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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糖拌饭     家业txt下载     家业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二十二章 墨汁臭了

    “三爷爷,准备入局吧。”提了银子,临出门前,贞娘又贼兮兮的冲着程三老爷子道。

    “你这想翻了心的丫头,这么想程爷爷入局帮你一把啊,三爷爷不上你这个当,这个时候,你三爷爷我啊,坐山观虎斗。”程三老爷子眯着眼道。

    虽然程李两家关系不错,但毕竟是同行,商业份额之间的竟争也是存在的,之前程老爷子为李家着急,一是因为两家关系不错,二也是因为在徽州时也是合两家之力才能跟田家竟争的,如今在南京跟田家争斗,如果李家伤筋动骨的话,那单靠程家就势单力薄了点,所以程三老爷子才急。

    但如今见得李家准备充份,程三老爷子此时正是观望时,自不会过早的介入。

    “三爷爷,以后可别怪我没有提醒啊。”贞娘又笑嘻嘻的道,

    “丫头,什么意思啊?”程三爷爷看着贞娘卖关子,没好气的追问。

    只是贞娘已经带着小丫出了门,义厚生号的两个护卫帮着送银子。罗九也跟着相送几步。

    贞娘那句让程三爷爷入局可不是随便说说的,是因为朱家,其实若不是自己之前以墨汁配方拉了朱家一把,朱家早就打退堂鼓了,跟卫家一样退出南京市场了。

    当年李墨退出南京墨市,南京墨市群龙无首,朱卫几家才能在南京站稳脚跟,但因为徽墨的强热崛起,许多跑商都到徽州进徽墨。

    朱卫等墨业已经被之前的跑商挤的生存空间越来越小了,而等到李田二家进了南京。便成了推倒几家的最后一根稻草。

    因此。卫家早早退出。朱家因着李氏墨汁的原因,勉强支撑,但这回墨方事情,同样又是一场大浪淘沙,虽然是贞娘有意为之,但朱家那边,若不是贞娘早有准备,墨汁的配方同样会让田家得了去。事情依然会发生,而等到事情一爆发,怕是朱家受到的冲击也不会小,而这时候,若是程家介入的话,说不得能拿下朱家的份额。

    朱家也能趁机全身退出南京墨市,跟卫家一样,回家乡发展,未尝不是稳妥的办法。

    当然,这些贞娘是不会明说的。端看程三爷爷能不能把握住机会就是了。

    反正这回之后,田家怕是一时半会儿再也顾不上她李家了。

    “朱家想退出南京了。”陪着贞娘出门之际。 罗九一副明了的样子道,想着店里程三爷爷气急败坏的样子,老爷子这岁数越大了反而越沉不住气了。

    他如今虽不做墨业,但自小在这一行里,那眼力自是毒的很,自能看出朱家的问题来。只是程家人刚来,未必能看清这些。

    贞娘东咪咪的点头,随后却扫了罗九一眼,同样有些意味不明。

    其实贞娘是怪程家只顾着坐山观虎斗,因此故意不明说的,只是罗九却看出来了,贞娘本想着让他也别说破的,只是又觉得自己没道理这样要求,于是,最后那眼神只好意味不明了。

    罗文谦这厮这些年来,能在北地淘金那样的环境下如鱼得水的生活,于人心自然有独到之处,却是已看穿了贞娘了的心思。

    “这种事情,三爷爷自有把握,我说不说破都一样。”罗九笑咪咪的道。

    象程三爷爷这样的人,相信的只是自己的判断。

    贞娘想想也是,倒是她着相了,随后挥手,带着人回了墨庄,罗九看着贞娘一行人进了墨庄,便摇了摇头,这丫头,心眼也不大呀。哈哈。

    “小子,那丫头什么意思?”程三爷爷看着罗文谦回来坐下,便臭着脸问。

    罗九摸了摸鼻子,一脸无辜的道:“三爷爷,我哪知道啊,不过,我看着,总之你也别只记着观望,多打听打听,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说不定你碰巧了能捞到鱼下酒。”

    这样的提配已经够了,再多,他也难做啊。

    程三老爷子咪着茶水,心里感叹着,现在的小辈,一个两个的都是小狐狸似的,跟他老爷子还卖着关子,推着牌九的,都没点尊老爱幼的了,真是世风不古啊。

    不过,倒也无所谓,入不入局,什么时候入局,他自有一翻计较,不会受别人影响。

    而事情果如贞娘所料,第二天一大早,贞娘正陪着二婶娘吃早点的时候,就看到郑复礼匆匆而来,李氏墨庄叫人给围了,都是之前订货的商家,不外乎两个要求,其一,要李家降价,而若是李家不降的话,便要退订。

    “降价不可能,要退就给他们退,另外,把没有退货的商家整理出来。”贞娘冲着郑复礼道,同样是大浪淘沙,贞娘还想搞地区代理呢,这些自要要紧那些不退订的商家了。

    种种应对方式,之前都商量好了的,如此,大家按部就班的来,最后李家门口倒也没出什么乱子,一个个来退货的商家都满意而归。

    这让一直想看好戏的田二公子失望了,那已经好了差不多的腿又生疼了起来。

    “二哥,行了,大哥在那李贞娘手里都没讨得过好,如今,能这样已经不错了。”田荣华在一边看不过自家二哥那龇牙咧嘴的相,便凉凉的道。

    “嘿,那是大哥没本事,这回若不是有罗文谦那小子帮着李贞娘,便是李家逃得一难,李家也要脱层皮。嘿,这姓罗的,当初在徽州还真没看出来,居然被他弄出了这个局面,可惜了。”田二咋着嘴,谁也不知他在可惜什么。

    码头上。

    汪明和正在装货准备上京城。

    “明和兄,你怎么还在这里上货啊,你不知道啊,如今大家都去退货了。田家的墨汁足足比李家的便宜一半呢。”几个正退了货又到田家订了货吃了酒的跑商正路过码头。看到正在上货的汪明和便道。

    汪明和便是当初那个得了贞娘药墨后来用着别人请贴参加李氏墨庄开业席的跑商。自开业席后,他是最早拿到李家墨汁的跑商,这两个月,凭着墨汁,又着实有着一笔进账。

    田家也弄出了墨汁,并跟李家打擂台了降价的事情,汪明和自然是听说了的,只是他就本着一个死理。一来,做生意,信誉为本,不能因着田家降价就要求退订。当然更主要的是他认为,田家降价也是短期行为,以后会涨上来的,而他要是退订了,就是把李家得罪死了,这做生意的,多个朋友多条路。把人得罪死是没必要的。说到底也就一批货,少赚点就成了。

    二来。他也信一个运,他的发迹因李家药墨而起,而他就认准了李家,这批货他自然不会去退,当然,做生意的也不能吃亏,所以,等他这批货送到京城回来后,再跟李家谈谈,争取更多的优惠,想来李家应该会同意的。

    于是汪明和只是笑笑,没接话,继续上货。

    那几人见汪明和这样,自也不在多话,取笑了几句傻冒之外,便晃悠悠的走了,还有的正的思量着,如今汪明和的货成本高,他们是不是再跟田家订一批墨汁,送到京城去,说不定能抢了汪明和占下的份额。

    如此,各种盘算。

    而不管别人打的什么算盘,李家这边却是该退货的退货,同时,却还在按部就班的生产墨汁。听说仓库的货都堆满了。

    这实在是让人有些理解不能了,背后里闲言碎语的不少,不知李家这到底要干什么?

    便是韩以贵,和胡宗林都来问过。

    转眼已经七月,天气更是燥热难当。

    田家的价格战再一次让李朱两家墨庄进入门可罗雀的状态了。不过,李家因着前段时间的捐墨,如今书院的一些学子倒是时不时的来墨庄转转,看上的好墨有时也会买上一两锭,或者几人合伙买上一函。从大家的反应来看,对李家中高档的墨还是比较认可的。

    终归是个不错的进展。

    当然,大多数的时候店里是没什么人的。

    闲着没事,贞娘便搬了凳子坐在门口乘凉,整条官街,两头通风,路边隔上几步便有一株老槐,坐在树阴下,凉风习习的,倒是比坐在屋里更凉快些,屋里总有些气闷。

    树荫下,几个人有一答没一答的闲聊着。

    就在这时,就看到一些人抬着一框东西,一脸气急败坏的朝前走,路过之后,留下的气味却是臭不可闻。

    “什么东西啊,这么臭?”路边乘着凉的人一个两个都捂着鼻子道。

    “什么东西?是田家的墨,这真是便宜没好货呀,田家卖出的墨都臭了,这么臭还怎么卖啊,自是要来找田家讨个说法的,这墨买回去还不到半个月呢。”那几个抬货的明显是伙计,听得旁人问,便一脸愤愤不平的道。

    唯有走在前头的那个东家,一脸悔不当初的看了看李氏墨庄的招牌,然后才黑沉着一张脸冲着后面的伙计道:“就你们多话,快点。”

    听得东家的催促几个伙计便不在多话,抬着几筐墨汁朝田氏墨庄去。

    而一边听说这话的人中也有人惊跳了起来:“哎呀,这味道原来是墨臭了呀,我前段时间也买了几瓶摆在家里,这两天也老味着家里有一股子味道,只不过头几天,家里的婆娘说老鼠多了,在家里洒了点老鼠药的,我还当是死老鼠的味道呢,这几天一直翻箱倒柜的在找死老鼠,却是一只也没找到,没想到居然是墨臭了,不行,我回家看看去。”

    那人说完匆匆的走了,而这时,又有好几拔带着墨汁朝田家去。

    田家墨汁的情况,贞娘早就心中有数的,当日虽不敢确定曾一品的用意,但是防肯定是要防的,而贞娘实行的是外松而内紧的方法,制墨的表面工序,贞娘由着曾一品去看,但是她用那炼丹的工具提练出来的防腐防沉甸的材料却是贞娘另外加进胶里的,这一块一直是贞娘一个人掌握着,便是郑复礼都不太清楚。当然,墨庄还有一个人知道,便是二狗,当日,贞娘跟朱家订下契约,本来是当场要把这添加剂交给朱掌柜的,可她又有些担心田家从朱家得到配方,因此,才派了二狗去。

    当然这一点,她是跟朱贵言提了提,但并没有跟朱贵说的太明,朱贵只晓得李家留了一手,而这种情况也是常见的,朱贵也没太计较,只要制出的墨汁没问题就行。

    也就是说,关于添加剂的事情,只有三个人知道,贞娘,黄氏,二狗,至于朱贵只知道还有一手,却不清楚是什么。

    而二狗得了贞娘的叮嘱,自然知道这添加剂的重要性,防的自是严密的很。

    他自小由丑婆扶养长大,其实跟李家人差不多,人又极讲义气,这方面也是十分的稳妥的,这也是贞娘敢把这个任务交给他的原因。

    另外,不止在添加剂上,便在在配方上,贞娘也做出了一定的调整,加重了青黛的比例,使的墨色更黑更亮,但青黛是易腐的,虽说墨方里还有一味药冰片,是用来防腐的,但贞娘又加重了酒精的比例,在中药上,酒精跟冰片是有些犯冲的。如此,会产生一种刺激的效果,便得墨胶更易腐烂,再加上又是个盛夏,那墨汁不臭才怪。

    而家自己的墨汁因为另加了防腐的添加剂是不成问题的。

    而今,等了这么些日子,田墨的事情终于发了,想来这事,田家这几天也已经有了发觉,毕竟最开始制的墨到现在有一个月了,这墨汁能保质的也就一个月的时间。

    哈哈,接下来,就够田家喝一壶的了,贞娘也要忙起来,田家墨汁出了问题,正是她李家墨汁大卖之时。

    至于程家三爷爷,这段时间频频的请朱贵吃酒,看来也是想趁机拿下朱家了,只可惜三爷爷慢了一步,要是在她提醒时就介入的话,朱家把墨庄出手的价格会更低些,现在嘛,程三爷爷想拿下朱家墨庄不出点血是不行的了。

    毕竟,朱贵虽然知道李家留了一手,但听说配方是从李家这边被曾一品盗出的,那他心里哪还有底?那时候定然是墨庄能早出手就早出手好,而今,田家墨庄事发了,是个傻子也知道提价了,更何况一个个的都是墨业老手了。

    都不是愿意吃亏的主儿。(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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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田家的残局和葛家的大戏

    程老爷子虽懊恼没听贞娘那丫头的话,慢了一步,但朱家却着实是想要退出南京了,毕竟朱墨虽然有李家的墨汁帮忙支撑着,而如今趁着田家墨汁出事,朱墨或许能再支撑一段时间,但朱贵这段时间想的很精楚,仅仅靠墨汁是不足以支撑着朱墨在南京的发展的,把南京墨庄出手,如同卫家一样回家乡发展才是必然,所以,如今朱程两家也就在价格是你来我主一翻,双方都有一个度,很快的,朱程两家就淡好了,程家顺利接手了朱氏墨庄。

    而程家为此多付出了比原先预计多出两成的价格,倒也在接受的范围内。

    朱程两家的交易且不提。

    而田家的事情却是越闹越大了。

    起先只是墨汁发臭的事情,可随后,之前的普通墨也出了问题,干裂。主要是前段时间田家打的价格战,将普通墨的价格压的很底,而田家自然也不想做亏本买卖的,于是在普通墨锭上便开始偷工减料。尤其是在胶上面,用料就差好多,再加上入夏以来气候干燥,于是那些普通墨就大批的出现了干裂的现象。

    因此,甚至惊动了墨务局,已经让人传了话给田家,要彻查田墨质量的问题。

    如今田家是焦头烂额

    田氏墨庄。

    “姓曾的呢,我让你们找姓曾的呢?”田二这些天都没有合眼,如今赤红着眼,一脸胡茬子,跟个疯子似的。他心里自是不甘。可面对如今田家的情形。他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办法如今他就想出口气,而这口气自然要出在曾一口的头上,找出曾一品来,千刀万剐了都不解恨哪。

    “二哥,别叫了,曾一品一家早就没影了。”一边田荣华揉着眉头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道。她也急,可如今急不是办法,得想办法解决。

    “果然的。我就知道果然的,是姓曾的跟李家那臭丫头合伙起来坑我的,我要告他们,三妹,让方先生去递贴子,我要请应天知府的何师爷吃饭,我还要去墨务局那里找大人们申诉,一切都是李家的阴谋诡计,我田家不过是着了李家的道,我田家是冤枉的”田二似乎一下子抓到了救命的稻草似的。是的,一定都是李家弄的鬼。这种种事情,都是李贞娘那臭丫头整的。

    “二哥,这时候你还要折腾什么?不错,谁都知道是李家弄的鬼,可就算是知道李家弄的鬼又怎么样,是咱们自己凑上去上她整的,咱们现在的问题是赶紧解决退货的问题,挽回声誉。这些事情不解决,田家在南京的墨庄就真要完蛋了,再万一影响到贡墨的事情,到时我们还怎么跟大哥交待?我们就是田家的罪人了。”田荣华气急的道,二哥还是这么不省事,都到这时候了,还不知轻重啊。

    原先还以为二哥长劲,如今事情发生了,二哥不想着解决问题,尽还在推卸责任。这能推卸的掉吗?

    “退货?理他们做什么,当初是我拿刀子逼他们签的还是怎么的?是他们自己贪便宜,既要贪便宜,便要有出事的准备,不用理会他们。”田二却是恶狠狠的回道,随后冲着一边的方管事道:“方管事,你跟退货的人说,我们田家可不是李家,由着他们想签就签,想退就退,告诉他们,如果硬要退也可以,那以后别想再拿到我田家贡墨的货。”田二道,说着,却也是一脸的烦闷:“烦死人了,我去吃酒去。”

    说完,田二居然就揣了银子,带着田四儿出门了,不用说了,定又是往秦淮妓家那边钻了。这厮完全是一副躲避的心态了。

    “三小姐这……这不成啊……照着二公子这么来,咱们田家的生意以后就难做了,众怒难犯哪。”看着田二公子离开,方管事一脸为难的冲着田荣华道。

    真按二公子那么说了,怕是田家在这南京也就待不下去了。

    “别理我二哥了,方管事,你给我出出主意,这事情该如何善后?”田荣华冲着方管事一脸忧色的道。

    “第一,安抚退货的商家,毕竟咱们还有贡墨在手,好好跟大家说说,这应该不是难事。第二就是资金的问题,这段时间,我们把从四方钱庄贷了大量的资金都用在了制墨汁上面,如今墨汁没用了,钱庄那边怕是要逼我们还银子了,这事情得赶紧通知大公子,南京这事情,还得大公子来主持大局,墨务局主面,也要大公子去解释。”方管事道。

    “大哥那边自是要通知的,不过,他过来终还须一些时日,远水解不了近火,这样,墨务局那边,你找人疏通疏通关系,让他们等些时日,等我大哥来再去解释,而退货商家这边,他们要退咱们就给他们退,李贞娘能做到的,我一样能做到。”田荣华咬着牙道。

    “可是三小姐,账面上没多少资金了,大量的资金全投在墨汁上,都亏掉了。”方管事为难的道。

    “资金的事情,我来想办法。”田荣华眼神有些飘呼的道。

    ………

    田家的事跟滚雪球似的越滚越大,贞娘和程三爷爷也私下说道过,田家这事情怕是还要田本昌来收拾残局了。

    当然对于田家目前的局面,贞娘倒并没有太过的欢欣鼓舞,毕竟这在徽州倒也无所谓,可在南京斗,反倒叫那些晋商什么的看了徽商的笑话了。

    总之这不是什么太高兴的事情,当然贞娘也不可能圣母的去同情田家,总归,田二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前日因,今日果,半点不由人的。

    田家的事,贞娘不再多关注。

    而贞娘关心的还是自家墨庄的发展,如今经过这一场墨汁事件,南京墨业再一次洗牌。朱墨出局。程墨入局。而李家墨也一扫之前的颓势,再加上田墨出事,如今李家已有了南京墨业之首的势头。

    当然,这也仅仅是势头,离成事实还有很远的距离,毕竟田家只是一时低谷,他们有着贡墨在手,只要这事情稳住了。李家还是没法跟田家争的。

    当然,贞娘其实并没有非要跟田家争的念头,若不是田**人太甚也不至于会闹到现在这样,终归,李家还是走自己的路,按部就班的发展。

    所以,贞娘头脑清醒着,如今田墨出了问题,李家正该趁着这个时候,推出几款新墨。将李墨推出去,把李墨的名声打响了。这才是正道。

    所以,接下来,外间田家的事闹的纷纷扬扬,贞娘却一头扎进了墨坊里,研究那方瓦墨,渝麋大墨,想要恢复古渝麋墨制法。

    当然这个恢复不仅仅是恢复,还要去芜存精,再加上改进。比如这个渝麋吧,它虽然坚如玉石,墨色也极黑,但却不够亮透,黑的太死,这就是渝麋墨的缺点。

    所以在墨色的清透上肯定要加以改正的。

    当然,贞娘恢复古渝麋还是因为其是一个很好的噱头,从现代的话来说,吸引眼球,很有广告效应。有利于李墨打开名气。

    而贞娘一研究起墨的劲头,那真个是废寝忘食。

    “贞娘啊,都子时了,收拾收拾,休息了,这研究墨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你这么天天熬夜可不是个事情。”夜里,黄氏举着油灯进了墨坊,看到贞娘还在那里点烟,不由的道。

    贞娘这时点的不是油烟,而是松烟,而且还是陕西那边的松,贞娘用一只大缸,制了一个简易的松烟窑,要改变渝麋大墨的清透度,就必须先研究般它的烟料。

    而贞娘在研究时又有一个发现,陕西那边的松质远不如黄山松,贞娘之前烧出来的烟,不够清透不说,也全没有渝麋墨表现出的黑度,这就是贞娘目前遇到一个难关了,她研究过那方瓦形渝麋墨,烟料用的就是陕西松烟,再加上牛角胶和几样极其普通的添加料,其中并没有增黑的材料,那么古渝麋黑度从哪里来的?

    “二婶儿,这就好了。”贞娘纠结的想了好一会儿才抬头道。

    “成,那我等你,两刻钟内结束,回去休息。”黄氏知晓贞娘的脾气,若是自己不盯着,她研究个通宵都是有可能的。

    “二婶儿……”贞娘挠了挠头,两刻钟内不可能解决的。

    黄氏难得的一瞪,贞娘只得嘻笑:“好好,两刻钟就两刻钟。”于是,就赶紧盯着缸里烧的烟。

    就在这时,却又听得外面街上一片喧闹,随后便听得葛秋姐尖锐的嗓音:“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怎么回事啊?这大半夜的,闹什么明堂?贞娘同黄氏相视一眼。都出了烟房,到了外间。

    因着贞娘没有休息,墨坊里好几个工人也没有休息,便是郑复礼和二狗两个人也在外间大眼瞪小眼的,两人自在徽州墨坊时就互相瞧着不顺眼。

    主要是郑复礼瞧不得二狗那副碎嘴和二流子气,而二狗又瞧得起郑复礼的假正经,那梁子,两人从小时候就结下的,不过,这些年争争斗斗的,两人倒也是你奈何不得我,我奈何不得你。

    这会儿,两人自也听到外面的响动,二狗正觉得跟郑复礼对眼很不得味儿,便立刻冲着黄氏和贞娘道:“二奶奶,贞姑娘,我去看看。”说着便一溜烟的出去了。

    没一会儿回来,却是一脸乐呵的进了墨坊。

    “哈哈,这几天葛秋姐儿忙着收生丝,她那个二娘曹氏在生丝铺子里守着,葛大拿那厮家里有着娇娘子却不用,自个儿跑妓家风流快活去了,曹氏耐不住寂寞又跟黄狼勾搭上了,不晓得怎么把风声传到了葛秋姐儿的耳里,葛秋姐儿今儿个特意带着人蹲守着,准备抓?奸呢,结果还是让黄狼跑了,哈哈,葛家有好戏瞧喽。”二狗幸灾乐祸的道。

    “啐,你这浑小子,这等浑子事情跑二奶奶和贞姑娘面前说什么,也不怕污了二奶奶和贞姑娘的耳朵,回头,叫丑婆教训你。”这时马嫂过来,听得二狗的话,先是乐了,却又没好气的教训二狗一顿。

    二奶奶一个守寡之人,贞姑娘是个姑娘家,这等事情便是要说,点到为止就够了,不好说的这么口没摭拦的。

    黄氏挥了挥手,表示不必太在意,而贞娘本就不是什么大小姐,自小在城门洞那一块儿长大,这样的事情听的看的都不少,也不会在意,倒是想着这葛家,这黄狼要真是当场抓到了,反倒没事了,可这没抓到,说不起要起波折的。

    当然,这只是隐隐的一点感觉,并不分明。

    “啊,我的烟。”这时,贞娘才突想想里烟房里的烟还在烧着呢,这会儿定要老了。连忙的转身回烟房里,看那火候,那烟,两指轻轻的拈了点烟灰,一捻,果然烟老了,焦味也重了,不过……

    看着手上的烟色,发现烟色比之前火侯正合适的烟黑了不少,难道古渝麋墨用的烟是老烟?(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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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 田荣华的招数

    古渝麋墨用的是不是老烟?贞娘现在还不敢肯定,只有试过这后才能确定。

    接下来贞娘哪还有心思睡觉,便是郑复礼,二狗,马师傅,花儿,小丫几个,也被她抓了壮丁,几人忙活了一个晚上,到了天现鱼肚白,试制的墨终于成功了,因着时间短,没法子晾干,便用烘干之法,虽然有些影响质量,但也能大体看个出来。

    “墨色黑了点,但色泽不够亮不够透,而且有些粘笔。”郑复礼试了一下墨后道。

    “嗯,这是必然的,这主要是胶和杵捣的原因,马师傅,这种烟料较我们平日制的烟料老,杵捣的次数必须增加,你要有心里准备,十万杵不行,我们就十五万,十五万不成,我们还要推进到三十万。”贞娘道。

    杵捣对于制墨来说也是至关重要的一环,这一点就好象古代炼钢的锻打一样,古代的刀经过三十炼,五十炼,七十二炼,最后百炼钢,最终成为削铁如泥,吹毛断发的宝刀,这二者之间虽是完全两样东西,但道理却是通的。

    长时间的锻打可是从量变到质变。

    墨团经过杵捣,可以增加烟煤于胶利的融合,甚至长时间的杵捣,会使墨团里面的各种成份发生一种化学反应,从而去除杂质,便和墨更坚硬润泽,带着玉质。墨的清透虽有胶和烟料的原因,但杵捣这一关不过,便是再好的胶,再好的烟料。也制不成上等的墨的。

    “明白。贞姑娘。”马师傅瓮声瓮气的道。

    “另外。郑大哥,这一次的胶还是不足的,这段时间,你再试试,胶的比重再增加一点。”贞娘又沉思了一下道。

    “不成啊,我刚才试墨,已经有些粘笔了,这说明胶重了。哪能再增加胶。”郑复礼立刻摇头反驳道。

    “不对。”贞娘摇了摇头:“粘笔的原因并不是胶重了,是因为烟老,烟老则质硬,再加上杵捣的次数不够,胶未于烟完全融合,烟浮于胶的表面,这才使得磨出来的墨粘笔,但你有没有发现,刚才你磨墨时,下墨太快了。这就是胶凝不住烟料的原故。”贞娘说着,却拿起边上的一杯水往刚才试墨的纸一泼。迅速的,纸上的墨色便糊掉了。

    见到这种情形,郑复礼也没话说了,点点头道:“好,我再试试胶。”

    “嗯。”贞娘点点头:“明天,我再重新烧烟料。”

    这次的烟料肯定得贞娘自己来了,古渝麋墨的烟料并非越老越好,只是偏老一点,这可能跟陕西那些的松料有一定的关系的,总之这个火侯只得贞娘来把握了。

    贞娘吩咐完,整个人却是有些兴奋的,虽然还没有复制出古渝麋墨,但方向已经找到了,只要再试制几次想来就能成功。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鸡叫,一干人竟是在墨坊里熬了一个通宵。

    “好了,都去休息吧,今天就不用上工了。”贞娘道。

    几人才打着哈欠离开,虽说精神还是兴奋的,但也着实困了。

    贞娘也回到了木楼里,免不得被黄氏唠叨了几句。随后被黄氏赶回屋里睡觉。

    之前还不觉得,等到脑袋一沾枕头,贞娘便睡的个昏天地暗。

    等来醒来之时,看那透过窗户的日头,已是午后了,外面榕树上的知了叫个不停,贞娘还没有完全醒透,就感觉那知了声很悠远。外间又传来小丫和花儿两个人细细的碎语。

    “花儿,你做什么来?这满头的大汗?来擦擦。”小丫道。

    “我在田家那边看热闹呢,哈,那退货的人都排到街口子,唉哟,如今满街的墨臭,难闻死了。”花儿边说着边抱怨。

    “难闻你还往上面凑,自找罪受呗。”小丫打趣着花儿,随后又道:“这么多人退墨,田家哪来的钱,之前不是听田家几个工人在说,工钱都快发不出来了吗?”小丫又好奇的问。

    总之这次田家的事情闹的很大,听说墨工都工罢工了。

    “听说是义厚生钱庄贷了钱给田家。”花儿撇撇嘴道。

    “义厚生钱庄?罗九爷,他怎么会贷钱给田家呢?”小丫拧着眉。

    “干嘛不贷?听说田三小姐可是下了狠心把田家那个墨庄抵押给了义厚生钱庄的,义厚生干的不就是钱生钱的买卖,这有钱不赚是王八蛋。再说了,这叫英雄难过美人关呗,听说到底是一家人呢。王家的姨婆出面,罗东家能不贷这个钱吗?”花儿一脸八卦的道。随后又啧了几声:“别说,罗东家也是够狠的,有自家姨婆出面,又是自己未婚妻,居然还让田三小姐拿出墨庄来抵押,真个是铁面无私啊。”

    当初,李墨这边贷钱退货款,可没有抵押的,花儿总感觉着,这罗东家对自家堂姐是不一样的,当然,这也只是一点感觉,说不清道不明的。

    “花儿姐,你说什么?什么未婚妻,什么一家人的?”一听花儿这话,小丫急了,自上回,自家小姐在河堤边于罗九相遇后,再加上后来的几次交往,两人在一起的感觉给人十分的温馨,因此小丫那心眼里,就觉罗东家是自家小姐的良配。

    只可惜,一直以来,小姐不急,那个罗东家也不温不火的,她一个跑腿的,急不来。

    可如今,听花儿嘴里的意思那田三小姐怎么跟罗九又成了自家人了。

    “你不晓得啊,如今外面都传遍了。”花儿一脸的惊讶,随后一拍脑袋瓜子:“难怪了,你这段时间都是跟贞姑娘窝在墨坊里制墨,没出去听闲话,现在街面上人都说田三小姐是罗九的未婚妻,而这几天那田三小姐又天天往义厚生钱庄跑,每次去还扶着罗九那个王家姨婆。那王家姨婆对田三小姐可好了。每次见到田三小姐。那脸笑的跟朵花儿似的。如今,谁不知道,罗九就这么一个能为他做主的长辈了。”花儿道。

    “这,这,这,这真是太不要脸了,订亲的事情有是有的,不过。后来罗家出事了,田家就不认这门亲了,如今又哪还是一家人。”小丫一脸气愤的道。

    “啊,竟是有这等子事情,那田家真是太不要脸了。”听得小丫这话,花儿棰着桌子,也气愤的道。

    “田三小姐怎么能这样?悔了亲,如今竟还好意思厚脸再提,这要在徽州,吐沫星子都能淹死她。”小丫又愤愤的道。

    “就是。要不,我让人把她们田家悔亲的事情传出去。”花儿有些唯恐天下不乱的道。

    “嗯。就要这样。”小丫应和着。

    于是。两丫头就你一言我一语的讨伐起了田荣华,便是罗九也被连会了个脚踏两只船的罪名。

    贞娘在里屋听的两个丫头谈这些。一阵哭笑不得,可不能让这两个丫头去胡闹,这种事情徽州知道的人多,用不着自家传,过段时间就能挖出来的,要是这等事情从自家人嘴里传出去,反而会让事情变的更复杂。毕竟自己被田家退过亲的事情前段时间也是传的沸沸扬扬的,如果这些话从自家人嘴里传同,反倒没有信服力了,不消理会就是。

    想着贞娘便重重的咳了声,外间两个丫头呀的一声,随后小丫便噔噔的端了水进来。

    花儿探个脑袋嘻皮笑脸的。

    “行了,罗家田家那边的事情你们少掺和,明白吗?”贞娘瞪着花儿。

    “知道了。”小丫乖巧的应着。

    “堂姐,我们这也是为你急了,罗东家的多好啊,可不能被田小姐抢了”花儿一脸忿忿的道:她私下里也听她娘说过的,堂姐如今这样,能干是能干了,但再明理的婆婆怕也是有些容不下的。

    罗东家过去的经历确实让人唏嘘,但于自家堂姐来说,没有公婆,便少了一份阻力。

    不过,罗东家的好象还有个姨婆的,而且似乎这个姨婆还很不待见自家堂姐,真是有些烦恼啊。

    想着,花儿一脸皱成了麻花。

    看着花儿这样,贞娘无奈之余却也有些感动,毕竟这丫头是真心的为自己想着,只是自己和罗九之间,真没什么的,大多不过是点生意往来,便是以前在徽州,也只不过是适逢其会,其实还是不相干的,倒是在南京再遇,倒确实比徽州那会儿更亲近一点,那也只不过是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的那点乡情罢了。

    而往往是这样,反而不易朝男女关系发展。

    “行了,这种事情又岂是能抢来抢去的,总之这事情,你们别掺和就成了。”贞娘点了点花儿的额头。

    而关于罗九之所以愿意贷钱给田家,在贞娘看来,并不仅仅是为了赚钱的原因,而是因为田墨,因为在罗九的眼里,田墨就是是罗墨,贞娘还记得当初罗文谦离开徽州时曾说过的一句话,该他的他都会拿回来的。

    倒是有些期待罗文谦要怎么拿回来。

    不过说起田荣华这一招,虽有些无奈之举,但其实耍的不错。

    本来依着田家贡墨制造商的身份,只要签字画押的,大多数的钱庄也是愿意贷银子的,只是这次田家这回事情可是闹的太大了,而且墨务局那边都要重验田家的贡墨资格,如此,其他的钱庄自不敢轻易贷了。

    田荣华只得求助于义厚生号。

    先是以田墨在罗九心中的特殊性把南京墨庄抵押给罗九,如此,就不愁罗九不贷,而田荣华这边也趁着罗九贷了银子,再把婚约的传言放出,义厚生的实力在那里摆着的。

    终归能稳住退货商和墨庄里工人的心,不至于大乱之下失控,而等田罗两家的纠葛以及悔亲的事情再传出,到得那时,怕是田家的难关已过,倒也就无所谓了。

    只不过如此一来,田荣华的名声要损失些,不过,这里是南京,不是徽州,在这方面倒是比徽州那边要好的多,也不过多想谈资,等事情一久了,闲言碎语的也就散了。

    这边,花儿正想着王姨婆那一头,又觉得真不是抢的事情,于是便点点头应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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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 着火

    简单洗漱,吃过午饭,贞娘便到了前面墨庄上。

    如今在墨庄守店的是一个叫阿唐的伙计,十五岁的年纪,在这个时代已经成人了,可若在后世,这估计也算得上是童工了吧。

    不过,这时代,十三十四,正是学生意的当时。而且阿唐还上过一段时间的私塾,识得几个字,因此,贞娘便让郑复礼带在身边,先在墨庄上当当伙计,然后学学识墨认墨,当然,空闲的时候,他也可以去点烟坊那边学学,当然,学点烟并不强求的。

    不过,这小子也不是憨傻的,有些心眼儿,知道能进入李家墨庄,机会难得。所以,便是墨庄上平日杂事不少,但一有空闲,他仍跑到后院墨坊点烟房那边,帮着干点粗活,或者添油啊等等杂事,倒也让他得了点烟师傅权叔的的眼了。

    权叔在李氏墨坊那算是点烟的头角了,当初贞娘初掌墨坊时,二狗便是窜掇了他想来给贞娘一个下马威的,结果,反倒是贞娘给了他们一个下马威。

    这回南京墨庄,李老夫人过来时,就把权叔给带了过来,掌着墨庄的烟房。

    阿唐能入得他的眼,那自是造化。

    所以,平日得空时,阿唐便又跟权叔学点烟,总归,这小子在墨庄上下的人缘不错。

    今天,因着昨晚墨庄的几个管事和师傅都熬了夜,最后黄氏就让阿唐守着店面,招呼着客人。这家伙年岁不大,做事却细致。一早起来。就把墨庄上下打理的井井有条。

    “大掌柜。”这时。见到贞娘进来,阿唐连忙打着招呼,徽州那边过来的都喜欢叫贞娘贞姑娘,而南京这边招的人,基本上都叫贞娘大掌柜。

    “早上事情多吗?”贞娘问道。

    “没什么事,就有几家来提货。我按着单据发的货。”阿唐说着,把早上的账目拿了过来,给贞娘看。

    “嗯。不错。”贞娘看了看货单点点头。

    随后又聊了几句。也多是一些业务上的提点。阿唐早就听权叔说过,大掌柜的点烟技术才是神呼其技的,自是趁着这个机会问了几个弄不懂的问题。

    得到了答案后,更宝贝似的拿笔记录了下来。

    如此,聊了几句,见到墨庄没什么事,贞娘便又出得门,正是正午,天热的很,没什么客人。各家的掌柜在铺子里打着盹,伙计也眯着眼晴。时不时的拿着鸡毛掸子掸着灰,而一些好事的东家娘则站在各家屋子的阴凉处,说着闲话。

    当然,昨晚上葛秋姐抓奸的事情也逃不过众人的嘴。

    “哈哈,葛大拿什么样的人,这回曹氏怕是有难了。”有人道。

    “有难也是活该,敢做这样的事情就得敢承受。”边上又有人回道。

    贞娘对这些闲话没有兴趣,本想着回墨坊点烟的,只是这几天一直窝在墨坊里,昨晚又熬了一个通宵,虽然睡了一个上午,但脑袋还有些昏沉,便跟阿唐打了声招呼,到对面的河堤边走走。

    贞娘此时就靠在提边的一株百年老柳树边上,眯着眼,秦淮河边的风总带着一股子香甜,今天又是阳光晴好,河水在阳光的映射下点点金光。

    岸边,绿柳,青堤,蓝天,白云,再加上官街上,如清明上河图般的景致,贞娘不自觉的,脑袋子就跑起了火车,觉得,如果后世有一天科技发达到能开通古代几日游的话,那肯定是最热门的旅游专线了。

    想着,她自己都乐呵了。

    “偷得浮生半日闲,李姑娘好兴致啊。”这时,一声懒洋洋的声音传来,贞娘不由的睁开眼睛,侧过脸看过去,却是罗九,这厮拿了一张小凳子,手里还提着一只小木桶,鱼杆,还有一把小锄子,头上戴着斗笠,标准的渔友打扮。

    “大中午的钓鱼,不是好时机吧。”贞娘抬头看了看天。日正当空。

    “哪有那么多的讲究,想钓就钓喽。”罗九闲闲的道,然后蹲下来在一边的泥地里挖着蚯蚓。

    贞娘其实很想问他这次借钱给田家的事的,不过想想,觉得没什么意思,便不接话了,转脸看着河面出神。

    “来,伸手,帮个忙拿着。”这时,边上传来罗九的声音。

    贞娘正在愣神,下意识的就伸了手,随后就感到手心凉凉的,滑滑的东西在蠕动,回神一看,居然是一条蚯蚓,不由的脸色大变,不过,她一向是要强的性子,深吸了一口气,随后淡定无比用两指钳着蚯蚓丢到水里,不知从哪里窜出来一条大黑鱼的,一口就吞下了蚯蚓。

    贞娘这才侧过脸,瞪了罗九一眼。上回吃小笼包也是想看自己出丑,这回蚯蚓又是这般,这人哪里变稳重了,其实还跟当初在徽州做大少一样,恶质的很。

    罗九还等着贞娘尖叫呢,没想这丫头真是不一般哪,又被贞娘瞪了一眼,不由的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没想到女子似乎都怕这个。”

    “你对女子倒是挺有经验的哦。”贞娘心里有着火,自是顺嘴的讽刺了一句回去。不过,这话出了口,似乎就有那么点酸溜溜的味道,其实这完全不是贞娘的本意啊。

    “谢谢夸奖,其实,就是没经验才犯这种错误啊。”罗九一本正经的道。

    贞娘瞧他说的一本正经的,还真一时有些分不清这厮是故意的恶作剧还是真没想到。倒狐疑的打量了罗九一眼。

    罗九这时却紧盯着前方不远的街面,皱着眉突然道:“不好,起火了。”

    贞娘不由的顺着他的眼光看去,就见义厚生乙号店那一块,天空间腾起一股子黑烟,黑烟着还隐隐有着火头在跳。

    “是你的钱庄着火了吗?”贞娘不由的问道。蚯蚓的事自是抛开了。

    “好象不是。应该是隔壁不远的生丝铺子。”罗九皱着眉道。

    于是两人加快脚步。一溜跑的回来。

    街上的闲人本就多。一看到这种情形,都大叫了起来:“不好葛家生丝铺子着火了。”

    果然是葛家的生丝铺子着火了,只是怎么这大白天的,就突然着火了。

    贞娘到得跟着,就看到各家人都拿着水桶,木盆什么的在救火。

    这时代,大多都是木质的铺面,再加上秦淮河边。风本就大,这火头要是压不下去,说不得这一片的店面都要被烧掉。大家自是着紧,便是李家墨庄的几个伙计和工人,也都在帮忙着救火。

    另外,有人去衙门那里报,毕竟衙门有水龙,那东西才是救火的利器。

    不过,今天幸好,衙门的人来的快。几乎是火头一起,衙门的差役也就到了。

    葛家昨夜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今天这铺子一直没开门,着火的火头是在铺子后面的仓库里。

    衙差们直接用擂木撞开了生丝铺子的门。然后冲着后院仓库。各人都提着水救火,贞娘也在边上帮着递水桶。

    此时,火头还不多,不过却是浓烟滚滚,呛的人直流眼泪。

    这时,葛秋姐接到消息赶来,看到被烧得烧得黑呼呼的生丝,脸色大变:“我的生丝,我的生丝。”说着,便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了起来。

    “这时候哭有什么用,赶紧着能抢救一些抢救一些吧。”贞娘看她那样实在看不过眼了,看在之前,葛秋姐曾提醒过她有人要来李家退墨的事情上,贞娘投桃报李的,便也提醒一句。

    周围的人见此情形,也纷纷劝着。遇上这样的事情,那也是没法子的,只能尽量减少点损失。

    而这时,人群里又踉跄的挤出两个掌柜模样的中年人,看着现场的情形也是一阵跳脚。

    “我的粮啊。”

    “我的松江布。”

    两人说着,急的眼睛都快瞪出来了。

    贞娘看着这两人,面熟的很啊,又眯着眼仔细的打量了一下,认出来了,这两个不就是曾经租过她家铺子那两个粮店和货行的东家吗?

    想着当日,葛家也是把他们两家的货存在自家仓库的情形,以此来逃避榻房税,而得利的自然是葛大拿。

    果然是狗行千里吃屎,狼行千里吃肉啊,葛大拿敢情着还在以这种方法捞钱。这回这两位怕也是要受些损失了,只怕之后要跟葛家扯皮了。

    此时,众人齐心,那火头被压了下去,只剩滚滚的浓烟,染黑了半边天。

    来帮忙救火的人这时自也散了,毕竟葛家那么多货堆在院子里,大家也是要避嫌的,因此,都远远的围观着。

    贞娘自也站的远远的,只是她看着那队衙差将米行和货行的那些货团团围住,再想着昨晚上葛秋姐的抓奸,总觉的这事情似乎有些古怪的。

    这时,那两个掌柜的看着自家的货物就堆放在外面,怕有损失,便连忙叫了车来,让伙计搬货。

    “喂喂。你们两个干什么?想趁火打劫啊。”一个衙差上前,手上的短棍就朝着那搬货的伙计砸下去。

    “差爷,没,哪能呢,这是咱自家的货。”那两个掌柜的道。

    “胡说,这是葛家的生丝仓库,你们的货怎么放在这里?”那衙差瞪着眼道。

    一听衙差这话,那两个东家也知道事情不对头了。咋吧着嘴,正想着解释。

    “我说老孙老刘啊,怎么回事?这货可是我头几天从你们手上买下来的,虽然钱还没付,但说好的,等我这货出手了,钱自然就会付给你们,怎么?你们还信不过我葛大拿,这是要反悔不成?”这时,葛大拿也匆匆赶来。一见这情形,连忙插嘴道。

    “是是是,只不过我见着你家着火了,一时情急,也不过是小心眼,怕你一时拿不出钱来,这货拿在手上,总是能安心些的。”那姓孙和姓刘的两个东家一听葛大拿的话,便知道,这事情,有什么损失,两方只能私下里谈,可不能叫衙门插手进来,那可是要坏事的。

    虽然,葛大拿利用这仓库给他们私入货入,是有罪,可他们偷税漏税的,同样也是有罪的。别的不说,首先货物就要没收一半呢,单这一点,也是他们承受不起的。

    “现在在改口啊,晚了,告诉你们,有人举报你们逃避‘榻房税’,甭管别的,这些米和松江布,我们先拉走了,你们也跟我们走,到税司说说清楚,是你们的,你们就拿出榻房税的底票,若是葛巡栏的,也得请巡栏拿出交易凭据以及交易税底票。”那为首的衙差说着。

    立刻的,几个衙差过来,将葛巡栏和孙刘两位东家围住。

    ……………………

    这一章是补上个月90粉的加更,另外,这个月因为是腊月,事多,粉红就不加更了哈。拱手。(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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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 徽州来人了

    “陆全,你这是干什么?”葛巡栏冷声的问道。

    “没法子,马公公亲自下的令,让我带你去问话。”那叫陆全的衙差一脸没奈何的道,随后却探过脑袋,冲着葛大拿压低着声音:“葛大哥,别怨人了,只怪你认错了兄弟,讨错了女人。”

    “是黄狼和曹氏那贱人干的?”葛巡栏两眼怨毒的道。

    “不错。”那陆全点点头。对于黄狼,陆全自也是看不过眼的,衙差虽是下九流,但自也有义气的,象黄狼这种做法,实在叫人不耻,黄狼不该叫黄狼,而该叫白狼才对。

    随后便挥手,让一干衙差将人带走,还有人将货全都拉走。

    “爹。”葛秋姐抿着嘴唇,有些担心的叫了声。

    “秋姐儿,没事,是黄狼和曹氏那贱人干的好事,我到马公公面前,解释一翻就行了,你一个人好好的,曹氏那贱人那边你也别理会,等爹回来处理。”葛大拿冷哼的道。

    “我知道了。”葛秋姐点点头。

    随后一干税司衙差便连人带货的全都拉走了。

    事情瞬息万变,前一刻还在救火,后一刻葛大拿和那两个东家就因着榻房税的事情被税司捉拿了。

    周围围观的人自是窃窃私语,葛大拿本也不是什么好人,这些年来,掌着巡栏,没少讹大家的钱财,对于他因为榻房税的事情被税司拿了,官街大多数的商家倒是乐见其成的。

    直说着葛大拿也有今天,马公公算是做了回好事了。

    倒也是有人道。这世间哪坐山的老虎不吃人?葛大拿出事了。换了个巡栏也未必就会经葛大拿好。

    如此种种的闲话嘀咕着。

    葛秋姐站在门口。两眼望着葛巡栏一行人离去的方向,一脸担心,等那些人走远了后,这才回过神来,周围人的窃窃私语自也落在她的耳里,心中更是恼火,直觉世间之人都可恶的很,葛秋姐便抬了眼。狠狠的瞪了众人一眼,然后重重的关了门。

    而此时,贞娘也想明白了,这里面并不仅仅是榻房税那么简单,再跟昨天晚上抓奸的事情结合起来,便明白,这是打蛇不死,反被蛇咬。

    葛巡栏可也是狠人,曹氏和黄狼的事情一败露,但没被当场抓住。两人定然也明白葛大拿不会轻饶了他们,于是一不做二不休的。两人这是先下手为强哪。

    贞娘随后又看了看生丝铺子那紧闭的有些焦黑的门,摇了摇头,这等子事情,麻烦喽。说起来,对于葛家,若非李正平跟葛秋姐多少有些夫妻情义的关系,此时,这情形,贞娘大体也是乐见的。

    任谁,自家的家产被别人算计着,总不会还好心的为这人着想,再说了,这次葛大拿之所以被黄狼坑了,那说到底也是葛大拿自身不正。

    总归一句话,江湖上混的,总是要还的。

    想着,便随着围观的众人一起散去了。

    此时已近黄昏。夕阳西斜,最后的一抹余辉就挂在古老高墙的飞檐上,竟也有一抹瑰丽之色。

    街口,一辆马车急驰而来,到得贞娘跟着,却停了一下,马车里,一个年轻的妇人探出个头来:“贞娘。”

    “月娟?”贞娘抬眼望去,倒是一阵惊讶,随后又看着马车里另一张脸,田本昌,便明白了,田家出了这等大事,田本昌岂有不来的道理,如今孙月娟一起过来,怕是以后田本昌要接手南京这边了。

    “李姑娘,我想等我这边事情处理好,再请李姑娘和程三爷爷一起坐坐,好好谈谈,李姑娘可否赏脸。”田本昌在边上拱手道。

    “田公子还是先把田家墨庄的事情处理好了再说吧。”贞娘没有说同意或不同意,总归是听其言观其行,还要看田本昌的行事再说。

    “好,我明白。”田本昌拱拱手,随后便挥手让马车起行,孙月娟又朝着贞娘笑了笑,贞娘则点了点头。

    曾经的闺密,因着际遇的不同,早就回不到当初亲密的样子的,至少在贞娘看来,孙月娟些时的笑容虽然真心,但特意的意味却也重了。失去了一些真性情,本来按孙月娟的脾气,表现亲密的并不是如此温婉的笑,而是笑骂,说不得还要一阵埋怨贞娘忘了她,或者说贞娘钻钱眼里,不讲义气什么的。

    可如今,这样的话却是一句也没有,只是温婉的笑。又或者这就是成长的代价。

    小时候,姑娘家可以没心没肺的笑骂,可嫁了夫家,成了妇人,便得讲究个温良淑贞。

    想着,贞娘回了墨庄,正是打烊的时间,几个伙计关了店门,就在这时,一辆马车又停在了李氏墨庄的门口。

    贞娘回过头,看着马车上下来的人,却是一脸的惊喜:“大哥,你来了,怎么也不早些写信让我好接你呢。”

    “写什么信啊,有那写信的工夫,我们坐船也就到了。”这时,李大郎又转身从马车上扶着一个人下来,正是娘亲赵氏。

    赵氏李正良母子是同田本昌一行同一船到达的,本来田本昌是要邀赵氏同车过来的,只不过赵氏有些快意恩仇的性子,对田本昌完全不理会,而田本昌急着家里的事情,一下船便叫了马车过来,自是要快上一步。

    赵氏和李正良母子便慢了一些。

    这下子,贞娘惊讶之余,却是大大的欢喜,几乎是眉开眼笑了:“娘,你咋也来了?”

    “这什么话?不欢迎娘啊?”赵氏还是以前的脾气,一言不合就没个好脸色。

    至于赵氏为什么突然来南京?实在是如今家里的生计早就不在是当初贞娘刚穿时那么的艰难了,小康那是必须的,自也不在需要赵氏一天到晚拼死力气的干活。

    李老爷子如今能重返墨坊。身子骨竟跟吃了仙丹妙药似的。竟是硬朗的多了。李老爷子好,夫妻同命的,吴氏也跟着精神焕发了,这两人身子骨好了,赵氏自又是清省了不少。

    更何况家里还有个郑氏是闲不住的,另外杜氏虽我然有了身孕,但家里有个嫂娘照顾着,再加上五个月。正是稳定期,倒也不需赵氏多操心。

    因此的,赵氏竟是挺闲,这一闲,便想女儿了, 掰着指头想着,女儿是过完正月就来的南京,如今已经七月,意是差不多有半年的时间了,倒底是个女儿家。虽说,写的信回去都是千好万好的。

    可贞娘这丫头性子好强。真有事情怕也是报喜不报忧的,正好大郎要来南京找桐油的路子,赵氏想着,如今正好闲着,便跟着一起来看看,再等到杜氏生产,怕就没时间了。

    因此着,便跟着李大郎一起来南京了,倒着实给了贞娘一个大大的惊喜。

    “哪能呢,我这不是太惊喜了,语无伦次了嘛。”对付赵氏,贞娘自有一套,只要脸皮厚一点,说一些讨巧的话,就能将娘亲哄高兴了。

    果然的,一听贞娘这话,赵氏便乐了,亲昵了拍了拍贞娘的头。贞娘自是亲热的挽着自家娘亲的胳膊将人领了进屋,马车的钱什么的自有小丫跟在后面付。

    后院木楼里,黄氏正跟着马嫂说着说,说的自是葛家的事情,见贞娘进来,还打听着葛家的事情倒底是怎么回事。

    没想却看到紧跟着进来的赵氏,那也是一脸惊喜:“哎呀,景福嫂子到了。”

    随后便嚷开了,让马嫂去准备房间,让道婆赶紧加菜,然后招呼着赵氏坐下,两妯娌以前交往的不多,但一个直爽,一个纯粹,后来李家八房搬回老宅时,倒是黄氏跟赵氏最聊的来,这会儿一坐下,自是说不完的话。

    黄氏问徽州的事情,赵氏问南京的事情,贞娘则在边上听的津津有味。

    爷爷奶奶身体转好,这在贞娘的意料之中,这是精神的做用,爷爷身子骨一直不好就是因为墨坊的事情放不一,如今墨坊的事情稳定了,八房也顺利拿回墨坊的股份,如此,李老爷子的心结也就解了,精神头自然好了。

    只是说到李家八房的回归墨坊的事情,自不免又要说到李景福,李景福最后写了信回来时提到的就是想赚钱买回李家八房在墨坊的股份,赎他当年之过,只是如今愿望贞娘已经帮他实现了,但李景福人却没了,而且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

    多少让人有些唏嘘。

    “景福嫂子啊,想开点,咱们李家媳妇就这个命。”黄氏安稳着赵氏。

    事情倒底已经过去一年多了,再难过的心情也平复了不少,赵氏这会儿笑笑,表示已经想开不在意了。

    正好开饭了,这话头也就岔开了。

    饭桌上,赵氏想着刚进门时,黄氏问贞娘葛家的事情,便也好奇的问了问。

    贞娘便把下午的事情说了说,又道:“葛家这回事情挺麻烦的,弄不好要倾家荡产啊。”

    “活该。”赵氏没客气话的,当初李老夫人带着李景明一房回徽州,李老夫人就跟李八爷提过葛家的事,李八爷回家自也跟吴氏说起过,吴氏自又免不得在赵氏跟前夸夸贞娘,由此的,赵氏也知道葛家打的主意的。

    知道这葛家不是好东西,这回出事自也是自找的,当然黄狼和曹氏则更不是东西就是了。

    “对了,正平现在怎么样?”黄氏又问道。

    “嗯,正平不错,这回正良过来,家里的油坊就请他帮忙看着呢,人很勤奋,就是有一点性子太闷了,一天到晚的也没两句话,他娘找媒婆给他相媳妇儿,他都不理会,把他娘气的要死,整日里再骂他。”赵氏皱了皱眉头道。

    “正平那孩子心事重,他跟葛秋姐倒底也是一张床上睡过的,或多或少的总有一点情谊的,怕是还没完全走出来,景明嫂子太急了。”黄氏叹气道。

    “可不是。”赵氏点头。

    如此,一阵闲聊,虽是琐碎,倒却透着一股子温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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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生辰墨

    “啪。”的一声,田本昌重重的一拍桌子,冲着田二就骂:“你傻子呀,咱们犯得着跟李家这般较劲吗?李家在南京,籍籍无名之辈,跟李家去争,咱们这不是自贬身价了吗?我记得你来的时候我就吩咐过你,咱们是徽州制墨第一家,咱家这个墨庄只要开着就不愁没生意,那墨汁生意算得个什么,终究登不得大雅之堂明白吗?咱们只要抓住贡墨这一块,这徽州制墨第一家就是稳稳的,你倒好,看到李家出了墨汁好卖,你也去弄,弄不出来就去偷墨方,结果却砸了自家的牌子,你……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啊?猪脑子。”

    “你别说我,你自己在徽州不也是跟李家做对吗?”田二不服气的回道。

    “那能一样吗?当时我田家初入墨业,自是要立威的,再说是,后来征召松材,那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松瘟之下,没有好的松材,如何能交出云道长要的墨,在商言商的,这跟李家没有关系,如果当初有那一批松材的是程家,我一样也是要对程家征收的。”田本昌阴狠的瞪着田二道。

    田二被瞪的有些发毛。

    “行了,我也不跟你多说了,我已经帮你定好了过几天回徽州的船票,你现在给我回屋里待着。”田本昌见二弟如今那一幅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死样子,便也懒的跟他说了,回去自有爹收拾他。

    “我不回去。”一听说回去,田二不干,南京是个花花世界。回去召里享受到这些东西。再说了。这么回去,他脸面丢尽了。

    “你要是不回去,我不介意打断你的两腿,然后抬回去。”田本昌冷冷道,他还真想狠狠的教训这小子一顿,只是现在事情多,他还真没那功夫跟这小子较劲。

    “大哥你……”田二气了。

    “回屋。”田本昌眼神更冷的道,根本不容他多话。寒着一张脸,见到大哥这样的表情,田二也知道大哥发狠了,惹不起,只是忿忿的回了屋。

    “大哥,别生气了,气坏了身子骨不好。”一边田荣华劝道。

    随的却又话风一转:“其实二哥已经很努力了,这回是上了李家的当,你不在南京,你不晓得墨汁的可怕。墨汁的利润非常可观,而且墨汁使用起来十分的方便。虽然,它现在还登不得大雅之堂,可只要配方再进一步的改进,未来的发展还真不好说。再说了,墨汁能迅速的占领市场,李家就是凭着墨汁这一项才能在南京站稳脚跟,要不然,李家这会儿说不得就要灰溜溜的回徽州。所以,在墨汁这事上,二哥没做错,错就错在用错了人。”

    再怎么着是一母同胞,田荣华还是要为自家二哥说说话。

    “墨汁竟是这么厉害?”田本昌毕竟不在南京,不晓得李家墨汁如今的名气。

    “这个不用我多说,大哥只要在南京多待两天,然后去各墨轩,和文房店看看就会知晓。”田荣华道。

    “我自会去看的。”田本昌点点头。

    “对了,大哥怎么这么快就赶来南京了?”这时田荣华又好奇的问,她这边的信寄出还没几天呢。按理大哥是没有接到她的信的。那大哥突然来南京,怕是有别的事情。

    “我来南京并不晓得墨庄出了这等事情,是到了南京下了船的时候才听说的。”田本昌道。

    “那大哥来南京是有什么事吗?”田荣华问道。

    “我从墨务司得到一个消息,沈贵妃寿辰快到了,宁安公主有意为沈贵妃制一批寿辰墨,现在正在选人选,如果我们田家能拿到这笔生意的话,那以后田墨能入得皇家的眼,这样以后,我田家就有资本跟御墨监竞争制御墨机会,如此,说不得我田家也能争一争墨务官了的位置。”田本昌有些兴奋的道。

    宁安公主是端妃所出,只不过端妃在宫变事件中被处死,最后宁安公主是由沈贵妃扶养的,宁安公主待她如生母,这一批生辰墨自是十分重要的。

    而至于御墨,那就是皇家用墨了,而贡墨,只是地方墨家帮朝廷监制,多是朝廷公务之用,这贡墨和御墨那可不是一个档次的。

    而历代,制御墨的,必会提拔为墨务官,那就不在仅仅是商人的身份了。

    而本朝一直以来,宫中御墨都是由宫中御墨监制作,外人鲜少有机会的,这回是宁安公主要进献给沈贵妃生辰墨,所以才在民间选,这对民间制墨家来说,算得是一个鲤鱼跳龙门的机会。

    “大哥,这可是难得的机会啊。”听得田本昌说这个,田荣华也是眼睛一亮。

    “可不是,只是我没想到一来,你们就给我闹了这么一出事情,墨务司那里我得多走走,他们那一关要是过不去,这机会就没了。”说到这个,田本昌就一肚子的气,老二真是烂泥扶不上板壁。

    田本昌说到这个,田荣华也一脸悻悻。

    “对了,这几天,你二哥那里你盯着,别再又闹出些什么?另外再通知底下的师傅们,给我全力研制生辰墨。”田本昌又道。

    好在,他这回是带了几个制墨师来的,生辰墨在徽州时也已经弄出了个大概,如今再往精细往面深入一点基本就没什么问题了。

    而他这段时间自是要忙着消除二弟弄出来的这墨汁事件的影响。

    另外再趁着消息没有传开,好好的跑跑关系,看看能不能直接将生辰墨的事情接下,毕竟,他田家有着贡墨资格在手,应该更容易拿到这个制生辰墨的机会。

    ………

    清晨,贞娘是一惯的早起。昨晚上,她又制了大半夜的墨,古渝麋墨的技术基本上算是恢复了。另外她还进一步改进了一下。墨色更黑更透。想来一旦推出,应该能有些影响的,当然,到时还得找一个合适的试墨人。

    “妹子,昨晚又忙到半夜吧,娘一早上就跟我唠叨了,让你别这么拼命。”这时,大哥李正良手里正提一桶东西站在后门口。显然是刚从外面回来。

    “大哥,你一大早买的什么东西回来啊?”贞娘好奇的问。

    “桐油呢,这段时间,我打听了,南京这边云南的桐油走的很好,我也买了小桶回来看看,跟咱家的桐油比比,对比一下优缺点,。这样,我也好有针对的推销。”李大郎呵呵的笑了笑。

    贞娘冲着自家大哥竖了竖大拇子。大哥这人虽然不够灵活,但其实很实在。每做一样,他都专心的做好,当年煤炉是那样,后来的砚石他也尽力,如今砚石这一块是大堂哥正声在弄,其实不管是煤炉还是砚石都不是自家大哥的强项。

    而自家大哥的项强就在这个油上面。要知道,自家大哥从十三岁起进油坊做学徒,到如今整整十年了,当然了,前两年弄煤炉弄砚石的荒废了点,但一手榨油,看油的本事却还是没有丢下的。

    这时,李大郎又从怀里掏出一张五百两银子的汇票,是由王翠翘的汇源钱庄开出的,塞进了贞娘的手里。

    “大哥,这是干什么?”贞娘拿着汇票,瞪着自家大哥。

    “你忘了,这是砚石那边的分红,我给你提出来了,现在交给你。”李大郎道。

    “哦。”贞娘点点头,倒是没客气的收下了。

    没想李大郎嘴巴却又冲着一边正过来的赵氏咋巴了一下道:“你把这汇票交给娘,娘说了,我交给你是我把钱付给你了,不过,娘怕你把钱又砸进了墨坊,说她要帮你管着,这些都是你以后的嫁妆。”

    贞娘乐了,敢情这钱就是从自己手里过一下啊。

    赵氏这时过来,却是直接拿过了贞娘手里的汇票:“这钱交给娘帮你打理,娘都看好了,你六爷爷那边有人家要卖地,娘帮你买些地,这才是根本,一个女儿家还能制一辈子墨啊?”

    赵氏说着,还怕贞娘不乐意,便瞪了她一眼。

    贞娘笑咪咪的点头:“成,一切听娘的。”赵氏的心思她自是懂的,还是为她以后操心,而且买地也是正途,就好象好世,许多人赚了钱买房子一样,都算得是不错的投资了。

    几人正说着话,却听外面又是一阵暄闹。

    便从后门走到街面上,看看怎么回事?没想却看到一队税司的衙差,正将葛秋姐从她的生丝铺子里推了出来,然后两张大大的封条,将生丝铺子给封了。

    “葛大拿这回彻底完了,葛大拿下了大牢,听说要发配呢,家财全部充公。”边上有知道内情的人道。

    葛秋姐这时却是拼命的尖叫着挤到她那生丝铺子跟前,不让差人贴封条,一个蓝花小布包也散在地上,除了几身换洗的衣服外,没有任何值钱的东西。

    “干什么干什么,想造反哪。”那衙差用劲的将葛秋姐一推,葛秋姐便被推倒在地上。便一脸死灰的坐在地上。

    花儿不知从哪个人堆里跑了出来,去扶起了葛秋姐。

    到底曾经是姑嫂,虽说处的不怎么样,但也是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好几个月,如今见得葛家这般的变化,心里总是有些不忍的。

    没想葛秋姐站了起来,反倒是用劲的推开了花儿,吐了一口口水:“要你假惺惺的。”

    说着,卷起地上的蓝花布包,再回头看了被封的生丝铺子,咬着牙,抹了一把泪,便转身朝官街口走去。

    花儿有些委屈,她哪里假惺惺了,贞娘上前拉了她回来,拍了一下她的肩,也不说话,其实葛秋姐的心思她懂,葛秋姐也是个好强,她之前开生丝铺子为什么要开到这一片来,其实除了她爹的原因外,也是想让李家看看,她葛秋姐出了李家,能做的更好。

    如今这样,最不愿看到的就是李家的示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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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章 桐油品质

    “堂姐,帮我写封信。”晚间,吃过饭后,花儿神情恹恹的走进贞娘的房间。

    “你是想把葛家的事情跟你大哥说?”贞娘拉她坐下,反问道。

    “嗯,我想过了,虽说大哥跟葛秋姐和离了,但这么大的事情还是跟大哥说一声好。”花儿点点头道。

    贞娘想了想,也点了点头,这事也该让正平哥知道,于是便转身,她之前一直在画墨线图,古渝麋墨算是研究出来了,可要制成还有一段时间,其下最重要的是雕板,而要制雕板,自要先画好墨线图。

    于是就着磨好的墨,抽出一张纸,便提笔写了信,把这段时间葛家发生的事情细细的说了说,随后读了一遍给花儿听。

    花儿听过后点了点头:“嗯,这就行。”随后小心的把信收到,等明天再交车驿马行去托人送到徽州就成了。

    而接下来几天,葛家也没什么传闻了,葛大拿入了监,一时半会儿是没消息的,而葛秋姐据说去投了亲戚,终归也没了消息。

    倒是黄狼,居然取代了葛大拿成了这一片的巡栏,官街这一片的商户一个个摇头着,这是驱了虎又迎了狼来了。

    不过,好在,黄狼也知晓之前,他征对葛家的事情受人诟病,接手巡栏之后,倒是笑脸迎人的,除了一些惯例的摊派,倒也不曾增加额外的税额,相较起葛巡栏来,竟是不错的,而人都是善忘的。再加上黄狼如今是巡栏。各商家不免要巴结着一点。因此的,几天下来,对黄狼的赞誉声竟也是不少。

    李家墨庄这边倒是平淡的过着自己的日子,该交的税按时交,至于其他的,倒不会跟别人掺和到一起,贞娘倒也不怕黄狼征对自家,有着开业那一回子事情。没有十足的把握,黄狼不敢朝自家伸手的。

    而田家那边,田本昌忙活的不见人影,田荣华则掌着墨庄的事情,该退的退,或者协商换货什么的,倒也井井有条,田家墨汁风波的影响正逐渐散去,至于田二这几天据说被禁足在家里,过两天要回徽州。总之,他在南京的差事就结束了。

    倒是程家。拿下了朱家墨庄后,趁着田家这段时间的大乱,狠狠的拉了一批顾客过去,竟是硬生生的站稳了一只脚。

    所以说姜是老的辣呀。

    至于义厚生号那边,这段时间,罗九也忙,他在南京,除了开钱庄外,还要收货的,主要是松江布和米粮等,据说是替戚家军买的军资,终归这段时间忙的不见人影,再也不似前段时间那般悠闲的晃当,时不时的冒出来吓人一跳了。

    而至于孙月娟,很少出门,偶尔的路过李氏墨庄门口,倒也会进来跟贞娘打个招呼。但却从不说墨事。自自然然的。

    别说,孙月娟虽然较过去少了一份直率,但却多了一份圆融,这是人生历练的精华。

    总归也是成长了。

    傍晚,贞娘从墨庄里回后院的木楼。

    “唉,你不晓得啊,今年的养蚕根本就没得赚,衙门把各家养蚕户的蚕茧抵了税,你抵了就抵了,总归是抵掉一项了吧,可衙门这些人一个个都是烂了肚肠的货,好好的一级蚕茧硬是归为差等,三文不值两文的,到最后,甚至有的人家还得从家里拿钱来补足不够抵的税,这不是讹人吗?总之,你看着吧,明年不会再有人养蚕了,便是今年最后一季蚕也没人养了。”

    赵氏和黄氏坐在屋里聊天,赵氏说着徽州养蚕户的事情。

    “哎,朝廷这些年来是越来越不象话了,北边鞑子也闹的凶,各地的匪患也此起彼复的,如此下去,百姓的日子难过,我们商家的日子也不好过啊。”黄氏道。

    “可不是。”赵氏恨恨的应着,说到鞑子,李景福就是死在鞑子的手上,赵氏恨不得生生的吞了这般贼子。

    贞娘正过来把墨线图交比给自家二婶,看到娘亲那样,自是知道娘亲又想到爹死的上头去了,这事情总是伤感的,于是便岔开话题:“大哥这几天在干什么,总也不见人影的。”

    “哦,他还不是在跑桐油?有人介绍他认识一个大的桐油商的,他这段时间就想去求见,可连着吃了几个闭门羹了,你大哥这人认死理的,别人不见,他便天天去求见。”赵氏挥了挥手道。

    “嗯,正良做事有一股子钻劲的。”一边黄氏道。

    “哪里是什么钻劲,我看是愚,死脑筋,这家不行,就不知道换一家啊,这若大的南京城,难不成就只有那一家桐油商?”赵氏没好气的道。

    “娘,大哥这般较死劲,定有他的理由的。”贞娘自也帮着自家大哥说话。

    “你总是护着你大哥。”赵氏没好气的点了一下贞娘的额头。

    贞娘摸了摸额头:“那当然,我以前在家里制墨,大哥看我辛苦,可是专门去山上打野味来给我补身体的。”

    当初家里日子不好过,贞娘一心点烟赚钱,那一段时间人黑瘦黑瘦的,李大郎还专门去打野味来给贞娘补,如今想来,心里总是暖意融融的。

    “臭丫头,倒也是知道好歹的。”赵氏虽是笑骂,但眼里却是欣慰的很。

    贞娘没好气的翻了翻白眼,瞧娘亲说的,难道她是那不识好歹的吗。

    这时,前院的门吱呀一声开了,又听得大哥李正良正跟着门房打着招呼的声音。

    显然是李大郎回来了。

    “我去看看大哥。”贞娘拍了拍巴掌,便告辞下了楼,到了前院,见到自家大哥正靠在前院走廊的一根柱子上,抓着脑袋,颇有些烦恼的样子。

    “怎么。大哥。还没见着人啊?”贞娘上前问道。

    “今天见着了。不过……”李正良说着,又颇似烦恼的皱了皱眉,其实他今天去找那桐油商,没想到在门口就遇上了白家的掌柜,那白家桐油作坊的掌柜好无理,知道他来推销桐油的,在门口就把他好一顿奚落。说他一个乡下土财主,不知天多地多厚的。来南京“献宝”。

    这个“献宝”是乡间哩语,就是丢人现眼的意思。

    总之,他被奚落的面红耳亦的,便也反驳了一句,说是白家的桐油掺了杂质,没有他李家的好。

    云南白家桐油这几天他专门研究过,色泽,清度都是上好的,甚至那清度上比他家的桐油还要清一点,但是有的时候。好看的东西就未必真好啊,他玩了这些年的油。一双眼眼火辣无比,鼻子也甚是灵敏,他分明感到白家的桐油是掺了什么才有这清度。

    所以,在气急之下,才有这么一说。

    可问题是他口拙,却又解释不清楚,结果到最后反而在席老板眼里落得一个无理取闹的印象。

    着实让他有些情绪低落。

    自家大哥是实诚人,贞娘没用两句话就把大哥今天遇到的事情套了出来,听到自家大哥说这些,倒也是明白的。

    这类的手段后世多了去了,比如那枸杞,一些不法商家为了易保存就常常先用硫磺一熏,这样,不但保存方便,颜色也会更加鲜艳好看,却是害人的东西。

    所以说,有些东西,专看表面是没有用的。

    不过,说到验桐油的品质,后世,贞娘倒也是查过的,只因为烧油烟都是用桐油,这方面她自也是要知道一点的。其中就有一个桐油品质的检验法,很简单的。

    “大哥,等一下。”贞娘说着,便一溜跑的回到屋里,拿出了一张白纸。然后让大哥把自家的桐油和白家的桐油都拿了出来。

    把那张白纸一裁二,其中一张顺反两面都抹上自家的桐油,另一张则抹上白家的桐油。

    “妹子,你这是干什么?”李大郎好奇的问。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贞娘回道。

    桐油干的很快,几乎是边抹边干的,一会儿,贞娘就拿起两张白纸,先是拿起抹上了自家桐油的白纸,一手握着一头,扯了扯,韧性很大,似乎弹力一般,纸张无丝毫损坏。

    随后又拿起抹上白家桐油的纸,两手扯着,扯了扯,却发出脆响,一些地方就断开了。

    “这这这……”李大郎有些发愣。

    说实话,他们师傅传下来,看东西好坏全靠一双眼力,竟不晓得还有这么简单的检验法子。

    李大郎懂油,贞娘这一套做下来,他自然明白其中原由,这桐油都是经熟桐子榨出来的,属于熟桐油,主要用于家具,船板等等的防水防腐增加光泽等保养,其中有一个最主要的就是渗透性,桐油会通过木质表面湛透到里面去,而韧性弹性越好,时效和保质期也就越长,而在这一点上,纯熟桐油自是最好的,而掺了杂质的就要差一点。

    这也是为什么抹了白家那掺了杂质的桐油的纸会变脆的原因,是因为杂质减低了桐油的韧性和弹性。

    “我再去找席老板。”李正良跳了起来,一脸兴奋的道。

    “别急,大哥,这天都快要黑了,明天再去吧,到时我跟你一起去瞧瞧。”今天从大哥的态度可以看出大哥叫人奚落的厉害,明天她倒也要去看看那白家掌柜的还有什么话说。

    “嗯,好的。”李正良拍了拍脑袋,他有时做事是一根筋的。

    如此,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李正良吃过早饭,便唤着自家妹子一起出来,一应检验的东西自是要备齐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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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章 八宝治红丹

    席姓桐油商的宅子就在三山街西路口,陡门桥附近,紧临着下浮桥口。

    这个位置很有意思,如果说三山街一带住的多是富户的话,那么由下浮桥到镇淮桥这一带住的便贵家,多是朝中王子皇孙以及各勋贵的私宅,因为这一带紧临秦淮河,又连凤凰台,风景十分的好。

    席姓桐油商能在这一带建这么个宅子,可见其也是不一般的,一路上跟自家大哥打听,贞娘才知道,自家大哥为什么就认准了他。

    说起来这位席老板算不得是桐油商,按民国时的分类来说,应该算是一个买办,桐油只是他经手的商品之一。

    在这个时代,桐油的用处是很广泛的,木船,木桶,家具这些且不说,便是连平日日常用的油纸伞都是要浸过桐油才能挡雨的,还有平日日常用的油布等等。

    当然,桐油最大的一个去处便是皇宫,皇宫各殿的柱子那也都是要刷上桐油防虫防腐,就连地面上用的青石条砖,那也是用桐油浸泡过的,阳光过处,桐油色泽在阳光的映衬下,发着点点金光,这便是古代皇家建筑上的一个要求“金砖铺地”。

    并不真正是用金子去铺地啊。

    而这位席老板路子很野的,他手上不但掌握着几家木船制造厂,而且跟市舶司关系很好,如此,他可以说是垄断了船业上使用的桐油份额。甚至可以通过这关系把桐油卖进宫里。

    另外,他经手的商品还有木料和条石,因着木料的原因。他手上还有几家大型家具厂桐油的使用份额。

    如此。他手上掌握的桐油份额就相当大了。自家大哥若是能把桐油卖给他,那油坊以后的销路也就不用愁了。

    细想着,兄妹俩便到了席宅的门前。

    李大郎先上前叫门。

    门房开了门,一看到李大郎便一张苦瓜脸:“我说这位兄弟,你可真是块膏药啊,这粘上了怎么就甩不脱了呢,我们东家老爷今儿个可没时间跟你鼓捣呢,我家夫人要生了。东家老爷膝下已经有五名千金了,得不得子就看这回了,东家老爷这会儿可没心思见你。你赶紧走吧,一会儿东家老爷要是怪罪下来,我可吃不起。”

    那门房说着,二话不说,便又缩回头,嘣的一声关上了门,给李家兄妹俩一个闭门羹吃。

    贞娘听着门房的话,这种话显然不会是借口。如此,这时候打搅是不太好。于是冲着自家大哥道:“要不,大哥我们过两天来。”

    李大郎沉吟了一下,却道:“不,妹子你先回去,我再等等,若是席老板一举得子,我正好第一个恭贺,到时,只消给我一刻钟的时间,我把这个检验做给他看一下就成,生意成不成已经无关紧要了。”

    李大郎说着,提着自己带来的桐油等东西,就蹲到一边的屋檐下,打算长期抗战了。

    昨日被人奚落,甚至被人说无理取闹,李大郎一个实诚人,是有些不能承受的,因此,生意成不成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最重要的是要把这个理说透。不能叫人小看了去。

    贞娘知道自家大哥的性子,再说了这倒真是一个好机会,可不是,若是这位席老板一举得男的话,自家大哥这时候恭贺,怎么着那位席老板也甩不下脸。便点点头。

    再一想,墨坊那边暂时倒没她什么事了,古渝麋墨已经研制成功,墨线图也已经画好,接下来就是雕板这一块,她也不用插手,自有自家二婶去弄,如此,倒也有些闲工夫,于是便也走到自家大哥身边,陪着大哥等等,再顺便闲聊几句。

    如此一等就是一个多时辰,那门房开门开了好几次,朝这边望,然后摇摇头,没见过这么拧的人,昨天被人那么奚落,今天还要来自找没趣。

    又过了一会儿日正当中,正是盛夏,尽管贞娘陪着自家大哥都站在阴凉处,但还是挺热的。正有些难奈之际,席府的门又开了。

    这会儿出来的是一个长随打扮的小子,边走出门还转过头冲着那门房道:“哎呀,这刚刚还大喜呢,老爷盼了这些年,终于得了一个儿子了,可没想到一转眼,夫人就血崩了,稳婆止也止不住啊,我得赶紧去官街那边请姚郎中来瞧瞧。”

    “你那快去。”门房推着那小子,这时侧门的马车出来了,那小厮上了马车,一阵尘土扬起,便没影了。

    两人的对话自落在了李家兄妹的耳里,正要上前问个究境,那门房却又一脸的火气:“怎么还在这里,赶紧走赶紧走,真是晦气。”说着,又嘣的一声关上了门。

    “大哥,你在这里等等,我回家一趟就来。”贞娘私下里琢磨了一下便冲着自家大哥道。刚才那小厮的话她已经听清了,应该是夫人产后血崩了,也甭管郎中有什么手段,贞娘手上却有一种药墨正对症呢,自上回治好言公公的女儿后,贞娘在家里空闲时便将知道的一些药墨一一制了出来,其中一种药墨叫八宝治红丹,于妇人家血崩逆产最有效用,她便想着回家取来,或许一会儿能帮上一点忙也说不定。

    “叫个马车去吧,还有点路呢。要不,你就别再来了,我再等一会儿,看看情况,说不准一会儿就回去了。”李大郎道,贞娘没细说,李大郎自不晓得贞娘心里的打算。

    “别,等我回来再说。”贞娘说着,便也一溜烟的跑了,出路口,便叫了一辆马车,直奔李氏墨庄。

    进得墨庄,便直奔后院木楼她自己住的屋子,里面有一个墨柜,她闲时制的一些特制墨便放在这个墨柜里,找出了八宝治红丹,又忙着要出门。

    她这般的风风火火的,倒是把赵氏和黄氏弄一愣一愣的,还当出了什么急事了呢。

    “没大事,我是回来拿块药墨,有个妇人血崩逆产了,我拿去看看,或许能用上。”贞娘解释了句,便一溜跑的出了门,马车正在门外等着,上了马车,便又火急火燎的往席府这边赶。

    不一会儿到了席府,贞娘下了马车。便问李大郎席府的情况。

    “姚郎中刚进去了。”李大郎道,门房根本不理会他,他站在门外也只能是看到谁出谁进了。而这个姚郎中正是李氏墨庄隔壁药堂的东家。

    随后贞娘就把八宝治红丹的事情跟自家大哥说了说。又道:“正好姚郎中在,我们把这药送进去,适不适用自有姚郎中说了算。”

    “好,我试试。”李大郎道。

    只是那门房哪里信他们的话,还只当他们是为了求见自家大老爷用的手段呢,看着两人更是不屑,死死的将李家兄妹挡在门外。

    “咦,这不是徽州李氏墨坊的李姑娘吗?”就在这时,他们身后响起一声惊讶的招呼声。

    贞娘回头一看,是一位穿着细葛衫微胖的中年男子,有些面熟,但却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看来贞姑娘不认得我了,去年,你们李墨在徽州开试墨会的时候,我正好去徽州联系桐油,参加了你们李墨的试墨会,还得了丁云鹏的一幅蟾宫折桂图,没想到去年,我家那小子府试就过了,倒是托了李墨的福啊。”那中年男子一脸高兴的道。

    贞娘经得他这一提醒,终于想起来了,这位就是当初参李氏试墨会的席姓桐油商,同样姓席,同样经手桐油,也不知这位跟宅子里的主人是什么关系。

    贞娘倒不会认为这位就是席老板,一来气度不对,二来,自家大哥也没反应,三来宅子这位夫人正生着孩子呢,自不会才从外面回来。

    “二老爷来了。”这时,那门房打着招呼。

    听着门房的招呼,贞娘明白了,这位应该是席老板的弟弟。

    “老钱啊,听说我嫂子生了,是生了小子还是闺女?”那席二一脸兴奋的问道。

    “是生了一位公子。不过,夫人血崩呢。”门房道。

    “那大夫请了吗?”席二一脸紧张的问。

    “已经请了,在屋里呢,不过情况不太好。”那门房担心的道,都是家里的老人了,说话也没什么太多的忌讳。

    一听这情形,席二脸色便也有些担心了,转头又看了看贞娘,不失礼的道:“李姑娘是来找我家大哥的吗?今天似乎不太方便,不知有什么事,若是不防事的话就跟我说说,我可以帮着传一下。”

    只是一边的那门房仍瞪着眼。

    于是贞娘就把前因后果解释了一下,然后又提到了八定治红丹。

    听说那八宝治红丹正对症着血崩逆产,这位席二爷一脸惊喜,他一年往徽州那边跑的次数多,便是听说过李墨的药墨之名的,连忙道:“那正好,快跟我进去。”听得这药墨的事情,自是连忙邀请,只有那老钱在一边犯嘀咕着:“二爷不要叫人给骗了。”

    “你这杀才,李家在徽州那信誉是第一的,又岂是那骗人的人。”说着,也不理门房,便带着李大郎和贞娘进了宅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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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章 无心插柳柳成阴

    李家兄妹随着席二进了席府。

    席家的产房,贞娘等外人自是不便过去的,于是贞娘把那锭八宝治红丹交给了席二爷,并把药墨的成份写了一份给席二爷,主要是让姚郎中能更好的用药。

    随后兄妹两个便由下人领着在偏厅等候。

    “妹子,那墨真能成吗?”李大郎问道,李家兄妹两个坐在那里喝着茶,心思却不在茶上,还挂在那锭药墨上。

    “只要不是严重到生死一线的话,应该是有效果的。”贞娘道。

    药墨自古以来,在民间就类似于偏方似的存在,后来,李时珍著本草纲目,药墨便正式归为一类药。

    而明清两朝,药墨已经成了居家旅行之必备。这八宝治红丹前朝就有了,不过是丸剂,而随着明清药墨的流行,一些制墨人便将一些中成药跟药墨结合起来,制起了专冶血崩逆产的八宝治红墨,还有治小儿惊风的八宝万应锭,再就是冶疗无名肿毒的八宝五胆墨等等。

    这些药墨的药效都是经过后世检验的,便是到了后世,如同仁堂等百年老字号的中药铺子还有药墨在卖。

    当然了,药墨有没有用,还得结合实际,它并不是万灵丹。

    所以,她才把药墨的成分写给席二爷,用不用,如何用,还得姚郎中说了算。

    而至于把药墨的成份写出来,却也不怕别人学了去的,毕竟药墨首重在一个制法上面,仅是成份。是制不出上等的药墨来的。

    此时。席府产房里。

    席大爷在外间走来走去的。甚是焦急,而屋里,姚郎中正在给席夫人施金针止血之术。

    只是显然的,情况并不乐观。

    姚郎中上时紧锁着眉头,夫人的情况相当严重的,一般这种大出血,他惯于用金针止血,只是今天金针下后。情况虽有所好转,但却并不能控制,随时都有再恶化的可能。究其原因却是因为席夫人岁数实在不小了。

    “大哥,大嫂怎么样?”这时,席二急匆匆的进来,冲着外间的大哥问。

    “姚郎中在看着呢,情况并不太好。”席大爷深吸着气道,刚才姚郎中已经让他要有心里准备了。饶是他在商场打滚了几十年了,什么样的凶险没经历过,可这会儿。那心却似乎在发抖。

    “大哥,我刚才在外面遇到了徽州李墨的大掌柜。她送我一块药墨,说是对血崩逆产有特效的,要不要拿去给姚郎中看看,李氏药墨在徽州一带还是颇有些名声的,对了,我在徽州时曾听说过,墨监言公公女儿的疮毒便是用药墨治好的。”席二拿出药墨道。

    席大一听,劈头就道:“甭管有没有用,先拿给姚郎中看看。”

    说着,也不顾避嫌了,拿过席二手上的药墨和那记着成份的纸,进了内间。

    “姚郎中,这是徽州李墨的八宝治红墨,于血崩逆产有特效,你看看,这是成份,能不能用?”席老爷崩着一张脸,表明看着沉着冷静,其实心里是紧张的。

    姚郎中没听过八宝治红墨,但却是知道八宝治红丹的,这药的主要功效就是化於止血。血崩也是有一定疗效的,于是便接过药墨,先是在鼻间闻了闻,又让取来砚台,磨了墨汁,姚郎中沾了点进嘴里品了品,随后又看了看成份,随后便点点头:“成,这药能用。”

    说着,便按着成份上说的用量给席夫人灌了一剂。然后再紧接着施针,如此双管齐下,血崩终于止住了。

    没一会儿,席夫人也清醒了,虽然仍很虚弱,但大体是产后之虚,这会儿也长长的出了口气,她自己也感觉在鬼门关转了一圈似的。

    “行了,接下来只要好好调养,应该没问题了。”姚郎中又给席夫人把了把脉道。

    “姚郎中,你辛苦了。”席老板这会儿自是满嘴的感谢。

    “本就是干这一行的,也算不得什么辛苦,说起来,今天还幸亏了这药墨,要不然,单以我的金针,怕真止不住这血啊。”姚郎中抹了一把汗道,本就天热,再加上之前施针,他的消耗也很大的。

    说到药墨,那席大赶紧把席二叫了过来问道:“这李掌柜呢?咱们得好好谢谢人家。”

    “哈,就在偏厅呢。”随后席二把之前门口相遇的事情说了说。

    席大爷一听,便招呼着众人一起去偏厅。

    此时,李氏兄妹两个在偏厅已经枯坐了半个多时辰,就听得一阵脚步声传来。又听外面传来脚步声。

    厅里,贞娘和李大郎自也站起来相迎。

    一边席二给两方介绍。

    李大郎,席老板自是认得的,这位李大郎这段时间几乎天天来他这里,倒是贞娘让他颇有些吃惊,没想徽州李墨的当家人居然是位姑娘家,这在商界是很少见的。

    不过,越是这样,就越不能轻视,一个女儿家能掌得一方之主,必有其过人之处。

    介绍过后,贞娘又跟姚郎中打了招呼,那姚郎中因担心着药堂有事,便先离开了。

    席老爷亲自相送到门口。

    随后回来,席李双方坐下,席老板一翻感谢自不必再提。他心里明白,今天李家兄妹过来为的还是桐油的事情,不过,人情归人情,生意还得按着规矩来。他不可能轻易换掉白家的桐油。

    “正良老弟,你说你能证明白家的桐油是掺了杂质的,那你证明给我看。”席老板道。

    “那麻烦席老板拿一些白氏桐油过来。”李正良一脸正色的道,其实他也带了点街上买的白家桐油,不过,既然是要证明。那当然还是由席老板这里拿出比较公正些。

    席老板点点头。便让人去取了白氏桐油来。

    李正良便按照昨天贞娘的检验方法检验。

    对比之下。同样的,涂了李家桐油的纸显得更有韧性,而涂了白家桐油的纸张就显得有些脆,稍一用力便会撕破。

    这时,贞娘又伸出手,朝一边的下人要了一个打火石,打着火后,先点着涂了李氏桐油的那张。闻到的是纯正的桐油气味,随后又点着了另一张,果然的,白家那张除了桐油味还夹杂着一股略有些刺鼻的异味。

    席老板脸色沉了下来,到这时,他哪还不知道白家的桐油确实掺了杂质。

    昨天,倒是他们冤枉了这位李正良。

    不过,毕竟白家那边还没有讨个说活,他自也不会一口把话说死,所以。白家的桐油他便略过不提,但是。不管是从人情还是从生意来说,李家这上好的桐油他是非要拿下来。

    而李正良今天过来,非要证明白家的桐油掺了杂质,也不过是为给自己讨一个公正,至于白家的事情,其实于他没有关系的,若不是昨天,白家掌柜咄咄逼人,以李正良实诚的性子,也不会这么征对白家,做这等得罪人的事情。

    如此,双方便是一拍既合,席老爷便当场跟李家签定了桐油收购契约。

    李大郎自是一脸喜色,总归今天这一趟,没有白跑,不但达到了想要的效果,更签妥了桐油收购契约,如此,他回去只消专心生产桐油就是了,倒是不消再为桐油的销路发愁。

    随后,李氏兄妹俩留下来吃了一顿饭,毕竟已是正午了。

    吃过饭后,贞娘便同自家大哥一起告辞,离开了席家。

    回到家里,黄氏和赵氏听得桐油的销路已经定好,自也是高兴。

    随后贞娘便又去了前面墨庄,看看今天的生意怎么样,墨汁的销售这几天渐渐的有些冷了下来。毕竟这段时间,大家的主打都在这个上面,再加上墨汁毕竟是新事物,普通人因着方便和价廉,很轻易的接受了,但属于读书人这一块的,对墨汁却是有些排斥的。

    所以,到如今墨汁的市场已饱合了,而外地的市场,反应还没那么快,得慢慢打开。所以,销售转冷也是必然的,这一点贞娘倒不急。

    而中高档的墨锭,这段时间,因着李墨捐了一批给书院,确实起了一点作用,开始在走了,只是增长很缓慢。

    “贞姑娘,中高档的墨走的太慢了。”这时,郑复礼也夹着一个算盘过来,老是这样打不开也是不行的呀,墨汁毕竟不是主流。

    “正好古渝麋墨已经试制成功了,要不,我们弄个试墨会,打打影响。”郑复礼又道。

    贞娘摇了摇头:“效果不大的,毕竟李家在南京没有名气,便是开这个试墨会,也请不来有名望的人,倒反而降低了古渝麋墨的名声,得不偿失。”

    贞娘道,开业时的盛景只不过是别人还自己人情,可一不可再的。

    郑复礼听贞娘的话点了点头,也确实啊,以古渝麋大墨的名声,自该要有于之相配的有名望的人来试,若是随便的找个人来试,反而不好。

    两人正说着,隔壁药堂的姚郎中进来了:“李掌柜啊,听说你手上还有百草霜的药墨,我想跟你定点今天用的八宝治红丹和百草霜。”

    “不知姚郎中要多少,这个药墨也只是我平时玩玩的,没有多少存货。”贞娘问道。

    “先每样给我来一函吧。”姚郎中道。

    李家的每函是四锭墨。

    要量不多,自是没有问题的,随后贞娘便回木楼那里拿了两函药墨来下来卖给了姚郎中。

    而让贞娘意外的是,此后几天,竟是有好些人陆陆续续的来买药墨,李家的各种药墨也被翻了出来,药墨本就不多,最后竟只得先预订了。

    贞娘思来想去的,不用说了,定是那位席老板在帮着推销。

    如此,李家一直走不动的中高档墨的销售竟是以药墨开局,这真是有心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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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稍迟一点!!!

因有点事情耽搁了,今天上午这章我现在在开始写,大约在下午一两点左右更!!!(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一章 机会

    接下来几天,在墨业,药墨无疑是一个热门话题,如果这时候有度娘热门词的话,说不得,这也能排上搜索热门。

    暮夏,天气仍很燥热。

    宁安公主别苑。

    宁安公主一袭葱白织金纱衣和驸马李和就坐在园中小亭处品茗,一边假山处,流水叮咚,微风拂过,端是好一份悠闲自在。

    宁安公主府自然在京城,但自年初以来,嘉靖帝的身体就每况愈下,吃再多的仙丹也无济于事,也因此,朝局也变得有些纷乱了起来,皇子王孙们自是各打着小九九。

    而自从自己的母妃端妃在壬寅宫变中被诬,然后被凌迟处死后,宁安公主在宫中的生活便战战兢兢,而她也更能体会到天家无情的那份残酷,所以,宁安公主比她那些个兄弟姐妹更多一份谨慎。

    而即便成婚好几年了,但这份谨慎她一直没有松泄。

    因此,自年初时,她便以身体不适为由,带着附马一起到了南京别苑,远离了京城的漩涡。

    求得一份安宁和清静。另外再就是为沈贵妃的寿辰礼做准备。

    “墨务司那边已经甄选出了制造寿辰墨的墨坊了吗?”宁安公主抿了一口茶水,冲着一边的李和问。

    “还没有,本来墨务司那边是属意田家的,毕竟田家是贡墨制造商,资质比较高。只是前段时间田家弄出了个墨汁事件,因此墨务司那边要重新审核。”李和点头道。虽然他明白,墨务司虽说是重新审核。但也不过是走走过场。想来过不久。就会来建议把寿辰墨交于田家制造。

    当然,这等事情,李和也没必要说清,公主自会明白。

    “哦,这样啊。”宁安公主微微点点头。 又道:“对了,最近我和秦夫人等乘凉吃茶的时候,频频听到李氏药墨之名,这李墨可是上回你提到过的徽州李家?”

    “不错。徽州李家亦是制墨名家,曾有黄金易得,李墨难求之名。只不过,曾经的辉煌也有消退的时候,李墨这些年来倒是没什么名头,不过,如今李墨的当家掌柜雄心不小,瞧那势头是要恢复李墨的辉煌的。”李和微笑道。

    最初准备要制寿辰墨时,罗九就推荐了李墨,他也就在公主面前提过。只不过,当初宁安公主已经决定这制墨的事情交由墨务司主持比较好。而墨务司自然是属意田家了,最终他也就没再提了。

    而如今李氏药墨之名响了,而田家又偏偏出了墨汁事件,而墨务司嘴里说审核的,可审来审去的也就田家一家,那不等于就是走形式。

    宁安公主嘴上不说,心里对墨务司这边自是有些不太满意的了,于是今天才提起了李墨。

    这时,听得李和的话,宁安公主侧脸扫了李和一眼,神情淡淡的道:“你对李家这位大掌柜的倒是挺了解。”

    随着药墨之名的传开,李墨的这位李大掌柜的是位姑娘家自也传开了,一些妇人私下里也说说道说道,不屑有之,但看重的亦有之。

    “了解倒也说不上,只不过听的多了,罗九你是知道的,他跟这位李大掌柜的颇有一些渊源的,据说当初罗九离开徽州,是得了这位李大掌柜的借银的,可这家伙也无耻的很,如今若大的身家了,竟然还好意识跟这位李大掌柜的说一时不错手,等方便了再还,因此,那借的银子至今还欠着呢,叫人看不过眼。”李和摇头笑道。

    “我看他这是不想还了吧。”宁安公主也乐了。想了想道:“你这人性子淡,又心气高,自尚了我,跟过去的一些朋友都没什么往来了,如今能聊的来的也就这个罗九了,那就给他一个面子,让李家也试试。”

    “好。”李和点头,没说什么客气话,宁安公主自幼经历不同,仍有主见,这回若不是李氏药墨之名上得她的重视,她也不会提李家。

    宁安公主本意是些要示好的,因此见不得李和这种理所当然的态度,不由的轻哼了一声:“嗯,专门给李家下贴子不好,显得我公主府对其他的制墨家不公平,这样吧,干脆贴出告示,就说公主府要制生辰墨,凡有能力的制墨家都能来参加竞选,胜者得到制墨权,并礼聘为我们公主府的制墨供奉。就这样,你跟墨务司那边商量着,拿出一个章程来。”

    说着,便一甩袖子,起身带着丫头离开了。

    “好。”李和站起一为依然平静的道,看着宁安公主的背影,摇了摇头,其实宁安公主不错了,成亲这些年来,至少该给他的体面都不少,只是这天下的公主都有一样的毛病,别人对她的好她视为理所当然,而她对别人的好,却要别人感恩戴德的。

    也因些,夫妻间,这种小别扭几乎从未断过。

    算了,慢慢来吧,有的是时间。

    贞娘自不晓得因着李墨的事情,跟她毫不着边的公主府里上演了这么一出,公主和驸马的较劲。

    也不晓得,李墨的发展既将迎来一个至关重要的机会。

    时已是暮夏,早晚开始见凉。

    因着大嫂快要生了,再加上桐油的销路问题也解决了,赵氏和李大郎便回了徽州,而墨庄这段时间因着即将入秋,正要迎来制墨的好时节,自也是忙了起来。

    春秋两节,都是囤墨的季节。

    傍晚,贞娘忙活了一天,好不容易歇了下来,最近天气有些燥,她便捧着一碗菊花茶站在门口同隔壁的布庄的姚娘子聊天。

    “贞姑娘,你晓得吗,葛大拿死了。”姚娘子神神秘秘的道。她这布庄开的多年了,再加上一张嘴也善于的拉拢着人,生意很好。来往的又多是各家的娘子。那消息竟也是特别的灵通。

    “怎么会。不是说徒刑,最多也就一个流配啊?”贞娘一听,不由的心里一跳道。

    “说是在牢里畏罪自杀的,其实啊,我告诉你,听说是在牢里叫人害死的。”那姚娘子说着,却给了贞娘一个心知肚明的眼神。

    贞娘自是明白她的意思,不用说了。这定是黄狼买通了人干的,毕竟他跟葛大拿已经是死仇了,葛大拿一日不死,怕是黄狼一日心不得安。

    “那葛秋姐呢?”贞娘又打听着。

    “听说领了他爹的尸体后就不见踪影了。”姚娘子道。心下里却也摇头叹气,若是葛秋姐当日没跟李正平和离,那如今总还有个栖身之地,又哪象如今,怕是连个栖身之所都找不到了。

    贞娘听着,也只得感叹人生无常,她初来时。葛家人千方百计的打着李家这点产业的主意,葛秋姐亦是意气风发。而今却是又换了个天地一般。

    花儿的信已经寄出有些日子了,想来正平哥也该收到了,也不知会是个什么反应。

    回头使一不得跟二狗打个招呼,让他帮着注意一下葛秋姐的事情,终归真要有个急难,能帮一把就帮一把,也算是全了她跟李家的一丝缘份。

    贞娘正细琢磨着,却看一辆马车从田家墨庄那边出来,朝着街口急驰而去。

    “这世间的男人没一个好东西。”这时,边上的姚娘子眼神扫了那马车一眼,便嘀咕了句。

    “怎么了?”贞娘好奇的问。

    “你不晓得啊,田家这位大公子看着挺正经的,也是个花花肠子,墨庄的事情全丢给那田姑娘,他一来就成日里邀着人游河耍妓,比那个田二好不了多少,他身边还带着娘子的呢,成日里的把自家娘子丢在家里,也是个黑心肠的。”姚娘子忿忿的道。

    大家都是徽州人,而所谓同行是冤家,于自己的对头多少都是有些研究的,更何况,贞娘跟这位田大公子自一开始起,纠结就不少,对于这位田大公子倒是多少有一些了解的。

    说起来这位田大公子虽说不一定是好人,但倒也不是那等睡花眠柳的,至少在徽州,他这方面的非议很少,而且这位也是有些野心的,田氏墨坊的起步本就高,而田本昌的野心,便是借着田墨,想在朝廷谋个一足之地的。

    这世间之事大体都是这样,有了钱了便要谋权,这样才能保个子孙万代富裕荣华。

    更何况,如今田墨也算得是一个非常时期,以田本昌的心性,不该是这等放纵的,贞娘觉得,田本昌这般或许是另有所求。

    “姚婶儿,你可知田大公子都邀些人啊?”贞娘好奇的问。

    “这我哪晓得啊,不过,有次我家那死鬼为了拿一 批货,请几家布商去画舫上吃酒,倒是在河上见过一回,听他说大多都是田墨开张时来捧过场的那几位,好象是朝廷里的人。”姚娘子说着。说着,姚娘子脸皮一抽抽,当日为了拿到那批货,请几人吃酒,着实花掉一大笔银子,现在想着还肉痛。

    秦淮河这地儿,真不是她们这等小富人家能消耗的得起的。

    这边贞娘听得姚娘子这么说,倒是明白了,田本昌请的应该是墨务司的人,毕竟墨汁事件对田家影响也是挺大的,田家不能不慎重。这本就在情理之中,如此,贞娘倒也不在意了。

    就在这时,郑复礼夹着账本和算盘,带着两个小厮,一脸兴奋的回来。看到站在门口的贞娘,便一脸兴奋的道:“贞姑娘,好机会,宁安公主府要制生辰墨,现在墨务司那边贴出告示了,凡是制墨家都可以参加竞选,获胜的不但获得制墨权,还将被公主府礼聘为公主府的制墨供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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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二章 吃技术饭的凭技术说话

    “此话当真?”贞娘一听,两眼也亮闪闪了起来,古渝麋墨制成了,但如今就好象是养在深闺无人识的闺秀啊,贞娘一直找不到适当的时机推出古渝麋墨,甭管最后能不能胜出,这也都是一个推出古渝麋墨的好时机啊。

    “大掌柜的,这自然是真的,墨务司门口张贴的告示能假啊。”跟着郑复礼的阿唐笑着道。

    “太好了。”贞娘不由的笑眯了眼,不管怎么说,这是一次绝佳的机会。

    这回,怎么也要好好博它一博。

    突然的,贞娘明白了,田本昌这段时间为什么频频的请墨务司的人吃酒,并不仅仅是为了消除之前墨汁的影响,也是为了这生辰的事情。

    田家显然早就得到了消息。

    甚至可能,依着墨务司跟田家的关系,这个生辰墨一开始说不定就是内定了田家的,只可惜田二不争气啊,弄出了一个墨汁事件,估计让公主失了信心,于是才有了这一次的公平竞墨,好好一次机会,让田二给鼓捣没了,这时候估计田本昌有苦说不出啊。

    田本昌这会儿真的是有苦说不出。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事情突然的就转了个弯。

    本来出了墨汁的事情,虽然墨务局那边说要重新审查,但其实也不过是为了捞些油水罢了,否则要审核也不该只他田家一家的。他因着知道这里面的猫腻,所以,虽然恨极了二弟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但想着终有挽回的余地。也因此。这段时间吃喝拿的全由了墨务司那边的人,墨务司的人几乎是拍着胸脯保证了,生辰墨的差事就交给他田家的。

    至于公主那里,完全没有问题的。

    可没成想,事情就跟六月的天一样,说变就变了,这完全没问题的却出了问题。

    着实让他气恼之余也没法子,他也不可能真跟墨务局闹僵。毕竟,贡墨之事,跟墨务局那边的交道打的多了。真得罪了墨务局那边,要是在贡墨上卡他一下却也着实吃不消的。

    另外,墨务局这边说到底这回是亏欠他田家了。

    而这回子竞墨,说实话,田本昌不担心别人,包括程家,程家毕竟才来南京,还没有完全站稳脚跟。还斗不过他田家。唯有李家,唯有李贞娘。也不知怎么回事,不管他每次局面多么好,多么占优,可往往就载在这丫头手上, 想到这里,田本昌心里真是一股咋吧不出来的味道。

    若是当年,他田家不曾悔婚,那如今,李贞娘该是田家多大的助力啊。真真是小看了这姑娘,而如今早已事过境迁。

    算了,不想这些,多想无益,终归的,墨务司这回欠他一个说法,再说拿人的手短,这两年,墨务司在他田家身上拿的可不是一点两点,正好,这次田家竞墨的主持师傅,田本昌就跟墨务局那边借人了。

    借的是当年墨家五杰之一的齐春齐司吏。

    毕竟斗墨鉴墨这一块,田家是半路出家,跟一些老家族没的比的,而本来他花了大心思挖来的曾一品如今算是坑了田家一把,不见踪影了。如今,田家南京这边还真拿不出撑场面的师傅,徽州那边倒有,可时间来不及啊。

    而至于说到墨家五杰,这是上辈人的事情了。

    卫家卫老爷子,如今已故。罗家小华,已经失踪。再剩下三人,其一是李家八爷也就是李贞娘的爷爷,他在徽州,不可能赶来参加竞墨。程家程三爷,这两年却得了手抖的毛病,制墨已经不可能亲自上手了,依他的估计,这回程家未必会参加竞墨,便是参加也不足为虑了。

    唯有齐司吏,他是工部御墨局出身,他因为没有家族支撑,再加上御墨局这样的地方,你一个小小的工人,便是做的再好,那功劳都是上面的顶头上司的,若不是当年,皇家招齐五杰制御墨,谁也不会想到御墨局里还藏着这么条龙。

    而五杰之名也正是这次制御墨的时候传出来的,也因这次制御墨,齐春才进了墨务局,成了墨务局的司吏,专管墨务局下面的制墨,验墨和鉴墨。

    而这次能请齐司吏出手,田家赢得竞墨的把握就大了几份,而就算田家输了,也不过是少了一次制生辰墨的机会,但谁赢了齐司吏,自然就得罪了墨务局,而得罪了墨务局,没有墨务局的支持,那今后的发展便有限的很,就不足以于田家抗衡了。

    终归田本昌请齐司吏出来打这擂台,赢了,皆大欢喜,输了,赢得也讨不了好,田家也吃不了太大的亏,同样也等于把墨务司绑在了田家身上。

    “大哥这一手玩的漂亮。”听得田本昌的安排,田荣华点头道。

    “我总觉得这样不好,自家的事终归得自己这边人出头,请个别人出头,赢了,未必是咱们田家的荣光,输了,别人掉了面子,说不得也会迁怒于田家。”这时,一边的孙月娟道。

    “大嫂,你不懂,什么叫赢了不是我田家的荣光?墨务司的人能为田家出面,就更加证明了我田家在墨务司的地位,以后谁要是想对付我田家,都得想想墨务司那边的反应。”田荣华在一边皱着眉道,这嫂子出身太低,看事情太浅了。

    “哦。”孙月娟也不太分辩,不过,正因为出身低,她还是认为自家的事情自家处理的好,再说了,这样看似墨务局跟田家关系更紧密了,可自从阿爹出事后,再经过田家这大半年里不冷不热的相处,孙月娟看事也早不是以前那般的浅了。

    墨务司这边怎么着也是官场,民于官之前的交往,总归是民吃亏的多。再说了。墨务局里面派系也很多。斗的挺厉害的,田家何苦一定要陷进那局里。

    不过,孙月娟也知道自己在田家没什么说话的余地的,也就懒的说了。起身告退:“你们聊,我先去休息了。”

    “嗯。”田本昌点点头,随后道:“李贞娘那边你可以走走,不用一天到晚闷在家里。”

    “嗯。”孙月娟点点头,没多吭一声。转身回屋了。

    这在田荣华眼里,孙月娟更是小家子气,就跟那算盘珠子似的,拔一下动一下。

    终归出身太低,实在有些看不上眼。

    贞娘这边自不晓得田家的算计,不过,就算是知道,她也不会为了一个齐司吏或者墨务司,就放弃这次的竞选,这次竞选。她李家是要全力以赴的。

    于是,接下来一段时间。整个李氏墨庄就是全面总动员。这个竞选的流程其实跟上次贡墨竞选差不多。先是由各家送上参选墨品,选出前五名进入复选。

    之后就是试墨会,由一些专家品评各家的墨品,最终决定谁胜出。当然,这个里面比拼的并不仅仅墨的本身质量,还有各家的关系等等,比如当初田家在贡墨上胜出,用的就是神仙评定,让人明知是假的却反驳不得。

    不过,这回因着还关系着公主府的制墨供奉,所以最后还多了鉴墨一环。

    鉴墨一环,考究的内容就比较多了,这个跟上次李氏墨庄开业的那个斗墨有些不同,那个主要是考嗅觉,记忆力,游戏的成份比较大,而这个,考究的就是墨业大半的知识面了。

    总归,若非贞娘有着后世的海量的制墨知识打底,凭着她这点年纪,便是自小打娘胎里学起,这种鉴墨的赌斗还是试也不用试的,这并不仅仅是天份,而是需要长时间的积累。

    而因着有着鉴墨这一环,这次竞墨就更显的扑朔迷离了。

    “丫头,准备的怎么样了?”傍晚,贞娘又忙活了一天,出来散散心,就看到程三爷爷背着手踱步过来。

    “还在准备呢,心里有些紧张,到时候三爷爷可要手下留情,别让小的我输的太难看啊。”贞娘半打趣的道。

    “什么话?你爷爷若在这里的话,定要骂你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你给我好好的比,你三爷爷我在场下给你摇旗呐喊,田家这回据说请了墨务局的人出手,能跟田家斗的也只有你这丫头了。”程三老爷子吹胡子瞪眼的道。

    “怎么?这回竞墨,三爷爷不参加吗?”听着程三老爷子的话,贞娘一脸惊讶的问。

    “嗯,不参加了,我这才刚来南京,才刚搭了一个架子,大多数的人都还没到位呢,这地候再去徽州叫的话也来不及了,至于你三爷爷我,老了,是参加不了了。”程三老爷子说着,有些伤感,随后伸手去拿放在一边的茶杯,只听一阵脆响,却是程三爷爷的手抖的跟风中落叶似的,那茶杯差点就拿不住了。

    贞娘看着,眼睛不由的一酸,靠手艺吃饭的人最怕的就是手抖,这手抖了,饭碗就拿不住了。贞娘明白了,为什么这些年,程家一直都只求稳妥,不冒一丝的险,程家亦是到了青黄不接的时候了,老一辈终归是老了,程家进入了蛰伏期,而正是接下来几年的蛰伏,程家才会迎来万历年间的辉煌啊。

    “哈,本来我是有些紧张的,现在倒是不紧张了,竞墨的比赛中我唯一怕的也就程三爷爷,如今,有程三爷爷做后盾,那我还怕谁?定将他们打得落花流水。”贞娘有些插科打诨的道,程三爷爷在墨业也是英雄一辈了,如今这样,虽然有些遗憾,但却不须伤感,生老病死,不过是人生常态。

    “你这丫头,给我好好的比。”程三爷爷没好气的虚空点了点李贞娘,然后又背着手离了。

    “晕,上当了,这老爷子,这是逼着自己拼命,然后坐山观虎斗啊。”看着程老爷子离去的背影,贞娘想起程老爷子之前那句,田家请了墨务司的人出手,这下子才回味过来,自己倒是要跟墨务司斗上了。

    不过,却也是没什么的,吃技术饭的自然一切靠技术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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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 关外的福爷

    “三爷爷,不厚道啊,人家齐司吏出面,冲着的可是您老人家,你怎么能躲着不战,让李姑娘给你顶着呢?若是李家八爷爷在这里,指不定要先跟你拼上一场。”

    程老爷子人李氏墨庄出来,便又踱步到义厚生钱庄,此时,几个伙计正在扫地准备打烊了。罗九正站在门边,看着程老爷子过来,便故意的咋巴着嘴打趣道。

    外人不知道,他可是知道的,据说当年一起制御墨时,齐司吏跟程三爷那是很不对付的,这次齐司吏以墨务局司吏之尊却甘为田家出面,那自然也笃定程老爷子定然会出面为程家争这笔生意,齐司吏早就想要好好跟程三爷斗斗的,也算是了结多年的夙愿。却没想程三爷还真就舍下了这机会了。

    等到那齐司吏接到消息,估计肺都要气炸了啊。

    “你这臭小子说这话才不厚道呢,李家现在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什么是东风,这次的生辰墨就是东风,那丫头这回是刀山火海都要闯的,又是天生吃这行饭的,也是下得了狠手的,这回田二就在她手上吃了个大亏,我才不上你们的当呢,真要出面,跟老齐那小心眼的斗上了,输了,自己没面子不说,反倒成全了老齐那家伙的心愿。万一赢了呢,那丫头指不定背后给我一刀呢,我要是再输在她手上,那岂不更让老齐那家伙笑掉大牙,这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三爷爷我不干。”程老爷子吹胡子瞪眼的。

    反正,他是打定主意了,坐山观虎斗嘛。

    终归这李家这丫头也不是省油的灯。

    程老爷子说着。又打趣的看了罗九一点:“我说罗小子。那丫头是你什么人啊。居然巴巴的为人家出头。”

    “三爷爷误会了不是,不过是闲聊,小子只是好久没下棋了,手有些痒,要不,老爷子,下两盘?”罗九哈哈笑道。

    程老爷子手也痒了,这南京终归不是徽州。有些人生地不熟的,平日能说到一起去的没两个,弄得他一个老爷子,成日里只能找这两个丫头和小子唠叨。

    于是道:“来就来,摆棋盘。”老爷子一挥手。

    罗文谦就将程老爷子领上了二楼的雅间,一边伙计上了六安茶,还有雪花糕等点心。

    然后开了局,罗文谦今儿个的棋风颇有些凌厉,程老爷子刚开始措手不及,差一点就中了招。只得打醒起十二分的精神,可这就样的。左冲右突,还显得有些吃力,不由的暗暗腹诽,就说嘛,现在的晚辈,一个个的都不晓得尊老爱幼了。

    随后程老爷子嘀咕了句:“这棋下的太费劲,不下了。”

    说着,那手一拂将棋子拂乱,然后施施然的离开。

    这时言掌柜腋下夹了甲字号钱庄的账目进了店里,见到这情形,笑道:“这老爷子,越来越赖皮了啊。”

    “老顽童了,越来越爱玩。”罗文谦道,然后又指了指椅子,让言西来坐。

    言西来将账本送上,然后又取出一封信:“关外老宋来的信,福爷要出关了,好象也是来南京这边,不过没这么快,估计他先要走一趟山西秦家驼帮,再过来,怕是要到年边的时候了。咱们这一年,抢了不少秦家的生意,老宋估计是秦家让福爷过来针对我们的。”

    他们以挖金起家,罗文谦后来捐资戚家军,之后,戚帅就把戚家军的军资生意交给了罗文谦,也算是投桃抱李,再加上交给罗文谦他更信任一点。

    但这一样来,就是挖了山西秦家的一块肉,说到这个就要说到晋商,说到开中制,大明初期,定都南京,边军的军粮运送繁琐不算,更重要的是因为关卡众多,损耗太大,朝廷负担不起,于是就有了开中制,朝廷同山西商人达成一个协议,由商人直接运粮去军中,然后换取盐引,得到盐业的专营权,由此山西商人获利十分之巨。

    也就这时候起,边军的军资采买多为山西商人所掌握。

    而秦家就是这个时候发展起来的,本来戚帅到九边练兵,那军资采买的生意早就被秦家看成囊中之物,不成想,最后却被罗文谦拿走了。

    于是梁子就这么结下了。

    而信中所提的福爷,也是去年才去金矿上挖金的,据说秦家于他有救命之恩,再加上,多是矿上挖金的,又是对头,平日里打斗无数,梁子自也就越结越深。

    所以,这回福爷进关,老宋才特地写信给罗九,让他要注意一点。

    罗文谦接过信,看了一下,却淡笑道:“嗯,秦家那边有什么打算不好说,不过,就福爷本身,他应该不是专门来针对我们的,我想他应该是回乡,这已经是下半年了,他也挖了不少金子,该是衣锦还乡啊,这位福爷应该是徽州人。”

    在关外挖金,那都是拼命的活儿,有许多本身就是土匪或者亡命之徒,再加上挖金的时候打杀什么的也是家常便饭,不免要结下许多的仇家,也因此,这在关外挖金大多用的是假名,比如罗文谦到了关外就成了罗九了。

    而在关外,大家都不会互相打听别人的真名或者家乡亲人什么的,这是禁忌,除非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所以,一般的情况下,只要对方不说,都不会清楚对方真实名字,哪里人等。

    不过,有的东西却也是一听就能听出来的,比如说口音。

    这位福爷用的就是徽州口音。所以,大体上哪里人氏也能猜个大概的。

    “倒也有这可能。”言西来点点头,随后却又乐了:“不知这位福爷有没有帮他女儿找到好女婿。”

    一说这个罗文谦也乐了。

    关外的挖金汉中间,有一个传闻,便是这位福爷有一个貌比无盐,性情堪比河东狮的女儿。

    自然的,福爷的女儿,大家都不可能见过,只是这位福爷有一个毛病,喜欢喝酒,但酒量却不是顶好,而关外的酒又烈,这位福爷常常几碗酒下肚就醉了,平日里倒是不说家事的,可这一醉了有时候就顾不上了。

    于是就唠叨着要给女儿说亲,岁数大的就请人家保媒,年龄相当的呢,就直接说起亲来。

    几个矿区,但凡模样不错,身板子结实,口袋里能捞点金子的,全成了这位福爷的目标。

    便是罗九这个对头,有一回因着两边矿区打架,罗九这边人绑了福爷,福爷以为必死了,就嚷嚷着要喝酒,不做着饿死鬼。

    关外的汉子,许是沾染了那份粗旷,虽说是对头,但杀人不过头点地,都是拼命讨生活的人,不会作贱人,自也多一份尊重,因此,福爷说要喝酒,罗九也就让人拿了酒来,还陪着他喝了几碗,没想这福爷立马就醉了,醉了不算,还又拉着罗九说起亲来。

    说罗九跟他女儿正相配,不如的来给他做女婿,那之前他手里被罗九抢走的矿区就算了。

    这一说,罗九是哭笑不得。

    也把正好拿金子来赎福爷的几个兄弟给气乐了,你说这命都差点没了,居然还想着结亲。这事之后就成了这位福爷的笑柄。

    而矿区上就有了那么个传言,都想啊,这位福爷如今在矿上那也算得上个人物了,也是能挖一点金子的人,可却为女儿愁嫁愁成那样,那便只有一个可能,福爷的女儿样貌太丑,性情太差,嫁不出去,才这般的发愁的。

    甚至,矿区上还有个赌局,就赌这福爷的女儿啥时能嫁出去。如今听说已经押了不少的赌注在里面了。

    所以,说起这个福爷,言西来才这么乐呵。

    “估计悬着呢。”罗九哈哈笑道,随后甩了甩手上的信:“就这样,福爷的事情暂时先摆一边,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言西来自是点头。

    罗文谦这边且不说,便是贞娘这几天,便在琢磨着一个事情。

    她已经打听出来,帮着田家参家竞选的制墨师居然是跟自家爷爷齐名的齐春齐司吏。

    立刻知道这根骨头不好啃哪。要想赢下来,非得另辟蹊径不可。

    “贞娘,这事情尽力就行了,别把自己身体熬坏。”黄氏看着贞娘整日里锁着个眉头,有些心疼的道。

    “可是,这次的机会真的是很难得的,只要能拿到,李墨就能重开一片天了。”贞娘依着黄氏带道。不管怎么说,李墨要想重现辉煌,这一关不能错过。

    另外,对公主府制墨供奉的位置贞娘也看重的,娘亲这次来,虽然一直笑嘻嘻的,但偶尔谈话中,贞娘能时常听到她在抱怨一些徽州那边的闲言碎语。

    虽说七祖母已经做的很好了,而景明叔那边也不会有什么芥蒂,但她一个十七岁不到的女子,接管了南京这边的产业,主掌李氏墨庄,最后还把景明叔一家挤回了徽州,徽州那边的同宗又真岂能个个都没话说。

    别说这个时代了,便是后世那个时代,这种事情落到亲戚嘴里也是要说的。

    当然了,这种事情别人说不说其实没什么影响的,她也不会在意,但娘亲会在意。

    如果这次能取得公主府制墨供奉的位置,凭着公主府的供奉,那就谁也没话说了,说不得,反过来还要巴结呢,人心大体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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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四章 感谢你的灯

    黄氏听得贞娘这么一说,便知这丫头这回是真要拼命了,她也知这丫头的脾性,当初八房日子困难时,这丫头关在一间小小的柴房里,大热的天,能闷上十多天点烟煤,出来的时候,听赵氏说那丫头一脸烟灰的,跟那矿里挖煤的苦力似的,赵氏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着实心疼坏了。

    只是这丫头就能吃得这种苦。

    如今也是这般,尽力而为什么的黄氏也就不在多说了,只是拍了拍贞娘的肩,让她休息一下,随后便出了贞娘的房间,不一会儿,便端了一碗燕窝百合进来,看着贞娘吃完合,这才又拿着空碗出去了。

    贞娘自是明白自家婶娘的关心,因此坐了一会儿,看着已是深夜了,不想二婶娘等人担心,便吹熄了灯,睡觉了。

    只是人虽是躺下了,却哪里有一丝一毫的睡意。

    贞娘这人有些较劲,齐春给她的压力太大了,人的名,树的影,这位齐春本身就出自御墨监,而且不是那种少年成名的浮垮之辈,是在御墨监里打磨到中年方才露出头角的,最终能跟自家爷爷齐名,那一身制墨技艺自非等闲的。

    便是自家爷爷,贞娘也自知是不及的。如此,面对齐春,要想取胜,必得使些手段。

    说起来,田家当初竞争贡墨使的手段虽然使了诈,但着实有效。

    自己要不要学学呢?

    可又觉得,不管使什么手段,于技艺来说。总归是有失公平。可不施手段。自己赢的可能性真的怕是不太高。

    这一越想就越烦燥。也躺不住了,便坐了起身,环抱着膝,下巴搭在膝盖上,因着有点浅浅月光的原因,屋里倒不显得太黑沉。

    只是,月光?今天是朔日啊,哪来的月光呢?

    贞娘觉得有些奇怪。于是小声的下了床,轻轻的推开窗户,这才发现,那光亮并不是月亮,而是不远处,义厚生钱庄阁楼窗户上的一盏气死风灯,那浅浅的光线正好映射到自己这边。

    浅浅的,柔柔的,不会影响到别人,但那浅浅的光线却能让人安心。

    倒是不晓得义厚生那边什么时候开始挂这盏灯的。以前好象没发现,应该是最近吧。

    别说。静夜里,这么一盏浅浅光线的灯,能让人的心格外的宁静,倒是一扫贞娘之前心中的烦燥。

    就这么静静的站着,过了一会儿,贞娘有些懊恼的拍了拍头,已所不欲,勿施予人,当初,田家所为,自己是看不过眼的,怎么如今轮到了自己,自己竟也想用用手段了。

    虽说商场如战场,但技艺的比拼之间却不该掺杂太多,这赢要赢得垒落,输要输的大气。正如自己一直想的,靠技术吃饭的人就得凭技术说话。

    而这几天,因着齐春的压力,自己竟是挖空心思的想着另辟蹊径,想走捷径,其实这反而说明,因着齐春的名头,自己有些怯了。

    终归太过想要得到,反而使自己不淡定了。

    而以自己这种态度,能不能走到最后一关跟齐老爷子较量还真不好说,毕竟这次竞墨可面对大家的,以自己这种心态,中途就输的可能性很大的。

    想着,贞娘又轻握着拳敲了敲自己的额头。嗯,该放下那些走捷径的想法,这几天好好规划着竞墨的一切,踏踏实实的比拼才是正道。

    供奉的位置她依然想得到,但不想走捷径,只凭自己的技艺努力去争取,朝着这个目标奋进吧。贞娘握了握拳,给自己鼓劲。

    如此,想通了,贞娘倒是霍然开朗了,转过脸又看着不远处,气死风灯那浅浅的光亮,侧过脸,眯着眼笑了一下,明天遇到罗九那家伙,感谢他一下,估计他得莫名其妙,嗯,到时不解释,就让他莫名其妙吧,省得他老是使坏看自己的笑话。

    想着,贞娘便偷着乐。又看一眼那灯,这才关了窗户。

    关了窗户后,浅浅的光线就更浅了。

    贞娘躺回床上,没一会儿就睡踏实了,是这几天来睡的最踏实的。

    清晨,贞娘早早的醒来,起床洗漱后,先在院子里转了一圈,便转到店门那边,丑婆拿着扫帚在扫着落叶,天气已渐入秋,白天虽还有些秋老虎的燥热,但落叶却已时不时的飘落几片。

    “丑婆,早啊。”罗九此刻就站在义厚生钱庄的门口,还扎着个马步,呼呼哈哈的,似乎打了几下拳,还边扬着声跟扫地的丑婆打声招呼。

    丑婆只是扫了他一眼,没说话,继续扫着地。

    其实贞娘这次带丑婆过来,看她年纪大了,本不要她做事的,可丑婆就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又不是个能听别人话的,因此,还是她想干嘛就干嘛。

    丑婆理也没理罗九,罗九摸了摸鼻子,有些没趣。

    贞娘便笑了,罗九便望了过来,然后甩甩胳膊蹬蹬腿的才走了过来:“贞娘啊,竞墨的事情准备的怎么样了,到时,别输的太难看啊。”

    贞娘眯着,一副到时候你就知道的表情。随后却笑眯眯的道:“罗大掌柜的,谢谢你的灯。”

    “谢我的灯?我的什么灯?”罗九果然一脸的莫名其妙。

    贞娘这时却微微的抬了一抬下巴,然后转身,背着手,学着程三爷爷那样踱着步子回了店里,没时间跟人闲聊啊,她还得趁最后点时间多琢磨一些生辰墨的墨线图,生辰墨的样式,自也是竞墨的一部份。

    看着贞娘回了店里,又看着隔壁刚开门的姚娘子正好奇的往这边望,罗九淡定的断续散步。眼角却扫了扫自己挂在阁楼上的气死风灯,眼中满是笑意。

    转眼便是辰时,街上三三两两的人开始多了。尤其是临近竞墨时。一些离南京不远的地区的制墨师也到了南京。而本着知已知彼,百战百胜的心思,自是要来观察几家同行的墨艺的。

    因此这几天,墨庄的生意没见得多好,但是人流明显多了起来。而且还都是那种问问题极其专业的。

    更有人打探消息都打探的十分的直接。

    “嗯,你们的墨都摆在这里吗?这些墨好象很普通啊?听说你们要参加过段时间公主府的竞墨赛,凭着这些墨,赢面很小的。是不是藏了私啊,拿出来让我们见识见识吧。”这人问的真是够直接。

    “商业机密,无可奉告。”每每这个时候,守柜台的阿唐和花儿都绷着一张脸回道,觉得这些人脸皮可真厚啊。

    也没见你们拿出来自己的墨让我们见识见识啊。

    如此,倒也给墨庄上下添了一些话题。捣杵的马师傅发话了,下回再有人这么问,他就拿拳头回他。

    这种情况在今天也不例外,几个疑似制墨师的家伙一进店就直奔雅坐,然后仔细研究着那套韩熙载夜宴图集锦墨。几个人还商量着,认为这墨就代表着李墨的最高技术了。

    花儿在边瞪大眼睛的瞪着。拿这些人当小偷看。

    贞娘看着,大体也就跟往日一般,她还要再试制几种墨,便打算回后院墨坊,没想就在这里,就听门外有人叫道:“这哪里来的一个狂徒,这是要踢馆啊。”

    “踢馆,踢什么馆?”另有人好奇的问。

    “就在街口,有一个臭小子,拿着一锭墨,人家可是放出话来了,识此墨者,以墨相赠,不识此墨的,就乖乖的退出公主府的竞墨赛,别丢人现眼。”先前那人大声的道。这话可是狂的很哪。

    立时的,在墨庄里面看墨的几个也不看了,甩下墨就互相邀伴着:“走走走,看看去,什么人这么狂,一会儿让他把说出的话吃进肚子里去。”

    “呀,咱们这街面上可是三家大墨庄啊,果然是来踢馆的。”边上姚娘子凑着热闹道。

    这时,李氏墨庄几人也面面相觑,这还真是踢馆啊,就跟当初,罗九以那副韩熙载夜宴图打钱庄和当铺的脸一样。

    只是罗九当初是有人为难他,如今她们好象没为难过谁吧?

    “堂姐,看看去。”一边花儿顶喜欢凑热闹的,便拉着贞娘道。

    贞娘点点头,她主要是想看看那人手上到底有什么墨,敢放出这样的话来。于是几人便一起出得门。

    官街的街口,有一块小小的空地,此时,那里已经被围的里三层外三层的,当然了,外面的大多是看热闹,而里面的几个制墨师这时额上都冒着汗。

    贞娘和花儿走上前时,就听得围观的人窃窃私语。

    “呀,那几个还真认不出来啊,这墨不溜丢的墨别真是宝贝吧?”

    “这可说不好。”

    ……

    “罗兄,你的眼力非凡,不足上前教训教训那狂妄之徒。”这时,连上,罗九同田本昌站在一起,田本昌鼓动的道。

    “这是你们墨业的事情,我一个外人不好插手的,更何况墨业已无我罗家之地,若不,田兄,我们打个赌,若是我赢了,田兄把田氏墨庄还全我。”罗九挑着眉回道。

    田本昌顿了一下,才有些讪讪:“罗兄说笑了。”

    “不是说笑,是真的。”罗九一本正经的,田本昌打了个哈哈,不敢接话了。

    “你干嘛不上去试。”一边花儿恩怨分明,田家针对李家的,那就是对头,自没个好脸色的。

    只是她这话反倒有些帮田本昌解围了:“半路出家的,于墨业不甚精通,还是不上去现丑了。”

    花儿还想说话,贞娘扯了扯她,没必要多说的。

    “丫头,上去认认,不能叫别人欺上了门的。”这时,程三爷爷也过来了,踱着步子。

    “姜是老的辣,三爷爷先上去,我给你摇旗呐喊。”贞娘笑眯眯的道。

    “我老人家不跟你们小辈胡闹。”三爷爷亦是不管的。

    “赶紧的,要认就认啊,若是自认认不出的也乖乖的躲回家里,这人贵有自知之明,尤其是一些女娃子,就该好好的找个婆家嫁了,在家相夫教子的,这才是正道。”这时,又听人群里那个狂生道。

    贞娘眼中谔了谔,敢情着这位是冲着她来的啊,那自没有看戏的道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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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 潞州松心

    众人自动给贞娘让出了路,贞娘带着花儿便不紧不慢的走到里圈那狂生摆以摊子前。贞娘看了看那狂生,三十许,面白无须的,两眼倒也有神,此时看着贞娘过来,脸皮子倒也沉静,不若之前狂话那般的张狂。

    不过,人的眼,心的窗,那狂生的眼中自是带着一丝轻视的。

    贞娘只是淡淡的看了那狂生一眼,便转脸看着狂生面前摆着的墨。

    此时,狂生的面前就摆着一个墨匣子,上面铺了一块红缎子,缎子上摆着一方长条形的墨。墨形较如今的墨要大一些。

    “李姑娘请,莫叫人失望。”此时那狂生开口道。

    “如此,贞娘就不自量力的来认认。”贞娘亦是福了一礼道。

    见得贞娘这时还是有礼有节的,那狂生倒也收了一些狂态,眼中的不屑也没了,做了一个请便的姿势。他之前的狂态和不屑其实不过是一种激将法,李贞娘到南京以来所作的一切,都足以认明她不简单,便是李家去年推出的再和墨,听说就出自这位李姑娘之手,再加上如今的墨汁,虽然师傅常说墨汁为小道,但说承认,墨汁的发展前景十分的广阔。

    总这,种种这些,都表明这位李姑娘着实不可

    贞娘点点头,便上前,伸出手,连着那红缎子一起将那方墨托在手上。仔细的看着。

    边上看热闹的自是窃窃私语,不过贞娘性子一惯沉静,自不会受到丝毫的影响。这会儿只是专门的看着托在手上的墨。

    那墨色显得幽黑。墨边有些毁损。还隐隐带着裂纹。这裂纹倒不是真正的裂纹,而是因为年代久远产生的一种墨的包浆,就好似古瓷上的纹路一样,不用说了,这是一方古墨。

    再看墨的背面,写着“天垂元精,岳降粹灵”几个字,而正面却是一位唐服男子的画像。

    贞娘不由的眨了眨眼睛。随后又朝着那狂生施了一礼:“可否试试墨?”

    那狂生看了贞娘一眼,嘴角抽了抽,这等名贵之墨又岂能拿来轻易试墨,不过,出来时,师傅说过,可以试墨,因此尽管他心中万分的不舍,但还是点点头:“可。”

    随后便拿出一方砚台笔和纸,摆在贞娘面前。贞娘又在一边一家店门口取了一些屋檐水,然后小心的研着究。慢慢的,有节奏的,如此,没一会儿就磨好了。

    贞娘便又拿起笔在纸上随意画了几墨,浆深而色乌,乌并不是不黑,而是墨色内敛,而内敛之中却隐带墨彩,此是气凝之故,再闻其淡淡的兰麝之香,贞娘深深的吸了口气,随后人便冲着那狂生福一礼道:“上党碧松烟,夷陵丹砂末。兰麝凝珍墨,精光乃堪掇。”贞娘不由的吟诵出了李白作的诗句。

    而随着贞娘这诗句的吟完,那狂生一脸的错谔。

    而贞娘此时却又继续道:“若小女子没看错的说,这应是唐时著名的潞州墨,上堂松心墨。”

    “何人所制?”那狂生紧接着问。说实话,贞娘认出唐时的墨不稀奇,毕竟墨上男子画像是着唐服的,多少算是有些提示,只是这位李姑娘一口说出上党松心墨,倒是让他另眼相看。

    “唐李阳冰李少监所制。”贞娘回道。

    “此墨为何意?”那狂生继续问。

    “李少监为太白先生之族叔,太白先生落魄时投奔李少监,两人气味相投,太白先生为李少监画像赋赞文为《当涂李宰君画赞》,此赞文的第一句便是天垂元精,岳降精粹。而此墨为李少监之自赏墨,因此,并未落下名款。”贞娘一字一句的道。

    这就好象许多画家画自画像一样。

    此时那狂生脸色已经一片青白,他没想到真能有人认出此墨来。

    “此墨有何特殊之处?”这时,那狂生只是咬着牙一字一顿的道。

    “此墨用料中加入了夜明珠粉,因此此墨之墨迹于夜间能发光。”贞娘又道,这却是她刚才试墨试出来的,本来她认为是墨彩,但潞墨鲜有墨彩出,于是贞娘便想到了夜明珠。

    听完贞娘的话,那狂生已面如死灰了。

    而周围大多都是制墨业的同行之人,这时一个个眼睛都绿了,唐时分易墨和潞墨,易墨后来迁往徽州,成就了徽墨,而潞墨却绝了。如此,潞墨之珍贵就不用说了,更何况此墨为李少监自赏墨,李少监曾是御墨监造者,另外再加上夜明珠,此墨之价值黄金难及。

    而再想着之前那狂生放出的豪言,也就是说,如今,这块墨就得归李贞娘所有了。众人如何能不眼红。

    那狂生倒也是个说话算话的,脸色青白了一阵后,终于馁然的一叹气:“李大掌柜的果然是巾帼不让须眉,如此,这块墨就归李大掌柜所有,在下告辞。”

    说着,那狂生拔腿就要走,连墨匣都不要了。

    实在是他怕再不走的话,就要反悔,拿着墨跑了。

    “这位师傅且慢。”贞娘回身叫道。

    “还是什么事情?”那位狂生口气不好的道。

    “君子不夺人所好,小女子此生能见识此墨,已是得偿所愿,若是再厚颜接受此墨便是贪心,怕遭天谴。因此,还请这位师傅收回此墨,好生收藏。”贞娘冲着那狂生道。

    这倒不是贞娘娇情,而是这墨实在太珍贵,实在是不能收。

    那狂生定定的看了贞娘一眼,然后朝着贞娘拱了拱手,不再多话,收拾好墨,夹着墨匣,便匆匆离开了。

    “丫头,不错。”程三爷爷只是笑咪咪的一眼,便转身离开了。

    围观的众人俱皆散去。私下里说各种话的都有,有说贞娘傻。到手的宝贝不要。亦有说贞娘做的对。这天下掉馅饼的,总不是好事。

    罗文谦倒是慢一步,走到贞娘身边,才微笑的道:“你可知晓刚才那人是谁?”

    “不知。”贞娘很干脆的道。

    “是齐司吏的徒弟,如今御墨监胶房的工头——王子直。”罗文谦道。

    贞娘先是谔然的看了看罗文谦,看到他眼中的笑意,随后却有一份了解,敢情着这是齐老爷子专门找人来掂量掂量自己啊。

    见贞娘明白。罗文谦也不在多说,拱拱手,便先一步离开了。

    贞娘亦回到自家墨庄,准备竞墨事宜。

    墨务司外的廊坊街,这一带住的都是墨务司的工人和官吏。

    此时,王子直抱着墨匣就进了左巷的一栋小院子里, 一进门,就看到自家师傅就坐在正屋门口,对着门口一只不大不小的水缸,那这缸并不是用来装水的。而是装麻油,齐老爷子此刻就拿着一根棍子在里面搅拌着。

    每一个制墨师制墨都有自己的特点和拿手好戏。

    而这位齐春齐老爷子。他制墨的特点便在这个油上。

    大多墨师,点烟之时,便是直接烧桐油得烟煤,而齐老爷子的烟煤之法,却是以桐油佐以麻油烧之。

    而麻油也并不是纯麻油,每五斤麻油里面,要浸苏木二两,黄莲一两半,海桐皮,杏仁,紫草,檀香各一两,桅子,白芷各半两,木鳖子仁六枚等磨成的粉,要浸半月余,之后,才把这种麻油添进桐油里面,拌匀烧烟。

    此法据说是上古墨法,今已失传,而齐老爷子的大半技艺就在这个上面,得此烟煤,以纯胶制墨,墨色纯厚苍虬,颇得古法,更大气磅礴,而凭得这墨,老爷子才能在墨务司里坐上大师傅这把交椅。

    此时,齐老爷子正专心的搅拌着浸了药粉的麻油,听得王子直进门的脚步声,头抬也没抬的问道:“怎么样?”

    “李姑娘认出来了,甚至连此墨中掺了夜明珠也看了出来。”王子直躬着身道。

    “哦,倒是小瞧这丫头了,不过,想那李金水亦是重技艺之人,若是这丫头技术不过关,想来李金水也不敢放她出来,如此,那丫头倒也有跟我一比的资格了。”齐老爷子说着,脸色却是有些黑沉。

    当年的五杰,如今只剩三人,本来,这次新上任的墨务官刘大人派他帮田家参加这次公主府生辰墨的竞选,他心里是不同意的,跌份哪。

    只是刘大人却一意孤行,大人的心思他也明白。自去年末,原来的墨务官黄大人病退后了,刘魁塞了不少的银钱,才得到了这个墨务官的职位,只是一来刘魁并不太懂得墨务一道,二来名望又小,而这干技术的都有一些臭脾气,只服技术高的人,如此一来,刘大人在墨务司里面那低气难免不足。

    于是,刘大人一面要巴结田家,取得田家的支持,一面自要打压墨务司中的一些老人,而这老人嘛,他齐春便首当其冲了,墨务司的工人和师傅多是齐春齐老爷子的徒子徒孙,可以说在墨务司里齐老爷子一句话比墨务司的正官有用的多了。

    如此,这刘大人自是有些容不下了,但也不敢太过得罪齐春,于是便乘着此次机会,让齐春代替田家出面,若是赢了,田本昌再花些钱,齐春便顺理成章的成了田墨的大师傅,如此,齐春就碍不着他刘魁了。

    而若是输了,齐春这一把年纪的,又是若大的名声,那可就是丢了大脸面了,那墨务司的职位自也该让贤。

    总归不管是输赢,齐春都别想再墨务司待下去了。

    刘大人的心思齐春明白,虽不愿为田家出头,只是官大一级压死人,却也容不得他不同意,如此,齐老爷子不免也有一些心灰意冷,便也想趁此机会告退,离开墨务司,而在离开墨务司之前,能同程三爷,李八爷教量一翻,也算是了得一个心愿。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程三那家伙居然避而不战,而李八爷也只是躲在徽州,李家来参加竞选的制墨师居然只是一个十七岁不到的小丫头。

    这是赤果果的在打他齐春的脸哪,于是,才有之前那一幕,只是想让贞娘知难而退罢了。

    如今看来小丫头倒是有些本事,那他就临退之时也见识见识一下晚辈的技艺吧。

    想着,齐春转过身来,却看到王子直身里还捧着墨,不由有些讶然:“她没收?”

    “没有,李姑娘说此墨太过珍贵,君子不夺人所好。”王子直道,说实话,贞娘不收,他着实是松了口气的,他自小就跟着齐老爷子,没人比他更明白齐老爷子对这块墨的看中。

    “小丫头,有些意思。”齐老爷子眯着眼笑了笑,便让王子直将墨收好,对于几天后的竟选,他竟是也有些期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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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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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业介绍:
家业要兴!家庭要和!奋斗是必须的……
这是一个现代女在古代淡定生活的故事。这是一个现代制墨师在古代逆境奋斗的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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