天都吃上一大堆的果子、鲜蔬,说柳飞飞长得胖,九公主比柳飞飞长得更胖。真真有昔日大公主的圆润。
张双双因是江家嫡长媳,这个时候也不便开口,要是少几抬正好,逾发地体现长媳与次媳的不同。
沈氏道:“那三十二抬如何?”
虞氏皱了皱眉,“三十四抬。这个四字着实不好听,不如就三十六抬。”
虽是聘礼,曹家也做了十几年的一方大吏,自是有钱的,只怕男方家给了三十六抬聘礼。那边还过来少说也得七十二抬,再则曹家最是爱面子,一定不会在曹玉娥和江传业的婚事有所亏欠。
张双双迟疑道:“大库房那儿,只怕不能如三爷那样准备出聘礼来。”
虞氏一早就留了话,给素妍的陪奁是绝不能动的,否则小心她生气训人。
每次备聘礼,沈氏也只能在该动的那部分凑备。
素妍的陪奁也单独用了一间库房装着,里面的绸缎都换了好几回,生怕坏了、变色了。
见她们说的都是传业婚宴的事,素妍道:“娘、大嫂、二嫂你们说着,我今儿想去义济医馆瞧瞧。”
柳飞飞见呆着无事,道:“小姑,我陪你一起去。”
沈氏让大丫头吩咐下人备轿子。
素妍与柳飞飞刚出门,福媒婆与左肩王府的大管家就到了,是专程前来商议素妍和宇文琰婚期的事儿。
虞氏怔了一下。
不是说好了待素妍年满十八之后再出阁的,怎么左肩王府就派人来订婚期了。
福媒婆开门见山,“王爷和世子请了钦天监选定二位新人的吉日,九月初九,十月初十、十一月初一,还有十二月十二,老太太觉着哪日好?”
一个比一个近,虞氏压根就没想过今年会把素妍嫁出江家。
每日看着如花般的女儿前来请安,于她来说就是一种享受,素妍哭也好、撒娇也罢,虞氏都是欢喜的。
沈氏问:“怎的突然就要娶人了?”
福媒婆笑着,眸光里掠过一丝异样,这婚事还得早办的好,要是再拖下去怕要生变,在她瞧来,安西郡主与琰世子可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道:“这还突然呢。郡主与琰世子订婚都大半年了,郡主翻年就十七了,该成家了,左肩王夫妇还等着抱孙子呢,琰世子也催着想要娶郡主过门,也好过个欢快喜庆的年节。”
虞氏注意到福媒婆提了“琰世子催着要娶郡主”的话,难不成这事儿也是素妍和宇文琰商议过了。
这么大的事,她不事先说一声,两个年轻人倒先定下来了。
李碧菱奇道:“钦天监批的吉日倒真有意思,怎么都是九月九、十月十什么的?”
福媒婆道,“琰世子是十月初十的生辰,郡主又是三月三,可不就巧了么。”
虞氏微微蹙眉,对田嬷嬷道:“去把老候爷请过来,问问老候爷的意思,定在哪日合适。”
江舜诚听了丫头的禀报,愣了片刻,遣了小厮去问素妍。
素妍领着柳飞飞到了义济医馆,太医院、天龙寺的僧人都有,还有皇城几处医馆的郎中也在,七八个人,疑难杂症则交给黄桑、瑶芳三人诊断下方,风寒、小病则是由太医院派来学习的太医、天龙寺医技尚不纯熟的僧人和医馆郎中瞧。
郎中多了,就不如刚开始时那么繁忙。
偶尔黄桑和瑶芳也有时间坐下来喝喝茶,在其他几位郎中的桌案前查看,不足之处给予一些意见。
素妍笑盈盈地与黄桑、瑶芳见了礼。
瑶芳招呼她坐下,师姐妹在一处说着话,“从晋地回来,礼倒收了两回,却不见你来。近来又忙什么呢?”
素妍道:“过几日,宫里要放逐一批老宫女出来,我忙着给无处可去的宫女安置去处生计呢。”
瑶芳愣了片刻,伸手笑道:“你想得可真够长远的。”望着素妍的脸色,蹙了蹙眉,“这是怎了?脸色越发苍白了。”
“我……没事。”素妍伸手摸了一把。
柳飞飞听瑶芳一说,惊道:“可不是的么,之前不觉,听瑶芳师姐这么一说,还真是有些苍白呢。”
瑶芳依旧不搭理柳飞飞。对素妍道:“把手伸来,让我给你瞧瞧。”
素妍伸出手来,瑶芳诊了一阵,也没瞧出个所以然来,但素妍的脸色确实不好,脉相时而正常,时而混乱。她冲着黄桑唤了声:“师兄,你过来瞧瞧,师妹这脉像也太奇怪了些。”
黄桑走到医案前,素妍将手搁在引枕上,他拧着眉头,诊了一会儿,又让素妍换只手。
正狐疑间,看到素妍左手指头上的伤痕,眉头锁得更近了。他将右手搁在医案前,开始掐算起来,外人瞧来,似在用心诊脉,而他却知晓了真相。
黄桑起身,神色俱厉:“师妹跟我来!”声音是冰冷地,素妍随他而去,穿过医馆通往后院的垂花门,黄桑在院子里停下。
白芷与柳飞飞想要跟着,被瑶芳喝令在外面候着。
瑶芳有种感觉,一定是出大事了,否则黄桑不会如此严肃。
黄桑双手负后,“你不想要命了,损寿占卜窥视天机……”
瑶芳听到这句,吓了一跳,看着素妍苍白的面容,“师妹,你真的这么做了?你……你知不知道这么做最是凶险,到底什么事竟然值得你如此冒险?”
素妍低埋着头,“既然师兄、师姐已经知道,我也不想瞒二位。师兄,静王、宁王野心勃勃,他们一死一囚,为什么卦像还是二龙夺帝之兆?”
“你……”黄桑无语,很快屈起双指,摇了摇头,“要不是你善缘深厚,只怕昨晚就毙命了。弱水师妹,既是天机,我等凡夫俗子岂能窥破?”
“师兄道法高强,你一定知道的,还请师兄替我解惑。”
黄桑摇了摇头,“无可奉告!我劝师妹别再妄施损寿占卜术。这次无佯,不代表下次也能安然无佯。”他拂袖而去,显然是生气了。
瑶芳轻唤“黄桑师兄”,他却未加理会。拉着素妍的手,“师妹这是疯了么?居然会做如此凶险的事。”
“师姐,二龙夺帝,天下尚有兵祸,不知道又有多少百姓会受此牵连,我只是不放心……”
“既是天意,非人力可以更改。师妹别再做傻事了。”
瑶芳一脸心疼地看着素妍,“你若想学占卜术,我可以教你别的,为什么要用如此凶险的法子。”
“邱师叔曾说过,所有占卜术里,只有那个是最易学,也最准确的,我……”
“可你也不能拿自己的性命为堵。不许再试了,我真后悔昔日抄了那本书给你。不行,为了你的性命,我今儿就得把那书拿回来。”
“师姐……”
“说什么也没用,我一定要拿回来。”
素妍无语,多想窥破,即便她改变了太多,也很难改变江家的命运、宇文轩的命运么?
瑶芳道:“我给你开几副调养的方子,好好养养,你要是再这样,我就将你的事告诉宇文琰,让他来管你。”
“师姐!”
素妍不想让宇文琰知道,她损寿为宇文轩卜问吉凶的事。
493 好事近
瑶芳见她紧张,知道拿中了要害,厉声道:“你自己选择是交出《损寿占卜术》还是让我告诉宇文琰实情。”
“我答应你以后都不试。”
“我可信不得你,有第一次,定有第二次,除非你把书还给我。今天、现在就还给我。”
瑶芳咄咄逼人,非要讨回这书不可。
白芷站在垂花门:“郡主,老候爷派人来了,想问郡主一件事。还有,宫里来人了,皇后娘娘请郡主入宫叙话。”
瑶芳道:“瞧你是要回去的,我正好去取了那书回来。”
可不能看她再拿命相搏,瑶芳是看着素妍长大的,对于这个最小的师妹,师姐们都颇是喜欢和心疼。
瑶芳令医馆的粗使丫头来,将一个包袱递给素妍。
素妍一掂份量,就知里面装的是书籍。
这是悟觉大师令天龙寺会医术的僧人帮忙抄写的两套《百病药方》。
二人到了医馆铺子里,素妍笑着唤了柳飞飞。
瑶芳要给柳飞飞诊脉,柳飞飞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师姐,我肚子里的是男是女?”
“胎儿安好。你身子不大好,别再让庸医给你瞧病开药,你是不是常常胡思乱想,夜难安寐?”
一边的初秋道:“道长说得太对,我家太太正是如此。”
“照此下去,孩子出生了,你也快疯了。”瑶芳在案前坐下,握起笔,写了一张药方,“先抓两副回去调养,若是两副吃完还没效果,再来医馆找我。”
素妍看着上面的药,惊道:“师姐的医术长进很大。”
初来一两月。每日都要诊上百个病人,因她是女道长,找她瞧病的多是女子。女子、妇人愿意找瑶芳。认为女子容易沟通,就是一些不好说的话也能说出来。瑶芳本有医术。这大半年下来,又与太医院的太医、皇城几大医馆的郎中一处交流,医术长进极大。
以素妍瞧来,现在的瑶芳应在昔日小晴的医术之上。
想到小晴,也不知她现下何处,是否与那男子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
素妍问:“师姐这几月习惯了么?”
“有甚不习惯的,吃得好、睡得好。总之就是很好。”
素妍忆起上回瑶芳说要在城外建道观的事,“道观建好了?”
“是座三进院的道观,一入大门就是道家三圣,二门是香客院。三门是悟道院,倒也不错。位于城西郊外二里处,取名五谷观。另有一座,建于城南郊外三里,取名清风观。”
“五谷观是女道观。清风观是男道观么?”
“嗯。”瑶芳应答一声,“师父的意思,等明年二三月就派三位师姐妹过来。男道观那边许是年前就有师兄弟们过来。这次让师妹出钱帮我们道观,真不知让我们说什么好……”
“师姐客气了,钱不是我自个的。是卖了前辈们的书画得来的。”
瑶芳与黄桑打了声招呼,说要陪素妍去文忠候府一趟。
黄桑与病人说了声“稍等”,起身走近素妍,瞧了一阵,道:“师妹好事将近,十二月十二是个好日子,正合师妹的八字和运程,没比这一日更好的了。”
素妍灿然一笑,“瞧来师兄又知道了。”
瑶芳瞟了眼黄桑,“师兄现在不仅是郎中,还是占卜的高手。”笑着对素妍道,“上回城南有个富贾找他算命,他竟张口要了人家百两黄金。”
初秋张大嘴巴,算个命就敢要这么高的价。
黄桑冷声道:“义富济贫,对于苦命者分文不收,他既有钱,便是千两黄金也值。”
瑶芳道:“那富贾倒也奇怪,师兄去了趟府里,居然给了师兄二百两黄金。”
只怕是那人对黄桑的占卜很满意,否则哪有平白无故的给出这么高价钱的。
素妍抱拳道:“师兄忙着,告辞了。”
拉了瑶芳与她共乘一轿。
一行人回到了文忠候府,聚客厅上正有宫里来接人的内侍、护卫。
江舜诚把素妍拉到一边问婚期的事,既然悟觉、黄桑都说十二月十二是好日子,难道她真要嫁给宇文琰了。
她有太多的不甘心。
想留江家再过一年,宇文琰却已经有些等不及了。
他能答应她多等一年,她心里是感激的。
素妍狠狠心,对江舜诚道:“就订十二月十二罢。”
江舜诚会意,瞧这样子,女儿真是与琰世子商议过的。他答应了女儿,不为难她,让她自主婚姻,就是婚期上,也愿遵从素妍的决定。他亲往如意堂,与官媒、左肩王府的大管家商定婚期。
素妍领瑶芳回到得月阁,瑶芳说什么也要取走《损寿占卜术》,素妍想要多留几日,好歹让她抄一本也是好的,因这书是鬼谷宫不得外传的书,她甚至还没来得及抄上一本。
瑶芳见她迟疑不决,夺走布包,看正是自己给的那本方才放下心来,“师妹既忙着,我先回医馆了。师妹一身医术,不来医馆帮忙当真可惜了。”
素妍道:“手头的书画都整理完毕,得了闲就去医馆帮忙。”
瑶芳叮嘱几句,要她按时服药之类的话就离开了。
素妍换了一袭秋香色绣海棠蝴蝶的宫袍,令白菲挽了个漂亮的发式,乘上宫里来的轿辇而去。
凤仪宫。
皇后杨云屏自坐在倚窗贵妃椅上做着女红,是给小孩子缝的衣衫、鞋帽,一侧立着服侍的宫娥,雪雁正在做一顶漂亮的虎头帽。
翠鹂进了后殿,禀道:“皇后娘娘,安西郡主入宫来看你了。”
杨云屏这才忆起有好些日子没见素妍了,当即领人传召到后殿叙话。
素妍步入后殿,见罢礼,目光就落在笸箩上,里面放着几块剪好的衣料。有几样已经做好的鞋袜,笑着拿来了起来,“真好看。这么小的鞋,这么小的袜。越瞧越好看……”
杨云屏咧着嘴笑。
雪雁随口道:“郡主要是喜欢孩子,早些与琰世子成亲,到时候生个孩子出来玩。”
黄莺啐了一句,骂道:“真是笑死人了,生孩子是为了玩的么?”
女子生育后代,那是尽到妻子的责任,也是为了让自己人后半生多个依靠。
杨云屏笑问:“这些日子在家里做甚呢?”
白芷接过话。道:“郡主每日不是练字就是绘画,从晋阳回来近一月,总算把字呀、画呀的都整理好了。”
素妍笑着,不以为然。
杨云屏则是一脸佩服的表情。素妍的字写得好,又擅丹青,她是知晓的。
素妍拿了做好的小孩子衣物,展开来细细地审视着,“二姐。过几日宫里不是要放一批宫女出宫与家人团圆么?我瞧着,许有些无家可去的,托了人帮忙,天龙寺后山有个百姓村,里面倒有些娶不上老婆的。我琢磨着,倒不如配了他们。”
杨云屏放下手里的针线活,道:“你这主意自是好的,只是说晚了一些。”
素妍一脸探究,怎么就说晚了,难不成是有人与她想到一处去。
杨云屏继续道:“宫里出去的,就算配十六卫的中郎将、副尉都是绰绰有余的,前些日子六公主有此提议,我让内务府整理出无家可去的宫娥名单,这一整理还真有近三百个是没去处的。又令兵部、礼部选了十六卫中年龄在二十三岁以上,至今尚无妻中郎将、副尉的名单。”
虽说是末品的副尉,那也比一无所有男子好,这副尉好歹还是个功名,吃的是皇粮,领的是朝廷俸禄。
杨云屏看素妍一脸难色,微微一笑,“名单还没定下来,西北又有江书麟将军上奏朝廷,说西北有好些过了三十尚未成家的男子,说繁衍子嗣乃是人之常情。还请朝廷赐适龄女子婚配。”
原来,女子成稀缺物了。
素妍想到了,杨云屏和江书麟等人亦都想到了。
素妍微愣之后,笑得灿烂如花,有这么多人想为无家可去的宫娥寻去路,哪里用得上她操心。
杨云屏不忍扫了素妍的性,想到宫娥年纪太大的着实不好处理,道:“倒有五十多个过三十岁的,十六卫个个都是武艺高强、有些门道的。这样可好,我把这五十多个过三十岁的宫娥交给你,你来给她寻婆家。”
若是要寻,杨云屏自有法子的,西北军营中,亦有一些四十岁还没妻子的。但她不想驳了素妍的面子,她开了这口,又是一片好心。这些可怜的女子,若是再去西北,指不定得有多苦呢。
素妍道:“多谢二姐。”
二人目光相对,杨云屏道:“现下正烦得紧,你为我弹支曲子可好。”
素妍自是乐意。
朱雀令人取了琵琶、古琴及箫笛来,素妍选了琵琶,白芷拿箫和乐,直惊得雪雁很是羡慕,没想素妍身边的丫头不仅会读书识字、略通武功,就连音律也是会的。
杨云屏听着悠扬的声乐,笑容微微。
他是个聪明人,借用她的名义把人请来,定是有话要与她说的。
现在,她一奏乐,养心殿那边也一定会听到。
杨云屏想见素妍,不仅是因为素妍随意、自在的性子时常感染着她,给她带来一份快乐。更喜欢,素妍是她结义的妹妹。
素妍弹了半支曲子,就感觉到手下的琵琶音色非同寻常,不由暗惊,低头看着琵琶,抱在怀里只觉比异常琵琶更轻,但音乐更为纯粹、古灵、婉转,如玉玲珑般的声响掠过夜空,似夜莺的高唱令人迷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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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4 笼络人才
一曲弹罢,素妍惊道:难不成,这就是前朝着名的乐器——玉玲珑?
朱雀进入内殿,禀皇后娘娘,皇上传话来今儿在凤仪宫用午膳,请娘娘备膳。
杨云屏起身笑道:三妹坐着,我去御膳房瞧瞧。
素妍怀抱琵琶,有好琴在怀,弹曲的兴致高了三分。
不知过了多久,偌大的内殿一片静谧。
蓦地寻觅,朦胧氤氲,重重帷幕中,一抹高挑、英武的剪影长身而立,影姿绝尘,举止轻缓,仿佛不染半点尘埃,恍似遗世独立的谪仙。
她看他,他亦审视着她。
她回皇城一月,他今儿才终于得见,这一番相见,竟似阻隔一生一世。
新皇轻声道:这琵琶名为玉玲珑,相传是乐器山庄玉氏先祖所造,当年玉氏先祖云游天下,一户山野人家砍了枯死的百年梧桐树,他睡得正香,被一阵悦耳的烧木断裂之声惊醒,立时去了厨房,却见主人家烧火做晨食,重金买下了梧桐树的树干。用这梧桐木做了琵琶、古琴等乐器。它们都有一个名字,叫作玉玲珑,因其声若玲珑般清脆悦耳而得名。
素妍放下琵琶,走到古琴前,纤纤玉指一掠,悦耳的琴声入耳,却不同琵琶的意韵,反而回味悠长,音se绮丽难忘。她的脑子里闪现一大串着名乐器的名字,凤鸣一出,百鸟朝贺,当真是好琴,普天之下除了皇后再无人得配拥有此琴。
宇文轩道:你若喜欢,都可拿去。
她一时怔忡。
很快,浅声笑了起来,笑得风华绝代,笑得令人如沐阳光。
君子不夺人所爱,即便是臣女结义二姐的,也不能夺。
他如名琴,本属杨云屏,她不会去夺。
新皇在琴台前坐下,轻拨琴弦,不多会儿就熟悉了:弱水,我们合奏一曲如何?就弹《高山流水》。
他曾是那样的爱她,爱得真,爱得深。
她也是这样静默的付出,从未想过要让他知晓,她为他所做的一切。
新皇还是打算不问那事,她一定也是不愿让他知道的。
高山流水觅知音,不是旁的曲子,而是《高山流水》,是不是说,她是他的知音人,被他引为知音。
后宫三千又如何,那三千佳丽里,并无一个是他心里的人。
红尘滚滚又如何,她虽有宇文琰这个挚爱真心,可宇文琰并非她的知音。
悠扬的琴音响起,素妍怀抱琵琶,和着他的音弦飘dng出醉人的弦律。苍白的手指如盈然翩飞的蝶,轻轻拢着,慢慢挑动,近乎透明的指尖流泻出真切、清灵的瑟音,漫至心间,缕缕情潮纠缠翻滚。
与他在长安城外的偶尔相识,到他不远千里的月夜的追随……
那样的遥远,又如此的亲近,仿佛是刚刚发生过的事。
蓦然回首间,他贵为九五至尊,而她亦是郡主,许配于旁人。
错过,便是一生一世。
而重头来过,却已不可能。
他们所要学会的,只是握住当下,守住自己紧要的。
凤仪宫上下,上至皇后宫里的总管,下至宫娥,没有一个来打扰。
她坐在贵妃椅上,他坐在琴台前,窗外的阳光穿过桃花、莲花状的窗棂,在内殿内撒落一朵朵金se的光花。
一曲止,新皇道:此次你随父入晋,文忠候不费一兵一卒,招安十四万余精兵良将,想要什么,但凡朕有的,都可以给。
没有用赏、没有用赐,而是说给。
他输她的,是一笔深情,还有年少的一句承诺。
原来,她最想要的,他给不了。
除了那些,但凡她想要,他都会努力给她。
素妍起身,深深一拜,他连连伸手一把握住了她的双臂,将她止住:弱水免礼!隔着衣袖的碰触,令他觉得是自己亵渎了她,快速地松开,同为朱先生的学生,你我有师兄妹的情谊,你勿要多礼。
君臣之礼不可废!她还是固执地行礼。
是想用这些俗礼拉与他的距离,可他却不能怪她。
她想让他明白,他们之间不能亲近。
可他却深深地知晓,她为他又付出了多少。
一个女子,为了一个男子,宁可牺牲xing命,宁可饱受被天谴责的痛苦,他感动,却又暗自珍惜。
素妍跪在地上,顺利招安十四万余精兵良将,非家父一人之力,皇上若要赏赐就赏赐晋地在此事出力的官员。
这,就是他心之所系的女子。
什么也不要。
她逾是不肯要,他便逾加觉得她待自己的真心。
新皇笑道:弱水,只要你开口,朕能做到的,一定都应你。
她仰起头来,在她的记忆里,曾经是他下令诛杀江家满门;如今,江家却成为他的肱股之臣、左膀右臂。江家无忧,已经与他的命运联系在一起。
臣女希望皇上能做个好皇帝,为百姓谋福,让江山稳固……想到昨夜的占卜,她的心微微一痛,皇上的帝位并不牢固,还望皇上加倍小心。
她果然是说出来了。
二龙夺帝之兆,是谁要与他争夺帝位?
静王已死,宁王已废,他并无兄弟,只有几位皇叔。
这也是他迟迟未能晋封几位皇叔为王的原因,他一面得防着他们,一面又得用他们。
新皇虚扶一把,你且起来说话。她待他之心,宁可折寿也要护他平安,令他感佩。
多谢皇上。素妍欠身行礼,各自落座。
新皇品着上好的碧螺春,动作优雅,以你之见,晋地可还安妥?
她微微一笑,并没有急着回答。
新皇若有所思,双手负后,道:晋地名门庶子联手迫害嫡子,已是震动朝野的大案。虽然静王si藏的兵器已经被尽数运回皇城,静王军也收入禁军、戌卫军效力,只怕晋地还有后患。静王府中的门客、慕僚原有一千余人,可这些人却没了下落,几乎是在一夜之间消失无踪。朕yu采用晋人治晋!
失踪的这些人才是真正的隐患。
新皇道:晋地需要一个有威望的人来治理。
素妍脑海里将可能派去晋地的人都思索了一遍,晋阳世族孔家出了两位人物,孔希明、孔言如叔侄二人,孔希明为广西都督,孔言如现任琼州知州。
晋人治晋……这正是新皇想到的,他一脸沉吟,法子虽好可这人选却得他三思。
孔希明不是不好,而是新皇有比孔希明更好的人选。
新皇此刻并未将素妍看作是女子,而是与宇文琰、江书鹏一样的臣子,静王党之险,朕不会再犯。先帝在世时,颇是信任静王,将晋地赐为封地,封地太广反让静王贪婪无度,不思先帝厚恩,反起贪念。朕已下令六部拟文,从今往后所有亲王的封地不得逾过十县,郡王最高不得逾过六县。
若遇州大,一州不止十县,甚至有近二十县的。
素妍神se凝重,心下纠结着要不要说出来。
新皇问:在朕面前,你但说无妨。
素妍咬咬双chun,明春会试,定是人才辈出,皇上一定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人才。然,在素妍眼里,无名子道长堪为当世治世奇才,要是皇上能与他长谈,定能有所收获。
无名子……
素妍道:他是鬼谷宫中最年轻的道长之一。雄才伟略,非寻常人可比,更能洞悉天下世事,是臣女至今为止最敬佩的人之一。臣女说的拍卖行,说的义富济贫的法子……都是听他一席话而付于行动的。
新皇面含深意,含笑看着素妍,弱水定会设法为朕笼络如此人才。
意思就是,这事交给她去办了。
当她是什么,当她可以说服无名子道长。
素妍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偏妖孽笑得云淡风轻,一副她就该为他办成的样子。她再也无法淡定,倏地弹跳起来,那是世外高人,我可没这么大的本事。我曾几番劝过,无名子压根就不理。他年纪不大,却固执得要命,整天与附庸前辈一样,只晓得游山玩水,逍遥快活……
她歪着脑袋,似想到了什么好主意,眼下,倒有一个机会,可以试一试。丑话说在前头,我只管you他下山,能不能留住他助你一臂之力,我是不管的。
她到底还是愿意助他,新皇呵呵笑着。
白芷与雪雁进入内殿,添了茶水。
翠鹂站在内殿珠帘后,禀皇上,午膳备好了,皇后娘娘请皇上用膳。
新皇朗声道:师妹既已入宫,便陪朕与皇后一起用膳。
在宫人面前,他第一次唤她师妹,素妍笑道:皇上隆恩,臣女恭敬不如从命。
新皇朗笑两声。
皇后张罗了一大桌的午膳,山珍海味,se、香、味俱全。
素妍瞧了一眼,立即就看到了她爱吃的食物:红烧猪蹄,颜se鲜艳yu滴,红得发亮,不是一块一块的,而是一整根猪蹄,三只猪蹄就摆了一桌。有精心准备的卤鸭脖,散发出醉人的香味。
她笑了一下,还是皇后二姐待我最好,特意让御膳房为我做的吧。
哪里杨云屏准备的,杨云屏到御膳房时,养心殿的大总管太监已经下了菜谱,她并未多问。在回凤仪宫的路上,特意在御花园休息了大半个时辰。估mo着新皇与素妍谈完了话,这才回来的。rs!。
495 封赏
杨云屏笑了笑,她没想到自己的皇帝丈夫对于素妍的事竟是如此上心。这个念头刚一闪而过,只见新皇指着几样精致、清淡的素菜:三鲜龙凤丸、麻辣蹄筋、油焖鲜蘑摆到皇后跟前。
杨云屏心下一动,原来他记住素妍爱吃的菜式时,也记下了他爱吃的菜。
新皇扫看了一遍,用手点指了三样菜式,糯米凉糕、湖米茭白、野鸭桃仁丁赐给永和宫端嫔。
杨云屏正欢喜着,却被新皇的话泼了盆凉水。原来,她不过是他女人中的一个,他记住了她爱吃的菜式,也记住了旁人的。
大总管应声,唤了小太监取了食盒,将三样菜肴装好送去。
新皇又挑了三道菜式,吩咐送给西宫之首怡春宫的许淑妃。
她曾以为,新皇难以做得很好。他竟在短短的时间里就记下了几位后妃的饮食喜好,心头欢喜,他做得比她预想的更好。她说的话,他总是坚信不疑,便是宇文琰也未必能信她如此。
用罢午膳,新皇吃了一盏茶,与杨云屏问了些关于后宫的事务,知并无大事,留了句待朕得了空,便来瞧你。翩然而去。
杨云屏含笑,行礼呼道:恭送皇上。
新皇回了养心殿,批了大半个时辰的奏折,脑海里都是他陪素妍在凤仪宫抚琴的画面。来人!
大总管应声而至。
告诉皇后,琵琶玉玲珑赐给安西郡主。
是。大总管当即令小太监去传说,在小太监将离开时,新皇却又说了句:且慢!
他歪头凝思,她是真心为他,从没打算从他这儿讨得什么,他该给她些什么才好。就如他所言,只要她开口,他会给的。
去吧!低声告诉皇后,前些日子上供的福建螺子黛、苏州脂粉、海南珍珠,皆可赏赐一些给安西郡主。不必说是朕的意思,往后只要宫里有好东西,让皇后亦为安西郡主留上一份。
大总管一脸茫然,皇帝这是什么意思,只要是好东西,都给郡主留一份。
在新皇的心里,到底有郡主的一席之地。
当年新皇月下追逐千里,只为表lu情怀,甚至得晓郡主与宇文琰订亲,逼得郡主险些丧命……
大总管一一应下,亲自跑了趟凤仪宫。
新皇拿了一张纸,他欠她的够多了,他伤害过她,而她还是默默为他,就凭她所做的,就该他感念一生。
弱水,朕懂你……
但这话他不能说出口。
他握起笔,在纸上写了起来:文忠候江舜诚、平西候江书鲲父子,于晋地招安十四万余将士有功,今晋文忠候为一等候,世袭五代;平西候晋为一等平国公,世袭罔替五代;江氏一门,满门忠良,江舜诚之六子江书麟镇戌守边关,晋为三等长平伯,其妻柳氏晋为长平伯夫人;江舜诚之三子江书鹏晋为三等嘉兴伯,其妻何氏晋为嘉兴伯夫人……江舜诚之女,贤良淑德,当为女子典范,赐封号华,晋正一品郡主位。
写罢之后,新皇看到纸上的字。
她是不屑这些的,但他想给,在她眼里荣华富贵远没有平安来得重要。
大总管已经回来,看皇帝写得异常用心,不由得轻咳一声,新皇抬头:怎了?
他哪敢说实话。
新皇道:如若说错,恕你无罪。
大总管俯身道:皇上,一门四爵,太过荣耀了,恐怕会惹来非议。
他想给谁荣华,谁人阻拦得住。
大总管见他不悦,忙改口道:皇上不如借着这机会,厚赏淑妃、端嫔的娘家。六公主、九公主忠心朝廷,皇上也该有赏。
大总管是先帝时圣驾前的老人,对先帝忠心,对新皇也是一心一意。
这也是新皇登基,依旧用他的缘故。
新皇敛了敛眉头,依大总管之见,应当如何?
老奴就是一个奴才,哪敢有什么意见?皇上自有圣断。
新皇想骂人,之前还不是说了,他的话也对,只独赏江家一门,只怕难平文武之心。他若有所思,微眯着眼睛,另取了一张纸,继续写道:端嫔之父顾力行,仁厚恭德,办差兢兢业业,赐封二等明镜候,世袭三代;淑妃之祖许仲富晋为一等候,其父许季严赐封二等昌成伯,世袭三代……
新皇搁下笔,看着上面如行云流水般的字,颇是满意。
许仲富乃是乾明太子的大舅兄,是新皇的舅公。
赏赐了端嫔、淑妃娘家人,舒太后的娘家也得封赏,想到舒家人,新皇就颇是牙痒,全然不顾舒太后嫁入皇室,居然与静王勾结。沉吟片刻,握笔写道:舒秀丽端方得体,赐封为县主,封号佑宁;舒真乃罪臣之后,今皇恩浩dng,念及年幼,晋为三等佑忠公。
新皇取了两页纸,唯留下江家赐封的那页,道:交给翰林院周大学士拟旨。
大总管高呼一声:皇上圣明。接了张,携上两名小太监往翰林院去,刚出养心殿不久,就见端嫔领着宫娥、内shi款款而来,一袭紫se的衣袍,将年轻的她越发映衬得耀眼夺目。大总管行礼道:恭喜端嫔娘娘!
端嫔微微一愣。
大总管笑道:皇上要赐封顾大人为明镜候,这可是皇恩浩dng,正着奴才去翰林院拟旨。
因为她嫁入皇宫,父亲也要封候了。端嫔立时笑着,举止更是谨慎有礼,辛苦大总管。
这是咱家的本分,不敢言说辛苦。大总管看着身后宫娥捧着托盘,上面放了只漂亮的砂锅,端嫔娘娘是要给皇上送羹汤么?
端嫔道:皇上政事繁忙,本宫煲汤送来。
大总管笑容点头,皇上刚才说累了,这会儿许是睡下了。
端嫔虽略有扫兴,但想到新皇赐封了父亲,顾家也是公候之家了,心里欢喜,多谢大总管相告。
大总管抱拳道:咱家还有正事,就此告辞,端嫔娘娘请便。
知新皇歇下,端嫔并没有去养心殿,而是留了两名内shi在养心殿外打听,一旦新皇醒来就去禀报她。
新皇睡了大半个时辰,看到桌案那纸关于江家的赐封文字时,心头微微一凝。有暗卫进宫,立于一侧,小心地与他禀报着八月十五发生在皇城的要事,素妍从天龙寺敬香回府,就被皇城、鹿鸣两大家书院的学子拦住去路,究其原因,竟是晋阳学子唐观相思成疾病倒了,昏mi之中一直念着江先生盼望能再见素妍一面。
暗卫奉上几首抄来的诗作。
新皇看着诗,心潮起伏,唐观此人的诗词作得折确很好,让人感动。
大总管手捧拂法,启禀皇上,端嫔娘娘求见。
新皇斥退暗卫,看着纸上的字,握笔思量,给素妍定个什么封号都不为过,为她名节计,以她xing子,自不会在意,握笔将她勾去,另取了一张纸,写道:先帝六公主贤良淑德,九公主温良恭逊,皆能上孝公婆下敬驸马,堪为皇家公主之典范,六公主晋为镇国大长公主;九公主晋为平国大长公主……
大总管又重复了一遍端嫔求见。
新皇淡淡地道:宣。
端嫔携着数名宫娥、内shi款款下拜,皇上,臣妾送羹汤来了。
新皇扫了眼端嫔,笑道:爱妃的汤若是做得不好,朕不可不吃。抬手示意她平身。
端嫔稍怔,转而笑了起来,臣妾可是熬了一上午。
新皇对大总管道:周大学士拟好圣旨,就尽快宣旨。
大总管应声,让小太监去翰林院打听。
端嫔捧着羹汤,一步步走近新皇,看到桌上一纸封赏四位公主的圣旨,六公主、九公主赐封最重,皆为大长公主,分别得了镇国和平国的封号。又有七公主得了寿阳大长公主的封国,镇国、平国皆是正一品,寿阳则为正二品。
新皇见她眼瞥桌案上的纸,心下微微不乐,握住端嫔的纤纤玉指,端嫔身子一软,险些撒了砂蛊里的羹汤,jio唤一声:皇上,小心撒了。
新皇夺了托盘,丢到案上,附在她耳边低声道:朕不想吃羹汤,朕想吃你,现在就吃你。
她白净的面容顿时红霞满天,依如那次她喝醉酒时的模样。
她的样子落入任何一个男人的眼中都是无法抗拒的倾城绝se,更何况这含羞的模样,更令新皇身上一阵发紧。
他手指轻抚过她的红chun,重重印上,低语:且让朕吃过尽兴。他像是久渴的旅人,突然看见一汪清泉,饥渴难耐。他似饿得无法抗拒的猛虎,瞧见了最美味的白兔。他轻易挑开她的芳chun,汲取她口中香甜的芬芳。
端嫔只觉得铺天盖地都是他的气息,他的温柔和深情无法拒绝。
她如在梦中,感觉很奇特。
入宫头晚时,他的温柔与深情,此刻变得霸道不羁,他近乎疯狂的撕扯着她的衣袍。
皇上,现在……不行,还有这么宫娥……
她的抗拒无效,她是他的妃,服shi他这是她的本分。
对许淑妃,新皇并没有多大的兴致,每每相对,都会让他不由自己的忆起昔日如何被许淑妃、舒秀仪联手欺骗,就连大皇子宇文悌都是被欺骗的结果。rs!。
496 臣撞君欢
新皇并没有打算停下,她竟敢瞥桌案上的文书,后宫的女子不得过问政事。他近乎是发泄的,端嫔护住xiong前的衣襟,一干宫娥早就吓得散了,内shi太监们避于两侧偏殿,偌大的养心殿内,只余新皇与端嫔。
温热的香风拂过耳边,新皇纯黑的眸中微微一暗,他不由搂紧了她,他的手mo索到她勾了蝴蝶结的系带,轻轻一扯,衣袍飘落,lu出内里的粉sè中衣。一边轻hun隔着抹xiong含住她xiong前的樱桃,犹如蜻蜓点水,端嫔睁大似水星眸,并不闭眼,直直的望着他,于他而言,她的一举一动都是最致使的youhuo。
新皇已将端嫔剥了个精光,推开龙案上的文书、奏折,将她放在案上,没有任何前奏的贯穿而入,伸手握住她xiong前的圆润,惩罚似地揉搓着,疼得端嫔时不时紧抽几口气,嘴里发出难以承受的苦痛声音,“皇上,求你……轻点。”
他诡诈一笑,“轻点?怕是你最喜欢这样的疯狂。”
抱住她的tui,动作更猛烈了几分,不满地道:“后宫里只朕一个男人,穿什么亵ku,从今日开始也别穿了,朕可不想每次要你都这么费事。”
他且要瞧瞧,她还如何拒绝,解开抹xiong上的蝴蝶结,上面一松,挑开粉绸,她的*光呈现无疑。他身上紧绷,不由重重hun,把她将要出口的拒绝堵了腹中。
端嫔虽有无奈,却不得不由得他去。含笑闭上眼,反手搂紧了他,婉转相就。此时此刻,她不必想那么多,只要紧紧地抓住与他相处的点滴。身下犹如腾云驾雾,新皇已一把抱起她来,他的肌肤在灯光下反射出光彩,再一次细瞧他的身子、xiong肌,健硕精壮,突地,她不由得微微一笑。
他愠怒:“笑甚?”
“我觉着,你不穿衣服似比穿了还好看些。”
他没想她会说出这句话,一时不知如何应答,只低头o不透心思。
新皇道:“周大学士见朕有什么急事?”
周大学士抱拳道:“皇上要赐封淑妃、端嫔的父兄,并无不妥,此事事关重大,按照过往的惯例,是要与礼部商议之下再拟旨。”
新皇见到素妍,突然就想给江家赏赐,因只赐江家,生怕惹来非议,这才想到要赏赐淑妃、端嫔等。“周大学士言之有理,大总管,传礼部曹尚书、左右shi郎入宫。”
当日黄昏,前往六、七、九公主府的太监出宫宣旨,六、九公主因其婆家的功勋,被赐封为镇国、平国大长公主,而七公主亦有了封号“寿阳”,六、九公主又得三县沐食邑为封地,七公主得了二县封邑。
圣旨中,只字未提大公主的赐封。
次日清晨朝堂上,在临退朝的时候,新皇又当朝宣旨,赐封淑妃之父许季严为二等昌成伯,端嫔之父顾力行为二等明镜候,皆可世袭三代,太后娘家侄女舒秀丽赐封为佑宁县主、只得几岁的舒真亦被赐封为三等佑忠公。
皇帝按律重惩了太后舒家的兄弟、子侄,却又厚赐了舒秀丽与舒真姑侄二人。
看看许、顾两家,因为女儿入宫做了嫔妃,竟一门荣耀,谁说生女不如男,有女如此,那也光宗耀祖的事。
满朝文武一脸羡慕地看着许季严与顾力行。
顾力行两日前才从晋地办了大案回来,得了礼部官员送来的文书,要他今晨无论如何也要参朝议政,心下正想着如何与皇帝禀奏晋地的案子,竟被封了个明镜候,这个封号颇有些意思,明镜,有明镜高悬、清明无垢之意。是要他彻查每宗案子,也不放过任何一个人。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