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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和月圆全文阅读

作者:浣水月     家和月圆txt下载     家和月圆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287 夜闯

    慕容氏一脸诧色,虞氏与沈氏婆媳俩这话倒似故意说的。。听者只有一个,是何氏。何氏嫁到江家后,整日打着主意,要把她娘家的侄女说入江家来。

    虞氏的意思若是姑娘确实很好,江家长辈只不会说什么,但若是比不过旁人,江家只会选更好的。不会讲究所谓的亲戚情分,因为江家不会委屈自己儿子的一生。

    何氏虽然听着,面上故作没听进去,心里却多少有些忌讳。

    慕容氏笑道:“娘、大嫂,等翻了年,我家传达的亲事,还得劳你们多费费心,帮忙寻个好的。”

    虞氏笑道:“你大嫂在这方面最有经验,你让她帮忙。待你们商量着订好之后,把几个人选说给我听,我再替你们拿主意。李三姐儿是个好的,你且瞧着,待你翁爹过寿时,她定会随她父母过来贺寿,这丫头说话行事都极沉稳。”

    沈氏看着桌的牌,又看手里的牌:“今儿有老太太这福星在,把我们几个都给压住,瞧我这手烂牌。”在犹豫之中打了一张牌,真真是左右为难,拆了搭子牌让虞氏糊牌,三个儿媳都在讨虞氏欢心,“二弟妹与李二奶奶定然合得来,我瞧着她的性子和你差不多,那回宴会上,竟自个说出要与江家结亲的话。”

    慕容氏听说过这事。笑道:“我可不敢给自己儿女提亲,大嫂这话好似我也干过一样?”想想李二奶奶的性子,还真和她相似,一样的直脾性。一这些日子与大房、三房接触下来,多少也知晓一些,

    这种事,是何氏干过的。

    何氏听着她们说话,心里越发地不是滋味。却又不敢发作,心里暗自嘀咕,她们莫不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她是给娘家侄女说媒,又不是给自家儿女。

    沈氏道:“你和李二奶奶都是有福气的,你虽然不会主持中馈,但生了个好女儿,展颜是个懂事的。李二奶奶的女儿极懂事,等她过了门,指定能替你将二房支撑起来,你就做好平西候夫人。享享清福,过过闲散日子。”

    一名小厮神色慌张地进了聚客厅,对着江书鹏打千儿。折近休憩室,低声道:“大爷,有事需要你出面处理。”

    江书鸿愣了一下,让江书鲲替自己补上下棋。

    展颜道:“大过节的,大伯还这么忙。”

    江传远有些好奇。跟着江书鸿出来,江书鹏也一并跟随,到了南花园一带,远远地就看到一阵刀剑碰撞的声音,在明亮的灯光下,几人方瞧见。是一袭白袍少年正与府里的护院打起来了。

    “死奴才!一个个拦我作甚?我是你们的姑爷,姑爷,你们的郡马爷。懂不懂?”

    宇文琰一边打着,一边叫嚷着,可那几个人,就是不让开,只缠着他。他不敢伤人,好歹是右相府邸。大过节的见了血不吉利。

    江书鸿喝令一声:“都退下!”

    宇文琰微微一愣,这也太快了吧,自己这才刚动手,人就到了。抱拳笑道:“大舅兄!”

    “胡叫些什么?”江书鸿皱着眉头,“琰世子,三更半夜的,你不在左肩王府呆着跑来大闹右相府,这成什么样子?”

    这是多少次溜进右相府,还每次都被抓住,哥哥多真好,有人保护,而且每次他都近不了素妍的人,连人的面都没见着,直接就被赶出去了。

    “江大爷,你就不能睁只眼,闭只眼,让我进去,我就和弱水说说话,看她好些了没有。”

    很是丢脸,每次被抓,他还依旧进来。

    有护院拦,他不惧,还能跟人动手。

    江书鹏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没想竟是宇文琰进府了,显然不是从门上过来的,直接翻围墙入的院子。“琰世子,你且回去,三更半夜来见我小妹,传扬出去,有损她的闺誉。”

    宇文琰道:“我娶她就是,我和她都是订亲的人了,还怕别人说甚。如果你们江家怕,索性过两日就把她嫁给我。”

    江家就这一个宝贝女儿,听宇文琰说话,仿佛素妍嫁不出去一样。这让江书鹏有些不痛快,有女儿的父亲,最是疼爱女儿,不希望有人轻贱女儿。

    江书鸿道:“回去吧,上回皇上赐婚的是六爷和长平县主,贵府的求亲我父母还未应下。还请琰世子不要信口开合,小妹的名声、闺誉,你不当回事,我们这些做兄长的可都计较得很。”

    江书鹏双手负后,少有的傲然之气,“这回是最后一次了,琰世子再有下回,我们江家可就不客气了。”上回,他好似也说了同样的话。

    明明皇上赐婚,现在却说成是江书麟和柳飞飞,也对,皇上虽赐了婚,却特意恩准了素妍可以有拒婚之权,这不等于是没有赐婚么。

    江书鸿对左右道:“送琰世子出府,再别走错了。”

    江传远走近,抱拳道:“琰世子,请!”

    带了两名下人,将宇文琰送到二门外。

    宇文琰借着灯笼的光芒,看着江传远,“你几个叔伯也太不通情理了,我就见你小姑姑一面……”

    江传远都不知道怎么与他说,今儿晌午时,便听到母亲在对父亲轻叹“只怕妹妹与琰世子的亲事成不了。”江书鲲追求原由。

    慕容氏有些郁郁不乐地道“今儿大嫂带着我和三弟妹特意去了天龙寺,高僧批命,说琰世子是克妻命,妹妹生于三月,琰世子生于十月,乃是辣手摧花的命格。”

    二房不是全信的,但虞氏和大房都很相信。

    十月为初冬,三月为盛春,而素妍又生在百花诞这日,高僧居然说“辣手摧花”,沈氏听到这话时,吓得脸色苍白,而何氏竟有些悻悻然的表情。

    现在,他们都认为昨日发生的意外,全都是因为宇文琰是克妻命之故。

    大过节的,江传远不想提及此事坏了宇文琰的兴致。道:“不是让你见不见的事,小姑姑身上有伤,一日十二个时辰,时时身边都有几个下人服侍着,且全是我祖父、祖母屋里的下人,这些个下人,最是忠心。容你见了小姑姑,祖父、祖母能同意?指定连放你见人的都得被罚。你亦别为难我,还是尽快离开!”

    宇文琰没有别的想法,他只是想见素妍,一面就好了。

    从昨儿到现在,他还没见过呢。

    昨日她昏迷不醒,如今醒来了,却见不着。

    见一面,知她平安无碍,他的心亦能放下。

    宇文琰出了右相府大门,正待回头,大门已合,感觉像是在赶狗。

    不让他见,他就不见了?

    不,今儿,他还非见不可。

    宇文琰骑马回了躺王府,正赶上王妃、王爷发压岁钱,有钱拿自是欢喜,领了钱说了几句吉祥话便回屋了。

    右相府的聚客厅里,亦是一片热闹,江舜诚与虞氏坐在上座,儿子、孙子、媳妇们站成两列,开始领红包了。

    这是江家特有的传统,只要父母高堂在,儿子就算四十岁、五十岁……都还是孩子,父母亦会给他发份红包,图个吉利。

    田嬷嬷抱了个盒子过来,大丫头放了串鞭炮。“噼噼叭叭”一响,整个府里的下人都蜂涌而至,听到这响声就知聚客厅里要派压岁钱,发红包了,早有一早就候在聚客厅周围的管事、丫头、小厮奔至过来,只听一阵潮水般的脚步声,还有他们的嬉笑推攘声,竟似赶集一般。

    展颜觉得好玩,跟着田嬷嬷一起撒银锞子,全是都是一钱、半钱的零碎银锞子,或必定如意,或马上疯猴,或状元及第,下人们如疯了一般,有的仰头看天,伸手接锞子;有的低头看地,拿着灯笼在地上寻觅。

    素妍因身上有伤,坐在贵妃椅上不动,自有兄嫂过来给她红包。

    江书鸿给了一个,素妍伸手道:“大哥,还有飞飞呢?多给一个!”飞飞虽要嫁给江书麟了,但她的那份素妍也不想少了。

    展颜调头看叔伯们开始发红包,大嚷道:“大伯,还有我,还有我呢!”

    一时间,红包乱飞,屋里屋外都是嬉笑声。

    沈氏令身边大丫头又撒了一盒子铜钱,府中上下的家奴、下人都齐聚到聚友厅前,笑着抢钱。

    慕容氏一早跟何氏打听了府里年节的事儿,特意也备了一盒子铜钱,令江传远兄弟两个到撒发。

    鞭炮声声辞旧岁,笑语朗朗迎新年。

    素妍数着红包,正算着分几个给柳飞飞,却见江传嗣带着孩子站在自个儿面前。一个个等着她发红包。

    正懊恼着,她是未嫁女子还是孩子,都是等着收红包的,居然跟她要。

    只见青嬷嬷抱了个盒子出来,里面全是一早备好的红包。

    目光交替,原来这红包竟是虞氏一早令田嬷嬷备下的。

    反正不是她的钱,她一个又一个地发着。

    “大哥,这不公平,我就一个,你们家人太多了,哇,你给我一个红包,我就得拿出去七个,七个红包呀!你真能赚,一下子赚了六个回去。”

    江书鸿双手环抱,沈氏乐呵呵地笑着,江传嗣、江传业的年纪原比素妍还大,这会子只图有趣,也站在队列里伸手要红包。

    江传良道:“小姑姑一幅画就能卖不少银子,就算再多二十个人,你也拿得出。”

    敢情他们是来吃大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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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8 年节

    素妍笑着:“来,大吉大利,早生贵子!我们家四少爷明年许要订亲了。等你成亲,姑姑再送份厚礼!”

    江传业道:“姑姑给他送厚礼,可别忘了我。”他明年可是要成亲的,与曹家的完婚吉日都商定好了。

    江传嗣道:“姑姑给他们俩都送,是不是把我的也补起来。”

    “好啊,你和大少奶奶再成一回亲,我就补回来。”

    张双双连“呸”两声,自不敢说素妍,调头对江传嗣:“也不害臊,都孩子他爹了,还跟弟弟们争,真丢人!”

    正骂得起劲,素妍令青嬷嬷递了个红包给张双双,张双双后面的话骂不出来,愣了一下,化成了笑颜。每人一个,红包里的银子不多,但过节就图个热闹喜庆。

    子时一到,右相府各院鞭炮声声,皇城处处都洋溢在喜庆之中,新的一年开始了。

    素妍令青嬷嬷给得月阁的飞飞和一干丫头们送红包过去,特意向虞氏讨了一把零碎银子,合着两包铜钱、五包糖果子给飞飞送去,让她撒着玩。

    飞飞得了红包,也学着别处一样,撒了银子、铜钱,几个丫头在院子里叫嚷一阵,有的甚至到对方手里抢银子玩,一时间推攘嬉笑,闹成一团。

    柳飞飞笑看着,“来,郡主给你们每人赏了一个红包,都拿着过年时买零嘴吃。”

    接过红包,白芷等人打开一瞧,立时乐了,每人都是一两零碎银子,能买不少零嘴。

    屋外,丫头们闹成一团。

    屋里,柳飞飞问道:“师姐可好些了?”

    青嬷嬷道:“还不能走动。一走伤口就疼,今儿都是坐着椅子,由下人们抬到聚客厅去的。一晚上好几次提起你,生怕你闷,仁和一直都说你过得很好,她才放下心。”

    飞飞的心里甜甜的,她就要嫁给江书麟了,往后与素妍就真成了一家人,有长辈,有晚辈。还有他们自个儿的日子。

    素妍每一步都为她打算得好好儿的,她心里全都明白。最初还担心虞氏会依旧闹腾,可昨儿下旨之后。虞氏很是平静。

    青嬷嬷道:“过来的时候,郡主说,让你安心呆在得月阁,规矩还是要讲的。你的事她会为你打算着,便是二奶奶、宁西郡主她们也是想着的。”

    “事事有师姐为我打算。我也无甚担心的,只想把嫁衣绣得更好看些。绣娘今儿下午就回去了,说要过了初五再过来。”

    飞飞对现下的日子很知足,她自柳老爹去后,本是孤苦一人,而今有这么多人关心她。拿她当亲姐妹一般,心里亦是甜滋滋的。

    “嬷嬷,今儿六爷没喝醉吧?”

    青嬷嬷道:“哪能呢?家宴上时。是吃了几杯酒,相爷不许大家贪杯。还在休憩室下了两盘棋,很是热闹。”

    说了一阵话,飞飞送走青嬷嬷。

    青嬷嬷回到如意堂偏厅时,素妍已歇下了。就在她睡得香甜的时候,有人又从平西候府新建的大门附近溜进来了。

    宇文琰刚进来。便见不远处站着个人,手里拿着兵器,笑嘻嘻地道:“琰世子,是让在下送你出去,还是自己走?”

    “江传达!”宇文琰很没好气,他在外面等了快一个半时辰才决定进来的,以为众人都睡着了,偏还有人没睡。

    江传达摇了摇手:“三叔一早就猜到你还会溜进来。你遇到我们算是好的,要是遇到我祖母,以她那性子,能让你吃不了兜着走。这些日子,由我祖母亲自照料小姑姑的起居饮食,你别想见到小姑姑,要是放你进去,祖母明儿就得找我的麻烦。”

    江传达打小就听说祖母不喜欢他娘,现在虽然是接受了,如果出了啥差错,指定能拿他娘出气。这大过节,他可不想让他娘生气,只好用心守着右相府府南一片,不敢让外人进来。

    宇文琰笑了一下,尽量笑得风华绝代,“你放我过去吧,回头我请你喝花雕。”

    “别说花雕,就是虎酒也没用。你若真给我面子,别每次都从府南走,这一片是我们二房负责的。要不,你走府东,那边归大房管。大哥、二哥他们是文人,好说话。”

    还有这样的,不放他过去,让他走府东。

    江传嗣也抓过他几回,从不给好脸色,发现了他,就叫护院来捉,搞得他很没面子。他是来看人的,不是刺客,更不是小贼。

    江传达道:“看来琰世子是不肯自己走了,没关系,我叫护院来,亲自送你出府。”

    “别!我自己走!”宇文琰走近围墙,纵身一跃,跳到府外。

    江家人也太难缠,这都快五更了,居然还有守夜的。

    走府东就走府东,他就不信,今儿见不着素妍。

    到了“文忠候府”大门前,又往东行了十丈,四下无人,所有的人现在都已睡着了,翻过围墙,刚辩清方向,就听到一阵脚步声,身子一闪,躲到万年青花丛。

    江传良朗声道:“你往常不是走府南的么?今晚怎么跑到这儿来。快离开吧,离开啊!回头我爹发现了,有你好果子吃。”

    他武功好,闪得很快的,这样也能发现?

    宇文琰自丛中立身,“你一晚上不睡觉么?竟似在这里等着我?”

    “不睡觉的是你,今晚你折腾多少遍了。琰世子,不带这样的啊,你不能欺负我不懂武功,咱们府里的护院可是不少呢。”

    宇文琰要疯了,为什么他一进去就能被人发现,而且每次都似有人在那里等着。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天啦,是怎么回事?

    身后,传来江传良的声音:“下次别走府东,你走府南。”

    江传达让他走府东,江传良又让他走府南,他们说哪儿就是哪儿。

    不,他想见素妍一面,怎的就这么难啊?

    宇文琰出了右相府,即便站在围墙能望见得月阁,也能望见如意堂,可一旦进入右相府,他们就能第一时间发觉。

    天啦,江家的男人一个个都有千里耳、顺风眼,他总觉得有只眼睛在看着自己。

    他不甘心地又试了一遍,还和上次一样,没走十丈远,江传达就发现他了,脸色很不好看:“琰世子,你烦不烦啊?又来了,哎哟,我快被你逼疯了,你就让我打个盹行不?”一抬手,很不客气地令护院过来,将宇文琰架住,“请琰世子出府!”这哪是请,分明就是赶人,有这样让护院押着他走的。

    宇文琰想狂吼,“你是不是一直在这儿等我?”

    “谁等你?”江传达很不高兴,“叔伯们分了任务,我们二房就负责府南一带,大房负责府东一带,不是让你跳府东的围墙,你怎么又来了。哎哟,这夜静更深的,我就负责这么一片,你一个大活人进来,我能不发现吗?”

    右相府很大,划为府东、府南,可这也够大,别说一个人,就是十个人入府也不是轻易能发现的。可宇文琰每次进来都能被人发现,为什么?感觉他们就似在那儿等着。

    宇文琰认真地想着,一遍又一遍,这几日每次都能被发现,这也太奇怪了。“你是怎么发现我进府的?”

    “你都习惯从这里进来了,还用我发现,别处有护院守着,我就盯着这一块地方,能不发现么。”

    江传达心里想着,骗人不好玩啊。

    你不是很厉害吗,难道就没发现这围墙周围有机关,我能发现你,自然是你踩中机关,铃铛响了,看看是哪只铃铛,我自然就知道你在哪一块。

    但江传达不能说,说好的,这是江家的秘密,更是江家男人的秘密。

    宇文琰再次出了右相府,满是狐疑,着实奇怪,偶尔一两次便罢,可每次进去就被人发现,这也太厉害了。

    不想折腾了,他亦死心了,至少今晚是见不着了。

    宇文琰回到王府,一躺在牙床上睡着了。

    大年初一,右相府上下无论主子、下人都起了大早。

    各院都备了些铜钱、零碎银子,又撒了几把,讨个喜庆,各院主子起床,放鞭炮,噼噼啪啪好不热闹。

    一家人团聚一块吃饭说笑,几房奶奶打着叶子牌,男人们下棋、打牌,小孩子则是聚在空地上,展颜与笑笑踢着毽子,只惹得眉姐儿追在她们后面,叫嚷着要踢,偏眉姐儿太小,又是不会踢,直急得想哭,偏又不敢鬼。

    乳母担心眉姐儿大年初一又哭上几场,太不吉利,将她吓唬着说“过年的时候,有个叫年的怪物出来,专吃小孩子,你一哭,他就听见了,寻着哭声来,所以过年时,小孩子不能哭。”

    素妍无事,陪着江舜诚下棋。江书鹏与江书鲲也在另一边下棋。

    初一,由大房作东,张罗酒席,请全家人吃饭喝酒。

    沈氏一早就备下了丰盛的东西,中午好好的吃了一顿,却是十之一二都未吃到,就被下令拆走了。

    大年初二,是二房作东,慕容氏一早就让江传远定了个戏班子入府唱戏,虽说因为过年,各戏班子生意奇好,唱堂会的亦比平日涨了五成的价,还是得提前预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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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9 置嫁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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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宴是展颜与沈氏商议着订的,沈氏笑说:“我亦没操什么心,二弟妹拿了银子,展颜定了菜单,我就令厨房看着办。没想展颜是个能干的,办得比我还好呢。”

    何氏看着样样都很精致,虽然量不多,但也够吃。“二嫂是个有福的,生了个能干女儿。”

    展颜得了夸赞,低头抿嘴笑着,眼睛却盯着花园的戏台上。

    何氏问江书鹏:“明儿是不是轮到我们请全家吃饭了?”

    江书鹏道:“往年二哥不在皇城,如今回来了,又封了平西候,便是二房请客。明儿初三,要走亲访友,应酬颇多。”

    江舜诚道:“还是老规矩,明日入府的是我的客人。初四是老大的客人,初五是老二的客人,初六是老三家的客人,这初七么便是孙子辈几个的客人。该干什么干什么。”这是江家各房订的规矩,一家子人在一处过节,也余留各房待客的日子,“老大明儿要访友,只管去就是,传嗣、传远得留在家里招呼客人,你们是两房的长孙,露露面吧!”

    江书鲲道:“明儿我不出门,初四再出门拜访,我亦留下陪客人。”

    江书鸿也不便说明儿就出门拜客,忙道:“明日我亦在家。不过,会让传业、传良提前把各家的礼物送去。”

    虽说是过年,礼尚往来,迎来送往,诸事繁琐。尤其是几房奶奶,竟是一日也不得闲,总有客人到访,有的是朝中相好的大臣。有的是借着过年来窜门的邻里。

    转眼间,就到了初八,家里该待的客亦都待得差不多。

    素妍伤口愈合,便搬回了得月阁。

    高兴得柳飞飞直嚷着说要放鞭炮,被素妍给拦下。

    飞飞一早就让白芷几个把闺阁给清扫了一番,绣榻上的帐子、被褥都换了新的,说是新年新气象。

    素妍与飞飞闲聊了一阵,说的都是这几日虽同在府中却不得见面的想念。飞飞生怕一迈出得月阁就撞见江书麟,犯了大忌,整日闭门不出。连得月阁院门都没迈出过,每日除了教丫头们吹奏曲子,便是与绣娘一处绣嫁衣。嫁衣已经做好了,只是在一些地方再补上些吉祥的花式。

    白芷站在帘外,道:“禀郡主,大奶奶、二奶奶来了,说有事找郡主商议。”

    “请她们进来。”

    素妍小心翼翼地离了闺阁。到了楼下花厅,得月阁里素来少有客人来,几乎极少用到。

    柳飞飞亦站在一边,沈氏、慕容氏彩绣辉煌,真真是候门贵妇:头上戴着金丝八宝攒珠髻,绾着朝阳富贵簪。裙边系着宫绦双鱼玫瑰佩,身上穿着百蝶穿花锦缎褃袄,一个着大红色。一个是紫色,款式一般,打扮一般,只是颜色不同,仿佛不是妯娌。倒更似姐妹。

    柳飞飞款款施礼,“拜见大嫂、二嫂。向大嫂、二嫂问安。”

    素妍嘴角一扬,明媚如阳光,笑道:“大嫂、二嫂真是稀客。”

    慕容氏道:“我们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过来是与你们说一声,翁爹今日请宫中的钦天监相看了几个良辰吉日,母亲选定在二月初十,让六弟与你成亲。”

    飞飞有些意外,之前生怕太久,现在一听日子有些慌了。

    素妍道:“会不会太急了些?”

    沈氏道:“不急,不急,今年就得办好几回喜事呢。传业和曹小姐商定在五月十六。”

    素妍记得去年就有说过江传业的婚事,没想定得这么远。

    飞飞想到自己的嫁衣还有好多没绣,道:“大嫂、二嫂、师姐,我先上楼了。”行了个万福礼,沿着楼梯上了绣楼。

    青嬷嬷带着丫头奉了茶点,素妍在一边坐着。

    沈氏道:“其他都好办,只是飞飞没有娘家,出阁的事有些难办。”

    不能让柳飞飞从得月阁上花轿,这与理不合。沈氏与慕容氏商量了好一阵,最后二人都觉得,让柳飞飞搬到府外别院暂住最为合宜。

    如果能让柳飞飞从镇国公府出阁自是最好的,可是杨家亦有长辈,这得长辈说了算。素妍问:“二嫂与杨姐姐说过么?杨姐姐自来与飞飞也是要好的。”

    慕容氏道:“初七下午,我去镇国公府瞧过她了。与她提了这事,她还说要飞飞从镇国公府出阁,可是……亦不知镇国公和六公主是何看法?”

    素妍正想着这事,竟奇迹般地与杨云屏想到一处了。“先让人把别院收拾出来。飞飞等我爹寿宴之后再搬出府去。这些日子就劳大嫂、二嫂多费费心,我拿些银子出来,大嫂帮忙备些嫁妆,还有我存在爹那儿的字画,我亦挑上几样,一并备成嫁妆。”

    柳飞飞视她为亲人,信她、重她,素妍自得对得住柳飞飞的一片真心,飞飞没有亲人,但她希望柳飞飞能体面、风光的出阁。

    沈氏道:“这个你不用担心,库房里有许多现在的东西,我昨儿便令人选了些东西,一装一裹的,亦有二十台。二弟妹也说她会再帮忙准备十多台。”

    慕容氏与飞飞认识的时间不长,便能这般大方,着实难得,素妍吐了口气,“那我亦为飞飞准备十多台,再想法子给她置备庄子、田地。”

    沈氏沉默片刻,素妍亦是待字闺中的女子,能为柳飞飞做到这些,亦是有情有义了,“我问过婆母,到时候会准备三十八台的聘礼,这样算下来亦有不少了。不比正经小姐出阁差。”

    三十八抬聘礼合着柳飞飞的陪奁倒亦不少了。

    素妍思忖片刻,令青嬷嬷取自己屋里取银票。将银票递给沈氏道:“就劳大嫂托人挑处田产庄子,飞飞与我自小一处长大,只要田地好贵些也无妨。”飞飞视她为亲人,她自以姐妹情相待。

    山上几载,飞飞任劳任怨,虽是她师妹。做的却是一个侍女的活,无论何时也总是在站在她这边,飞飞要出阁了,她当为飞飞置份嫁妆。

    素妍看重情义,待父兄也极好,人敬她一分,她自敬人两分。

    沈氏微微一怔,飞飞要不是遇见素妍,只是一个丫头的命,可得遇素妍竟有小姐的富贵命。而今又要明媒正娶地嫁给江书麟为妻,还真是前世修来的福分。“婆母那边,我已探过口风。亦替六弟备了田产庄子和店铺。”

    无论是哪个儿子成家,除了女方带至江家的陪奁,亦还有虞氏备下的一份家业,虽然不多,可足够他们成亲后自己花消。虞氏在几个儿子的事上。尽量做到一碗水端平。但她偏疼素妍,家里人都是知道的,几个儿子为长,也从不计较。

    素妍看得极开,她希望飞飞能风风光光地出嫁,总不能亏了飞飞。女子一生亦就这么一回。“那是娘对六哥的心意,这是我对飞飞的心意,自不一样。就劳大嫂替代我置办。六哥不是外人。是我们自家兄弟,给了他也是应当的,虽是一份礼,对我却成两份礼。”仿佛她占了多的便宜。

    沈氏垂下头,心下微有愧色。素妍能说得这般容易,反倒是她这个做长嫂有些多心。“回头就让传嗣去牙行打听。看有没有合适的庄子。”

    “若是钱不够,大嫂记得告诉我,你先垫上,回头我再补上。”她淡然一笑,“既然要办,不妨办得体面风光些,我既不能让飞飞如二三品大员的嫡女一般,好歹让她如五六品官员家的千金小姐一样。”

    这就是说她拿定了主意要用心为飞飞置备嫁妆。

    沈氏数了遍手中的银票,“八千两银票,置座四五百亩的田产庄子是够了。我且看看,要是没用完,再置办些旁的东西,争取把婚事办得更得体。”

    沈氏是个沉稳的人,这几十年的磨砺,再加上虞氏亲手传带,她的贤惠、精明这在皇城都是出名的。说到文忠候府江家,人们就知道江家的长房长媳沈氏,谁不夸这是个能干的。

    几人又商议了一下细节处,沈氏与慕容氏这才离去。

    送走两位奶奶,青嬷嬷低声道:“皇城的田价,通常是年前便宜些,年后较贵。皇城破落的豪门贵族也有不少,每年这时候,亦有不少要出手的田地房屋,赶着卖个好价。八千两银子,置座田产庄子是足够了。”

    寻常山野人家打发女儿,若是温饱之家预备上五十来两银子的嫁妆,这也是一家人省吃俭用好些年才能备下。毕竟皇城,买个小丫头也才多少银子,素妍一下子拿出八千两来,对青嬷嬷来说,已然是天价,可不是五六品官员嫁女儿的嫁资。

    素妍点头,“我那儿还有些银子,回头嬷嬷帮着再买些头面首饰、床帐、被褥什么的。”只要旁人有的,她会给飞飞也置办上,就当成是对自己的亲妹妹一般。

    “郡主如此对长平县主,是她前世修来的福分。”

    前世的飞飞,也就是柳多鱼,是一个苦命的女子。

    飞飞外面看着坚强,其实内心很是脆弱,这一点恰与素妍相反。素妍外面柔弱,内心坚强,这一点,直至江家遭难,她自个才发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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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0 原由

    (鞠躬感谢“宫千绝”、“紫妍.赵一霖”、“123”三位读友大人投出的宝贵粉红票,看到“紫妍.赵一霖”、“123”二位读友感谢好亲切哦!感谢二位大人一直以来的支持!!)

    左肩王府。

    宇文琰围着王爷、王妃打转。

    他不明白,很不明白,明儿就是初十了,他和素妍的亲事还没订下来。这不是该让新姑爷给岳父贺寿的么,为甚江家没了动静,宇文琰派了官媒去催,巧媒婆去了一回,回来后吞吞吐吐,只说“过了节再去”。

    过节?是过年节么?这可是江舜诚的大寿啊!

    正是他这个准女婿露面的好机会!

    他要让所有人都知道,素妍是他的了。

    “父王、母妃,你们到底是怎么想的嘛?明儿是右相爷的寿辰,我这个当女婿的哪能不去呢?”

    青霞着实不明白就没见过像她哥这样的男子,居然巴着、赶着想订亲。

    王妃面无表情,想着江家与宇文琰结不成亲,心里暗自欢喜,却不敢表露神色。她不喜欢素妍,尤其是素妍提出“唯她一妻”的要求后,她更不愿宇文琰娶素妍。但这事儿,左肩王爷却说江素妍心口一致,笑话王妃“你不也一样不许我纳妾么?和你当真是婆媳。”

    她可以要求王爷只她一人,却不想素妍也这么做。她还盘算着,他日把娘家侄女嫁给宇文琰做侧妃,侄女儿生下的儿子才为世子呢。

    宇文炎想起来就恼,不是说好的么,怎的不给个准话。道:“母妃,你叫了巧媒婆来,让她赶紧的上门订亲。这么拖着做什么?母妃……”

    王妃抬眼,着实不忍心打击宇文琰。江家派了中人来说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不愿将女儿许给宇文琰,究其原因,也与王妃细说了。来回话的中人正是张德松的妻子江素婷。江素婷那日来时,左肩王父子不在府中,可王妃想着大过节的,亦没好提这事。

    宇文琰急得团团转:“母妃,你倒是说话呀。快去订亲嘛。”

    青霞只觉怪异,心里琢磨着,怎的没音讯。莫不是又有什么缘故。看自家兄长着急不已,越想越觉不对劲,“父王、母妃,怎么了?是不是安西的八字不好?”

    好,好得很!

    左肩王妃亲自找人批了。人家三月初三午时生,这可是富贵命格。

    青霞还待开口,左肩王妃起身道:“陪我出去走走。”

    “母妃!”宇文琰像个孩子,拉住王妃不撒手,“娘,你干嘛还拖呀。早点订下也是好事。”

    王妃带着繁复的情绪,对左肩王道:“你与他说。”

    一定是出事了!

    宇文琰坐在案前,直勾勾望着左肩王。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明儿就是江舜诚的大寿了,他还想在寿宴上露露脸,让整个皇城的人都知道,他与江素妍订亲了!偏寿宴近在跟前。却没下文了,怎不让他着急。“爹……”本就生得比普通女孩儿还要清秀。此刻越发秀逸动人,光是那着急的蹙眉,就让人心疼。

    左肩王吞吞吐吐,让他做这个恶人,宇文琰对素妍的心思,在西北人三军皆知。不说,早晚得让他知晓实情。说吧,又怕宇文琰难受,这大过节的,他着实不忍打击宇文琰。

    宇文琰瞧着,似探究,似等待,左肩王没说,可他的心却揪得紧紧的。“爹,到底什么原因?”无论是什么,他都得面对。

    左肩王道:“江家派了中人回话,说你是克妻命,不愿意把女儿嫁给你。”

    宇文琰怪异地看着左肩王,几乎不敢相信会是这个理由。。

    他是克妻命?

    他十五岁时,就有了通房丫头,确实死过两个丫头,可那是丫头染病而亡,怎么就成被他克死的了。从小到大,他还是第一次,自己是克妻命!

    江家拒亲的原因,因他是克妻命。

    无论是哪家遇上这种事,都会很懊恼,尤其是江家,只素妍一个女儿,视为掌上明珠,怎么可能把自己的女儿许给克妻之人。左肩王道:“江家人很生气,就上回安西在凉亭的事,看作是被你克害的。琰儿,这事不提了,我们家还是寻个二月出生的女子。”

    二月出生的女子,多是命硬之人,只有命硬的才经得住克。在江南一带,更有人说,二月出生的女子乃是天煞孤星,上克父母长辈,下克姐妹兄弟,但凡在这月出生的儿女,要么送出家门放在外面长大,要么就是遗弃。

    竟说他只能娶二月出生的女子,宇文琰惊得不知何谓。

    自初六得了消息,左肩王先后寻了皇城好几个算命的帮宇文琰占卜,个个都说他是克妻命,应该寻个二月出生的女子。

    一个如此说,她不信。

    个个如此说,就由不得她不信。

    江家怎敢把宝贝女儿许给这样的男子!

    宇文琰厉吼道:“不,不,我怎会是克妻命!那是胡说八道。”

    他不信,他就是不信。

    而这个原因,足可以吓跑所有好女子,何况是江家。

    他骑马出了左肩王府,在皇城里寻了两位算命先生,每一个批的都是“克妻命”,第三个还是如此。

    多希望有一个人说不是,只有一个人说不是就好。

    宇文琰像只没头的苍蝇,漫无目的的奔驰在大待小巷,已经请六个人算完了,他们众口一词,“克妻命”,有的赞同迎娶二月出生的金命女子,只有这样才能承得住克。

    他还是不甘心。

    这原由如此荒谬,他不信!更不愿因此弃素妍,他这些一阖上眼,就听见素妍昏迷前那句几近绝望的“其实我喜欢你”,每每思及此处,他心痛,他欢喜。他已经认定了素妍,眼瞧着就要订亲,却是因这原因而被江家人拒绝。

    城里的算命先生,个个都说他是“克妻命”,他不信!偏不信这个邪!

    他骑上汗血宝马,奔出百余里外,心乱如麻,这是不甘,从小到大,他也算过两回命。从来没人说他是克妻命,为什么如今就成克妻命了!

    对,多找几个人给他再算。

    只要有一个人说得不同。他就有信心。

    宇文琰拿定主意,骑着宝马如离弦的箭,奔驰在皇城郊野,不知过了多久,正午的阳光照射在身上。整个人心里暖暖的。

    有一座小镇,虽只一条街,街上的百姓却拥挤不堪。

    一家茶肆门前,一个瞎子打着“算命”的旗幡。

    他牵着马儿,从怀里掏了一锭银子,“算命!”

    瞎子应答一声。“多谢客官!”用手摸着银元宝,垫了垫分量,约有二三两。道:“是拆字还算八字?”

    “先算八字。”宇文琰坐在瞎子的对面,手里拽着缰绳。他就是不信邪,皇城的有名的、无名的算命先生、半仙,千口一律,居然都说他是“克妻命”。报了八字。瞎子的手指不停的捏掐着。

    “公子乃是人中龙凤、大富大贵之命,命带杀气。一身天罡正气,如果瞎子没有猜错,应为征战沙场的将军。”

    看来这瞎子有几分本事。

    宇文琰甚至怀疑他是不是装瞎,凑到跟前,看到那无珠的双眼,平坦无一物,便知是天生的瞎子。“替我算算姻缘。”

    “姻缘多波折,但终能喜结良缘。”

    宇文琰心头欢喜,“我要找个什么样的女子?”

    瞎子掐算一番,“要是比公子年幼五岁为宜。”

    年幼五岁,素妍不是正好比他小五岁么。

    “若是三月初三的女子会如何?”

    “什么时辰?”

    “午时。”

    瞎子沉吟片刻,脸上露出喜色,“不瞒公子,此女出生于三月初三午时,此乃百花圣母诞辰之日,乃是荣华富贵之命,命犯桃花,钦慕、喜欢之人众多,多遇痴情男子……”

    这个不需瞎子说,他都知道。宇文琰仿佛几近溺毙的人抓住了一根稻草,终于有一人说是极好,有一个说好,他就会争取,“与我相配会如何?”

    瞎子又两手掐算,过了片刻,“天作之合,实为良配。只是要成事,得经波折。犯小人黄狗,还得加倍小心。”

    宇文琰这下听明白了,是有人在捣鬼。

    难不成,有人故意阻止他与素妍结为夫妻?

    是什么人在捣鬼,居然说他是克妻命。

    从怀里又折了二两银子,重重一抛,道:“这附近还有比你更厉害的半仙、算命子么?”

    他已经算过一回,对方还要再算,今儿真是奇了,难不成这内里有什么缘故不成。

    “出了此镇,往西八里便是县城,城里有三个算命的,其中有个叫张半仙的,在我之上。”

    “多谢!”

    宇文琰起了身,骑马奔往县城。

    瞎子握起银子,又将之前他报的生辰八字,细细地合了一遍,呢喃自语道:“天作之合,实为良配。我没有算错呀,难不成是他不喜这个女子?”

    宇文琰寻到了张半仙,付了银子,重新再算。

    这一个说得比那瞎子更好听,“呀!呀!呀!公子啊,这二人若是得配,可是几世修来的良缘,是难见的佳配,男的人中龙凤,女子荣华富贵,在下好久没有算过这样好的命了,公子可得加价呀……”

    不等宇文琰说话,张半仙道,“公子瞧见前面那位,着实是苦命,我可是免费为他算了一卦,而你不同,你是大富大贵的命,至少出自王候官宦之家。”

    “好,我给你加价!”宇文琰倒也爽快,掏出一枚银子,递给张半仙。

    回皇城的路上,又遇见一个算命的,他报了自家的生辰八字,“此人的姻缘如何?”

    对方好好地夸赞一番。

    他又问:“可是天煞孤星、克妻克子之命?”

    “客官玩笑,此等富贵命,世所罕见,怎会是煞星之命。不克妻,亦不克子。”

    连找了三人,都说极好,宇文琰心头大喜。

    他要杀了背后捣乱之人,目的明显,说他要得配二月出生的女子,显然是意有所指。

    他想杀人,想大骂,想找人打架。

    ps:

    大家猜猜看,背后使坏、买通全城算命先生,要毁宇文琰和素妍订亲的真凶是谁??哈哈,敬请猜猜哦!!

291 寿宴

    (感谢“舞动的月灵”、“yingying1979”二位读友大人投出的评价票!)

    近了皇城,最初的打算都尽数放下。

    大海捞针地寻那破坏良缘之人终不是法子。最好便是将计就计,只是他得与素妍说好,否则万一因为误会,两人错失岂不遗憾终身。

    左肩王府内,王妃已经大半日没瞧见宇文琰,下人们只知他骑马出门,无人知晓去处。

    宇文琰一入府门,将缰绳递与家奴,径直入了正堂大厅,只见王妃愁容满面,“阿琰,你没事吧?”

    “我没事。”宇文琰面带喜色,话到嘴边又咽下,“父王,明日带我去右相府贺寿。”

    王妃冲王爷使了眼色,这可不能带,万一再生出事端来,岂不是一场风波。

    “父王放心,我知分寸,不会胡来。”

    左肩王妃细细地审视着,仿佛不认识宇文琰,可分明还是她儿子,怎么出门一趟回来,比前几日的心情还好。“你真的没事?”

    宇文琰很肯定地道:“我很好。在外面骑了一会儿马,心情好些了。既然我是克妻命,非二月出生女不可,我总不能害了弱水,她是那样的好我不能害她。宁害其他人也不能害了她。”要是退一步能揪出那捣乱的人,他定会去做,这人好大的本事,连钦天监的袁天师也给收买了,居然对江舜诚说了类似的话。

    江家这才信以为真,再不肯冒险。

    左肩王妃想:他还是喜欢着素妍,只不过已经放下了。面露憾色,“安西是个好女子,只可惜与你……”不能怪江家,要怪只能怪宇文琰克妻。左肩王妃眸光流转。心下暗喜,结不成亲就好,光是这克妻命,只怕能吓着不少身份尊贵的官家女,到时候还不得由她摆布。

    宇文琰道:“母妃,我没事。无论什么时候,弱水也是我的同门师妹,父王不是说真心喜欢,就不应该伤害。我懂。”

    左肩王眼睛发光,颇不敢相信这话是宇文琰说的。看着宇文琰一脸轻松的面容,道:“琰儿真是长大了。”心下为这段良缘暗自可惜着,他也喜欢江素妍。这丫头有本事,而且性子也不错。

    “儿子告退!”转身而去,进了自家小院,肚子咕咕作响,“小安子。吩咐厨房做一大碗阳春面!”

    小安子应声。

    宇文琰吃罢了面,半躺在榻上,脑子里都是三个算命先生说的话,一遍又一遍,他并非是克妻命,是有人在捣乱。可对方的用意,显然就是阻止他迎娶素妍。

    这人是谁?

    是吴王?

    不,不对。

    吴王已经放下素妍了。正月初六的时候还去镇国公府订亲。吴王与杨云屏的吉日定三月十八。这不仅是一个决定,更是一个态度,吴王不愿再与素妍有任何的纠缠。

    还有谁呢?居然在背后使出这等把戏。

    此事想罢,他又忆起右相府的事,为什么每次他一入府就会被人发现。太奇怪了,且每次都似有人一早在那儿等着。

    那天晚上。分明看到江传良睡意朦胧,一脸倦意的样子,却来得那样快,他刚进去就发现了。

    还有江传达亦是如此。

    到底是怎么回事?

    想着想着,他倏地明白了:机关、阵法!

    对,右相府围墙一带定是布设有机关,一定是,否则没有道理会那么快就发现。

    只要他翻围墙进去,自会踩中机关,要是从门而入呢。

    他去了右相府不下五十回,哪处有小门、狗洞,他都清清楚楚。

    狗洞是不能爬的,万一再触了机关,岂不坏事,只能走小门,而且是常有人走的小门,只有那里才是最不会惊扰对方的。

    夜里,宇文琰早早上了床,一觉醒来,正是三四更时分,换了一身蓝黑色袍子,溜出王府,不多会就到了右相府,绕到大厨房附近的小门,明儿是江舜诚的寿辰,厨房里很忙,三十多个下人穿梭如织,有的摘菜,有的清洗,还有的在切菜,站在小门外就听到里面的笑语声。

    “大蒜在哪儿?动作快些。”

    “卤食锅里的猪耳朵可以出锅了,来人把猪耳朵取出来。”

    “蒸菜锅上的菜该翻碗!”

    厨子在切片切丝的声响里,大声的吆喝着。

    宇文琰从半掩的小门前一个闪身,进了院门,众人还是各忙各的,他快速地藏好身,在众人不知不觉间离了厨房。

    果然不错,右相府围墙周围有机关,他怀揣着兴奋的心情近了得月阁。

    正月初九夜,弯月如勾,撒落淡淡的清辉,整座右相府如一个沉睡的婴孩,静谧而安祥。

    通往得月阁院门方向的小径上,竖着一块告示牌,他吐了吐气,怎样才能不惊动得月阁里的人呢?

    沿着得月阁转了两圈,从入口而进,拾了数十枚石子,投石问路,寻找出规律。

    素妍睡得正香,突听铃铛摇了一下,睁开眼睛,竟是第三道机关,她看看一边小榻上:白菲睡得香甜。起身穿上绣鞋,着了外袍,寻了斗篷,正待使出轻功,才忆起身上有伤,伤口初愈不能用力。小心翼翼地下了楼梯,走到院子门前,将门开了一条缝,一个男子已近在院门,正抬头看着院门的匾额。

    宇文琰抬起双臂,正要推门,不想门却自开:如烟如雾的月色中静立一人,如雪容颜笼于迷蒙月色中仿佛一朵夜莲汇集天地间所有的光华清滟绽放,衣带飘飞,伫立如雕。

    “弱水……”他深情一呼,伸出手来,轻柔地触到她的脸庞。他手指与掌心的寒意渗透过她薄白的颈肤,流窜全身,明明是冷的,却让心下发热,如星星之火迅速燎原。

    见她毫无闪躲。他的胆子越发大了,正待拥她入怀,她突地启口道:“大半夜不睡觉,你闲逛什么?”

    宇文琰按捺不住喜色,深情回道:“我想你了。你都不知道,能见到你有多不容易,你几个哥哥、侄儿,总有法子逮住我。”

    素妍微微笑道:“这么说,今晚是从门上过来的?”挑了挑眉,“你倒一点不在意坏了我闺誉!”

    他尴尬地挠头。一脸窘意,“我……没想这么多,但我对你是真心的。”除了她。这一生他不娶旁人,只要她,只娶她。“你怎么知道我没翻围墙。”

    若翻围墙,自有机关,哪里容他走到院门前。

    “自从上回有人闯阵之后。我爹说,就有好事者要来闯我布的阵。”而那时,素妍已经去了西北,其间陆续抓了几个人,江家父兄严词训斥,“我爹和哥哥们请了朱先生帮忙。在围墙上设有机关,但凡入内者,能及时发现。”不仅如此。为了杜绝再有人来闹事,江家还会拿他们当贼抓起来,将几个人交到了官府,来闯阵的人再没了。

    如果有,便是近来的宇文琰。翻围墙、挖地道,什么法子都想了。可每回都被抓着,早初江家人还算客气,到后来,一旦抓住,直接当小贼丢出去。

    素妍顿了一下,借着月色,看着他一身深色衣袍,“这身袍子,倒比以前好看,瞧着出顺眼多了。”她迈出院门,然后转身小心地合上,“阵中有个石桌、石凳,且去坐坐。”

    他暗自留意着她行走的步法,很快到了林中石桌前,她拢着身上的斗篷,道:“你找我有事?”

    宇文琰微低着头,万分沮丧:“弱水,你父母不同意你嫁给我了。”

    “为什么?”

    不是说得好好的,怎么就不同意了。

    “你娘派了张夫人到王府递话,说……说我是克妻命。”

    素妍失声低笑起来,“怎么会有人相信这种话。”宇文琰和她前世记忆里的一般模样,怎会是克妻命,这不是太奇怪了么。

    他就知道她是不会信的,就算是真的,她也不会计较。

    “你娘和你家人都信,他们不同意将你嫁给我了。”他伸出手来,握住她搁放在石桌上的纤手,贪婪地、温柔地抚摸着,这样的柔荑是这样的柔滑,如同最好的丝绸,带着温热,指尖冰冷,感觉很让人陶醉。

    四目相对,虽无关怀备至,却有生死患难;虽无心心相印,却有携手默契。

    当她拔出宝剑自刎,对他说出那番话,她已再无退路,早前不敢接受,是因为总觉得宇文琰是崔珊的。既然接受,除了他,她还能嫁别人。

    江家父兄爱护她,不让府中传出丁点关于她的流言诽语,可她却不能动摇。

    喜欢他,是的,她是喜欢他的。

    曾有感动,当他一回回连夜去买卤食,甚至奔赴百里之遥,就为了那是她喜爱的吃食。

    素妍也觉奇怪,早前两家说好的,怎的突然就不提了。

    他的手这样贪婪而温柔地拉着她的手,她没有拒绝,便是对他的认定。

    宇文琰道:“弱水,如果我真是克妻命,你会嫁给我么?”

    家里人突然都不提宇文琰,连下人都不说她与宇文琰赐婚的事。只怕这么快订下飞飞与江书麟的婚期,这件事亦占了很大的原因。

    人们忘掉一件事,就需要一件新的热闹事来淡忘。

    克妻命,克的是她一人,又不是她全家。

    那日的某一刹那,她真的想牺牲自己保全家人。

    前世的宇文琰,几经帝位易主,依旧好好的,并不见他克死崔珊。

    今生的他,怎会是克妻命?

    这也太奇怪了!莫名就说他是克妻命。

    宇文琰不是克妻命,只怕这背后是有人故意使坏,在阻止他们订亲。

    她由他握着手,“阿琰,答应我一件事成么?”

    “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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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2 夜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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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抽回自己的手,神色里带着责备:摸一下就成,还没完没了。要是被人闯见,指不定又闹出怎样的风波。“我说如果。”她记得自己昏睡前,躺在他怀里的感觉,没有半分的陌生,就似寻觅了太久的港湾,那份温暖,那种依靠,让她安心。“如果有一天,江家遭难,答应我,尽你的努力多救几个人。”

    “又说傻话了。”他笑着,“你的家人,亦是我的家人。”

    素妍伸手摸着他的脸:“怎么这么凉,出来也不知道披件斗篷。”

    “我就想见你,再见不到你,我就要疯了。”

    她低声笑了,“以后,就到这儿来吧,这里有大柳树挡掩,又有得月阁挡住视线,没人会发现的。我爹娘是我爹娘,我是我,我不信克妻命。就如同江南一带的人,相信二月出生的人是天煞孤星,许多人家为避免生下这样的孩子,服食催产药,结果平白害死婴孩。二月里出生的人,亦有不乏才华横溢、能干之人。所以阿琰,我不信这些。”

    宇文琰笑了,月光落在他的脸上,素妍第一次觉得其实他长得真的很好看,比曹玉臻还要好看。曹玉臻的俊朗早已模糊,留存心底的恨依然未散。

    “弱水,我今天跑了好远的路。”

    她平静温柔地望着他。

    他细细地把左肩王妃说的话,还有在皇城分别找了好几个不同算命先生的事一一讲了,又讲了自己奔出皇城,在小镇、百里之外的县城找人算命的事。

    素妍听罢,面露惊色:“真是奇了,谁会做这种事情,像是故意阻挠你、我订亲。”

    “一开始以为是吴王。但吴王已与宁西订婚了。初七那日,我去过吴王府,他与我说了好些话,他是真的放下你了。”

    吴王放下了,否则不会对他说出“善待安西,她值得男子真心相待”。吴王如此坦然,既然说了放手,不会再做出其他事来。

    素妍轻柔漫步,在那几步之内来回站着,很显然这七步之内没有设下机关。因为每次她只走六七步便又兜回来。

    “对方不想你、我订亲,是冲着你去的,更要你迎娶二月出生的金命女子。”

    偶有几个算命先生如此说。素妍不会觉得意外,整个皇城上至半仙、居士,下至算命先生,甚至连袁天师也是这样与江舜诚说的。

    太奇怪了!

    这人当真好大的本事,钦天监的袁天师、天龙寺的悟远大师都一并收买。

    宇文琰却有不同的看法。“亦有可能是为你做下这么多。若是女子,下这么大的力气,着实费劲。如果是男子所为,就能理解了。”

    “有这个可能。”重新坐下,“你打算怎么做?”

    “我想等待时机,看看那人到底是谁。如果不抓出那人。就算我们订了亲,他一样会想出其他卑劣的方法。”

    素妍阖上双眸,“好好儿的。我娘和大嫂怎么会想到找人合八字、算卦,皇上赐亲,事先都是会请钦天监占卜算上一卦,要是良缘,方才得配。可是这人知道。你我的圣旨下得突然,两家还未来得合八字。才给他钻了空子。”

    “听张夫人所言,你大嫂找的是天龙寺悟远大师。”

    素妍面露凝重,“只能说明这个人很不简单。”连悟远大师都与算命先生的说辞一样,可不厉害了么。

    宇文琰温和笑着,“要是有人真冲着你来,你会答应嫁给他么?”

    “不会。我既选择了你,又怎会再看别人,除非……是你辜负了我。”

    当有人伤她太深,亦如曹玉臻那样的,自然得放手。

    她不会在一棵树上吊死,前提是那个人必须值得她付出。

    “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弱水,你是世上最好的。”

    “少来,现在说是最好的,天晓得再过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只怕那时,你烦我都快要烦死了。”

    “不会,你永远都是最好的。”

    她抬手止住她的话,苍白手指如盈然停落的蜻蜓,点放在他的唇上,轻轻落下,慢慢抚摸,不想听,她害怕听到心不对口的情话,宁可只要他最真诚、深情的目光,于她,那胜过千言万语的表达。

    “阿琰,琰,听起来像我名字里的‘妍’,你可有字?”

    宇文琰若有所思,“无字。”

    “要不取一个吧。”

    她的字是“弱水”,弱水三千,唯取一飘饮。

    宇文琰道:“要不以后你叫我千一。”

    “千一?”

    “对,千一,佳人千万,我只求你一人。千一,牵意,无论我走到那儿,都有你牵着我的心,引着我来寻你。”

    她没想这家伙说出话来,可不是一般的迷乱人心,“千一,我喜欢这个字。千一,千一……”

    她每唤一声,他就应一声。

    两人傻傻地笑着,笑着,她敛住了笑意,神色里难掩几分羞涩,仰头看着天,“你该回去了,这几日右相府里很忙。对了,你不是说要寻找开医馆的铺子,可寻好了?传远那边已经定好了开拍卖行的铺子,最初是想和吴王一起的,可是后来因为我的事,我爹不许了。二嫂找了镇国公府帮忙,与六公主一起做这生意。三哥和大哥各一成五,六公主一成,传远兄弟俩各占三成。铺子是我娘早年买下的,是个茶楼铺子。这些日子正在装修,我三哥和传远也天天过去查看。三哥的意思,正月十五要正式开张。”

    到现在为止,宇文琰还不甚明白。问道:“拍卖行到底是何生意?”

    素妍清清嗓子,伸出左右手,“比如,左手是甲一号顾客,右手是丁一号顾客。”素妍走到桌前。朗声:“现在是本次拍卖会的第一件物品,附庸山人的画作《林涛》,这件作品乃是丹青墨宝中不可多见的画作,附庸山人的画作有宁静致远,风格多变,绘法细腻等特点。现在进行拍卖,起价五千两银子,每喊一次价,最少上涨一百两。

    现在开始。”她变了个嗓子,装出很沙哑的模样。“五千一百两!”换一个,尖锐的:“五千二百两!”

    沙哑的:“五千五百两!”

    尖锐的:“五千八百两!”

    看着素妍一个人在那儿叫着价,宇文琰觉得甚是有趣。“八千两!”学着素妍的样,挥着手臂,喊着数字。

    “八千八百两!”

    “一万两!”

    素妍拍在石桌上,“丁三号顾客出价一万两,还有没有加价!”再拍一下。“一万两二次!”再拍一下,“一万两三次!恭喜这个丁三号顾客,以一万两的价格拍下《林涛》图,现在,这位图就属于丁三号顾客了。请丁三号顾客到旁边帐房先生处交付银两,银货两讫!”

    宇文琰弄明白了。“要是丁三号顾客不要了呢?你怎么办?”

    “不是人人都能进来的,进来的时候,每人得交三千两银子的保证金。若是不要,那保证金就不退还了。领了保证金,每个人会得一块号牌,甲字号、丁字号、丙字号……大概有五十个号牌。”

    宇文琰之前听说过,拍卖行可以拍卖任何东西。成交之后,拍卖行收取一至二成不等的酬劳费。越值钱的物品。收取的费用越高。

    “弱水,等开张那天,我找几个进去,把所有东西的价格抬高一点,你觉得如何?”

    素妍拍着手,“千一,这种主意也能想得到。万一被人知道是你捣鬼,害他们多花好多银子,会不会揍你?”

    她在担心他?他的脑子倒也转得快,如果有人故意抬高价钱,只怕能多卖不少钱。

    宇文琰心下满满的都是快乐,将数日来的不安一扫而去,“你放心,我会很小心的。明儿,就去找江传远,就说我想拍几幅画,为了保险起见,多找几个帮忙。不要太多,包括我在内就五个人。”

    两个人又静下来了,你看我,我看你,素妍看上一两眼便垂下头去,玩耍斗篷的系带,“千一,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要延后两年成亲?”

    “你要陪你爹娘?”

    宇文琰一直觉得就是这个原因。

    “这只是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原因,便是想知道,若是两个人真心相爱会是什么滋味。在山上的时候,一位前辈说过‘谈情说爱又叫恋爱,而恋爱是通往良缘的道路。天下间,几乎多半的男女都不知道恋爱的滋味,因媒妁言,父母命结婚成亲。’我不想这样,人活一世不容易,要活就活得恣意、快乐。我想让你多陪我走一程,走这段谈情说爱的路。”

    宇文琰沉吟着“恋爱?”好古怪的词,但谈情说爱,他懂的,就是这样男女见面,一起说说话、聊聊天。“你认识的都是些怪人,居然会教你这些。”

    与素妍说这话的人,是无名子!

    她喜欢无名子,虽说偶尔说话犀厉,但总有道理,总说些素妍从不知道的事,就如这次的“拍卖行”生意,便是无名子告诉素妍的。

    “可我觉得他说得很对呀。两年,对于一生来说很短。若是留下美好的回忆,于一生都是值得的。”

    真拿她没办法。

    不过听起来不错,宇文琰道:“好,我陪你。你做事自然有道理,下次你事先告诉我一声,不要弄得我措手不及。再这样下去,我会因你弄疯了。”

    素妍道:“哪有这么严重?”

    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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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3 拍卖

    “阿琰,琰,听起来像我名字里的‘妍’,你可有字?”

    宇文琰若有所思,“无字。”

    “要不取一个吧。”

    她的字是“弱水”,弱水三千,唯取一飘饮。

    宇文琰道:“要不以后你叫我千一。”

    “千一?”

    “对,千一,佳人千万,我只求你一人。千一,牵意,无论我走到那儿,都有你牵着我的心,引着我来寻你。”

    她没想这家伙说出话来,可不是一般的迷乱人心,“千一,我喜欢这个字。千一,千一……”

    她每唤一声,他就应一声。

    两人傻傻地笑着,笑着,她敛住了笑意,神色里难掩几分羞涩,仰头看着天,“你该回去了,这几日右相府里很忙。对了,你不是说要寻找开医馆的铺子,可寻好了?传远那边已经定好了开拍卖行的铺子,最初是想和吴王一起的,可是后来因为我的事,我爹不许了。二嫂找了镇国公府帮忙,与六公主一起做这生意。三哥和大哥各一成五,六公主一成,传远兄弟俩各占三成。铺子是我娘早年买下的,是个茶楼铺子。这些日子正在装修,我三哥和传远也天天过去查看。三哥的意思,正月十五要正式开张。”

    到现在为止,宇文琰还不甚明白。问道:“拍卖行到底是何生意?”

    素妍清清嗓子,伸出左右手,“比如,左手是甲一号顾客,右手是丁一号顾客。”素妍走到桌前,朗声:“现在是本次拍卖会的第一件物品,附庸山人的画作《林涛》,这件作品乃是丹青墨宝中不可多见的画作。附庸山人的画作有宁静致远,风格多变,绘法细腻等特点。现在进行拍卖,起价五千两银子,每喊一次价,最少上涨一百两。

    现在开始。”她变了个嗓子,装出很沙哑的模样,“五千一百两!”换一个,尖锐的:“五千二百两!”

    沙哑的:“五千五百两!”

    尖锐的:“五千八百两!”

    看着素妍一个人在那儿叫着价,宇文琰觉得甚是有趣。“八千两!”学着素妍的样,挥着手臂,喊着数字。

    “八千八百两!”

    “一万两!”

    素妍拍在石桌上。“丁三号顾客出价一万两,还有没有加价!”再拍一下,“一万两二次!”再拍一下,“一万两三次!恭喜这个丁三号顾客,以一万两的价格拍下《林涛》图。现在,这位图就属于丁三号顾客了。请丁三号顾客到旁边帐房先生处交付银两,银货两讫!”

    宇文琰弄明白了,“要是丁三号顾客不要了呢?你怎么办?”

    “不是人人都能进来的,进来的时候,每人得交三千两银子的保证金。若是不要,那保证金就不退还了。领了保证金,每个人会得一块号牌。甲字号、丁字号、丙字号……大概有五十个号牌。”

    宇文琰之前听说过,拍卖行可以拍卖任何东西,成交之后,拍卖行收取一至二成不等的酬劳费。越值钱的物品,收取的费用越高。

    “弱水。等开张那天,我找几个进去。把所有东西的价格抬高一点,你觉得如何?”

    素妍拍着手,“千一,这种主意也能想得到。万一被人知道是你捣鬼,害他们多花好多银子,会不会揍你?”

    她在担心他?他的脑子倒也转得快,如果有人故意抬高价钱,只怕能多卖不少钱。

    宇文琰心下满满的都是快乐,将数日来的不安一扫而去,“你放心,我会很小心的。明儿,就去找江传远,就说我想拍几幅画,为了保险起见,多找几个帮忙。不要太多,包括我在内就五个人。”

    两个人又静下来了,你看我,我看你,素妍看上一两眼便垂下头去,玩耍斗篷的系带,“千一,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要延后两年成亲?”

    “你要陪你爹娘?”

    宇文琰一直觉得就是这个原因。

    “这只是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原因,便是想知道,若是两个人真心相爱会是什么滋味。在山上的时候,一位前辈说过‘谈情说爱又叫恋爱,而恋爱是通往良缘的道路。天下间,几乎多半的男女都不知道恋爱的滋味,因媒妁言,父母命结婚成亲。’我不想这样,人活一世不容易,要活就活得恣意、快乐。我想让你多陪我走一程,走这段谈情说爱的路。”

    宇文琰沉吟着“恋爱?”好古怪的词,但谈情说爱,他懂的,就是这样男女见面,一起说说话、聊聊天。“你认识的都是些怪人,居然会教你这些。”

    与素妍说这话的人,是无名子!

    她喜欢无名子,虽说偶尔说话犀厉,但总有道理,总说些素妍从不知道的事,就如这次的“拍卖行”生意,便是无名子告诉素妍的。

    “可我觉得他说得很对呀。两年,对于一生来说很短。若是留下美好的回忆,于一生都是值得的。”

    真拿她没办法。

    不过听起来不错,宇文琰道:“好,我陪你。你做事自然有道理,下次你事先告诉我一声,不要弄得我措手不及。再这样下去,我快被你弄疯了。”

    “哪有这么严重?”

    “还不止这些。回皇城以来,我想见你,想得发疯。”

    “你被他们抓住几次才明白围墙附近一带有机关?”

    “五六次吧。”要是告诉她有几十次,不知道她会有什么表情。

    素妍诧道:“五六次才发现,你亦是通晓阵法之人,这种事,最多三次应该发现的。”

    他是笨蛋!因为想见她,明明觉得怪异却抱着试试的想法去闯,屡闯屡败,屡败屡闯。

    离得月阁不远的围墙根下,传来江传远的厉喝声:“什么人?站住!给我站住!”

    素妍眨着眼睛,“不要命的,这里可是得月阁,难不成他还想闯阵?千一,天儿不早了,你亦回家休息。”

    宇文琰看着素妍进了得月阁,这才小心翼翼地离了阵法,躲在暗处,只见江传远带着两名护法追上一个男子,借着光亮,能瞧清闯入右相府的男子一袭华袍锦服。

    江传远宝剑出鞘,指着对方,厉声喝问:“你是谁?”

    正暗自猜测着对方的身份,一边的护院道:“三少爷,这是十皇子殿下。”

    “十皇子……”江传远细细打量着来人,“这么晚了十皇子殿下不睡觉跑到右相府来做甚?来人,带出去!十皇子,下次可别走错了路,小心被人误以为是贼!”

    自打江舜诚发了话,无论是谁发现有人进来,都会毫不客气的派护院将人赶出去。

    十皇子站在月光下,一袭锦袍漾出淡淡的光亮,“我……我喝醉了,这是哪儿?你们护我回静心院,快点扶本殿回静心院……”

    真是丢人,派了好几轮护卫进右相府,以为万无一失,结果还是被人发现了。

    宇文琰瞧了一眼,表现得这么差劲,能瞒得过人么?

    看十皇子文质彬彬,居然也会闯右相府。

    进府作甚,自然不是为那些丹青墨宝,清音轩把卫森严,看样子朱武也在那一块布了阵法,防人偷盗。

    十皇子是冲着素妍来的?

    宇文琰想到这儿就不舒服,大半夜不睡觉闯进右相府捣乱,难怪每次他被人捉住,无论是谁都没好脸色。人家也要睡觉,却总是被打扰。

    和抓住宇文琰时一样,江传远问:“是你自己走,还是我送你出去?”

    十皇子指了指围墙,近了墙下,费力地爬上围墙。

    他到底是怎么进来的,还是在得月阁附近,宇文琰认真地想了一遍,得月阁周围设有阵法,往南就是荷花池,有谁敢从荷花池处翻过来,那指定要落到池里,就算是宇文琰也不敢,他可没有素妍的轻功好。

    得月阁附近一带的围墙外,是一条护城河,这条河说窄不窄,说宽亦不宽,约有十三四丈宽。

    宇文琰想到这儿,他竟是从护城河一带的围墙上过来的,那么他从对岸过来,首先就得极高的功夫。

    十皇子不是武功平平么,可要越过这垛围墙进来也非易事。

    他的武功难道非常高强?

    宇文琰被自己的推断惊得不小,小心翼翼地跟在十皇子身后。

    十皇子出了右相府,独自一人走在街巷上,一边走,一边张望着相府高墙,没走多远,拐有处闪出两个黑影,抱拳道:“殿下。”

    “不是说那一块不易被发现,为什么本殿一进去,江传远就过来了?”

    黑影低着头,道:“回殿下,我试过两回,却是没有惊动相府众人。”

    十皇子讷讷道:“这就怪了,你去没事,我去就把人引过来。右相府里真是古怪得紧,得月阁周围设有阵法便罢,连右相府都都不能靠近。”

    围墙上没事,围墙下有机关,不注意就踩中,一中自己不觉,值夜的人却会很快发现。探路的人只站在围墙上,自然是不没事的。

    黑影问道:“殿下还试么?”

    “试个屁!试一回被抓一回,现在连护卫都认识本殿是谁?这个江素妍还真是厉害得很,只怕在相府布有阵法机关,不然而怎么去一次被抓一次。”

    黑影低头吃吃笑道:“殿下,你被抓的次数不过几次而已,我观察这几日,琰世子最多的一晚被抓了十一次。”

294 书贵

    前两次江家人还算客气,到后面,直接用棍子赶他,哪里是赶人,分明像打狗。

    宇文琰是个厚脸皮的,事后就跟没事一样。

    十皇子一脸惊愕:“十一次,他一晚上不睡觉?”

    黑影摇了摇头。

    十皇子问:“还有谁去过?”

    “靖南候世子,他差不多是三两日去一回,每次走的地方都不动,可不管他怎么走,都会被抓。就是安西郡主不在时,他也进右相府,抓住了便出来。后来江家人骂得厉害,也没了面子,再不敢去了。”

    黑影想起来就觉得有趣。

    “徐成熙那是被安西给戏弄了,憋了口气在那儿不服输,所以这才三两日去闹腾一回。还有呢?”

    “还有皇城的几个纨绔公子,觉得好玩,也试着翻墙进去过,也被抓了,有几个还被当成贼送到官府,很觉没面子,再不敢去。”黑影停了一下,“这些都是安西郡主不在时闹出来的,只打安西回皇城,江家人看得越发严谨了,要是抓住了人,会罚得很凶。今儿殿下误入,将你送出来,算是很客气了。”

    改在平日,抓住了人,不是用棍子赶,就是送官府,可是半分颜面也不给留的。各家的长辈知晓了这事,不免唤了自家儿子训斥一通。

    十皇子静静地走在前面,“就是想见一下人,你说怎的这么难?”

    “殿下喜欢安西郡主,不如求了贤妃做主,让她在皇上面前说说情。”

    “不行,不行。安西的婚事是由她自己做主的,你没听到有人说么,皇上特允她自己决定婚事的权力。”十皇子挠挠头,“宇文琰是怎么想的?一晚上被抓十一次。我这么长时间,加起来也不过五次,他一晚上就有十一次。”

    宇文琰心里闷闷的,一向老实懦雅、柔软的十皇子居然敢打素妍的主意。他饶了他,敢去惊扰素妍休息,得好好地教训他。

    那个阻止他与素妍订亲的人莫不是十皇子?

    也许是徐成熙?

    宇文琰回到左肩王府,一觉睡到天明。

    迷迷糊糊间,听到小安子推门进屋,低声道:“世子,你不是要去右相府参加寿宴么?过辰时了。不早啦!”

    宇文琰未理,搂着锦被,睡得正香。直想丢过东西将小安子砸一顿。

    小安子笑道:“世子,今儿许在寿宴上能见到安西郡主呢?”

    安西?这两字一入耳朵,他徒地睁开眼睛。

    “皇城人都说,安西郡主是个美人,今儿世子也带奴才开开眼吧?”

    宇文琰抓起枕头就飞了过来。重重砸在小安子身上,“妈的!她也是你能看的?还想去右相府,没门!”

    小安子就没想去,只是想把宇文琰给唤起来。道:“再过一会儿,王爷就要出门了。”

    他可得去,要是不去。万一素妍生气了怎么办?就算知道他克妻,她没说其他话,依旧选择和他在一块。就凭这点,他就必须得去。

    翻身坐起,小安子拊掌一把,侍女鱼贯而入,备温水的、递帕子的。还有帮他整理衣袍,雁翅排开。宇文琰洗完脸,自有一条接一条的帕子到手,漱口时亦是一杯接一杯,每杯只饮一口,进嘴、吐掉。

    侍女打开衣柜,亵衣叠放整齐,中衣挂在衣厨,亵裤层层齐放,靠墙的一面,全是他的衣服,取了银灰色的中衣,又打开专储外袍的衣厨柜门,刚拿出一件白蟒袍,宇文琰道:“不要白色,把那件蓝黑色的蟒袍取来。”

    侍女迟疑着,宇文琰从小到大都偏爱素白色的袍子,这会儿居然要蓝黑色的。

    “没听见我的话,取蓝黑色的。”

    侍女回过神,取了蓝黑色的蟒袍,宇文琰看了一眼,蓝黑色的锦面,绣着白蟒,瞧着就喜欢,换好衣衫,峨冠博带,匆匆吃了几口粥点,到得王爷居住的正堂时,左肩王妃母女俩坐在一边说话。

    青霞正缠着左肩王:“父王,你也带我去,我听人说了,这寿宴不同过往,安西带了好些名家之作回府。就连皇上都出了二万两银子从她那儿买了三本书呢?”

    左肩王妃错愕地看着青霞,“你这话是从哪里听来的?”

    皇城之内,但凡发生了一丁点的新鲜事,都会被人们传得有趣而离谱,传得多了就变了模样。

    青霞最喜欢听她们皇城发生的趣事,侍女们为了讨好她,总将听到的传闻趣事讲给她听。

    侍女道:“回王妃话,昨儿下午,奴婢外出采买听人说的。”

    青霞接过话,“学子们近来争相购买《谢文杰诗词集》,这是皇家书局今年第一次印出的诗词集,上面注明任何个人不得私自抄写,若是抓住,以大逆之罪论处。听丫头说上午才三两银子一本,下午就涨到五两银子。我想买的时候,都已经卖光了。”

    也不知是怎样的一本《诗词集》,竟如此受欢迎。

    学子们更因拥有一本这样的书集而骄傲。

    左肩王妃道:“一本书就要卖三两银子,当是抢钱呢?”

    三两银子可得不少钱了,自来一本书二三十纹钱是常事,好些的最多买到二百纹银,除非是孤本、珍本,亦或是尽难得的书再以银两计价。

    在天灾**的年月,三两银子就能买穷人家一个十五六岁的如花女儿。如今皇城太平,三两银子一本书,当真是闻所未闻的事,偏还有人争相购买。

    “文房铺的老板说,这书整个皇城就只一百本。限量售卖,那字写得极好,说是皇上按照江书鹏的笔迹跖印。既可当诗词集,又能当字帖,所以才卖这么贵。”

    难怪皇帝如此大方,出钱买书,竟是用在此处。左肩王笑道:“谁见皇上做亏本生意?嗯嗯,二万两银子买了三本书,他这回不知要赚多少个二万两银子。”

    皇城只得一百本,光是皇城书院、鹿鸣书院的学子加起来就不止五千人,以他所见,至少得一半人买到此书,皇城各处爱书的文人又得不少,光是皇城之地就应有五千本,店家为了赚钱,故意抬高价格,只说一百本。仅半日时间,就涨了二两银子,确实让人瞪目结舌。

    物以稀为贵,书价虽贵,却让爱书的学子、文子竞相购买。因朝廷放了话出来,但凡有些身份,有些家业的还不得以拥有一本这样的书为傲。

    左肩王颇是不解,“皇上怎的做起这生意?”早前以为皇帝是与朱武斗气,可现下瞧来倒似皇帝一早就打定主意。

    堂堂一国之君竟做起出书的生意,王妃暗自发笑。“现下国库是差银子了?”定是差银子,否则皇帝干吗赚这种小钱。

    左肩王道:“皇上要建皇陵,这得一大笔钱。西北战后重建,免了三年赋税,没有进项不说,还得贴进一笔。”

    国库确实没钱,左肩王就听皇帝念叨了几回。皇帝登基之初,先帝留下的国库里倒有不少银钱,可这么多年,黄河涝灾、豫地蝗灾、西北旱灾……西北战事,大大小小的事,哪一桩不要银子,好不容易攒下一些。这里拨付一笔,那里再派发一项,国库早就空了。虽有些银子,可着实太少。

    “西歧国不是赔偿了一万万二千万两银子么。”

    “分二十年支付,一年也不过六百万两。北齐这么大,需要银子的地方多,杯水车薪。”

    青霞见父母越扯越远,甚是不悦,“我不管,今儿父王得带上我。街上的百姓都说,安西此次带回来的东西件件都是宝贝,我要去瞧瞧。”当是见长识。

    左肩王妃觉得自己也该去瞧瞧新鲜、热闹,一家四口各自打扮一番,结伴出门。

    江家今儿特别热闹。相府门前,行人如织,车龙如潮,繁华如街市一般,锦衣贵气的少年,华衣鲜亮的老爷,娇俏可人的奶奶……络绎不绝,似赶集一般自大门而入。

    江书鲲父子站在大门前,笑迎进入的宾客。

    皇上花重金买书;名儒朱武迷上字画,过年都不肯离开相府;这些无疑给素妍带回的东西染上了神秘神采。但凡是皇城有几分声名或有一些地位的臣子亦都来了,任是有交情再往深交,没交情的寻了关系攀些交情,都借着机会来瞧热闹。

    聚客厅墙上,挂上了十来幅经过装裱的字画。所有的人进得屋中,站在墙上细细的品味。

    “白峰居士的字写得真好,可堪比书圣,让人惊叹啊,虽是字,看着更像画。”

    “《桃源图》更厉害,这么多当世才子一起作画留字,分开来看,各有风格,汇于一画,相融一体,让人回味无穷啊……”

    原本宽敞的聚客厅,现在竟有些拥挤,每幅画前都站着人。

    墙上贴了一张《告示牌》说明这批字画丹青,将于正月十五日在独家拍卖行统一进行拍卖,所得银两将用于开办“义济医馆”,墙上还有块裱好的字,苍劲有力地写着“义富济贫”四字,释惑了“义济”二字的由来。

    兵部韩大人正瞧得起劲,一个声音低若蚊鸣“皇上看中的就是这幅《桃源图》。”言辞之间,颇有志在必得之意。待他回头寻觅,却又不知是谁冒了这么一句。但见周围人头窜动,疑惑地看着身边的官员,他正全神贯注地看着白峰居士的书法,“这样的字让人留恋忘返。”

295 强人所难

    画是难得一见的好画,字亦是千古难见的好见,颇有些再世王羲之的风骨,却自有别样的风格。

    似乎不是这人说的,那声音若低,可绝不是这样洪亮的声音。

    韩大人审视一番,也没寻出那人来。

    “皇上看中《桃源图》”,那可是云集了众多名家之作。

    男人们聚在一处看字画,女人们则坐在花园里谈天说地。

    素妍坐陪在侧,盈盈含笑。

    曹太太、李二奶奶等都来了。

    今儿不仅是江舜诚的大寿,亦是“书画宴”,还是江家孙子们与订亲小姐的见面会,虽然不能坐在一处,女子可以远远地看见自己未来的夫婿,男子亦能在人群里见到自己未来的妻子。

    李碧菱羞答答坐于一侧,身边有人小心地指着江传远给她看,只淡淡一瞥,无论是容貌还是个头儿,倒与她想像的相差不远。只一眼立时垂首,一张小脸涨得通红,再不敢看第二眼,生怕被人瞧了笑话去。

    展颜抿嘴含笑,时不时好奇地打量着李碧菱,又看看曹玉娥。李碧菱本就生得好看,与曹玉娥坐在一起,竟把曹玉娥给生生地比了下去。

    虞氏笑眯眯地,眼睛时不时地留意着年纪在十二至十四岁的官家小姐身上,他还有两个适龄孙子没订亲呢。因素妍与宇文琰闹了这么一场,她反倒不急了,只想慢慢地给素妍挑个更好的。

    李碧菱羞涩地问沈氏:“江伯母,诗宁出阁后可好?我二姐总是挂念着。”这样的场面,着实有些尴尬,好在李碧菡小时候常来江家,与素妍也是交好的。李碧菱言语间提及到二姐,也是想告诉大家,李家与江家原是一早就有交情的。

    沈诗宁是去年九月中浣出阁。去岁七月回到沈家待嫁,因有沈氏照拂,婆家待她也疼爱有加,只是她的性子太过怯懦了一些,好在她的夫君是个要强的,又处处偏护着她。

    沈氏道:“多谢李二姑娘挂念,诗宁日子过得还不错。”沈诗宁的婆家并未在皇城,离皇城还有几百里之遥,但因沈诗宁有一个文忠候世子夫人的姑母,婆家人倒还怜惜。如今相隔较远。要见上一面着实难了。

    素妍笑问:“碧菡可好?去岁她出阁,我又不在皇城,怪可惜的。”人虽不在。素妍依旧随了份添妆礼,而且还算贵重得体。小时候玩得好,如今大了,还没来得及好好儿地说话,就各自散了。有了夫婿、有了婆家,往后若要再聚只怕不易。

    李碧菱道:“二姐姐甚好,每次回娘家,都与我提到郡主,说你待人随和、端庄得体,常与我夸你呢。”

    后花园月洞门侧。传来一阵高呼声:“大公主驾到!”

    在素妍的记忆里,无论哪有宴会,大公主都会前去凑热闹。

    然。呼声刚落,便听又一声:“静王妃到!”

    虞氏的脸色微微一诧,立时起身,一干太太、小姐都面向月洞门,准备随时行礼。个个恭谨。

    “宁王妃到!”

    素妍着了一袭粉色锦裙,外罩了霞锦纱。显得飘逸出脱,眉眼贴了银钿,挽着漂亮的发髻,髻上绑了宫绦,插了根白玉簪子,更显玉颜胜雪,清丽脱俗。

    崔珊进了月洞,一双杏仁含波眼,两弯柳叶吊桃眉,身量苗条,体格风/骚,粉面含媚而多情,丹唇未启笑先闻:“素妍,我好想你。”崔珊拉着素妍说话儿,极是亲密。

    素妍打趣道:“是想我呢还是想你的画儿?”

    崔珊灿烂一笑,笑里带着羞涩。

    “咱们是最好的朋友,莫要客气。画一早就备好了。”素妍招了白芷来,白芷今儿特意穿女官服,胸前戴着块“夏”的牌子,小声地与她说了。

    白芷应声去取画。

    素妍与崔珊往一边的小径移去,低声问道:“珊瑚,听说你订亲了?”

    崔珊涩涩地笑着,脸上挂着幸福的笑,“皇上不是也给你下旨赐婚了么?”

    明明是她的婚事,父母都说许以自主之权,偏皇帝倒抢了先要给她赐婚。好歹又收回了成命,许她婚姻自主。素妍笑道:“没有的事。是给我六哥和飞飞下旨赐婚了。”

    崔珊面含狐疑,难道不是么,那日她在养心殿上,可听得真真儿的。她细细地打量着素妍,“我怎听人说,你被吴王逼婚差点没命了?”

    素妍颤颤地笑了起来,头上的宫绦在微风里飘动,“你真会说笑话,你看我这样子是被人逼婚的么?压根不是那回事,上回我踩上了石子,一不小心跌到地上,不想偏有块尖锐的花木枝干,竟伤了肚子。”

    什么花木枝干竟如厉害,还伤得险些丢了命。崔珊却是不信,“我们可是朋友,你不能说话瞒我,要是吴王欺负你,我可以帮你出口恶气。”

    “知道!知道,你是我朋友,我还信不得你。可我说的是实话,也不知怎的,竟变成你说的那样。”

    大公主与静王可都是皇贵妃肚子里出来的。大公主自然帮着同母兄长,崔珊说这事,定是受人指使,另有用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素妍只觉还是少说为妙,一则免得旁人议论此事,传的人多了,也就变成另一套说辞。

    白芷很快取了只漂亮的长形盒子过来,递给素妍,她轻轻地展开,崔珊定定地看着牡丹花,那是红紫两色的牡丹,有三朵,朵朵妩媚,蝴蝶翩飞,一旁还有只可爱顽皮的小猫,正欲捕捉蝴蝶。

    崔珊看着上面的印鉴“岭雪居士”,道:“这蝴蝶是不是白天出来,晚上不见的?”

    “是这猫。”

    “猫?”崔珊伸手轻柔地抚过那只小猫。

    素妍解释道:“白天猫便出来了,夜里你就看不见了。”

    “真有意思,和给碧菡的一样。我打小就喜欢牡丹花,画得真好。”崔珊笑着,面露难色,“素妍。你帮我一个忙可好?”

    她歪着脑袋,很快看着这画,每一幅画都是她的心血,“崔珊,答应我一件事,这画是我送给你的,不要送给旁人。就算你的夫君,也不能给他。”

    她可不想被崔珊给了曹玉臻,那个人不配得到她的笔墨。今生今世,她与曹玉臻、胡香灵再不想有半点关系。从头再来,她只想做自己最想做的事,报复曹玉臻、胡香灵却是次要之选。

    崔珊的笑容转换。变成不解,“你怎么如此讨厌他?以前你还说他坏话。”她就要嫁给曹玉臻了,他们夫妻同心,她的东西自然也是曹玉臻的。

    原来,在崔珊的眼里。那些都是坏话,却是素妍认为的实话、真话。

    素妍道:“崔珊,你嫁给他后一定要小心,保护好自己,不要被人伤害、算计。”

    崔珊让白芷将画放回锦盒,又令金钗将画儿放到马车。

    沉默中。崔珊纠结着如何让素妍见曹玉臻一面,曹玉臻难得求她帮一次忙,她亦不能扫了他的兴。“素妍。玉臻想向你讨一幅画。”

    素妍笑容浅淡,“你告诉他,好画是有几幅,正月十五的时候,会在拍卖行里统一售卖。他若喜欢,只管去竞买。”

    已经给了她一幅。再讨一幅,这于理不合。

    她手里的画都是值钱的宝贝。

    崔珊咬咬双唇,“玉臻说还想与你探讨学问。”不能替他再讨一幅画,便是让他了却心愿见素妍一回也好。

    她不会见曹玉臻,那是她平生最厌恨的人,对他已经没有丁点的情意,有的只有怨恨。素妍直截了当地道:“崔珊,他有什么不明白,朝里有大学士、学士可以请教,书院里还有先生可问,何须与我这一个小女子探讨学问。”曹玉臻到底想做什么?说要与她探讨学问,江书麒在皇城时就曾帮他传递消息,素妍一次都没理。

    前世里,是她缠着他。今生,他倒自个黏上来。就算是这样,不见就是不见,她不会再见那个人,只想与他远远的避开。

    崔珊想到曹玉臻相托的事,他那样骄傲的人,那等出色的风姿,竟在自己面前低声下气地央求,“珊瑚,你帮我与她说说,她认识那么多的世外才子,只要她随便介绍一个做我的先生,玉臻这辈子就受益无穷。难道你不希望自己的夫君是大才子?如谢文杰、如朱武、如附庸山人那样的人物?”

    这是他第一次求她啊,她怎能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不忍看见他失望的目光,哪怕只是一星半点也不成,她爽快地应了“玉臻,我会帮你达成所愿。”

    崔珊满心的纠结,她亦知道强人所难不地道,可她不可以让他失望,他那样期待着有个名师。“素妍,你就见他一面吧?或者把朱武先生介绍给他做先生?”

    “崔珊,如果他确有才华,可以去城南求师。如果没有才学,就算引荐,以朱先生的性子还是不会收。”

    是朋友,就会义不容辞,素妍却再三的拒绝。

    崔珊一脸粉脸气得泛白,她真的很在意素妍这个朋友,拿素妍当朋友,可素妍连这个小忙都不肯帮。“你就在朱先生面前引荐他一回又如何?你不是说我们是朋友吗?”

    素妍一脸肃色,“我一个待字闺中的女子,怎能私见外男,你让旁人怎么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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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节更精彩,崔珊逼着素妍将曹玉臻引荐给朱武为学生,又会生出怎样的意外?稍后美男云集,求粉红票!求全订!对于这文的看法,无论优点缺点,敬请读友大人们留评哦!

296 要胁

    曹玉臻在打什么主意,她明白,她太明白。只怕不仅仅是要她将他引荐给朱先生,还有旁的主意。曹玉臻从来都是一个有野心的人,为了往上爬,什么样的事做不出来。

    “你就见他好不好?就算是给我这个面子。”

    崔珊很是急切,今日无论如何也要求了素妍见曹玉臻一面。

    命运发生了偏离,前世的自己,何曾不是如崔珊这般,一心为他,却终究遭遇他的迫害、算计,被他所弃,冷居庵堂,惨遭虐杀。曹玉臻不值得任何一个女子真心相待。素妍同情崔珊,不,是心疼崔珊对他的那片真心。

    “素妍,你给他一个机会吧,他确有才华,真的,他那么好的才华,我真的不忍心因为他没有良师就此淹没。”

    如若再拒崔珊会如何?即便此刻已经动了恻隐之心。素妍面露出拿定主意的样子,“若我还是拒绝呢?”

    崔珊俏颜一敛,面露怒意,“如果你不答应,我就把你是岭雪居士的事宣扬出去!”

    素妍平静如常的看着崔珊,前世的自己也是这般疯狂,为了他,不惜再三让在意、真爱自己的人受伤。那时,她甚至逼迫江书鹏指点、传授曹玉臻书法。曹玉臻能在书法上最终更上一层楼,与江书鹏不分伯仲。也因曹玉臻精于算计,江书鹏终是失宠也至最后惨死刀下。

    “你如何知晓这事?”

    她是岭雪居士一直被家人隐瞒着,江舜诚下了令,任何人都不得说出去。

    崔珊得意一笑,在素妍那一刹的凝眸时,她知道自己得逞了。“只要你答应帮忙,我就不张扬,怎么样?”

    “你告诉我如何知道的。我就帮忙。今日先生正好在府上,但引荐之后,朱先生答应与否和我无干。”

    崔珊暗想:以曹玉臻的才华,只要见了面,自然会打动朱武的心收他为徒。“江五爷喝酒时告诉曹公子的。”

    素妍怒容悄转,难怪要她将曹玉臻介绍附庸山人、谢文杰等大才子为师,竟是如此。她朝白芷招了招手,道:“你请江三爷、琰世子一起到清音轩去。”

    崔珊急道:“我们要见的是朱大先生。”

    素妍道:“朱先生今日在清音轩抄《乐府十二册》。”末了,在背对崔珊时低低地白芷低语道,“曹玉臻想拜先生为师。我不愿引荐,便以我是岭雪居士这个秘密相胁。你一会儿见到江三爷、琰世子和朱先生,便先告诉他们。就说如他不见曹玉臻。就要将我的秘密宣扬出去。还请他们明白我的苦衷,并非是我有意为难先生。”

    白芷眼神里掠过一丝厌恶,着实可恶,居然要胁郡主。

    崔珊一脸得意,这是曹玉臻第一次求她。无论如何她都要帮忙,哪怕是用卑鄙的手段也在所不惜。她懒得理会白芷眼里的那丝情绪。

    素妍生怕自己表露太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催促道:“白芷,快去传话。一会儿我就带珊瑚郡主、曹公子过去。”

    崔珊唤了金钗来,“去请曹公子过来见我,就说这事成了。安西郡主答应带他去拜朱先生为师。”以曹玉臻的才貌。只要是人见了都会喜欢,“知道了吗?要让更多的人知道这事儿。”

    素妍嫣然一笑,带着怨责地道:“你还真是的。这种事八字还没一撇,你就要更多人知道。”

    今儿来参加江舜诚寿宴的人很多,可谓云集了皇城的才俊、贵族。

    崔珊笑道:“曹公子才高八斗,否则皇上也不会点他为状元郎。”崔珊自信满满,她认为极好的男人。旁人也会喜欢的,何况曹玉臻还是状元郎。

    曹玉臻虽有才华。可他的品性让人怀疑。

    有服侍茶点的丫头走近,“禀郡主,太太让你去凉亭,静王妃、宁王妃想见见你。”

    素妍望了眼远处的凉亭,那里坐着几名锦衣华衫的妇人。

    静王妃是崔珊的亲舅母。崔珊不以为然,低声安慰道:“别担心,虽然静王妃严肃了一些,其实极好相处。”

    素妍微微点头,她不怨崔珊,因为她身上有太多的地像极了自己,她仿佛面对的是过去的自己。

    近了凉亭,素妍款款行礼,落落大方,举止高雅:“安西拜见静王妃、见过宁王妃。”

    静王妃身穿紫色宫缎,上绣粉色牡丹长裙,挽了飞天螺髻,左侧戴朵紫色大牡丹,右侧坠下南海珍珠步摇,勺后挽了个随常纂,脚着一双木屐紫面牡丹绣花鞋,贵妇装束在她纤瘦婀娜的身上,矜贵无伦。面如满月,目似静湖,青黛远山,散发出逼人的威仪。

    宁王妃着了蓝色贡绸,绣富贵蔷薇花纹,挽了个圆髻,戴一朵由无数小碎金槐花簇成组就酒蛊大小的发钗,花片薄如蝉翼,颤颤微微,刹是动人,又戴了支名贵八尾凤凰点翠的步摇,几枝蓝色绒花,甚是得体。相貌慈和,面含微笑,多了几分端庄雍荣。

    大公主对静王妃笑道:“三皇嫂,安西郡主是不是长得如花似玉?”

    宁王妃神色平和,一双含笑的眼却细细地打量着素妍,从头到脚,从举止到装扮,二八年华,真真是穿什么都好看,更难得这样素颜淡妆,与周围这些浓妆艳抹,脂粉浓烈的女子相比更多了两分清丽、水灵。

    静王妃的目光更是犀厉,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地瞧看着。

    虞氏伸手笑道:“妍儿,过来。”

    素妍笑着在虞氏身边坐下,虞氏满是疼惜地道:“今儿没累着吧?身子还没大好,要是累了,就先回得月阁歇着。”

    崔珊可不敢放她回去,忙道:“江夫人还不知道吧,素妍答应将曹公子引荐给朱先生当学生呢。”

    虞氏神色微敛,抑下追问之意。

    众人皆知,素妍与朱武有师生之谊,朱武与旁人提及素妍时也引以为傲。

    静王妃有些意外,目光流转在崔珊与素妍二人的身上。

    宁王妃微微含笑,面露几许深思,似在猜测其间的用意。

    素妍道:“崔珊,这事儿我可不敢打保票,我只负责将他介绍给先生。先生收学生很严格,入不了他的眼,任我说什么亦都无用。既是你让我帮忙引荐,我带他去见先生就是。”

    金钗近了凉亭,跑得气喘吁吁,双颊泛红,低呼“郡主。”

    崔珊回头,金钗指了指北花园那边的路口,但见着一袭银灰的男子站在那儿,长身而立,玉树临风,真真是俊美无双。崔珊这一望,整个人都呆住了。任是见了多少面,她还是不由自己的沉陷。

    虞氏呵呵笑道:“妍儿与崔珊是朋友,帮忙一二也是应当的。”

    可素妍知道虞氏心里不愿意,不过是嘴上说说而已,介绍曹玉臻给先生,还不如介绍自家三哥入朱先生门下。

    宁王妃笑道:“安西郡主冰雪聪明,讨人喜欢。”

    一边有官夫人接过话,“江夫人,郡主今年十六了吧,可曾许配了人家。”

    这是虞氏最喜欢听别人问的,“还不曾呢,唉,真是愁人得很,女儿一无是处让做母亲的心烦,女儿有几样本事还是一样心烦,不知道寻个什么样的好?”

    大公主问:“不是说许给左肩王世子了么?”

    今儿静王妃的眼神有些奇怪,崔珊隐约听母亲说过,好像三舅和三舅母都相中素妍了。静王妃膝下还有一个嫡次子,今年十八,一直挑不到合适的女子。

    崔珊隐约猜到一些,忙道:“娘也不知从哪儿听来的,害得我也以为是真的。素妍说了,赐婚的是府中的六爷与长平县主。”这是素妍说的,要是骗人,也是素妍骗人。

    北花园里,曹玉臻等得心急如焚,一颗心怦怦乱跳着,要是能拜朱武为先生,得益无穷,首先名声雀起,再则朝中的清流一派也会接纳于他。

    众人看着虞氏,猜测这事的真伪。

    虞氏一脸坦然,淡定如初,“是我六儿子与柳县主的婚事,已经定下了,在二月十二,到时候在场的各位可一定要来喝杯喜酒,凑个热闹。”

    曹夫人与江家是姻亲,自然帮着江家人说话。“瞧外面传得,还有人说是给安西郡主赐婚了呢,原是没有的事。”

    虞氏派了江家侄女江素婷去左肩王处理这事儿,两边都是说好的,要矢口否认,江家替左肩王府隐瞒琰世子克妻的事,左肩王府否认两家欲订亲的事。

    有官夫人道:“年前还有人说,左肩王夫妇跟媒人入府了。”

    沈氏笑了两声,“六爷与长平县主是在西北战场认识的,这中间的保人本想找镇国公府,可长平县主与宁西郡主是义结金兰的姐妹,思来想去,让左肩王来做这个保人最是合适。那日他们入府,一是听说安西从外面带了一批字画回来,来瞧字画的,二就是来保媒的。不怕大家笑话,最开始的我婆母有些不大乐意这桩婚事,有左肩王在中间调和,这才应允了。不看僧面看佛面不是。”

    素妍听沈氏说得头头是道,心下暗自感叹:她大嫂真是人才,说得有鼻子有眼,在场众人没有不信。

297 渣男表白

    有官夫人惊呼一声:“哎哟,如此说来,这眼前不正好有一对吗?”

    大家不解,目光流转,也没回过神来。

    官夫人道:“宁王世子今年刚好二十,与安西郡主正好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大公主瞪了一眼,抢先道:“好什么呀?我瞧安西和静王府的广平郡王年龄相当,一个是皇城的大才女,一个是羽林军里年轻有为的小将军,一文一武正好般配。”

    虞氏见提的都是皇孙,他不大乐意将素妍许入皇家,皇家的男子个个三妻四妾不说,光是后宅那些乌七八糟的事就够闹心。“我们妍儿只怕高攀不上。妍儿有言在先,无论是谁,只需答应一点就是。”

    “哪一点?”

    素妍低头,露出几分羞涩模样,巧到好处,落到众人眼里竟是妩媚无限。

    崔珊拉着她,道:“忙我们的事去,走!”

    二女欠身离去,虞氏不紧不慢地道:“若娶妍儿,得答应‘一生一世一双人’,从此不得纳妾,不得有通房。早前若有这些的,打发了便罢,若不能打发,那也无碍,休提这门亲事。”

    这江家的女儿……

    居然敢说这种话。

    虞氏也不觉这话有什么,她年轻那会儿,也与娘家父兄提过这点。许给江舜诚多是因为江家男儿不纳妾,加上江舜诚此颇有才华,她才肯下嫁的。

    大公主眼帘微垂,“听说安西在皇上跟前也说了这话儿。”

    “妍儿不知天高地厚,确实说过。”

    这便是皇上为什么将宁西赐婚给吴王的原因,若不是素妍早有这一点,只怕嫁给吴王的就不是宁西。而是她安西。

    静王妃的脸越发凝重、冷肃。当她江家女儿是什么,居然不让人纳妾,皇族男儿哪个不是三妻四妾的,她的次子如今已经是郡王身份,可不是寻常人。

    宁王妃依旧云淡风轻,心下慢慢的盘算着什么。过了片刻,方道:“还真是巧了,我家轼儿也常说,好女子但求一人便足。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

    大公主瞪着一双凤目,颇有恼意。这什么意思,就是明摆着想与江家结亲。

    江家现在可是皇城的权贵门第。江家的几个儿子甚是了得,二儿子手握兵权,三儿子才华横溢,颇得皇上宠爱,大儿子行事沉稳,虽无甚大才却胜在稳重。

    江家一门。一年之内就得了两个世袭候爵,这不是旁人家能有的。前不久又有皇帝亲临江家,可见江家颇受重用。

    官夫人忙拍着手。赞道:“哎哟哟,这可真是天造地设的好良配呢。原只是随意一说,没想这郡主、世子竟想到一块去了。”

    皇城之中,许多不晓素妍的名,却知她有一个字,这字是朱武所赐,唤作“弱水”。

    静王妃与大公主交换了眼神,大公主道:“江夫人,广平郡王钦慕安西已久,若是你愿意答应这门亲事,回去之后,他就将身边的通房、妾侍通通赶走,你看可好?”

    众官夫人面面相窥,这不明摆着静、宁二王府是在争人吗?

    虞氏没想会是这等局面,素妍说过不想嫁入皇家。

    沈氏笑了两声:“大公主,今儿是寿宴,暂且不谈此事。况且小姑子说了,不满十八岁,不想出阁,年幼离家学艺,想留在父母身边多陪两年。大家说些有趣的事儿,我给大家讲个笑话吧……”

    不提那事儿,免得在寿宴上闹出不快。

    沈氏口若悬河地讲笑话,不是一个,而是连讲了三个,只惹得凉亭里的人都跟着大笑起来,这一笑,将之前的不快都消散得无影无踪。

    静王妃与宁王妃彼此互斗眼神,各不相让。

    花园小径上,素妍与崔珊近了曹玉臻。

    崔珊笑道:“素妍答应帮忙了,你跟我们走。”

    曹玉臻似看崔珊,实则看着她身后的素妍,素颜淡妆,更显娇丽动人,眉间贴着银钿,灼灼生辉,耀花人眼,浑身透出一股摄人心魄的风姿,是清丽,是傲然,似落入凡尘的仙子。一时间,看到他直了眼。

    崔珊越发羞涩,埋怨道:“真是的,越发不成样子了,在外人面前也这样看人家。”

    金钗看曹玉臻,他可很少这样看珊瑚郡主的,分明看的是安西。莫不是她瞧错了,她揉了揉眼,曹玉臻已经低下了头。

    不,一定是她看错了。

    两位郡主是完全不同的风姿,珊瑚是华丽妩媚,如同高贵的牡丹;安西是清丽静雅,似空谷的娇兰。

    素妍与崔珊折身,一路上说说笑笑。

    “碧菡出阁的时候,我去了,特意给她添了妆,江大少奶奶也去了,连你的那份也给补上了,说是你走前就留了好几样首饰,她特意挑了好看的送去。”

    素妍那时远在西北,看来这也是沈氏或虞氏吩咐的,人虽不在,礼物到了,她临出发时是留了好些首饰,与张双双叮嘱过,可回家后一件不少,给李碧菡的添妆首饰不是虞氏便是张双双给垫上了。“崔珊,你可瞧见碧菡的夫婿?”

    “好着呢,是上上届二榜的进士,看上去精神、有礼,是个读书人。碧菡一入门,就协助婆婆主持中馈,深得婆母之心。”

    李碧菡所嫁夫婿亦是家中的嫡长子,她是嫡长媳成亲之后自得襄助婆母打理内宅。

    素妍不无遗憾地道:“我还想见见她呢,可这次大嫂下了帖子去她婆家,她亦未来。”

    崔珊低低地道:“她定是想来的,只因有喜不便出门。”

    去西北的日子里,沈诗宁出阁了,李碧菡出阁了,而今的她们长大了,崔珊订了亲,素妍也要议亲了。回想年幼时,大家还在一处玩耍过,素妍的心里掠过淡淡的伤愁。

    崔珊道:“静王府的广平郡王不错,长得酷似我三皇舅,武功又好,性子开朗,听说一早就想认识你。去年南、北花园还有垛围墙,你越墙而过,从荷花池里救了胡三姐儿那一幕,不知道看花了多少人的眼……”

    素妍笑着,当时她亦未想许多,只不想在自家府里闹出人命。

    那日男客那边有哪些人,她已经早不记得了。但她知道那日来了不少的客人。

    “很久的事了,都忘了呢。”

    “你忘了,可有人不记得呀。”崔珊拉着素妍,“要不你嫁给我三皇舅家的表哥,这样我们俩就更亲近了。”

    素妍含着笑,这样的笑不张扬,却能明媚如春光,落在人的眼里让人眼前一亮。“崔珊,我和你不同,我得选一个真心待我的人,他愿意为我放弃其他的女子,没有小妾,没有通房,只一心一意与我过日子。”

    这个人她已经找到了,是宇文琰。

    又走了一程,曹玉臻在身后唤了声“珊瑚”,崔珊回眸,他道:“在下有几句话想与安西郡主单独说说。”

    能有什么好单独说的?

    素妍客气而有礼貌,然,眼神里的冰冷无法忽视。“曹公子有什么话请讲,我与崔珊是打小相识的朋友。她要我办的事,通常都不会拒绝。”

    是想拒绝,而不能拒绝罢了。她还不想让世人知道,她就是岭雪居士。

    崔珊最是爱面子,笑道:“可不,我要讨岭雪居士的画,她便送了我一幅。这可是寻常人得不到的好东西。”

    曹玉臻看着素妍时,眼里跳动着火焰,是无法掩饰的炽烈。

    真可笑,若在前世,这样看她一样,便是立时要了她的也愿意。

    可在今生她除了仇恨,再无其他,即便她一直在压抑自己,在静待时间,她要报仇,但首先是要守护好家人。

    抱拳时温文尔雅,人本俊美,加上银灰色绣了竹叶暗纹的袍子,越发的秀逸不凡,“珊瑚,我就与她说几句话。还请你回避一下。”

    崔珊不肯就此避开。

    曹玉臻道:“能得安西引荐朱先生,在下荣幸之至,只是想私下问安西郡主几个关于朱先生的问题。”

    崔珊质疑的神色顿时舒缓,“你且问她,我在前面等你。”

    领了金钗便往走去。

    那边小径上,跑来了白芷,素妍心下一动,只见曹玉臻长长一揖,道:“在下昔日荷花池一见郡主,钦慕至今。”

    她知曹玉臻残忍,却不想……

    他对她说钦慕至今?

    没错,他又发挥出他擅说情话的本领。

    她为什么要与宇文琰谈情,就是想将他彻底地从记忆里拔去,他于她就是一个枚毒瘤。

    素妍带着讥讽地灿然一笑,道:“公子不该再说这等话,崔珊与我是好友,君子不夺人所爱。”

    白芷在不远处停下,看着与素妍相隔五步之遥的曹玉臻,这人看着就讨厌。犹豫片刻,往素妍静缓移去。

    曹玉臻一脸痴迷,眼里蓄着深情:“不管郡主信是不信,在下都得说出来。自去岁荷花池初见,郡主给在下似曾相识之感,在下对郡主一见痴情。”

    素妍面露嘲讽的神色,然,却消散在那从内心深处发现的笑意里。“曹公子亦与珊瑚郡主有了婚约,不该再作他想。”

    “在下愿为郡主赴汤蹈火在所不惜。哪怕是抗旨不遵,也唯求郡主一人,还请郡主相信在下的一片痴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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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8 美男聚

    她若信他,那便是天理不容,就算受万箭穿心,也是自找!

    白芷走近,听到这番话,低喝一声:“大胆狂徒!”

    “若为表真心,也称为狂徒,那世上男儿得遇心仪女子,且不个个都该死?还请郡主相信在下,在下之心如同日月,天地可表!”

    曹玉臻痴痴地看着她,而她并没有细瞧他一眼,他严肃的、风流的,就这样静静地立在她的面前。

    曾经,她便痴迷这个男子,亦如今日的崔珊。

    可他原是这样的卑劣,明知她和崔珊是朋友,竟要为她弃下崔珊。

    “曹公子,你应该对珊瑚郡主说这番话,我想她会很高兴的。我安西……此生不负姐妹情,不叛朋友义,你这么做是想让我与崔珊连朋友也做不得。既是如此,从现在开始,我会疏远崔珊……”

    难道,是接收他了。

    曹玉臻狂喜。

    然,她的后一句话是,“疏远她,便是远离你!”原来曹玉臻不仅可恶,还很卑劣。明知她与崔珊交好,居然诱她挖墙角。她怎么可能做这种事,她厌透了胡香灵那样的,是万不会做胡香灵似的女子,“崔珊真心待他,还望曹公子莫要负她。今日这事,算是我为崔珊做的最后一件事。”

    白芷轻呼声“郡主”。

    素妍道:“事情办妥了?”

    白芷点头,道:“与朱先生说了。他愿意见见曹公子,可是金钗姑娘居然见人就说朱武要收曹公子为学生了,这人还没见面呢。”

    崔珊恨不得让所有人知道,素妍已经说了也许不成,可崔珊相信百倍。坚信朱武见到曹玉臻就会喜欢。

    朱武又不是女子,若是女子贪他长相俊美,许能顾念一二,可朱武是个男人,而且还是恣意洒脱之人。朱武待人,从不以貌取人。又怎会因曹玉臻的俊美而生出偏护之心。

    素妍面容冰冷,正眼都没瞧曹玉臻,道:“朱先生收学生入门通常设下三关,一会儿他可能考究你,你要有个心里准备。”

    曹玉臻忆及当年,素妍不过是九岁的女童。就能带着家奴只身前往拜访朱先生,最好被收为学生。一时在皇城传为佳话。道:“敢问郡主,当年朱先生考究的是郡主哪三关?”

    白芷越发地厌恶,又瞪了两眼。

    前方路口,崔珊主仆已经停下脚步,素妍轻声道:“恕我无可奉告,当年与先生有约。不对外透露过关试题。但以先生的才华,文才武功,都是由对方出题的。听说琅琊公子昔日便是在武功上胜了先生。”

    曹玉臻想到传言,“琅琊公子武艺高强,只不知究竟是何许人也?”

    想从她这儿探底,她没这么笨。“虽同拜入先生门下,可我亦未见过此人。”近了崔珊面前,素妍微微一笑,继续道:“曹公子还是好好想想,要是先生今儿再让你过三关,你要挑哪三关为宜?”

    崔珊拉着素妍,一副情愿深厚的模样,娇呼一声“素妍”,“你可别吓着他了,他吟诗作对皆很好,琴棋书画无一不通,我想一定会过关的,又有你在旁说情,朱先生一定会收他为学生。”

    “崔珊,世上哪有一定的事。小心应付就是了,说不准他真能入了先生之眼呢?”素妍笑道:“我可不敢打扰你们,我与白芷在前面走。”

    快走几步,与白芷一前一后,白芷稍落后一步的距离。

    金钗只得紧跟在崔珊与曹玉臻身后,崔珊笑盈盈地安慰道:“你别紧张,你可是状元郎,才华比罗思源都好,一定可被朱先生收入学生的。素妍答应帮忙说合,朱先生最疼爱素妍。你一定能成为朱先生的学生。”

    素妍则想着自己如何应对这事,曹玉臻要拜朱先生门下,恐怕无望,对于此人,朱先生根本没有好感,倒是对罗思源与江书鹏颇有好感,否则朱武不会对皇帝说应江书鹏做大学士,呆在翰林院里做学问便可,不会说罗思源的才华能得配素妍。

    近了清音轩,却见门外站着江传业、江传达二人,心下一沉,问:“这是怎么回事?”

    白芷道:“是金钗姑娘叫来的,她现在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朱先生要收曹玉臻为徒的事。”

    曹玉臻看了看崔珊,微微一笑,眼神里掠过一丝欢喜,只是喜色,却无半点感激,真真是个白眼狼。

    传业抱拳唤了声:“姑姑。”

    素妍迈入院门,才发现里已经站了前来看热闹的人,约有二三十人之多。

    江书鹏与宇文琰亦到了。江书鹏一脸沉静,目光扫过曹玉臻虽是微笑,却有愠怒。

    宇文琰站在院子里,见素妍到来,淡淡含笑,素妍回了一抹笑。

    徐成熙低吼道:“别因为对我笑,我就能忘了被捉弄的人。臭丫头,我饶不了你。”

    宇文琰没想这家伙居然自作多情,是对他笑的好不好?

    徐成熙轻声道:“阿琰,你可别她给骗了,长得像个仙女,坏得像个妖女,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算计你一把。这种女人最讨厌了,你得离她远点。”

    宇文琰问:“你真的很讨厌她?”

    “那是,讨厌透了。哪有个大家闺秀的样,居然能那样捉弄人,太坏了……”

    讨厌人家,还爬右相府的围墙?

    这种假话也能说出来,宇文琰抿嘴笑着,想骗他上当,当他是三岁小孩。

    “太坏了!十一皇子就差点别骗了,你看十一皇子现在的几位妻妾,哪个不比她强。这丫头不好,要温柔没温柔,要风度没风度,还霸道得很,不许男子纳妾……”

    宇文琰忍下心里的笑,“听你这么说。她是够霸道的。”

    书画室里,朱先生正在抚案抄写乐谱,写得很认真,一边整齐的堆放着划过横线的白纸,这是江书鹏特意令人刻了一块印版,上面有划好的线。一个时辰就印了数百张,足够朱先生抄写乐谱。

    之前朱先生寻了两名琴师入府,可他们被宫里的太监和乐师羞辱,再不敢来了。宫里的乐师在右相府抄了七日,于正月初六时就回宫了。

    曹玉臻进了书画室,对会在案前抄誊的朱武深深一揖:“学生曹玉臻拜见朱先生!”

    居然拿素妍是岭雪居士的秘密来要胁人家引荐。朱武想到就觉得厌恶。可这事,朱武亦不能张扬出来。否则世人尽皆知晓这个秘密。素妍只想做个安静的深闺女子,哪有女子的笔迹流传于世的。

    朱武继续抄写着,“你想拜我为师?”

    曹玉臻又是一揖:“是,能拜入先生门下,不知是多少读书人的心愿。”

    朱武冷声道:“可知老巧的规矩?”

    曹玉臻一脸谦恭,本就生得俊。给人一种弦目的感觉。

    朱武想到借人**,要胁人帮忙就颇是不悦。身为读书人,才华其次。品性尤为重要,借着有几分才华就得意猖狂。

    素妍提了茶壶,为朱武蓄了茶,暖声道:“先生,不如就按规矩让他试试,毕竟是当朝状元郎,许真能非同一般。”

    朱武搁下笔,对素妍道:“当年为师收你为学生,那时候可是在数百人里唯你胜出,这才收下的。就他一个如何比出优劣?”

    崔珊明白了,要拉几个垫背的。

    在院子里扫视一翻,指着几个年轻的公子:“你!你!还有你!都来闯关。”

    这几个正是豪门纨绔,哪有这等本事,这分明就是他们出丑。

    徐成熙见崔珊把自己都给指着了,“郡主开什么玩笑,我们几个是瞧热闹了,你不能看着长得好、有才华的就想拉去拜师。”

    崔珊扬着头:“让你来闯关,本郡主瞧得起你。”

    宇文琰嘴角一勾,笑着抱拳道:“朱先生,你以为在下如何?”

    素妍微怔,这小子又要跑来凑热闹。

    宇文琰与江书鹏亦都听白芷说了,曹玉臻与崔珊拿素妍的秘密的相迫,两人心下暗恨着。宇文琰知道,让他来,就是来帮忙的,他哪会帮曹玉臻,只会坏事。

    崔珊认得宇文琰,新欢旧爱啊,还是他好,居然在这个时候愿意帮忙,宇文琰出面,还不得是曹玉臻抢眼啊。笑了笑,道:“多谢琰世子!”

    朱武冷声道:“也好!”转而对曹玉臻道:“你既知我的规矩,选三道试题。”

    一路过来时,素妍提点曹玉臻,他便在心里选好试题。拿定主意,信心满满道:“回先生话,我选对子、音律、书法。”

    朱武问道:“选好了,是对子、音律、书法三题?”是求证,是确定。

    曹玉臻肯定地说“选好了!”

    宇文琰会弹琴,亦会写字、绘画,这些能勉强过关。他对对子如何,还真说不好。但她知道,曹玉臻对对子极厉害。前世时,曹玉臻在皇城公子圈里便有了一个雅号,“对子王”,可见这不是浪得虚名。

    朱武抬头,人群里站着江书鹏,再看一边,连罗思源也来了,眼睛顿地熠熠生辉,让他收曹玉臻,还不如……“书鹏、思源你们意下如何?”

    素妍心下狂喜,看来把江书鹏叫来是对的。自罗思源与展颜订亲后,思源与书鹏就常在一处做学问,二人也算是朋友。

    素妍道:“三哥、罗公子,你们不会被曹公子给吓住了吧。”她带着挑恤,又有些激将之意,更想邀二人一起加入。

    曹玉臻此下心下犯疑,罗思源才思敏捷,通常这样的人,极擅对对子。而江书鹏的书法极好,这在朝堂是众所周知的,就连皇上也赏识他的一手好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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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书鹏与罗思源互换眼神:都试试吧!难得朱先生开口,就当是一起陪曹玉臻闯关,曹玉臻竟拿人秘密要胁,他们当真是厌恶的人,要胁他人达到自己目的,这哪里是堂堂君子所为,当真就是个卑鄙小人,怎能让朱先生收这样的小人为学生。若没人陪着闯关,倒真显得曹玉臻极有才华。

    彼此微微一笑,拿定主意,走出人群,二人对朱先生与众人抱拳施礼。江书鹏道:“既是朱先生所言,我们俩下来凑凑趣。”

    朱武朗声问道:“可还有人想要拜师的?”

    众人互望,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过往时寻上朱宅,也未必能得见朱先生一面,可今儿却可以当面考究,若是过了就能拜入朱先生门下。

    十皇子迟疑一番,伸手道:“我……愿为一试。”并非要拜朱先生为师,只是来凑个趣,与大家热闹一场,就算落败也不算丢了脸面。

    宇文琰除了凑趣,还想搅局,如若胜出的是曹玉臻,他就会变着方儿的阻止朱先生收他为学生,要是旁人也就罢了。这家伙胆子不小,竟敢要胁素妍,当他宇文琰不存在么?想为难他的女人,他岂会让曹玉臻称心。

    朱武点头同意。多一个人,就能比对出谁优谁劣来。

    现在有五人,且江书鹏和罗思源都是朱武赏识之人。

    朱武道:“我每次收授学生设有三关,三关两胜便算通过。”扫视几人,曹玉臻信心满满,他是状元郎,罗思源的才华在他之下。江书鹏只是写得一手好字,十皇子与宇文琰就是一介纨绔。“第一关,对对子,先由曹公子连出三联,由你们几个抢对,谁对得最快、最工整算胜。再由胜出者出上联由曹公子对。”

    朱武重新坐下。五个人站立两侧。

    曹玉臻看着窗外,有松竹成荫,朗声道:“松叶竹叶叶叶翠。”

    这么简单,宇文琰张口即来,对:“桃花杏花花花红。”

    曹玉臻又道:“蒲叶桃叶葡萄叶,草本木本。”

    这家伙怎么都是叶。喜上翠叶了?还是在暗示其他几个,都是绿叶衬红花的。

    曹玉臻扬着头。一副志在必得的得意模样,这三局闯关题目乃是他定的,亦都是他最为擅长的。

    罗思源对:“梅花桂花玫瑰花,春香秋香。”

    曹玉臻道:“明月照纱窗,格格孔明诸葛亮。”

    众人各自冥思,罗思源。真真思潮如源,大声对:“清水洗莲藕,节节太白理长根。”

    外面有人连连称赞。能如此快地应答出下联,着实不易。

    曹玉臻灵机一动,大声道:“青山不老,为雪白头。”

    “绿水无波,因风皱面。”

    朱武示意罗思源,“由你出上联由他应对。”罗思源能在这么快的时间里对出,可见甚有才华,当由罗思源出上联考曹玉臻。

    罗思源点头,“有三分水,二分竹,添一分明月。”

    曹玉臻应道:“从五步楼,十步阁,望百步大江。”

    罗思源思忖片刻,阳光撒落在身上好不温暖。灵机一动,上联浮现:“朝霞如锦,晚霞如锦,普照皇城,东城锦,西城锦。”

    这个不易对,几人拧眉思忖。

    曹玉臻认真思索。

    宇文琰灵光一现,朗声道:“新月似勾,残月似勾,遨游夜空,上弦勾,下弦勾。”

    素妍微怔,没想对出下联竟然是宇文琰,转而面带笑意,她还真是小瞧了宇文琰,原来只要他用心,站在几人里,并不比他们差。

    罗思源抱拳道:“琰世子对得很公正,意境也好。”神色里多有赞赏罚分明之意。

    “多谢夸奖。”

    这个结果,正是朱武想要的。“第一关,对对子,罗思源胜。”顿了一下,道:“下一关,是音律。弱水,这一关由你弹琵琶如何?”

    “先生……”素妍轻呼一声,并没有反对。

    朱武道:“这一关很简单,由我的学生弱水弹奏一曲,你们五人各取一件乐器伴奏,只要谁跟合了弱水的节拍,便算胜。”

    素妍道:“隔壁有间琴棋室,几位随我入内,各弹一件乐器。”

    自有清音轩的下人开了琴棋室的门,素妍取了琵琶,然后是其他几人各取乐器,宇文琰拿的是琴,江书鹏选了笛子,曹玉臻选的是箫,罗思源则选了埙,十皇子也选了支箫。

    这下,曹玉臻与十皇子选得一样。

    既是考究,那就得选一支别样的曲子。

    素妍怀抱琵琶,坐在室内,几个人站在院子里,只听到一首闻所未闻的曲调自她指尖缓缓流泄,如天地苍茫,似白云苍狗,暖风袭袭,但闻马蹄声声,万马奔腾,气势恢宏。

    宇文琰弹着琴,竟与素妍的曲子相得益彰,这曲子在边城时就曾听素妍弹过几句,他心下甚是熟悉。

    江书鹏和应着曲调,勉强跟上。

    罗思源的埙音时高时低,时快时短,倒也发挥到极致。

    曹玉臻有些手忙脚乱,最初不觉,越到后面,竟有些手足无措,尤其到素妍弹奏万马奔腾时,更是不知如何和应。

    箫声缭乱,在场但凡懂音律的人便知,曹玉臻败下阵来,音律竟连十皇子都不如。只是一脸讷然地看着倾情弹奏的素妍,他吃惊于她的音律,竟能弹出这等繁复的曲子。

    倒是宇文琰今儿的表面,让众人意外,居然能崭露头角,能对对子,和弹古琴,还能与素妍配合得如此巧妙。

    突然,琵琶声转,语调轻盈、柔缓,是母马的爱犊情深,小马偎依在母马身侧。然,敌情袭击。众马已乱,一片繁杂的乐声再度想起。

    十皇子低低地道:“这节奏太快了,我……跟不上。”

    剩下三人,以宇文琰配合最佳,江书鹏与罗思源不相上下,朱武笑微微地看着罗思源。能用埙音跟上素妍的节拍,已算不易了。看来,素妍今儿是故意弹奏这样快节奏的曲子,箫与埙都是极不易跟上的,一则他们没选好的乐器,二则曹玉臻也因此惹恼了素妍。

    在一片潺潺河流中。蓝天如洗,群马如云的静谧下止音。

    有人窃窃私语。夸赞着素妍和宇文琰的琴艺。

    朱武道:“这一关,从音律而言,琰世子更胜一筹,江书鹏与罗思源勉强过关。”

    素妍令白芷等把乐器放回琴棋室。

    朱武道:“第三关,书法。”

    这一关,是江书鹏的优势。

    但见朱武摆上了几页纸。早有备好的笔墨,问道:“你们几个,谁人先来?”

    罗思源抱拳道:“江三爷。你先!”

    江书鹏道:“请十皇子先来。”

    就算不能做朱武的学生,让他指点一二也是好的。十皇子应声,走到案前,握笔一挥而就,但见纸上写着“路漫漫其修远”六个大字。

    宇文琰想了一阵,写的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在场人皆知,他是冲着素妍来的,虽是皇族中人,字也算中上之姿,有爱拍马屁的将二人都二人都夸赞了一翻。

    罗思源抱拳道:“曹公子,你先请!”

    前两关已经输了,三关以两局胜则为优。

    曹玉臻吐了口气,硬着头皮拿笔写下,“宠辱不惊”四个字。

    罗思源握了笔,沉吟片刻,写下“三人行必有我师焉”。

    江书鹏在纸上写的是“书山有路勤为径”。

    朱武令人将各人写的都拿给众人点评,“不可争议,书法这关,由江书鹏为优,罗思源为良,琰世子排第三。”

    崔珊听罢,秀眉一挑,没想宇文琰竟把曹玉臻给打败了,“老头儿,你会不会看字,这一关明明是曹公子写得最好?”

    宠辱不惊,瞧,人家写得多好啊,可朱武竟说曹玉臻连宇文琰都没比过。

    宇文琰有些不好意思,“我的字比不得江三爷与罗公子,我……我退出。”他出来,就是想逼爱曹玉臻,他是有自知之明的,才不会死粘着上去。

    朱武捻着胡须,笑容浅浅,“琰世子真要退出?不想拜老夫为师?”

    这可是多少人都梦寐以求的好事,他要退出。

    宇文琰挠了挠头,这么多人看着他呢,“这个……朱先生有所不知,刚才那支《万马奔腾曲》,我在西北就听弱水弹过几回,曲调早已熟记于心,故而能够和乐。而他们几个,都是第一次听到,胜之不武,不算获胜。江三爷和罗公子是真有才华,第一次听到就能和乐跟上,在下佩服!”

    琰世子原以是坦诚之人,朱武此刻竟对他生出几分好感。

    人的才华其次,重要的是品性。

    朱武微眯着眼睛,看往宇文琰的目光多了两分欣赏,“江书鹏、罗思源、宇文琰,拜师吧!”

    江、罗二人按捺喜色,彼此相望,提袍下拜。

    宇文琰连连摇手:“我只是听说比试人少,来凑凑数的,我就免了……”

    素妍嫣然笑道:“先生,看来这太突然了,给他三日时间,让他慢慢考虑,三日之内,要是想拜师了,随时来行拜师礼。”

    十皇子并无羡慕,“你今天走了什么运,居然看入朱先生的眼。”

    宇文琰一脸茫色,他本是来收拾曹玉臻那家伙的,只要曹玉臻拜成师就行,至于别的,他没想。

    朱武道:“宇文琰,给你一个时辰考虑,过了一个时辰就此作罢。”端坐椅前,手臂一抬,等着江书鹏与罗思源行拜师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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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0 谨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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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人恭敬谨慎地三拜九磕,待他们拜完之后,有朱家老仆捧着两幅画作,站在一侧,一人一幅,朱武道:“这是为师给的见面礼,拿去吧!”

    素妍最初以为,那是朱武的杰作,待行罢了礼,围观的人散去,几个好事的吵嚷罗思源,非让他打开看看,罗思源启开时,却是前朝大儒钟愈的字画,这位老先生的字画留存世间的可不多。

    周围都是啧啧惊叹之音。

    罗思源支吾着:“这……也太贵重了。”

    素妍瞧了又瞧,“我跟先生这么久,还不知道他手里有钟大儒的墨宝。他也太偏心了,居然把这么好的东西给你们。”

    罗思源尴尬地笑了。

    宇文琰问:“这东西很值钱吗?”

    素妍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钟愈乃前朝大儒,除了书画一绝之外,还著书立传,他写的《子孙训》,是名门世家学习的典范。

    只可惜朝代更迭,钟家藏书阁毁于战乱,钟愈的墨宝、书籍大多失传、流散。他是一个如朱先生一样的名儒,未曾出仕,淡看荣华、名利权势,是天下读书人最敬重的人。”

    众人羡慕的,称赞的,议论了一场。稀奇看过了,各自散去。

    不一会儿,清音轩里就剩下几人,帮朱先生抄《乐府十二册》的江书鹏,一边服侍的朱家下人。

    院子里,素妍与宇文琰、罗思源还站着说话。

    罗思源、江书鹏都不是外人,一个是江家三爷,一个是江家未来的女婿。

    白芷一脸喜色。“郡主,朱先生给三爷的是什么礼物?”

    素妍微微含笑,思忖一番,“估计其价值不在这幅书法之下。”他若有所思,眯眼睨光,“我知道他备了这些书法的用意。看来先生真真是爱书、爱才之人。”

    宇文琰在想,要是自己拜师了,是不是也得一件这样珍贵的东西。“弱水,要不我也去磕几个头,拿幅字画给你玩。”素妍闪动的灵眸竟似很喜欢那件东西,要是磕几个头就能得来。宇文琰真想为她讨来。

    罗思源听完,哭笑不得。“这些东西可是价值不菲的,琰世子怎能拿来玩,何况还是先生所授,更得珍视。”

    素妍道:“在他眼里,只有两件东西:好玩和不好玩的。”

    他不大喜欢字画等物,又不能当衣穿。更不能当饭吃,但如若好玩,得来玩玩也不错;如若能博佳人一笑。他就更乐意。宇文琰很是赞同,笑着道:“知我者,弱水也。”

    罗思源抱拳道:“今日之事,多谢郡主。”

    “不敢当,这些都是你与先生的机缘。”

    白芷面露忧色,“郡主,曹公子没拜成师,会不会把你的秘密传扬出去。这人也太可恶了,居然借此秘密要胁郡主引荐拜师。”

    宇文琰骂了声:“卑鄙小人!”

    罗思源没想曹玉臻竟是这等人,居然拿别人的秘密要胁,面色里露出几分不悦,更愧与他同届高中。

    白芷扯了下素妍,“郡主,三爷叫你进去。”

    几人入了书画室。

    朱武问道:“曹玉臻怎会知道你是岭雪居士?”

    罗思源直直的看着素妍,一脸诧色,神色里有惊叹,有敬佩。没想一个女子,竟能赢得这等声名,所有人都以为是世外之人应是男子。

    素妍道:“是我五哥告诉给曹玉臻的。”

    江书鹏骂了句:“我猜也是老五干的。”

    朱武放下手里的笔,语重心长地道:“早些出阁,就不用受隐瞒之苦。他既以此为胁,难免不会将这事说出去,到时候,你又当如何?”末了,不无遗憾地轻叹一声,“真是可惜,罗思源与江家孙小姐订了亲。”

    “先生,有史以来,能如王羲之夫妇那般的人又有多少?素妍不求这些,只求找个待我真心的便好。”素妍一脸释然,看着朱武抄的《乐府十二册》,微微笑道:“我已经写信给玉大先生,想从他那儿再求第一、二册的乐谱。也求了白峰前辈,让他帮我抄写钟愈的《子孙训》、《后世录》……”

    朱武看着素妍,说得如此轻松,瞥了一眼,“你当白峰居士会如我一般,坐在这里抄这乐谱?”人家也是书法大家,居然指使人给她抄书。他愿意抄,是因为珍惜这套《乐谱》,素妍怎能请书法大家抄书,这也着实太不尊重人。

    素妍不以为然,“要是我见到他,连胡子都能拽一把,呵呵,他们可都宠着我呢。他们几个,可比先生对我好,个个都是倾囊相授,他们的好东西,都被我给扒拉了来。难怪先生是当朝第一儒,而他们却当年得乐仙、世外第一才子等称号。”

    言语之间多是打趣,笑朱武虽是当朝第一儒,却只能是红尘中人,而那几个更能堪当世外仙的称呼。

    朱武愤愤然看了一眼,“为师待你还不够好?”

    “好,当然好了。要是朱先生肯把朱宅藏里的书借给我,那就更好了。”

    这丫头不会突然说这话,说了这话定有用意,“你想干什么?”

    “我大哥都找了工部匠人帮忙,我们家要盖一座很大的藏,要比先生家的还大,到时候,我就帮着爹爹将能寻到的失散好书都寻了来,放在藏。然后,对天下所有真心求学、做学问的人说,你们想看书,可以来右相府,每天还管茶水,不过饭菜自带。可以在我家阅书、抄书,但不许偷书!我们家才不做先生这种小气鬼,藏了那么多的书,就给自己人看,等着虫蛀。”

    朱武气得倏然起身:“你……”

    素妍调过头去,若无其事地扬头,“不说了,我还有事呢。”

    领着白芷出了院门。

    朱武最初生气,很快就平静下来,“这丫头要是男儿……”

    这是江舜诚最爱说的,朱武终于明白江舜诚每说一回那神色里的遗憾,这样的女儿心系天下、心怀宽广,若是男儿定有一番大作为。

    罗思源问道:“江家真要盖藏?”

    江书鹏点了点头:“前几日,大哥请了几位工部好友入府,还请了钦天监选址。这主意是我小妹出的,我爹应了,说要临街而建,这样方便天下学子入阁阅书。工部几位大人说,在上元佳节前拿出设计图,估计赶在正月底前动工。

    爹已经给我们兄弟几人分工。大哥负责督建,二房负责采办书籍,我负责寻找失落不易采办书目,除了字帖以外,找不到的写出书名,让我小妹另想办法。”

    罗思源听完,秀眉微蹙。

    朱武道:“思源,有何不妥?”

    罗思源抱拳道:“先生,这么做,皇上会不会有想法。这种事,右相爷还是应该与皇上说说,建议皇上为天下读书人做的。”

    朱武忆起上回自己与皇帝间的事,“你这么一说,不无道理,应该先与皇上说说,免得到时候遭了忌讳惹来大祸。谁也不知道皇上会有什么想法,万事谨慎小心些总是好的。有许多事,旁人做得,唯有皇家人可以做。尤其是这种为天下读书人做的善举,弄得不好,就会引来大祸。”

    江书鹏想想,亦确实如此。万一皇上以为这是江家人收买天下读书人可就是大祸,就如罗思源所言,这种事最应是皇上能做,而不是江家。树直易折便是这个道理。

    罗思源又道:“安西郡主要开‘义富济贫’的医馆,这种善事要是弄不好同样会惹来大祸。”

    江书鹏皱了皱眉,“此事我与父兄多有商议。小妹说要请鬼谷门下精通医术的弟子下山,在皇城开一家医馆。在皇城大寺庙、庵堂施药,让各寺庙、庵堂派出弟子学医,等他们学成之后,解散医馆。家父准备在寿辰之后,亲往天龙寺拜见悟觉大师,请他出面帮忙。小妹说鬼谷医术汇集了数百年的医技,门下弟子医术精湛。”

    朱武明白了素妍的用意,“弱水想鬼谷医术造福黎民。”他可不觉会是什么祸事,反觉得罗思源有些太过谨慎,人若是顾虑太多,就很能有大作为。

    罗思源道:“在下觉得,此事不可唯江家一家,得请两位皇族中举足轻重的人出面,方算稳妥。”

    朱武不但欣赏罗思源的才学,也同样欣赏他的沉稳,听他一说,立时露出几分笑颜。不愧是罗家老太爷培养的人,说话行事都滴水不漏,沉稳得体。

    今日,不仅是江舜诚的寿辰喜日,亦是江家的大喜之日。

    近晌午时,宫里来人了,是专程赶来传旨道贺的。江书鸿被礼部恩准,立为文忠候世子,江传嗣立为文忠候世孙;江传远亦被立为平西候世子。

    道贺之声不绝于耳,这对江家人来说,可谓是喜上加喜的事。

    彼时,素妍正与白芷在石板小径上说话,白菲喘着粗气,道:“郡主,宁西郡主来了,正四下寻你呢。”

    “二姐。”素妍加快步履,往南花园奔去。

    杨云屏着一袭浅紫绣富贵牡丹图案的锦袍,头戴珠钗,身材比寻常女子更显高大,坐在凉亭中,尤为显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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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1 极品陆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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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远儿的,杨云屏就伸着双臂,“三妹,好些日子不见,近来可好?”

    “二姐,我也想你,要不是身子不适,早就去镇国公府了。”

    姐妹二人拉着手,亲热地说着话儿。

    素妍扫过四下,从清音轩回来,周围显得清静异常,之前还热闹非凡的场面,顿时就只剩可数的人,要么与江家是姻亲,要么是世家交情。

    “大公主、静王妃她们都走了?”

    沈氏抿嘴笑着,取了凉亭石桌上的果点优雅自如地咀嚼着。“今儿是十一皇子府嫡长子的满月宴,撞到一块了,好些家夫人、太太都过去了。”

    杨云屏道:“这不,连我嫂嫂今儿一大早也赶过去了。”

    六公主是众皇子、皇女最喜清静的一个。

    素妍的目光在花园里一审视,不远处的径边石桌前坐着慕容氏、展颜,正陪着陆康新娶的夫人。据说正月初六娶进陆家大门的,是陆平安结义大哥马姓游击将的幼女,比陆康小许多,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岁的模样。在陆奶奶马氏身侧站着两名如花似玉,着锦绸缎子的女子,竟抢夺了马氏大好的风光,比马氏更像是贵门奶奶。

    杨云屏道:“陆将军回皇城后,被皇上晋为恪靖候,特赐府邸,次日又亲赐了三名美女入府,一名做了陆大将军的姬妾,这两个是被陆大将军配给了他两个结义兄弟的儿子为妻。那两位将军虽然死了,可情义还在,这两家的公子亦一并住在恪靖候府。”

    原来。那二位如花女子竟是宫里出来的,既是皇上赏赐定是挑了容貌出色、才德兼备的女子。

    素妍看着站在陆奶奶身边的年轻妇人,道:“看她们的打扮,也是有身份的?”

    北齐朝廷对官家与白身的区别极大,哪怕是最低等的九品官员,着官服。其女眷的服饰上也表现也寻常百姓的不同。

    “可不,这两位公子的父亲虽然不在,皇上给了个恩典,让他们在皇城衙门谋了个正九品左、可监门郎的差使。两位公子因自幼没有父亲教养,又无母亲相伴,皆在叔父、族人接济下长大的。大字不识几个,都是三十岁上下的人。一直未成亲,如今得恪靖候照料,又娶妻成家,高兴得跟什么似的。今儿右相府有寿宴,陆奶奶特意带了她们来见世面,连那两个监门郎大人也来了。”

    展颜见素妍过来。亦进了亭子,听罢杨云屏的话,吃吃笑了起来:“杨姑姑快别说那左监门了。听我大哥说,在祖父寿宴那边闹了大笑话呢。”

    沈氏来了兴致,各家聚会最爱听的便是这种趣事。

    展颜道:“他们亦是最近才搬到皇城的,听说皇上念及他们的父亲战死沙场,给了恩典封了九品官,便以为是好大的官,到了寿宴,见到吏部侍郎,问旁人说:‘这是多大的官’?对方告诉他,‘有的侍郎是正三品,亦有四品的。’他竟说:这等小官,见了我怎不行礼!

    立时惹得轰堂大笑,让陆将军甚觉没面子。他竟很是认真地道:‘九是不是比三和四大?’有人说:‘是’,他便说:‘既是,便给我行礼’。这一阵子,前院寿宴那边,都当成是笑话在说呢。”

    虞氏与沈氏听罢,笑得前俯后仰的。

    后花园里好一阵轰笑声。

    素妍笑得肚子疼,“自小无母又失父亲,生于乡野,哪里懂得这些,慢慢教就是。”

    展颜掩着嘴,坐下道:“姑姑、杨姑姑,那位陆奶奶说话更是好玩。正拉着娘讲,她在乡下如何能干,说她的猪能养到二三百斤,还说她惯会养鸡……”

    杨云屏含笑垂眸,“这亦怨不得她。”转而低声道,“她也怪不容易的,听说陆将军很不乐意这婚事,硬是被陆大将军逼着入了洞房。陆大将军说,陆奶奶不生下儿子,就不许他纳妾。”

    陆平安一介武夫,用性命拼杀,才有了今日的荣华富贵,但极讲情义,自己风光了,便将两位结义兄弟的儿子都接到皇城来享福,还为他们成家立业,准允住在自家府里。

    展颜道:“我问她,听说有一种树上能结饭团的树,一棵树能结多少饭团?”

    虞氏扑哧一声,骂道:“听听这丫头,又捉弄人了。”

    展颜又道:“她竟当了真,问我哪里有这种饭团树种子,要在恪靖候府种上几棵。”

    杨云屏却无笑意:“要是她巴着你要饭团树种子,你可哪里找去?”

    陆奶奶长着一双大脚,走路时亦是风风生威,全无皇城女子的姣好仪态,便是右相府的二等丫头瞧上去亦比她还清秀些。相貌寻常,眼睛不大不小,皮肤略显粗糙。即便穿了华贵的锦袍,怎么看也像哪户贵门人家的婆子、下人。

    陆奶奶像模像样欠了身:“向太太问安!”

    展颜低声道:“她见了绾发的就叫太太,没绾发的就是小姐,今儿竟把府里的丫头也唤小姐,吓得丫头都不敢往她跟前站。”

    虞氏笑道:“陆奶奶别客气,快坐下。”

    她望着展颜直笑,“小姐还没告诉我哪有饭团树种子呢?”

    几人忍住笑,展颜一本正经地道:“我亦是听说的,那回上街,见有卖油煎饭团的,听那卖饭团的说,是自家树上新摘下来的。”

    陆奶奶很是认真,似恍然大悟地样子,“皇城就是不一样,连这里的太太、小姐一个个都似画里出来的。”她盯着素妍细细地瞧着,越看越像是画里出来的。

    素妍问道:“陆奶奶可会识字?”

    她摇了摇头,“识字做什么?那玩意儿又不会当饭吃。我得种饭团树。”

    还真被杨云屏给说中了,陆奶奶当真了,缠着展颜要饭团树种子。

    展颜有些慌了,要是往后天天跟她要,她可往哪里找去。

    素妍优雅得体地欠了一下身,“我代侄女儿给陆奶奶赔个不是,这孩子顽皮,和你闹着玩呢。陆奶奶山野长大,种过地里的稻谷,养过鸡鸭,世上可没有结饭团的树。”

    陆奶奶一脸失望,“没有吗?我还以为是真的,高兴了好一阵呢。要是真有这种树多好,我们府里地方大,拔了花草正好种菜。”

    慕容氏携马奶奶、张奶奶入了亭子,二人欠身问安。

    虞氏让二人坐下,“今儿可见到李家二奶奶与李三姐儿了?”

    展颜道:“李三姐儿长得好看,人也好,还有李家婶婶的性子跟我娘差不多。李三姐儿说我娘和她娘,就模样不同,性子还真有七八相似。还说这种性子容易相处,说她是个有福的。”

    李碧菱对于自己这门婚事很是满意:一,江家男儿不纳妾;二,江传远是平西候世子,一嫁过门就是世子夫人有品阶的。这样的人家,换成别人的女子就是做梦也会笑醒的。

    慕容氏笑着低眸,“这件婚事是婆母和大嫂帮忙订的,是个好的。”

    虞氏道:“待老六和柳丫头的亲事办了。你就抓紧给传远准备聘礼。”抬头看了眼沈氏,“你亦帮衬着些,还有展颜,你现在跟着你伯母、三婶一道学习主持中馈,可不许偷懒。”

    展颜应了声“是”,“孙女儿还想跟姑姑学习音律呢、书画呢。”

    张双送走了几位女客,也进了亭子,现下亭子里满满的都是人。“祖母、婆母,今儿厨房的食材备多了些,男客那边倒没走几个,可是女客都走得差不多了,大家都赶着去十一皇子府参加满月宴呢。”

    十一皇子府的侧妃闻雅云新添了位庶长子,今儿正巧满月,所有女客都去凑热闹了。

    陆奶奶想了一想,启口道:“我们府里亦有不少人,回头我带些回去,免得吃不了,倒掉可惜。庄户人家都这样,哪有办了喜事,有多余的饭菜都分给左邻右舍。我们带些,你们再分给街访邻居一些,也就吃完了。”

    张双双瞪大眼睛,要从江家带吃不完的饭菜回去,居然这等不讲颜面,她似见了怪物一般看着她,这模样就似哪家出来的粗使下人,可又穿着光鲜的衣服,心里好不迷惑,若是下人正想训两句,主子们说话哪有他们插嘴的道理。

    慕容氏介绍道:“这是恪靖候府的陆奶奶。”

    张双双吐了句“我的个天!”

    这可真是新鲜,恪靖候府也算是新贵,居然娶了个这样的奶奶,真真是前所未闻。

    虞氏对沈氏道:“孙儿媳妇,你就让厨房包一些,让陆奶奶带回府,亦给恪靖候尝尝。”

    张双双答了一声,当即令下人去准备了。

    陆奶奶道了“多谢”,坐回原处。

    马奶奶、张奶奶亦不多说,就算说了,陆奶奶也不会听。

    陆奶奶不懂皇城内的规矩,可还时时端着她才是正室奶奶的架子,让她们更是无所适从。

    素妍对杨云屏道:“二姐,我给你留了一幅画,走,去我闺阁瞧画去。”

    二人欠身告退,展颜唤了声“姑姑”也跟着奔来。

    陆奶奶指着素妍,“那个长得像仙女似的小姐是谁?说话好听,人也好看,从来没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只怕得做娘娘,是有大福气的。”

    ps:

    最近天气变化无常,浣浣及身边许多朋友同事都感冒了,各位读友要保重哦!记得保暖,出门时增添衣物。祝大家周末愉快!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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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方简介:她是奸相嫡女,亲眼目睹父兄被杀,更被夫君惨杀庵堂,重生回到九岁时,一切是否可以改变?这一次,她改变自己,只为守护家人平安……私家简介:重头再来,她努力更改全家宿命,当繁华成锦,唯前世的恨令她心意难平。重生之路是美好滴,男主一往情深,俊朗如仙;撕掉女配伪善面,露展狼性;男配的真小人嘴脸令人咬碎银牙。[浣浣因早前忘记密码,用“水红xl”笔名开新文《红妆名捕》,求关注!请亲们一如既往的支持哦。]家和月圆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家和月圆,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家和月圆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