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纷乱和赌墨(六千大章)
“没有银钱婆娘嫌,一脚踹出家门边,可恼可恼实可恼……身上寒来腹中饥,还有狗儿撵着跑,可怜可怜实可怜……”
贞娘快步的从屋里出来,就看到一群叫化子围在店门口唱着莲花落这段子。
莲花落有文武戏之别,文戏专门就是唱,而武戏就是唱念作打了。
而李家门口这一帮子明显就是唱武戏的,一帮子人在李氏墨庄门口摆开了场子,一个个还光着膀子,满脸横样,引得围观的人都小心的避开。
“郑掌柜,给兄弟们发发财钱。”贞娘看着门前的叫化子,冲着一边的郑复礼道。
“已经给过他们了。”郑复礼咬着牙有些恨恨的道。
听得郑复礼的话,贞娘的脸色自也不太好看了,想了想又冲着门口的那群叫化子拱了拱手:“看来兄弟们是嫌我们李氏墨庄的诚意不够,好,我们李氏墨庄初到南京,就再表表诚心。”贞娘说着,又冲着郑复礼道:“郑管事,再拿一份过来分给兄弟们。”
“贞姑娘……”郑复礼摇摇头,明摆着今天这些人是来生事的,怕是给再多的银子也没用。
“去拿来,要让街坊们看看我们的诚意。”贞娘沉静的道。
“好的。”听贞娘这么说,郑复礼才又进了柜台,拿了一封银子出来,递给为首的那个小白脸汉子。
那小白脸汉子丢了丢手上的银子,脸上一片不屑:“兄弟们,这么点银子够吗?”
“欺人欺人太欺人。这些银两是讨得了婆娘?还是逛得了窑子……”莲花落的板子又响了起来。
这时那小白脸汉子那大手一挥。一个光膀子的汉子就走了出来。举起一块厚厚的板子,就往他自个儿的脑壳上砸,没一会儿,那板便四分五裂了,汉子的额头上一块青包,却是咧着嘴冲着贞娘笑。
这是来耍横的了。
贞娘被这突然吓了一下,退了一步,却是咬着牙挺立不动。
“干什么?想打劫不成?”立时。一边二狗和马师傅等人冲了出来,栏在贞娘的身前。
“打人了,打人了,打死了了!”二狗和马师傅等人只是栏在贞娘面前,动也没动,可那站在最前面的汉子却是大叫一声,抱着肚子滚在地上,就好似被人踹了一脚似的。
立刻的,又有那唱词的跟上了:“欺人欺人太欺人,李家不把叫化子来当人……兄弟们。拼命拼命拼老命啦。”
这时那为首的小白脸汉子又立马冲着众人拱了拱手:“今天,让兄弟们受委屈了。我们一翻好心来道贺,被人欺了还不算,这李家还要害咱们的命,我黄狼无能,不过只要我黄狼还有一条命在,必不让兄弟们白受了委屈。”
那小白脸汉子说着,却突然的从腰上抽出一把刀来,直接就给他自己的胳脯上来了一刀,血飞溅了出来。
“呀,闹出人命了。”看到见血了,围观的人哪还有心思再看,全躲了开去。
贞娘知道,她是遇上横货了。这些人就是靠耍横,拼命来讹钱的。
“唉呀,李姑娘啊,怎么闹成这样啊?是不是钱不错手啊,没事,跟我说,看在同乡的份上,我给你垫垫就是了,啧啧,闹成这样,这开业也开的太晦气了。”这时,田荣昌从酒席那边过来,冲着贞娘身边,一脸假好心的道。
暗里却侧过身,冲着那黄狼竖了竖大拇指。
黄狼是这阵子他搭上了的关系,是葛巡栏的把兄弟。正好,李家如今又跟葛巡栏闹翻了,于是,两人那心思便到一处去了,田荣昌出钱,黄狼出力,于是就有了这么一出莲花落的闹剧。
“不用,我的诚意已经到了,我问心无愧,我倒要看看他们要闹到什么程度?”贞娘咬了咬牙,又冲着二狗和马师傅道:“守着门口,由他们去,但不准他们进门,真要进门,就给我往死里打。”
这些人凭什么耍横?还不就是盘算着商家开业,要讨个吉利,所以才这么无法无天。这个吉利她不要了行吧,这些人闹那便由着他们闹,但要进想冲进门,那就是明抢了,她这边自然有防卫的权利,有着这么多贺客作证,倒也不怕别人颠倒黑白的。
至于打斗,倒也是没什么怕的,她店里的点烟师傅,杵捣师傅,哪一个不是一膀子力气,真要打起来,这些搅事的未必能赢,只不过,这是下下策罢了。
所以,贞娘不急,要耗,那就先耗着吧,倒要看看这些人能放多少血出来?
“说的好啊。”就在这时,罗文谦走过来拍着巴掌道,随后又啧了啧嘴:“晦什么气,开业见血,满堂红啊,出彩着呢。”
贞娘便笑眯眯的冲着罗文谦拱了拱手,多谢他的好口彩。
此时,外面继续闹着,二狗和马师傅守着门,冷冷的看着小白脸汉子们唱大戏。后面吃酒的这时心思也有些乱了,挤到前面来,有那胆小的就想告辞了,只是又有些不好意思,便在那里左右为难着。
“李姑娘,干巴巴看戏没趣味,我看你这里有不少的墨,不如咱们来赌墨吧。”这时罗文谦咧着嘴巴笑嘻嘻的道。
“正合我意。”贞娘回道,这时候,她自不能怯场,便转身进了柜台,拿出一只十二锭装的墨盒子。又让人干脆的摆了张小几正对着门口。
边看戏,边赌墨,这才有劲道啊。
“既是赌墨,那该有彩头吧?”贞良一脸笑意的看着罗文谦道。
“这……”罗九似乎很烦恼的抓了抓脑袋,随后摊了摊手道:“我钱庄是有钱,可那些钱都不是我的。我口袋里只有三文。还是准备买肉包子的。没舍的买,不如,就三文,怎么样?”
罗九这话一说,边上的众人都乐了,堂堂义厚生钱庄的东家,说没钱,只有三文钱。这不是逗趣是什么。
贞娘也没好气:“寒碜人了吧?”
“没,真没,你不晓得财不外露的至理啊,我就只有三文钱,若是哪一天有人到我的店门口唱莲花落的话,我就只能三文钱打发了。”罗九这话说的响当当的。
气的外面那群唱莲花落的汉子们一脸铁青。
“好吧,三文就三文。”贞娘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
“既然是赌墨,怎么着也得请个中人吧,谁来?”罗九这时又冲着众人拱了拱手。
“哈哈,老夫来凑个热闹。”这时。那胡宗林走过来一脸兴趣的道。
“三人不成席,我也凑一个。”这时。那赵教谕也上前道。
一边自有伙计搬来凳子给各人坐下。
而一干本来有些惴惴的贺客这时也被提起了兴趣,赌墨,可是难得一见的,便也围在一边观看着。
外面唱莲花落的立时成了背景墙了。
“既然赌墨,那就不能少了我田家,我出三两金赌墨,我田家虽然没有金矿,也没有钱庄,但我田家好交朋友,各位兄弟异日到我田家走走,必不叫兄弟们失望。”这是田荣昌也搬了张凳子坐到茶几前,要跟李贞娘和罗文谦一起赌墨,当然,他于墨道是不通的,不过跟他一起来的还有田家请的鉴墨师,真正赌墨的是这位鉴墨师。
至于,田荣昌说的那些话,自然是为外面唱莲花落的那帮子人撑面子了。
“请……”罗九眯着眼,那眼里透出的光亮,跟见了一堆金银的守财奴似的,贼亮贼亮的。这是磨刀霍霍的节奏啊。
贞娘自也是笑咪咪的,当然,她心里还是挺看重的,因为跟在田荣昌身边的那位鉴墨师原是卫家的首席朝奉,姓曾,叫曾一品,人戏称“一品朝奉”。
而卫家在南京的墨庄就是全靠着他撑起来的,也正是因为田家挖走了曾一品,卫家在权衡之下才退出了南京墨市,而这也是田家大少爷田本昌在时的手笔。
贞娘正好借此掂掂他的分量。
开局。
胡宗林打开墨盒。墨拿了出来,摆在三人面前,让三人先认墨。
这种赌墨,就是先认墨,记墨,认好记好后,便用墨布蒙了眼睛,然后由中人报名称,而赌的人要在三十息之内把中人报的墨找出来。
三十息就相当于后世的一分钟。
这时一个伙计从外面进来,走到田荣昌身后。
“别忙,十二锭墨太少了,正好,我田家再出十二锭墨,如此,才算公平。”田荣昌道。
“请便。”贞娘道。
随后田荣昌就从那个伙计的手里接过墨盒,将十二锭墨摆了出来。
李家的十二锭墨分别是:桐膏,凝露,乌玉,八仙,岱云,紫玉光,青云路,黄金台,十万杆,古法墨,千秋光,万年芝。
田家的十二锭墨分别是:笔花,紫英,寸玉,龙宝,天瑞,黄山图,长庚图,三元墨,九子墨,惜如金,太乙光,龙翔凤舞。
墨一摆开,大家都不说话了,贞娘,罗九,和那曾一品三人自是用心的认墨记墨。而门外,莲花落的声音依然不断,而就在这一会儿,又有一个叫化子往自己的大腿上插了一刀。一阵风过,一股血腥味儿便溢了过来。
郑复礼心急的跟猫抓似的,这么下去不行啊,由着这叫化子闹,衙门的人很快就来,到时候,说不得会封门,到那时,这墨庄的生意真的就做不成了。
“贞姑娘……”郑复礼终究是忍不住想要提醒贞娘,只是贞娘不等他话说出来,只是冲着他摇了摇头,郑复礼一肚子的话又只得吞了回去。
“时间到,蒙眼。”这时,胡宗林道。立刻的,便有伙计上前,用黑布将三人的眼睛蒙了起来。
“好,现在我要开始报墨名了,你们三人同时找墨,谁找的快,找的多。找的准。谁就赢了。”胡宗林道。
三人赌墨的规则。就相当于一种抢答,当然这又跟抢答不一样,抢答是一个问题,三人抢,而三人赌墨,则是每个人规定挑选的墨品,找出来后才能继续找下一块墨。
这就要求赌墨的人找墨既要快也要准。这样,在找的准的基础上。找的多的人就算是赢了。当然,如果有错的话,那找的再多也没用,只能是准的赢。
而这考验的,便是手感,气味,和记忆。通过手感,掂墨的重量,以后感受墨的纹路,而通过气味来分辩墨的成份。然后确定并挑出墨品。
可以说,这一个小小的赌局。赌的就是对墨品的精通程度。
“曾师傅,岱云,李姑娘,寸玉,罗九,古法墨。”胡宗林分别报出各人要挑的墨。
而随着他的话音刚落,曾一品已经把岱云挑了出来,随后李贞娘亦把寸玉找了出来,罗九的古法墨也随之挑了出来,三人的速度和准备率一般无二。
边上看的人不由的兴奋的鼓起掌,今天是墨庄开业,请的大多都是懂墨之人,众人自然明白这赌墨中的种种难度,说实话,若没有在墨业中鼓捣十几年的经验,想要这么快,这么准的找出墨来,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今天,算是开了眼界了。
“曾师傅,龙宝,李姑娘,紫玉光,罗九,惜如金。”胡宗林又一连窜的报出。
再一次,三人以不相上下的速度挑出了墨。
“曾师傅黄金台,李姑娘,天瑞,罗九,青云路……”几乎是不喘息之间,胡宗林又一边窜的报了出来。
……
很快就到了第七轮,之前三人都不相上下。看得周围一干人是惊叹不已啊。这墨行的水深着呢。
这一轮,罗九要挑的是千秋光,可他顿了一下,却是挑走了太乙光。众人心里不免的长叹一声。已经是倒数第二轮了,功亏一篑啊。
不过,胡宗林是什么人啊,那也是修练有些道行老狐狸了。
于是很快报道:“曾师傅,太乙光,李姑娘,桐膏,罗九,龙翔凤舞。”
反正是最后三块墨了,贞娘和罗九自是很快就挑了出来,可曾师傅却有些踌躇了,千秋光和太乙光其实是一种墨,便是外面的图案都是一样的,只是命名不同罢了,当然,田李两家,制墨的手法也是有些不同的,但不十分了解两家制墨手法的人却是很容易弄混的。
而曾一品毕竟才刚刚进田家不久,对田家的制墨手法知道的也是有限的,于是这块墨让曾一品有些没把握,只是时间不容他考虑太多,因此,最后还是将这块墨挑了出来。
一边田荣昌脸都绿了,好几次都想提醒,只是周围的人都看着,他终归还是忍了下来,这会儿见曾一品最后还是把千秋光当成太乙光拿了出来,气的直跳脚:“你白痴啊,太乙光是我们自家的墨,你也能认错?你这时候应该揭穿知道吗?知道吗?”
这时候,只要曾一品指出这块墨不是太乙光,便是贞娘说的全对,那也是他赢了,只可惜……曾一品最终还是没认出来。
这时,三人眼上的黑布已经拿下,曾一品被田荣昌这么一吼,自没个好脸色。罗九却是一脸的遗憾,毕竟他选错了一块,自是输了,好似不服气,只是那眼中却有些小得意。
贞娘看了罗九一眼,太乙光虽是田家之墨,但其实却是继承罗家墨坊的,等于就是罗墨一样,没道理罗文谦会认错的,再一想后面曾一品犯的错,贞娘可以肯定,罗文谦是故意犯这个错的。
这家伙阴人有一套呢。
“此番赌墨,李姑娘胜。”最后胡宗林宣布。
立刻的响起一片掌声。贞娘自是冲着众人福了一礼。也算是再为开业添了一彩。今儿个这开业还是挺热闹的,一点也不清冷啊。
“欺人,欺人,太欺人,兄弟们,跟李家拼了……”这时,门外的黄狼见被李家忽略如斯,今天,他要不把这出戏唱下去,唱出个满堂彩,那他黄狼的字号在南京这地儿就要倒了。这位李墨当家人的硬气,倒是出乎他的预料。
“欺人,欺人。太欺人。兄弟们上……”立时的。莲花落唱响整条街面。
贞娘这时也不由的握紧了拳头。一边罗文谦轻轻的拍了一下她的肩,做了一个稍安勿燥的手势。这种情况,跟他在北地挖金的情况比起来,实在是小巫见大巫,再说了,对面不远就是他的钱庄分店,只要招呼一声,店里的护卫就能过来。这些人又实在算不得什么。
贞娘点点头。紧张是有一点,但其实她不急的。想着,贞娘抬头看了看天色。
吉时快到了,她的等人也该来了。
正想着,就在时,两顶轿子停在了李家门口,轿子两边还跟着两队皮肤黑黝黝壮实汉子,虽说一个个走的没什么正形,但那顾盼之间,便有一股子狠辣的气息。
精明的一眼就能看出。这些汉子是在水上讨生活的。
“让开,别挡道。”那两队汉子可不管唱莲花落的这般子浑人。直接挥着胳膊就将之前唱了半晌的叫化子们扫到了一边,没一丝毫的客气。
黄狼正憋了一鼓子气呢,这会儿又岂能让人欺到脸上,转身招呼着兄弟开打,只是没两下就人那帮黑黝汉子放倒在地上,弄的个灰头土脸,正愤愤的站起身之即,那眼角却看到从轿子上下来的人,四十来岁,高壮的个子, 有点胖,撑的一身的员外服都格外有气劲。
看清来人,黄狼不由的惊呼失声:“魏爷?”
随后又看到从后面轿子上下来的人,又是一声惊呼:“王当家的。”说着,那腿便软了,差点又一屁股坐到地上。
这回他是踢到铁板了,这两人,不管是哪一个,他黄狼都惹不得的。
魏爷魏百万,南京的财神爷,更是棍子帮的头爷。在南京,你可以惹知府大人,但决不能惹魏百万,否则尸骨无存,这便是魏百万的煞气。
而王当家的,自然是王翠翘。这位也是惹不得的,她手下那一般人且不说,便是她的人面,曾经,那些个一掷千金的豪客,只为着能博她一笑,那什么事做不出来,他黄狼算个球。
“魏百万?王当家的?一个是南京的地头蛇,一个是海上的霸王花,这李家蒙不啃声的,原来是真有底气啊。”这时,围观的人纷纷私语着。
今儿个这出戏,演的人百味杂谈,看的人却只觉得**一浪一浪,过瘾的很。
“魏爷,王当家,贞娘恭候了。”贞娘笑嘻嘻的拱手相迎。
自徽州一别,王翠翘便也来了南京,只是这段时间,她一直在忙着漂白身份的事情,倒是没跟贞娘太过走动,不过,李家开业,贞娘自少不了她的请柬。
而这个场王翠翘肯定是要捧的,而她手上那一帮子海匪,那是真正的混子,可不是黄狼这些个闲汉能比的,这也是贞娘能坐的住的底气。
而这个魏百万,他能来,那也是意外之喜。
不过,意外还没有结束。
而就在这时,又一顶轿子过来,两个带刀的军汉跟在轿子边上,随后落轿,一个劲装锦袍汉子轿子里走了下来,黑脸膛,棱角分明的脸,尤其是那眼睛,那往人脸上一扫,就好象一把刀划过似的。
说实话,这汉子穿着很普通,可他往那里一站,愣是如山岳一般,便是魏百万和王翠翘,都算的人中龙凤,可却压不住那汉子的气势。
“是戚帅,居然是戚帅……”这时,那胡宗林有些不可思议的道,当初,戚帅抗倭,他是捐了大笔银钱的,因此,见过戚帅一面。
贞娘也愣了,戚帅?她完全没请啊,也完全没有交情,这是怎么回事?
不过,她很快想起了曾给罗文谦一张空白的请柬。想着,不由的看向罗文谦。
罗文谦眯着眼笑,在贞娘耳边低语道:“快不快去扶着老夫人来迎接。”
而此时门外黄狼听着是戚帅到了,腿更软了,这回他闯的祸可大了,想着,便瞪在人群里的田荣昌,倒是把一切的过都记到他的头上了。
门内,田荣昌也是黑沉着脸,万般心思涌上心头,魏百万来已是出乎他意外了,不过,有王翠翘引来,倒也还合情理,可这戚帅,李家凭什么请他来,或者,他只是路过,并不是来贺李家开业的,大家都弄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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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善缘
然而,事实让田二公子失望了,戚帅却是迈着沉稳的步子慢悠悠的过来。
发现这么多的事情,李老夫人自也早就出来了,这会儿便上前一步,冲着戚帅行了个半礼。
“老夫人太多礼,戚某受之愧。”戚继光说着,连忙还了礼,一边两个侍卫送上礼单。
司仪自是高声的报着。
“戚帅亲贺李氏墨庄开张大喜!!!”
“财神爷魏记东家魏老板贺李氏墨庄开张大喜!!!”
“汇源钱庄东家王当家的贺李墨开张大喜!!!”
连着三句报喜,满坐惊呼,一些刚才差一点就要走的贺客,这时满心的庆幸,还好没走,要不然,这样翻转的情形可不就错过了,看来这李家这水也是颇深的。
“李姑娘,李姑娘,我们是来贺喜的,这是我们的贺金。”这时,一边的黄狼终于回过神来,他倒是不敢挤过来,只得远远的捧着先前贞娘给他们的两封银子道。眼中有一丝哀求。他知道,今儿个若是李家不放过他,那问题就大了。
好在,街头混的人,实识务者为俊杰,脸皮什么该丢就丢,倒也没那么多的讲究。
“既是来贺喜的,怎么弄的这血淋淋的?”这种事情,戚继光自不会开口,倒是一边魏百万皱着收头开口道。
“我们都是粗鲁汉子,为表一片赤诚之心,过激了点。”黄狼只得喃喃的解释道。
谁都知道这是瞎话,但这也是下阶梯的话。但也是必须的。毕竟闹的这一场子也是要收场的。
“多谢。”贞娘看了他一眼。微笑道,然后示意郑复礼接过银子。既是贺金,那没有不收的道理。
今天,虽然这黄狼做的过份,但做生意的,终究还是要讲究和气生财,再追究下去,万一狗急跳墙。象黄狼这种人也是什么事都做的出来的,倒也不易得罪的太过狠了,于自家生意总归是不太好的,有着今天这一出,想来以后黄狼再要打自家铺子的主意也要掂掂份量了,因此该给的阶梯也得给。
今儿个这事,黄狼服软了,也就暂时揭过。
黄狼见贞娘点头,长长的松了口气,只要李家不计较。魏百万戚帅这等人自不会闲的来对付他,摸了一把额上的汗。便连忙把银子塞进了郑复礼的手里,然后,手一挥,便带着人灰溜溜的离开了。
今天,他是栽到家了。
边上人围观的人看的解气的很,平日里,大少没少受黄狼的盘剥,今天,李家也算是帮着大家出了一口恶气。立时的,都冲着黄狼等人的背影起哄了起来。
这边田二公子脸色也是气的铁青。好好的一盘算盘,又砸了。
随后,贞娘又朝着四邻拱了拱手,然后迎着戚帅,魏百万,王翠翘等人进了厅,在厅上的席上坐下。
外面,吉时的鞭炮响起。李墨算是开业了。
食为天请的伙计开始上菜。
就在这时,门口司仪又高声报道:“福仙阁大掌柜李福全掌柜的贺李墨开张大喜!!!”
众人正准备开席,司仪的这一声通报却让桌上好几个人手上的筷子都差点没拿住。而前后院的贺客也传来频频的惊呼。
“贞娘,你居然请到了李福全?”姑父韩以贵吃惊问道。
“我没请啊,我都不知道他是谁?”贞娘亦是莫名其妙,又看了看罗文谦,该不会又是他请来的吧。
罗文谦也是一脸惊讶的摇摇头,表示这人不是他请的,说实话,他还没这么大的面子。
一边的戚帅也是一脸的若有所思。
魏百万倒是一脸的激动,他多次想走这位李福全掌柜的关系,可一起摸不着门哪,没想到今天碍于王翠翘的面子,来参加这么个小开业礼,没想到却能遇到他,真是意外之喜。看来今儿个这一趟还真是来对了。
另一头,田二公子脸皮已经抽抽了起来,只恨的咬牙,这李家也不知走了哪门子的运了,牛人一个接一个的出现,只气的他恨不得掀了桌子,今天这哪里来看戏的,是来找气的。
“这李福全掌柜什么来历?”一边李老夫人看着众人的脸色,自然明白,这位李福掌柜怕是有些不简单的。
“南京的福仙阁老夫人知道吗?”一边的胡宗林问道。
“倒是听说过,是卖珍玩宝器的,背景很扎实。”李老夫人道。
“何止扎实,通天了,这福仙阁根本就是皇店,除了帮当今卖些珍玩宝器外,同时也为当今收罗炼丹材料, 地位非常的超然,本来福仙阁的大掌柜是阮公公,可年边,查出阮公公贪没,阮公公被锦衣卫带走了,而就在上个月初,就是这位李福全接了管福仙阁,据私下传,这位李福全是裕王身边李夫人的兄长。因此许多人都想结交他,里面不乏达官司贵人。更有人拿着万贯家财想从他那里砸一条路子,可全都走不通。这位李福全大掌柜的十分低调,平日里也是深居简出的,不于人有任何的瓜葛,平日里店里的事情,也多是由二掌柜和三掌柜的出面,南京各界对他都好奇的很哪。”胡宗林低声的说着李福全的来历。
而今天,李福全突然出现在李家,想来今日之后,南京商界便要传的沸沸扬扬了。
而李福全之所以这么受人关注,则是因为,裕王膝下仅存活的唯一的儿子就是这位李夫人所出。而如今,裕王又是唯一的皇位继承人了,如此,这位李夫人的地位就显得不一般了。
“这位李夫人可是为裕王育有一子的那位?”贞娘听着胡宗林的话,不由的问道。
“正是的。贞娘,你快去迎迎吧。小心应对。”一边韩以贵叮嘱了贞娘一句。这位李福全掌柜突然到来。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啊,小心无大错。
“我知道的。”贞娘点点头,心里却是翻江倒般。
若是传言是真的话,那么这位李福全可真是了不得的人物了。
裕王的这位李夫人出生低微,本是裕王府的宫女,后来得裕王看中,生下了万历,在裕王登基后。封为贵妃。后来万历登基后,她就成了太后了。
而万历朝前期,正是这位李太后同张居正一起造就了万历中兴。
而关于这位李太后同张居正,也颇有一些桃色传闻,最出名的便是一个对子:“艾自修,自修勿修,白面书生背虎榜,张居正,居正勿正,黑心宰相卧龙床。”
据说。张居正同艾自修是同科中举的,前半句是张居正调侃艾自修的。而后半句是后来自修回敬张居正的。
可以说,李夫人一生亦是一个传奇。
当然,这不是贞娘要关注的。
贞娘如今关注的是,为什么李福全这样一个人物会突然来贺喜,这到来固然是有些惊喜,可有时候惊喜过头了总难免让人惴惴不安的。
这时,李景明和郑复礼已经将人迎了进门。正好同一路迎出去的贞娘当面碰上。
看到李福全和他身边的那位娘子,贞娘眼珠子瞪的滴溜圆,惊讶的叫了起来:“你,你不是船上的那位受伤的大哥吗?这是船上那位大嫂?”
这样的说话,自是有些失礼的,只是这事情太出人意料,贞娘又不是自小那种严格规矩下长大的,惊讶之下,失礼再所难免。
毕竟任她再怎么的发散思维,也想不到,当日出发来南京时,在船上遇到那位被田二公子踢伤的汉子,如今摇身一变就成了皇店的大当家李福全,如此,她当日不过是随心的赠药之举,倒是给她结了一份善缘。
想到这里,贞娘倒是不由的想到了田二公子,一会儿,他要是看到这位李福全掌柜就是当日被他踢伤的人的话,那脸色该变成怎么样,想来应该很精彩的。
“李姑娘好,当日幸得李姑娘赠药,前些日子看到你们李墨发的传单,知道你们今天开业,便不请自来了。”那李福全哈哈笑道。
“是啊,当日幸亏李姑娘了。”一边那李福全的娘子马氏也笑咪咪的道。
虽说李福全夫妇两个如今的一身穿着打扮跟当日早就不可同日而语的,但眉语间,依然有一股子憨厚样。
“大掌柜大娘子的真是太客气了,不过是举手之劳,当不得大掌柜大娘掂记在心。大掌柜大娘能来,李氏荣幸。”贞娘深吸一口气,平复心听惊讶按着规矩行礼道。
“不消多礼,不消多礼。”那李福全和他娘子忙不叠的道。显然还不太习惯这样应对。他们不过是乡间的一对夫妇,当日就是接到妹子的信才来南京的,在人的安排下,就成了福仙阁的大掌柜,身份乍然骤变,自是有着各种不适应。
也难怪平日里深居简出的。
“不管怎么说,大哥大嫂能来真是太好了,对了,当日在船上给大哥看伤的胡先生也在。”贵族之间的礼节什么的贞娘不一定懂,但贫民间的交往贞娘却是熟的很,她本身就是贫窟长大的,这会儿见李福全夫妇那有些不自在的样子,便也放下各种礼节,只是以贫民间的大哥大嫂称呼。
立时的,李福全夫妇的那种别扭就没有了,也是一脸高兴的道:“真的嘛,那太好了,带我们见见吧,可要好好感谢他。”
“请。”贞娘做了个手势,然后在前头领路。
李福全夫妇见到了胡宗林了,自又是感谢一翻当日相救之恩。
胡宗林也是意外的很,心里直叹着这也是好心有好报吧。
而一边的魏百万,虽然早就想结识李福全了,但他这等人,待人接物早就纯熟无比,今日之席只需混个脸熟,不需太过着紧,来日放长。
而戚帅,虽然李福全身份特殊,但那都是暗里的,明里也只不过是一个皇店的大掌柜,以他的身份自也不需刻意去结交,席间一切淡然随意。
唯有另一边席上的田二公子,在看清这位李福全后,那脸阴沉的很,哪里还有心思吃酒,跟郑复礼打了声招呼,说店里有事,便带着人告辞离开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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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沉下心
李家的一场开业大席,牛人一个一个的出场,尽是大戏,让众人过足了瘾,之后茶余饭后的闲谈且不提。
然曲终人散,激扬过后,依然是要沉下心来做事。
贞娘心里明白,别看着李家开业那天,一个个牛人到场,其实大多跟李家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胡宗林,如今在徽州商会已经边缘化了,他亦是修身养性的性子,如今日子过的颇是悠闲。他于李家这边,或许因着韩姑父的关系,会照应一点,但也是有限,于李墨来说,也不过是多个朋友多条路罢了。
这还算是关系比较好的。
而魏财神,他是的执南京商界的牛耳人物,只是此人自视甚高,李家这样的人家可入不得他的眼的。而他之所以出面也只不过是看在王翠翘的面子上,之后能记着南京有个李氏墨庄就不错了,李家若真有事求到他的头上,若是不能让他得利,那多半也是会一推了之的。
这一点贞娘心如明镜。
而戚帅,他之所以出现在南京是因为正好要去义乌征兵,而罗文谦可是把他在北地的一大半金矿收入捐给了戚家军,便是去义乌征兵的费用也多是罗文谦捐助,如此,他出现在李家,也不过是给罗文谦一个面子,这点情份贞娘自是要记到罗文谦的头上,真说起来戚帅于李家其实没什么相关的,这一点,相信在坐的贺客也能看的明白。
而李福全,这位虽然是未来的国舅爷,但前世。贞良看过有关李贵妇的资料。倒是从没有资料提过李贵妇有这么个兄弟。这或许是因为无关紧要,自然没在历史上留下名来,但也可能是李贵妃终其一生也没有公开相认。
别的且不说,历史上,李贵妃对其贫寒的出生还是挺介意的,为了这,在后来的万历时期还弄了一个九莲菩萨转世。
所以 ,贞娘估摸。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点。
再观如今裕王府的形势,因着被嘉靖所忌,裕王本人就十分的低调,而这位李夫人,虽然有着夫人的封号,但其因为是宫娥出身,尽管育有一子,但在王爷府里也是十分的低调的,仅她只把李福全夫妇安排在南京,而不安排在北京。便可知一二。
再看李福全虽占了福仙阁大掌柜的位置,但却是一甩手掌柜。想来也是得了李夫人的吩咐的,所求的应该不过是富贵闲人罢了。
贞娘观那位李夫人这一招,多半也不过是一者让自己亲人能有个好日子过,而另外的或许也只是为着以后备一步棋罢了。有没有用还两说。
而这时候,怕也只是希望李福全夫妇别惹麻烦,平安过日子罢了,所以南京各路想钻营的,怕都是要失望的。李福全夫妇会继续的深居简出下去。
因此,李福全虽然出面,但贞娘也还是拎的清位置的,船上的赠药同李福全参加李墨开业礼就相抵了,两方互不相欠,倒也是不错的。
晚间,油灯下,看着爆出的火花,贞娘一一的把自己的想法跟李老夫人说了。
“嗯,你能看得清这些很好,咱们李墨的发展靠着踏踏实实的做事,而不是一些攀附,而有的关系和情份,我告诉你,握在手里是最好的,真要用了,又不是那滋味了。所以,不管是什么关系还是情份的,不用最好,更不能成为依仗。”了解了贞娘这翻心思,李老夫人长出了一口气,又叮嘱着贞娘道。
明天,她和李景明一行就要回徽州了,开业几天,热闹非凡的,她自是有些担心贞娘在里面迷失了,还真当李家是多了不得,其实李家依然只是李家,不会因为戚帅,魏百万,李福全等人的出现就水涨船高。
她就生怕贞娘飘飘然,那到时候会跌的很惨。好在,临行前跟这丫头聊了聊,这丫头头脑还算是清醒。
“嗯,我记下了。”贞娘一脸诚恳的道。
“对了,明天我们就回徽州了,不过,花儿给你留下来,你身边只有小丫一个不够用的,花儿你好好带带,那丫头也是个机灵鬼,带好了对你也是一大助力。”这时李老夫人又道。
“好的,我晓得。”贞娘点点。花儿倒是着实不错,也确实机灵,当日她可是赚了不少的嫁妆钱,这丫头有时很有决断之力。
如此,又聊了一些闲话,老夫人年纪大了,明天一大早又要出行,便早早去睡了。
贞娘从李老夫人的房间出来后,又叫来马嫂,着实整理了一些礼物什么的,都是带回徽州,又细细问了马车,以及明天的船次等,一切妥当了后才去休息。
如此,一夜无话。
第二天清晨,几辆马车从李家驶了出来,贞娘带着花儿跟着随行,一路将七祖母以及李景明一家送到了码头上。
聚宝门外的秦淮码头,车来车往,停在码头上的船从侧而望去就好象层层叠叠似的。各种叫卖声和揽客声不绝于耳。
此时去徽州的船还没有到起程的时刻,贞娘扶着老夫人就站在船头看着码头的风景。
“都给我小心点啊,这可都是我的老本儿,要是掉下了水,弄潮了生丝,皮都把你们扒掉。”这时,停在不远的一艘船正在下货。一个女子的声音不时的喝骂着。
听着这喝骂的声音,李家一干人觉得耳熟的很,侧过脸望去,见到是葛秋姐儿,正在指挥着一群汉子把一袋一袋的货下下来。
看那打包和外面的字,以及葛秋姐的叫喊,众人自然清楚,那些货是生丝。葛秋姐儿居然贩起了生丝来了?
李正平拢着袖子探头望去,却是皱着眉头:“搞什么,怎么好好的贩起生丝来了?这里面的水太深了,她这也太大胆了。”
“关你什么事?你少操那份闲心。”李正平话音刚落,他娘亲方氏便没好气的冲着李正平道。
“我这不是说说嘛。”李正平叫他娘亲一吼,便摸了摸鼻子,一脸悻悻,他确实也是在瞎操心,如今他跟葛秋姐已经没有关系了,再说了,他操心也没用,葛秋姐不是那能听人劝的人。
花儿在一边偷笑。
“都进舱了,船要开了。”这时,船老大吆咬喝着。
于是李家一行人便进了船舱,花儿又红了眼眶,得了李景明几句叮嘱,这才随着贞娘一起下了船,看着船缓缓起行,挥着手。直到看不见船身了,贞娘和花儿这才转身准备回李宅。
路上,花儿想起丑婆让她买针头线脑的,便又跟贞娘分开,去买针线去。
贞娘便独自漫步,紧邻秦淮河这边的街面,晨间总是笼着一点淡淡的薄雾的,贞娘走了一会儿,便觉额发有些湿漉漉的,身上也有一股子寒意,便不由的加快脚步,其实她是很想跑跑步的,只是难免惹人非议。终归也只是加快脚步了些。
街两边,三三两两的店铺已经开门了,几家铺子的伙计们正拿着扫把扫着门口。远远的,一家包子铺门口,罗九正捧着一只竹蒸笼,也没用筷子,就是拿手钳着一只小笼包丢进嘴里,南京这边的小笼包是极有味道的,不过,罗九显然不太会吃,刚咬一口,包子的里荡汁就溅了出来了,烫的他直甩手。
贞娘瞧着,想起她前世第一次吃小笼包的情形,好象也是这般的样子,不由的傻乐了起来。
“李老夫人他们走了?”罗九看到贞娘过来,对于他刚才的出丑毫不在意,懒洋洋的靠着柱子问道。
“嗯。”贞娘点点头。
“早上没吃吧?尝尝。”罗九又把那包子连着蒸笼一起递上前,眉眼里满是笑意,这种小笼包子徽州那边不常见的,李姑娘应该没怎么吃过吧。
贞娘一看他那表情,便知这人憋着坏,自也是挑了挑眉,侧过脸看了看那一笼小笼包,又看了罗九一眼,然后伸出两根食指,慢慢的钳起了一只小笼包。
虽说徽州这时候小笼包还不多,大多包子铺都是做大包和馒头,但后世却多的很,再常见不过的一种小吃。
“轻轻移,慢慢提,先开窗,后喝汤。”这一道道的,贞娘再熟悉不过了。于是她眯着眼,先轻轻的对着包子皮咬了一口,然后一吸,美味的汤汁就全进了肚子了,然后再一口把包子吃掉,如此,干脆利落。
“呀,没上当啊。”罗九一脸的遗憾。
贞娘不由的瞪了他一眼,随后却一脸有些小得意,自己这么精明的人,哪里那么容易上当的?
随后两人都不由的乐了。
就在这时,却听前面街头传来一阵惨叫。没一会儿,就看一行人急匆匆的过来,田荣华田家三小姐走在前后,后面跟着田氏墨庄的伙计,抬着一块门板,田二就躺在门板上,此刻一脸苍白,一条右腿还血迹斑斑的,很不自然的扭曲着,显然已经断了。
贞娘看着一行人,从街面上匆匆而过。奇怪了,自家边上就是药堂啊,怎么不进去找郎中冶冶?
“听说,田二曾踢伤过李福全李掌柜的?”罗九意有所指的问。
贞娘点点头。
“嘿嘿,田家三小姐也算是有决断之人啊,打断了田二的腿,再去跟李福全请罪,如此,依着李福全的性子,这事就过去了,不会留下任何的后患。”罗九道。
贞娘点点头,想来应该是如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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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 闲谈亲事
李福全夫妇虽然如今地位不一样了,但时日尚短,倒底还是脱不了老实本份的性子,一大早的就见到田二公子拖着断腿还跟他们道谦。
心里便是没多少的怨言了,再加上当日田二也是赔了一百两银子的,如今又这般,那过去的事情也就烟消云散了。
这时,李福全连连摇着手:“算了算了,都过去了,以后小心点,别乱踢人就行了,是要闹出人命的就不好了。”
“李掌柜说的是。”田二咬着牙道,不是不服,而是疼的。
“行了行了,别多礼了,这位姑娘,你赶紧带你二哥去找个郎中看看吧。”一边福全娘子也是皱着眉头,女人最见不得这血呼呼的。
“是,我这就带我二哥,多谢掌柜娘子。”田荣华也连忙的回道。
随后兄妹俩长出一口气,便告辞,一众伙计抬着田二去了医馆。
“不用你跟着了,你回去。”一进医馆,田二就恨恨的冲着田荣华喝道,一脸仍是疼的青白,又恨这妹子下狠手,自不会给田荣华好脸色了。
“二哥,我跟着吧,你腿不方便,一些事情还得我打点。”田荣华回道。自也明白二哥这是记恨上自己了。
“用不着你猫哭耗子假慈悲,我看你是巴不得我死了才开心。”田荣昌恨恨的道。
“二哥,你何必说这话,我是你的嫡亲妹子啊,打断你的腿,我能不心疼吗?可是你想想你上次踢人的事情大哥是知道的。爹和大哥已经对你不满了。你这次能执掌南京分店。这是二娘在爹面前求的。这事情若是不能摆平,爹和大哥那里你能交待的过去吗?到时,你被遣回去,一辈子没出息不说,你以后让二娘还怎么直起腰杆?再说了,这事不这么摆平,以福仙阁的地位,随便找个由头就能坑的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啊。丢命和断腿,哪个重哪个轻你的掂量不出来吗?”田荣华道,她和田荣昌是一母同胞,但均非田夫人所出。而是田老爷子的偏房所出。
好在田老爷子比效宠他们的二娘,这才得了这次机会,可以说这次机会十分不易。
而也正是因为田二有些不着调,再加上田荣华跟罗家的亲事让人说三道四的,二娘这才让她离了徽州陪着她二哥一起来南京,一是督促着,二也是避开徽州那些个纷纷挠挠。
从这点上来说。她跟李贞娘挺象的。
只是李贞娘比较好运,不但李八爷和李家大哥都支持她。连嫡宗的七夫人和九房的人也全力支持,以女儿家之身来南京主事,这太难得了。
说实话,田荣华倒是有些羡慕李贞娘,而她自己,却只能尽力帮着二哥。其实,在田荣华看来,二哥实在不是主事的那块料。一切她只能勉力为之。
“行了行了,真啰嗦,我让你回去,那不也是因为铺子里不能缺人吗,如今李家那墨汁卖响了名头了,你得盯着,看看她们又整什么新花样了,咱们才想极早想法子应对,放心,我这里有伙计们照应着就成了。”田二不耐烦的甩了甩手。
他是真不乐意这个妹子留下,少不得又要唠叨,他听着烦。
“那行,那我先回去了。”听着田二的话也有理,田荣华再把几个伙计叫过来叮嘱一翻,然后留下银子,便告辞先回铺子里了。
随着李墨那个墨汁的推出,她们田墨这边普通墨就有些卖不动了, 是得琢磨琢磨想个办法扭转局面。
想着,田荣华便一路回田氏墨庄,路过李氏墨庄时朝里望了望,正好于贞娘视线相对。两人俱是淡淡点头,笑了笑。
当然,其中相争之意自在其中。
看着田荣华走过的背影,贞娘则是想着,田家应该是又闯过了一关了。
“贞娘啊,你家这个墨汁好,以前我家宝儿练字,那磨墨的时候,每回都把袖子弄的黑乎乎的 ,哪一天都不能洗,特费衣裳,如今倒好了,用了这墨汁,一天的课下来,衣裳干干净净的,我省多少事啊。”
这时,隔壁回春药堂掌柜娘子龚娘子看到贞娘就站在李氏墨庄的门口,便走过来,闲聊的道。
贞娘听了龚娘子的话,却是暗乐了,她倒是没想到墨汁还有这个好处,不过,这个时宽衣大袖的,小孩子家,磨墨弄脏袖子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于是笑眯眯的应和道:“那龚娘子省心了。”
“岂止省心了,省大心了。”龚娘子笑哈哈的道。
贞娘却又道:“不过龚娘子可不能为着自己省心,全让你家宝儿用墨汁,其实小孩子学习,还是用墨锭的比较好。”
“此话怎么讲?”听着贞娘的话,龚娘子一脸好奇的问。
“孩子好动,学习之前必须静心,思考,然后学习,而磨墨,它那种规律的动作能让人很快静下心来,可以这么说,墨磨是一个静和思的过程,提笔写字则时把思考的东西写下来,所以,平日孩子学习,还是让他用墨锭的好,咱们记账或者龚郎中出诊那带着就是用墨汁方便了。”贞娘道。
龚郎中即是郎中又是掌柜,一手医道据说曾得过李神医的指点,总归医术不错,生意也算是红火。
“呀,听贞娘你这么一说,还真有道理,平日里我磨墨的时候,也觉得人能很快的静下来,看来,还得让我家宝儿用墨锭。对了,贞娘,你家有什么适儿宝儿用的墨锭给我介绍一下。”那龚娘子道。
“嗯,我们李墨有一款青云路,虽是普通墨,但制法和用料却并不比中档墨差,再说,青云路这口彩也不错。咱们宝儿用了。那是要踏青云路的。”贞娘介绍道。
“嗯。这挺好,就用这个,多少钱一斤?”龚娘子眉开眼笑的道。
“一两一斤。”贞娘回道。其实这种墨在徽州那边是要卖一两一钱一斤的,只是到了南京,田家乱来,最终定价的时候也只得降了一点。
“怎么这么贵?田家那边有个三元墨,三元笈第的意思,他那还是贡墨的招牌呢。只要七钱一斤。”龚娘子皱起了眉头。一斤墨要贵三钱,怎么她都有些无法接受。
“龚娘子先别急着买,我们开业有个试墨话动的,这墨你可以免费领两锭去试试。这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你用过之后,自然会清楚我们李家这墨一两一斤是很便宜的了。”贞娘说着,便让花儿拿了两锭墨出来,交给了龚娘子。
田家的墨卖七钱,真要按规矩来。那根本就是倒贴钱的买卖,田家肯定不干。自上回因着病松的关系,田家请她李家制再和墨,可是被李家敲了一笔的,再加上贡墨名头虽响,但墨务局那边人付起银钱来却并不太爽快的,如此,这进献的贡墨这边田家不免要掂着本钱,如此一来,田家的资金周转并不宽裕,又怎么可能有做这倒贴钱的买卖呢?
因此,田家想赚钱,那自然要在用料和工夫上节省,如此,那墨的质量可想而知。
“这怎么好意思?”龚娘子接过墨,便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这没什么,这是我们开业的活动,你尽管拿去用,用的真好了,再来卖,我这也是生意手法呢。”贞娘解释道。
“那好,我就先试着用用。”龚娘子点点头。
拿着墨锭,龚娘子又笑眯眯的打量了贞娘一会儿,别说,自李姑娘来南京一段时间,他们因着租用铺面的事情也打过不少的交道了,这李姑娘行事端是正派,更重要的是极讲信誉。
其实,她们开药堂那也是做生意,自然明白一些生意上的道道,一文钱一文货,只有错买没有个错卖的道理,李家这墨一两一斤想来也是值的,至于田家那七钱的,其实想想却是有些不太靠谱。
总归来说,这段时间,她对李贞娘的人品倒是了解了不少,更重要的是,不管做什么事情,都有一股子钻劲,颇不容易,是当家理事的一把好手。
“贞娘啊,今年十六岁了吧?家里可有定亲?”龚娘子笑着问道。
“以前倒是订过一门,后来被退了。”贞娘平静的道,她被田家退过亲的事情,早让田二那家伙传的沸沸扬扬了,自也明白这些邻里都是好奇的人,这是拐弯摸角的来八卦了呢。别人好奇的事情,你要是藏藏掖掖的,反而容易让人起误会,所以,贞娘很是坦然的明说。
“是田家大公子吧?那些传言我都听说过了,没啥的,这明明这那田大公子自己出了意外的,干你何事?”龚家世代行医,于这方面倒是知道的透彻的很,毫不在意。
“多谢龚娘子。”贞娘回道,龚娘子这般说话,倒是让贞娘心中一暖,其实这道理谁都懂,可大家总要揣着一份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的心思,如此,反倒坐实了贞娘克夫的名头,贞娘实是冤的很。
“这谢啥。”龚娘子摆了摆手,随既却是压低着声音道:“贞娘啊,我有个外甥,绍兴人,有着秀才功名的,他爹是师爷出身,甭管他以后中不中举,凭着他爹的关系,给他介绍一个东翁不成问题的,是个稳当的依靠……”
龚娘子说着,正要问问贞娘有没有意,这时,一边布庄的东家娘子姚娘子却凑了上前,打断那龚娘子的话:“我说龚娘子,你打这份心思就打错了,你看看贞娘如今,李墨的大掌柜,为着李墨的发展,那不用说,李家肯定是要让贞娘招夫婿入赘的。”
说完这话,那姚娘子又冲着贞娘道:“贞娘啊,我有个表弟,家里老爹那也是供奉出身,如今他亦在当典铺里做事,他爹的本事,不说学了十成十吧,六七成也有了,他家里兄弟姐妹多,不在乎入赘,又是一个顶好的帮手,怎么样?”
贞娘这时有些哭笑不得,只是这种事情,又都是邻居,她却不好直截了当的回,便道:“两位大嫂,这婚姻大事哪能由我做主啊。”
听得贞娘的话,龚娘子和姚娘子齐齐的一拍额头:“晕了,晕了,这事还真不该问你,瞧我们都糊涂了。”
其实,倒也不是龚娘子和姚娘子糊涂,主要是贞娘是南京墨庄的当家人,两位娘子自然把贞娘放在平辈相处,那自然是有话直说,却忽略了贞娘到底还是晚辈,这等事情断没有自己做主的道理。
贞娘在边上自也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着,再看龚姚两位娘子一脸心领神会的样子,自是明白,她们定会要去找自家二婶娘说这些。
婚姻之事,有些烦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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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 合作和分歧
龚姚两位娘子聊了一会儿,便转身回各自的店铺了,姚娘子临走前也领了两块青云墨,一副生怕自己不领吃了亏的模样。
“堂姐,干嘛要说做活动送?这两锭墨可要二钱银子呢,依我看,就算是降到跟罗家那普通墨一样的价格,也好过白送吧,龚娘子还好,那姚娘子最是钻钱眼,又爱贪小便宜,指不定一会儿,又叫她铺子里的伙计来领。”
贞娘听花儿这话,便乐了,别说,那姚娘子被花儿三言两语的还真道尽了神髓,不过,一说到降价,贞娘却是冲着花儿道:“这价格断然是不能降的,因为一但降下去,怕是再难起来了,李墨的工艺又是所有墨坊里最讲究的,成本也是最高的,这价格起不来了,那生意还怎么做下去?”
贞娘有意要教花儿,一些东西自也跟她分说个清楚,如田家那种自毁城墙的事情李家是干不来的。
花儿这才点头,也就这会儿,隔壁布庄的伙计常三就一头钻了进墨庄:“贞姑娘,听说你这里做活动送墨?”
他这来意一说,李氏墨庄的人都乐了,姚娘子还真真是让花儿给算准了呀。
花儿立刻翻了翻白眼,却是没好气的道:“活动结束了。”
“花儿姑娘,行行好,我们东家娘子叫我来的,我这要是空手回去,说不得有一顿好排头吃呢。”那常三拱拱手,有些无奈的道。
“去拿吧。”贞娘冲着花儿道。
花儿才转身进了柜台后面,磨噌了好一会儿才拿出二块青云墨来。递给那常三哥儿道:“那。最后两块了。”说着。又故意扬着声道:“回去,跟你们东家娘子说,活动结束了,再来的可就没了。”
“使得,使得。”常三只要自己领到了就成,自不管其他的,满口的就道,然后小跑着回去交差。
贞娘摇头失笑。如姚娘子这般的人大有人在,也算是人生百态之一,倒不需太过计较。
只是,回过头来想着铺面的生意,如今墨汁的生意也算是做开了,自开业那天起,墨汁已经卖出去不少了,头炮算是打响了,只是其它的墨销售情况并不乐观。
比如这青云墨吧,本来是最好销的一种墨。可被田家的价格战给弄的,如今根本卖不动。都是嫌价格高了。
“贞姑娘,这开业也好几天了,除了墨汁,别的一律卖不动,大多数人跟本不问质量,只问价格,而那不在乎钱的,又讲究贡墨这牌子,因此,在高档墨上,就算咱们的价格便宜点,别人还是愿意买田家那个贵的,唉……”一边郑复礼拔着算盘有些焦急的道。
这买卖有时候也是真有意思的,那在意价格的吧,就直捡着价格低的来,而有些身分的人,又似乎只捡着牌子或者价格高的来,算是两个极端。
因此,在高档墨上面,田家那价格虽然一涨再涨,但有着贡墨名头,根本不愁卖,其他的墨庄根本就没的争。
也因此,李墨推出墨汁虽然对田家的普通墨有些冲击,但高档墨上面,跟田家还是没的争的。因此,大体上也伤不了田墨的根子。
朝廷贡墨代表着就是权威。
“这事也急不来,慢慢的,让我好好想想吧。”贞娘道。
郑复礼自然明白, 这做生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便着:“大家都想想。”
“贞姑娘啊,生意怎么样?”这时,朱家墨庄的东家朱贵进来,四处望望,然后问道。
“除了新出来的墨汁,其它的一样也卖不动,便是我摆在这里的韩熙载夜宴图集锦墨也是看的人多,却一直没人下手,都嫌贵。”贞娘有些无奈的道。
“这田家就一根搅屎棍,把墨业市场搅的一团乱,你这至少还有墨汁能顶一顶,我那里麻雀都快进屋了。”说到这个,朱贵便气哼哼的道,如今,卫家已经回松江了,而田家不用说了,便是处于弱势的李家,那底子也比他朱家要雄厚上几分,如今,以他的日子最难过。
听得朱贵的话,贞娘突然有一个念头,那眼睛一转,随后道:“朱掌柜的可愿意卖墨汁?”
听着贞娘这话,朱贵有些不痛快了:“贞姑娘,这话就不对了,我朱墨再不行,那也没有在自家铺子里卖李墨的道理啊。”
一听朱贵这话,贞娘知道朱掌柜的误会了,连忙道:“朱掌柜的误会了,我是说,我们李墨提供方子,你们朱家生产,打的自是你朱家的招牌。”
“有这好事?你开玩笑的吧?”朱贵一脸惊讶,瞪大眼睛。
“这种事怎么能开玩笑,不过,这也是有前提的。”贞娘一脸慎重的道,肯定这不是开玩笑。
“什么前提?”朱贵一脸着紧的问,若是能得墨李墨这墨汁技术,那他朱墨未尝不能撑一撑。
“以后,朱墨每卖一瓶墨汁我要收一成的配方使用费,也就以现在我这墨汁的价格为例,每瓶一百文,那么配方的使用费是每瓶十文钱,为期十年,十年后朱墨就不用再付一分钱了。”贞娘道,其实就是把后世的专利使用费和使用年限套用了出来。
实在是之前,她听朱贵的口气,知道朱墨难以支撑,而这时,若是朱墨在退出南京市场的话,那就只有李墨跟田墨竟争了。
到时,李墨不免势单力薄了点,因此,倒不如拉住朱墨,一起先把墨汁的市场占了一下来,如此,也为以后的发展打下了基础,而田家也就有了缺口。
而墨汁技术其实并不是太难,也主要是防腐,防沉甸。防凝固等。也不过两三种添加剂的事情。虽说一两年内别人钻研不出来,但有个三四年,有着自家的墨汁样品,别的墨坊解决这个技术难度也不困难,所以,倒不如现在把方子拿出来的,十年的配方使用费绝对比李家一技独占所获更多。
毕竟李家一家的生产力终归是有限的。
都是墨业的行家,李家墨汁的利润朱贵大体也能估算出来。以田家七钱一斤的普通墨为例,一锭墨大约八钱重左右,如此,一锭墨的价格也就在七八十文之间,可一锭墨磨出来的墨汁可比李家这一瓶装的多多了,如果单从这方面来说,李家这墨汁可比田家的普通墨贵了不少,更何况,李家这一瓶墨汁的价格还比田家一锭墨的价格高出二三十文。
只是一来墨汁是新鲜东西,用起来又放便。而且那个瓷瓶的设计也非常好,有着瓷瓶一装。整瓶墨汁就显的精致了起来,便是卖一百文也不觉得怎么高了,再加上墨锭是一斤一斤的卖,田家最次等的墨,一斤也是要七钱的,对于普通人家来说,这七钱银子也算不得小钱了,再加上用墨锭必然还要准备砚台,这又是一笔开消,因此大多数顾客这么一算,虽然田墨其实上更便宜,但大家还是更愿意买李家的墨汁了。
如此算来,李家这墨汁的利润非常高,当然,还要扣除瓷瓶的成本。
朱贵估计算着,这瓷瓶看着好看,其实所用之瓷并不是佳品,所以价格并不高,成本也就在就在二十文左右,剩下还有还有八十文,这一瓶的本钱包括各种税费下去,不会超过五十文的,如此,就有三十文的净赚,再付李家这个配方使用费十文,那也还有二十文的利润,也就是说,这墨汁还有二成的纯利可得,自是做得。
不过,坐起起价,落地还钱,这个配方使用费还是高了点,那朱贵虽然心里已经决定这生意做得,但价格还是要还的,便道:“配方使用费太高了,墨汁是新鲜玩意儿,开始卖的价高,等到我家再推出,价格说不得要降,一成太高,半成差不多。”
“半成不行,太少了,我李家为了研究这个可耗费了几年的时间,这样,前四年一成,后六年半成。”贞娘道,这样基本上合理了。
“不行,前三年一成,后七年半成。”朱贵道。
双方这是讨价还价了起来。朱贵也算准了,这李姑娘是想扶起他朱家跟李家合作,一起跟田家打擂台,那自有了还价的资本了。
“朱掌柜了得了,行,依你,就前三年一成,后七年半成。”贞娘点头道。
“哪里,看到贞姑娘的行事,朱某真有一种长江后浪推前浪的感觉啊。”朱掌柜哈哈笑的道。
“成,这生意我做了。”随后朱贵当场拍板。
“好,那咱们就拟个草约。”贞娘道。
花儿不太懂里面的道道,只晓得堂姐居然要把自家最好卖的墨汁配方提供给朱家,那不等于就把钱往朱家口袋里塞吗?自是急的在一边悄悄的扯着贞娘的衣袖。
一边郑复礼却是扯着她的胳膊到一边,省的打搅了贞姑娘。
花儿不懂里面的道道。
郑复礼毕竟得了邵老管家的教导,这方便经验自然是足的,听得贞姑娘跟朱掌柜的话,郑复礼就两眼发光哪,十年的配方使用费,前三年每瓶一成,后七年半成,这些日子,墨汁销量郑复礼最清楚,别的不说,这个合约一立,朱家就是李家的聚宝盆。
而且郑复礼想的更远,这天下墨坊可不止朱家和田家,这大大小小的墨坊无数呢,要是再挑选几家大的,把这个墨汁的配方使用权推出去,光这一项收入,未来就能顶起李氏墨坊半边天了。
这是绝对花得来的生意。
李朱两家谈好一此协定,有了草约,达成初步意向,至于合约中一些具体的条款,比如定其查账等等,朱掌柜也要回去跟家人再商量,等一切商量好了,再找中人签契约,如此才算结束。
朱贵是性急的,跟贞娘这边大体的东西一谈好,便不在多坐一刻,起身就往朱家墨庄去,只希望在最短的时间里敲定一切,如此。也能让朱家暂时摆脱一点困境。
贞娘送了朱掌柜的出门。正要转身回铺子里。就看到罗九从不远的钱庄出来,手里还端着茶杯,就溜溜达达的往自家墨庄这边来。
贞娘便在门口停了脚步,远远的便笑道:“罗大哥这生意做的好不悠闲啊,真要叫羡煞。”
“哪里,我看贞姑娘你虽然忙,但却是乐在其中吧。”罗文谦笑着回道,随后口风一转:“对了。贞姑娘,有个事情想跟你打听打听。”
“什么事啊?”贞娘好奇的问道,这罗九的消息可比自己灵通多了。
“上回你姑父收了不少的地吧,如今他手里的地可不少,这都拿在手上也是个烫手的山芋啊,正好,我想买一批田地,你帮我问问你姑父有没有意出手。”罗文谦道。
贞娘奇怪了,问道:“你要土地怎么当时便宜的时候不收,这个时候才想起来收?”
“以前我也没想要土地。只是这次戚帅过来,说他军中有一批老兵要退伍。有好些都是无家无地的,便托我帮着安置一下,我这才想起买地。”罗九解释道。
“这……”贞娘倒是有些为难了,本来韩家能买得起地,渡过难关,义厚生钱庄算是帮了大忙的,按理,自家姑父手里的土地肯定要紧着罗九来。
可问题是这些土地虽然现在还在自家姑父手里,但早就说好是要平价卖给徐家的,只是因为这大宗的土地交易,自要私下里慢慢来,不能引起别人的注意,所以才没有马上交易。只等着过段时间,事情过去之后再慢慢来。
因此,这时候是没有多少土地可以卖给罗九。
再说了,最多不过三年的时间,海瑞又会来查土地事件,虽然戚帅和罗九是为着老兵着想,但一个将军,一个商人,合伙起来买地养兵,这往大了说去,可就有些说不清楚了。
海瑞虽然清正,但做事不懂变通,所以,贞娘打心里认为,罗九这时候在南京这里买地安置老兵并不是合适之举。
贞娘于是接着道:“我姑父手上虽然有田地,但那些田地早就答应好要平价卖给徐家的,再转口怕是不行。”
听着贞娘的话,罗文谦先是惊讶,随后就拧起了眉:“怎么,徐家人如此霸道,先前坑的你姑父还不够吗?这会儿居然还要来捞便宜,真是欺人太甚了,真以为海阎王不来了,他们就可以为所欲为?”
罗文谦眉目中带着一股子煞气,声音冷硬的道。
“倒也不完全是徐家逼的,主要还是之前说好的,不能出尔反尔。”贞娘有些为难的道。
这什么话?不能出尔反尔?那徐家坑韩家在前,跟君子讲信义是对的,难道跟小人也要讲义,罗文谦一脸不痛快了,眉目前煞气不散, 好一会儿脸色恢复淡然了:“哦,既是如此,那就算了,店里有事,我告辞,不打搅李姑娘了。”罗九说着,沉着脸转身就走了。
他个子高,腿也长,没两步就出了李氏墨庄,贞娘张口结舌的,本来还想解释着在南京买地安置老兵并不合适,不如去安庆府那边买些地,贞娘听说安庆府那边地便宜,而且,那边的人好多都到两淮从事盐业去了,许多地抛荒,倒是安置老兵不错的地方。
只是这些话尚还没来得及出口,罗九连背影都瞧不着了,不由的一脸哭笑不得,这人,怎么一言不合就翻脸了呢?
其实,便是这些解释也不太好说的,说了,说不得难免要给人一种找借口推托的感觉。因此,说不说都有些没意思的。
这事整的,贞娘有些烦恼的敲了敲头。
北地使得罗文谦变坚强了,但也同时造就了他霸道煞气的性子,更何况他终归是公子爷出身,脾气自不会太好,而在罗九的认为,韩家之前叫徐家坑的那么狠,不说报复吧,也实在是没道理最后还把田地平价卖给徐家的道理。
因此,韩家此举不外乎两个,一个趋炎附势,二呢,至少没有一副硬骨头,虽然从商不免要变通,但人家之前狠狠的打了你一巴掌,你哪能事后还凑过脸去,那样着实不对他的味口,更何况,他罗家之所以家破人亡,徐家大爷在里面是有汗马功劳的。
当年,罗家得到贡墨权时,徐家便想分一杯羹的,罗家没有同意,徐大爷便一直记着呢,等到罗龙文事发,徐大自是落井下石,罗家才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要不然,罗家的日子或许会艰难,但不会如现在这般,只剩他孤家寡人。
因此,他跟徐家有不共戴天之仇,而韩家这般行事,或许他能尽量理解,但不免也有些道不同,不想为谋了。
一时间便有些意兴阑珊了。其实他也是晓得韩家愿意把地卖给谁,别人管不着的,只是心中总有一股子失落,却不知这失落由何而来?
只是他又哪里晓得,韩以贵原先是不想再把地卖给徐家的,毕竟在南京的达官贵人不少,徐家在松江是王,但在南京还由不得他们徐家说了算的,他韩家只要不把地留在手上让徐家抓柄,别的徐家也耐何不得他韩家的。
只是贞娘却支持韩李氏的决定,毕竟这些地是李家的定时炸弹,贞娘不想徐家兄弟逃过三年后的大难。
这也可以说,这是贞娘给徐家挖的坑,只是这些却是无从解释的,也解释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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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二章 王家的姨婆
到得下午,朱贵便匆匆的来找贞娘。
双方再商量了一些细节,便将契约签妥当了。
贞娘将墨汁的配方写了下来,交给了朱贵,朱贵看了看墨方,有些欲言又止,墨方这东西里面的道道太多了,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有时,就是下料的顺序和时间稍稍有所出入,那墨汁的品质都会有个天壤之别。
贞娘又哪能不知道朱贵的心思,便道:“朱掌柜的,有一些火候,时间的掌握等问题这个必须跟据实际情况来,配方上是没法一一说明白的,这样,我这边再给你派个师傅,先带带你们一段时间,等到墨汁生产稳定了,再回来。”
“好好好,贞姑娘想的周道。”朱贵忙不叠的回道,贞娘这话是说到他心坎里去了,李家这边有一个师傅过去,那墨汁的质量就定然由这个师傅负责了,如此,朱贵也就彻底安心了。
别说,李家贞姑娘做事端是大气。
如此,一切妥当,贞娘把叫了二狗来,交待了一翻后,便由他跟着朱贵去了朱家墨坊帮着制造墨汁。
转眼就夕阳西下了,斜射的夕阳映的秦淮河边如笼了一层淡红的轻纱,秦淮两边的妓家也传出阵阵丝竹之声,虽然悦耳动听,但在这夕阳之下,总带着一丝凄腕的感觉,让人的心里油然的生出一股子惆怅。
贞娘此时坐在柜台里面,盘着今天一天的账目,只是总归是有些心不正焉。还在想着上午罗文谦过来的事情。
也不知是被那凄腕的丝竹之声引的。贞娘总觉得这心里搁着个事情。有些着不了低似的,不管怎么说,在南京的这些日子,罗文谦多次出手帮忙,虽然因着土地的事情,罗文谦对她李家和韩家有些怨言,而有些事情她也解释不太清楚,但总归还是想去跟罗文谦把一些想法说说。
投之以桃。报之以李,这本就是为人的本份,
想到就做,贞娘便叫来花儿,守着柜台,让小丫在店里帮忙着,然后出门,去义厚生分店那里转转,刚一出门,又看到路边有些卖李子的。
那李子个头不小。紫红紫红的,颜色如同熟透了的紫葡萄似的。看着端是好看,只是前几天花儿买过一斤,结果却把家里人的牙齿都酸倒了。
看着这些李子,贞娘不由的想起之前罗文谦请她吃小笼包的事情,便也嘿嘿偷笑,也买了一斤的李子,用一个小竹篮子装着,提在手上,便溜溜达达的朝义厚生钱庄过去。
义厚生钱庄。
罗文谦早上有些负气的从李氏墨坊出来,而等他回到钱庄,坐在店后面的待底的地方喝茶时,倒也是有些哑然的,似乎他反应有些过度了。
韩以贵毕竟是个普通的商人,又做着生丝生意,免不了要跟官场中的一些人打交道,虽然徐家坑人在前,但此时南京大多数的人并不知道,这场土地风波之所以闹腾到这种惨烈的程度,全是由徐家兄弟在幕后操控,因此,也许在韩家人来看,徐家虽然先前失信,但商人一来本身地位就底,再又要讲个和气生财,再加上韩家又不能真个把土地留在手下,如此想来,韩家再把土地卖给徐家,似乎倒也算得上是顺理成章。
更何况,说倒底这事似乎跟贞娘没有多大关系,罗文谦突然觉得之前他胸中的憋闷有些好没来由,倒显的有些小家子气子,这可不象北地咱当当的罗九罗当家的。
想着,便挠了挠头。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表哥,表哥,姨婆来了。”这时,一个绿罗衣的少女扶着一个老妇人进了门。
罗文谦连忙出来,王家的姨婆是如今罗文谦唯一还敬重的王家人,当年,她母亲之所以能嫁进罗家,便是这位姨婆做的主。
而那绿罗衣的少女便是王四方唯一的女儿王婉儿。
“姨婆,快坐,上茶。”罗文谦一步上前,也扶着王家姨婆进偏厅,在软榻上坐下,顺便还帮着姨婆捶了两下腿。
“行了,这些事情,自有婉儿她们做,你一个大男人的,不消如此。”姨婆拉了罗文谦在身边坐下,又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下罗文谦,随后便抹起了泪来,罗文谦瘦了,黑了,也没有一前公子哥那股子飞扬的劲道的,人变的沉稳,那棱角分明的脸上也带着了一股子风霜的气息。
想来这些年真是吃大苦了,九泉之下,约娘要是知道,该心疼死。
“姨婆,别哭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罗文谦自是知道自家姨婆的心思,便劝道,随后又岔开话来:“姨婆什么时候来南京的,怎么也不通知我去码头上接接。”
“昨天到的,是你舅舅把我请来的,要不然,我这把老骨头这一辈子也出不得徽州。”
听得姨婆这话,罗文谦脸色就不由的沉了下来,不用说了,王四方去把姨婆请来为的定然是他,而姨婆今天怕是来作说客的。
果然,喝了两口茶水,那王家姨婆就开口了:“文谦啊,别再跟你舅舅斗下去了,虽说当年你舅舅做的是绝了点,但两家仇怨在那里,其实也怪不得你舅的,如今,到今是一家人,你们甥舅应该合作才对,哪里自己人针对着自己人呢。”
一听自家姨婆这话,罗文谦的脸沉了下来,好一会儿才道:“姨婆,过去的事情我不太清楚,也没必要计较,只是有一件事,我却万万不能释怀,当初我罗家大难,杀的杀,流配的流配,我们这一支也免不了受了牵连,当初,爹娘无处可去,便带着一些家当到南京来投靠王四方的,只希望他能看着兄妹一场收留一段时间,可不曾想。我爹娘他们到了南京。王四方居然要我娘亲同和爹和离才能回王家的门。否则,王家就没有我娘这个女儿,自也没有收留的可能,这要求我娘万万不可能应从的,于是两老就打算回徽州算了,要死要活的,两老一同受着,只是没想回来的路上又遇匪盗。到今下落不明,怕已是凶多吉少,如此,姨婆,王四方跟我还是自己人吗?”
罗文谦寒着一张脸,那煞气冲天的,怕是今生他跟王四方也不可能成为自家人了。
罗文谦这一翻话,自是堵了王姨婆没话说,说到底,也是当初王四方这个舅舅的做的太过份了点。不过。王姨婆又道:“你舅是过份了点,只是再过份。你也不能合伙着外人跟你舅舅做对啊。”
王姨婆这个合伙着外人自是指前段时间,本来王四方都可以收了韩家的家业了,可没成想,罗文谦横里杀出,贷了银钱给韩家先还了王四方钱庄的贷款,又助韩家翻身,生生了打了王四方的脸面。
“在商言商,这些姨婆不懂的。”罗文谦不想自家姨婆纠缠在里面,便沉着脸道,立时的,气氛就有些僵。
一边的王婉儿听到说她爹的事情,自也明白当年自家爹爹是做的太过份了,也难怪表哥要针对爹爹,这一点其实也真怪不到表哥头上,再看气氛有些尴尬,便笑嘻嘻的冲着王姨婆道:“姨婆,我们还是第一次来表哥这里,来,我们转转,参观参观。”
说完,就硬拖着王家姨婆到后院去了,先缓缓,让两人静静,不能伤了感情。
罗文谦自也没管两人,他这会儿被王姨婆挑起了伤心事,便微闭着眼坐在那里,脸色仍黑沉的难看。
贞娘过来义厚庄的时候,一进门,就看到罗文谦坐在另一头待客的小厅上黑沉着脸的样子,还以为他还在恼火自家姑父不能卖地给他的事情。
直叹着,这人气性着实不小。便站在门口,咳了一声。
听到声音,罗文谦睁开了眼睛,便看到了门口的贞娘,一身粉色衣裙,外套青色比甲,既有着少女的清新,同时又显得干练稳重,这两种气质结合起来,端是让人眼睛一亮。
“贞姑娘光临寒舍,蓬荜生辉啊。”罗文谦道。
“罗大哥是说我长的象盏灯?”贞娘有些俏皮的反问。
“象灯?此话怎么样?”罗文谦倒是让贞娘这话给愣着了。
“若不是灯,怎么能够蓬荜生辉。”贞娘回道。
“嗯,这话有理。”罗文谦煞有介事的点点头。
贞娘不由的乐了,此时看罗文谦表情已经缓和,便才坐了下来,先是将手里的小竹篮子拿了出来:“罗大哥尝尝这李子,据说很甜。”
罗文谦挑了挑眉,拿了一个放在进嘴里一咬,立马,整张脸酸的皱气了一团,贞娘在一边看着乐呵的不行。
随后才道:“嗯,之前罗大哥说到买地安置老兵的事情,我倒有一个想法。”
“哦,说说。”罗文谦喝了一大口茶,才把嘴里的酸味压下去,这厮如今明白了,这丫头记仇的很,记着自己之前请她吃小笼包的事情,这会儿就回敬个酸李子。
“嗯,买地安置老兵是好事,但其中牵涉太多,老兵们总有那么三两亲戚,能退伍了必然是要回各自家乡的,这统一来南京,就要牵涉到搬家等等,反倒不美,倒不如直接发银子,让他们自己安排,当然,若是一些真要买地安置的话,其实安庆府那边倒是比南京这边好,说到底南京这边也算是皇城,之前土地事件闹的也挺大的,怕是如今还有许多人盯着这些地呢,拿来安置老兵,若是有那心怀叵测的,说不得反而不能安宁。”贞娘说着,把之前未尽的话倒了个彻底。
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我这真不是找借口推卸,是真这么想的。”
贞娘这最后的解释反倒上罗文谦哭笑不得,这丫头,脑袋里怎么这么多的弯绕绕,他可从没认为李姑娘在找借口推卸。正要说话,这时,婉儿又扶着姨婆过来了:“表哥,你这后院弄的真不错,这边好象比我们那边要凉快,再过几天,我便要常常陪着姨婆来纳凉了。”
如今已是天已进四月了,天气便已转热了起来。
一边贞娘不由的打量着王姨婆和那姑娘,既然叫表哥,那定然是王四方的女儿了,至于那老妇人,倒是一时认不出是谁。
“来,我介绍一下,这是我姨婆,这是我表妹王婉儿。”罗文谦介绍道。随后又冲着王姨婆和王婉儿介绍贞娘:“姨婆,婉儿,这是徽州李家在南京的大掌柜,李贞娘。”
“问王奶奶安。”贞娘落落大方的先给王姨婆请安,随后又冲着王婉儿点头:“婉儿妹子好。”
“李姐姐好。”婉儿也依礼回道,只是两眼却在罗文谦和贞娘身上扫来扫去的,似乎要扫描出个究竟来。
“哦,是李家八房那丫头吧,倒是能干的很。”王姨婆淡淡的说了句。
察颜观色,听话听音,王姨婆这话一出,贞娘便能听出王姨婆对她的不满,反正该说的已经跟罗文谦说了,于是便告辞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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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 闲聊发展计(60粉+)
罗文谦送着贞娘出门,回头的时候,便听王姨婆道:“李家的姑娘以后少打交道。”
“为什么?”罗文谦不由的锁了眉,只觉的姨婆管的有些宽了。
“牝鸡司晨家不兴哪,李家这个家族很怪,他们的家的男丁命运多桀,反倒是女人,一个赛一个的强,总归是有些不吉的,我这也是为你好,如今罗家你就你一支血脉了。”王姨婆。
“姨婆,这话就有些危言耸听,制墨这一行,以前大家为着找松,死的又何止李家人,便是我们罗家,也有两个叔公死在这上头上,这于命运有什么关系?只是因为找松的原因,而现在,李家已经开始大力发展油烟墨了,再加上李家原来的松场,以后找松的事情反倒是少了,自就没什么危险了,姨婆这话以后还是少说,传出去不好。”
王姨婆这话,罗文谦不爱听了,沉着脸回道。
“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再说了,李家的姑娘终归是太强势了点,你如今没个长辈,姨婆使不得要为你操操心的。”王姨婆叹了口气道。
“多谢姨婆,我心里有数。”罗文谦一脸淡然的道。
王姨婆看着罗文谦的脸色,知道他并没有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便没好气的挥了挥手:“唉,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算了,我再多说也没用。”王姨婆也没奈何,毕竟王罗两家的关系僵成这样,想了想,便冲着罗文谦道:“对了。文谦哪。晚上去你舅舅家吃饭吧。你舅母今天亲自下厨,终归是一家人,大家好好聊聊,有什么不高兴的,有什么疙瘩,大家说开了就没事了。”
姨婆这才说出了今天来的最主要目的。
“我娘当初没有再进王家的门,而我今生也不可能再进王家的门,请姨婆理解。”罗文谦冷冷的道。
“你……看来我这姨婆是没这面子了。”王姨婆这时终归是变了脸了。随后朝着婉儿一挥手道:“婉儿,走,我们回去了。”
王婉儿缩了缩脖子,又悄悄的朝罗文谦双后合着拜拜,意思显然让罗文谦不要生气,随后便扶着王姨婆离开了。
罗文谦只是沉默的送,虽说姨婆当年是站在自己母亲身边,但说到底姨婆还是为着王家人的,有些事情,他自不可能由着姨婆作主。
双方可以说是不欢而散。
转眼夕阳西下了。天边的一抹晚霞印着秦淮上星星点点的光亮,意是说不出的眩丽。而官街的店面也一间间的打烊了。
贞娘跟着伙计一起将店铺关了门,从后院回到了二进的木楼里。
黄氏也刚刚坐墨坊里回去,如今墨坊的墨模雕板一块就全由黄氏挑了起来,比起徽州做二奶奶的日子,如今着实是要辛苦不少,但充实了,带着几个徒弟,看着徒弟们一步步的成长,就好象农人看到田里的庄稼长势一般,总透着一股喜意。
这会儿,黄氏正好换了居家常服,就坐在小厅里喝着银耳莲子汤,见到贞娘进来,连忙吩咐着马嫂再去舀一碗来,然后冲着贞娘招了招手,让贞娘坐到身边来。
“跟朱家的事情谈好了?”黄氏问道。
“嗯,谈好了,我派了二狗过去先帮着一阵子。”贞娘回道,这时马嫂端了银耳莲子羹进来,贞娘忙活了一天,这会儿还真是有些饿了,便三口两口的把银耳汤喝了。
把个黄氏乐的冲着马嫂道:“马嫂,跟大厨房里说一声,这天渐渐的热子,日子也长了,以后下午的时候都给大伙儿熬点汤垫垫肚子。”
“省得了,这事情,贞姑娘前天就吩咐了,这两天都是有的,只不过今天贞姑娘忙,没顾上吃。”马嫂道。随后收了两人的碗下去。
“你这孩子,再忙也要顾着身体。”黄氏故意板着脸教训。贞娘自是摆着一副受教的样子。
“贞娘啊,今天隔壁的龚娘子和姚娘子来找我了。”黄氏这会儿又笑眯眯的看着贞娘,意是有意看笑话的样子,到得南京这边一些日子,黄氏的性格再不象过去那么平淡,性格倒是越来越鲜活了。
知道二婶娘是想看自己着急的表情,可贞娘心里却是一点也不急,李家嫡宗,自七祖母以下,一个个眼光其实都挑的很,非是那等合适的,轻易都不会谈的。
不过,这会儿二婶娘想看自己着急的样子吧,贞娘倒也是乐意配合一下的,便故做一脸惊讶和着急的样:“二婶娘怎么应对的?”
只是贞娘这表情实在是有些夸张,黄氏又哪里能看不出,不由的乐了捶了贞娘一记:“坏丫头……”
随后才一脸正色的道:“贞娘,虽说你的亲事有些难,但成亲是一辈子的事情,也断没有随随便便就应了的道理,你七祖母临走前还曾慎重的跟我说,你这种情况,越是急,但做事越不能急,龚姚两位娘子其中姚娘子说的那位想入赘,却是不可能的,毕竟你上有兄下有弟。至于龚娘子那位,我大体了解了一下情况,怕是以后要继承他爹的衣钵做师爷,做师爷的虽说算是不错的差事,但风险其实很大,再说了做师爷的要跟着东翁走,难免居无定所,总归也是不放心,再说了,这些也都是一面之辞,那家人在绍兴,到底如何,也实在不太好了解,所以,本着慎重,我也回了。说到底,你一身关系着李氏墨业的兴衰。不是很有把握的人,李家是不谈的,你不会怪二婶娘吧。”
“瞧二婶娘说的,贞娘心里清楚贞娘所求的是什么,他们都不合适的。”贞娘微眯着笑道。
其实说到合适人选,贞娘有时不免会想到罗九,罗九如今只有一人。再加上他本身制墨出身。也最能理解制墨一行。性格相处起来吧,似乎也算合拍,当然贞娘这样的想法,是理性大过感情的。
“嗯,你明白就好。”说着,黄氏又看了贞娘一眼才道:“说起这个,你大姑姑可是又跟我说起你跟柏儿的事情,不过。正因为大家都是亲戚,这事情我们也不多参和,省得到时结亲不成反结仇,你反正如今也在南京,不防多跟你姑父他们那边走动,若是真觉合适就抓住机会。若是不合适,咱们就不提,反正大家亲戚走动也是正常的。”黄氏又道。
贞娘不由的拍拍额头,都有种想去找个看相的看看,自己最近是不是要开始走桃花运了。要不然,怎么就今儿个一天。就有好几拔来说她亲事的。
随既却开玩笑的道:“既然二婶娘这么说,那我明天就去姑父家找二表哥聊聊。”
“这么积极?”黄氏打趣着。
贞娘不由的翻了翻白眼:“为的不是这个,如今墨庄里,墨汁是最好卖的,可其它的品种都卖不动,销量上不去啊,我就想着,明天请二表哥一起,去找找赵教谕,我想对书院里捐一批李墨。”
“捐一批李墨?那要多少,那岂不更加大了成本?”黄氏倒底不懂生意那一套,只觉得就算卖不出去,放在家里总还是有货在的,那正墨那东西经得住放。若是捐了,那岂不是货都没了,也没收入,是不花算的事情。
“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啊。”贞娘说着,却是两眼发光的冲着黄氏道:“二婶娘你想想,学院是什么地方,它在读书人的眼里就是权威,如果学院都用我们的墨,那在里面的学子说不定也要用我们的墨的。如此,我们李墨就能营造出一种很正统的印象,而学子又会影响到周边的人,如此李墨自然就推出去了。另外,我还想弄一个捐助,就是捐助贫寒的学子笔墨纸砚之用,这也算是一种长远的投资,以后,只要这里面有一个能中举或者中进士,那我们李墨的回报就不会小……”贞娘一一分析的道。
黄氏听着贞娘这一分析,便也品出里面的道道了。
田墨之所以有现在的局面,完全就是仗着贡墨的牌子,那么李墨就走书院之路,这未尝不是一条捷径啊:“好,你尽管去做,二婶支持你,若是资金不足,二婶再跟你七祖母说,咱们砸锅卖铁的也把这条路走通。”
“放心,有墨汁顶着,再加上之前姑父那边也分了点利润给人们,资金还是足的,再若不够还可以贷,倒是不用徽州那边了。”贞娘道。当初来南京的时候,徽州那边的家底都给贞娘带来了,又哪里再还有资金。
随后两人聊了几句,便吃晚饭了。
吃过晚饭,天边还有些灰灰,贞娘便在后院走走,就看到丑婆还着扫把在后院扫着。
“阿婆好。贞娘打了声招呼。
“嗯。”丑婆依然是板着个脸皮,没有什么表情的应着。
丑婆一向都是这样的,贞娘自不会在意。
便站在一边的井台边,扭扭腰身踢踢腿的。
“你跟罗家那小子吵架了?”这时,丑婆突然的道。
“没啊。”贞娘有些讶然的回道,丑婆怎么会突然问这个。
“我上午的时候在外面扫地,看到那小子黑着个脸从墨庄出去,还道你们吵架了呢。”丑婆依然冷着脸道。
“不是吵架,就是一点分岐,他想买我姑父手里的地,可姑父的地已经卖给徐家了,罗公子心里可能有些不痛快吧,我后来去解释清楚了,对了,王家的一个姨婆也从徽州过来了。”贞娘回道。
贞娘这话纯是闲聊,只因着感觉那姨婆似乎不待见她,可奇怪的很,自己又没招惹她,不知是为哪桩?
丑婆依然扫着地,听着贞娘说到王姨婆来的时候,顿了一下扫把,然后冷哼了一声:“罗家那小子如今只有一人了,手里又握着金矿和钱庄的,哪个人看了不眼红,王家怕也坐不住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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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平安夜快乐!!!!!(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四章 曾一品
三天后,朱家的墨汁就推出了,同样大卖。
本来田家的普通墨就受到李家墨汁的冲击,生意冷淡了不少,如今,朱家再推出墨汁,李朱两家合力来争夺普能墨的市场,立时的,那战果就扩大了好几倍,不但夺下了散客群体,更拿下了外地的一些跑商,如今李朱两家的墨汁已经开始往外走了。
墨汁之名由此传开始遍大江南北。
而随着用的人越多,墨汁在墨业市场上的占有份额也就越高。
朱掌柜的这几天,天天拿着一只紫砂壶茶杯,泡着热茶,然后在街面上溜溜达达,时不时的瞅着田家墨庄,然后就乐呵呵的笑,看戏呢。
前段时间人山人海的田氏墨庄如今可着实清冷了不少,那田二公子自被打断了腿,这段时间自是哪里也不能去,只能拄着根拐杖守在店里。然后见着朱李两家墨庄买墨汁的客户人来人往,那脸色便是一阵黑过一阵。
于是免不得举起拐杖,拿着伙计和下人出气,每日里都有一些个伙计和下人因各种原因被辞退或者自己辞职。
“朱掌柜的,好悠闲啊。”贞娘过来看看朱家墨汁的销售情况,就看到朱贵站在田氏墨庄的对面,一副自得其乐的样子。
“嘿嘿,让贞姑娘笑话了,实在是前段时间我朱墨让田墨逼的太狠了,这会儿瞧着田墨生意冷淡的样子,心里痛快。”朱贵倒是老实不客气的道。
“看出什么了?”贞娘问。
“没啥,只是这段时间。田家已经辞退了五个伙计了。说起来田二这人不行。如今田家墨庄的人心怕是有些散了。”朱贵道。人心散了,队伍就不好带了。
“这就散了?”贞娘微皱了眉头,田二是这样的性子,可观田荣华的行为,那也是端的起拿的住的,难道就由着田二这般的闹腾?
贞娘想着。
“你好,这位伙计哥儿,这里有墨汁卖吗?”这时。一个大叔走到田墨门口问道。
“大叔,这里没有墨汁,前面不远的李墨和朱墨都有。”那个伙计是才招进来的,比较老实,听得大叔相问,便直言道。
“哦,那谢谢小哥。”那大叔拱了拱手,便朝不远的朱氏墨庄去。
“你死人哪,哪有把自家的生意往别人家店里推的?”田二公子拄着拐杖从后厅出来,就看到这一幕。那真是气的一佛升天二佛出世,手里的一只茶杯不管不顾的朝着那伙计砸了过去。
好在那伙计躲的快。茶杯没砸到头,只是砸在身上,一碗茶水全洒在他身上,虽然衣服弄潮了,那伙计倒也没伤到,只是伙计哥儿委屈啊,不由的辩道:“别人是来买墨汁的,咱家没有,自要介绍他去别家啊。”
这一句话又刺痛了田二,墨汁田家没有啊,这段时间,田二发动了庄里的师傅研究墨汁,可最终都不如人意。
“没有就不会想别的办法啊,做生意是这么做的吗?我教过你们多少回了,要学着怎么把梳子卖给和尚,你们全当耳旁风啊,滚,滚,给我收拾铺盖滚……”田二公子差点连拐杖都砸了出去。
“东家,你好没来由,咱们是立了契的,为了能到墨庄的学,咱家里奏了五两银子的拜师费,你如果这时候让我走,那得退我那五两银子。”那伙计也不干了,叫嚷了起来。
“还想要回银子,你找死不成,小心我直接拉你去见官,随便弄一个罪名,你这一辈子就毁了。”见到伙计还想要回入庄的银子,再加上这一闹腾,田二公子的腿又痛了,脾气更是火爆,竟是什么话都往外面倒了。
“东家,算了,这孩子才刚进庄里,什么规矩都不懂,这把梳子卖给和尚的本事说实话,连老夫我都难做到,就别说这小子了,留下他,让他好好学,相信有了这一次的教训,这孩子以后定能学的好的。”一边曾一品上前劝道。
“你少在这里卖老资格,我还没说你呢,你以为你有本事啊,若是有本事,当初在李家赌墨的时候你不会输,让我丢尽了脸面,敢情着我高价请来的师傅都是些酒襄饭袋啊……”
田二这话就有些重了,曾一品气的一脸发紫。
他怎么着也是柜上掌柜供奉,哪家东家对供奉不是以礼相待,若放在远古时期,如自己这种供奉那就是相当于客卿,可这田二公子却说他是酒襄饭袋,这话谁受得了啊……
“好好好,我是酒襄饭袋,那我以后喝自己的小酒吃自己的饭,就不劳东家的招待了。”曾一品气的发紫的脸这会儿更是黑沉了下来,朝着田二公子拱拱手,竟是要炒了东家的意思了。
“走?!你丢尽了我的脸这会儿还想走?我告诉你,你要是敢走出我田家,我就能在整个墨业封杀你,别以为我这话是吓唬你,我田墨是贡墨,我们田家是贡墨世家,我说要封杀你,那就是有这本事的,你给我试试看吧,到时我看哪家墨庄敢要你!!!”田二公子已经疯了,是逮谁咬谁,这会儿恐吓着曾一品。
曾一品此时叫田二公子气的两眼发晕,胸中一口老血差一点就喷了出来,指着田二公子,抖着嘴唇,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全,只是不停的道:“你你你…欺人太甚了……”
“真的是欺人太甚了,哪有这么对人的,那曾奉供怎么说也是有头有脸面的人物了,当初,卫家待曾掌柜的那叫一个好啊,几乎当贵客似的供着的。”这时,田家墨庄前已经围满了人,从之前发作那伙计开始,田二公子就没有避着人,到如今,一顿吵闹,围观的人早就人山人海了去了。
这会儿见田家这么对曾一品,当初,卫家待曾一品的情形大家伙都瞧的见的,这会儿自是感到田家太过份了。
“也是活该,谁上曾一品背叛了卫家。”人群里亦有人不屑道。
“话也不是这么说的,卫家离开了南京回松江,难不成也让曾一品跟着去松江。”边上人反驳道。
“你弄错了,是因为曾一品离开了卫家,卫家的一些客户都被他带到田家去了,卫家才在南京待不下去,这才关了门回松江的,嘿嘿,曾一品也有今天,痛快……” 说话的这位显然跟曾一品有些不对付。
立时的,周围人有叹息,有人摇头的。
这时,曾一品好不容易才缓过劲来,却是什么话也不说,直接进了铺里,没一会儿,就背着一个包裹出来。
“曾掌柜,曾掌柜,你这是干什么?”这时,田荣华从后堂追到门口。
也不过一个中午的时间,田荣华正在里面盘账,才接到消息说二哥又在骂人,便想出来劝劝,没成想,一出来就碰到曾一品卷了铺盖准备走路,哪里肯干,便追了出来。
“曾掌柜的,我二哥是个混横的性子,说话不中听,你就别理他,还请曾掌柜的留下吧。”田荣华一脸诚心的道。
“三小姐,多谢你的看重,只是这田氏墨庄我却是留不得了,这树要皮人要脸哪,我不能连这张脸皮也不要了,便是你们封杀就封杀吧。”那曾一品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散了散了,围在这里干什么?”几个伙计连忙将围观的人驱散。
“四儿,给我各家店通知,谁要敢留曾一品,那便是跟我田家做对,到时,就别怪我田家手狠了。”田二冲着身边的一个伙计道。
四儿,又叫田四儿,他是自小就跟着田二的,算是田二的心腹了。
田荣华冷着脸看了自家二哥一眼,什么话也没说,便转身离开了,由着田二去折腾去。
“怎么样?贞姑娘想不想收曾一品?”这时站在对面看了好一会儿戏的朱贵冲着一边的贞娘道。
“怎么?朱掌柜没有招贤的意思?”曾娘反问。
“我倒是想啊,只是我朱墨池子太小,留不下曾一品这条真龙,这家伙最初只是一家墨轩的伙计,在墨业这一行打滚了几十年了,几乎南京一些稍大一点的墨轩墨庄都待过,本事是有,只是池子小的养不了他。”朱贵嘿嘿的笑道。
随后话风一转道:“不过,这家伙着实有些本事的,但凡是墨,只要一上他的手,他立刻能说出年份,说出里面大约的成份,高中低三品一眼就能分出,而对各家的墨都有一些了解,一锭墨出自哪家之手也能看的出来,在南京算是品墨的第一人了,而且对南京各墨行都非常了解,你李家倒是真可以用,不过,田家若是真封杀的话,咱们倒是不必趟这淌浑水了,有些麻烦的。”
“麻烦我倒是不怕的,先看看再说吧。”贞娘回道,然后便又溜达着回了李氏墨庄。
墨庄里各人也在谈曾一品的事情。
如此,接下来一段时间,南京墨业最大的八卦便是曾一品的事情,他从田家出来后,陆续到几家文房铺子或墨庄墨轩应聘,虽然有好几家看中他的本事的,可田家卦杀令在前,贡墨名份,那代表的就是一个行业的行首,大家也真的是得罪不起的,因此,竟还真让田二说中了,没一个敢留曾一品的。
如今曾一品最后会“花落谁家”成了南京墨业最关注的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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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 读书人的面子
关于曾一品的那些纷纷绕绕,贞娘并没有多在意,这两天她便整理出一些墨单,准备去找二表哥,然后一起去拜访赵教谕,准备捐墨事宜。
微雨,贞娘撑着油纸伞,踩着木底鞋子,带着小丫啪答啪答的一路到了三山街的大姑姑家。
如今正是收生丝的季节,平日里姑姑一家都很忙,不过,今天因着有雨,姑姑一家都难得的窝在家里。
“贞娘,来,坐,可是好些天没看你来了,怎么样?店里生意还好吧?”贞娘一进门,姑姑便热情的问。
“还成,不过,中高档墨一直没有打开销路,这不,我来找二表哥帮忙了。”贞娘说明来章。
“成啊,你有事能想到你二表哥,那是再好也没有了。”一听是来找韩柏的,韩李氏便一脸笑开了花,连忙让下人去请,贞娘瞧着韩李氏那样子,不由暗暗的抚了抚额,看来下回来是少来找二表哥的好,不能让姑姑误会。
虽然在这时代,表兄妹之间是最好的结亲对象,可对于贞娘来说,甭管性格相不相合,表兄妹之间都是近亲,是不能成亲的。
不过,这种事情倒是也不用刻意去解释的,以后交往的少了,大家自会心知肚明。刻意的解释反而会闹的大家不痛快。
贞娘便坐下,陪着韩李氏和韩家大嫂东聊几句西聊几句的。
不一会儿,韩柏过来。
“柏儿,你表妹来了。带他去后园子转转。今天有些雨。正好去赏赏后院池塘里的新荷。”韩李氏自要给两人制造相处的机会。
贞娘没多话,去后院也好,正好可以谈谈捐墨的事情。
韩柏笑着点头,然后就领着贞娘去了后园子,一路上,两人都沉默不语。本来,贞娘虽然跟韩柏相处不多,但自上回开业。韩柏带人去捧场,两兄妹之间相处起来,倒也是有一份轻松自然的,可刚才,韩李氏特意为之,再加上那别有深意的表情,倒是让气氛有些尴尬了起来,
于是两人一路沉默着到了后院的停子,两个丫头已经先倒了,贞娘同韩柏坐下后。两个丫头就奉上了茶水,当季的新茶。雨前新眉,是黄山毛锋的一个品种, 牙儿很小,很嫩,在滚开的水里翻滚着,就如同小精灵在水里上下的窜跳,贞娘先是端起水来闻了闻,是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茶水的热水蒸腾着,在雨暮中如诗如雾。
两个丫头奉好了茶,便下去了,站到一边远远的,显然也是姑姑特意吩咐过的,贞娘又有些无奈的拍拍额头。
“咳咳,我……”韩柏皱着眉,说话吞吞吐吐的,似乎正在组织着语言,那表情,贞娘又哪能不明白,怕是韩柏对自己也是无意的,如此,两人倒是想到一会儿去了。
韩柏怕伤害了她不好开口,贞娘却是无所谓的,于是先道:“二表哥,我想我们并不合适的。”
听得贞娘说这话,韩柏大大的松了口气,也微笑的应了句:“正如妹妹所言,我们是不太合适的。”随后韩柏又好奇的问:“妹妹为什么认为我们不太合适?”
“我这身份,一个商家女,还是掌事的这种,总免不了抛头露面做一些不太符合闺阁女的事情,二表哥是个读书人,还是一个有想法的读书人,二表哥虽然未必愿意如姑姑所想的那样娶官家女,但我这样的也免不了要惹闲话。”贞娘说道。
没想到韩柏一听贞娘的话却是哈哈笑了:“难怪娘以前对你印象不好,说你脑袋瓜子里总是许多的弯弯绕绕,心思太重,果然是这样。”
“难道不是这样?”贞娘挑着眉,有些生气。
“当然不是,你想想啊,我们两们是亲戚,我若是真有这样的想法,我爹娘还有你二婶娘怎么可能想让咱们交往呢。我自家就是商家,更可况,咱们徽州,第一等的行业是商人。”韩柏没好气的反驳,这个妹子果然心思重。
贞娘叫韩柏这么一说,脸皮子一阵讪讪,倒真是自己想多,这便是以后世人理解前世人出的差错,瞧着韩柏一脸乐呵的取笑样子,贞娘便没好气的道:“哦,我知道了,原来是二表哥有了心上人,我这就找姑姑说去。”
“表妹,表妹,表妹原谅则个。”韩柏唬了一跳,连忙站起来,朝着贞娘掬躬。
贞娘其实只是随便说说的,不过,看韩柏这样子,显然是叫自己一语说中的,便也有些好奇:“是哪家的姑娘,二表哥为何不找人上门说媒。”
“唉,难了,襄王有梦,神女无情,不提这些。”韩柏叹了口气,显得有些意兴阑珊
敢情着是二表哥还是单相思啊,贞娘大悟,倒也不在多说什么。
随后便转了话题说起了来意。
“这捐墨是好事,一会儿我陪你去赵教谕家走走,想来没有问题,不过,你想捐助贫寒学子怕是不成。”听了贞娘的来意,韩柏想了想道。
“为什么?”贞娘奇怪了,贫寒的学子很多,有人资助他们读书,这不是好事吗?
“你之前说的那些话在我身上是不对,但在大多数的学子上身却也是有道理的,如果表妹是哪家官员的家人,那么资助的话便是一翻美谈,但表妹是商人出身,又是女子掌事,如此,便是再贫寒,稍有点骨气的都是不愿接受的。”韩柏解释道。
尼妹的,果然,是赤果果的歧视,贞娘拧了眉,着实是有些生气,想着算了,自己也没必要拿钱出来贴别人的冷脸,不过,想是这么想,商事总归不是意气用事的事情。
想了想:“可上回李墨开业时,那几个学子写诗文,不是也收了礼金吗,怎么又不觉得李家是商家,我是女子掌家了?”贞娘问道。
“那怎么一样,你捐资助学,别人就要承你的恩情的,以后是要还的,说句彻低的,他们要以半师之礼相待的。而上回开业时写文,你也说了是礼金,礼金是他们应得的,就好象有许多的文人士子还去帮着妓家写持填词,所得的便也是礼金,这个算是雅事。”韩柏道。
韩柏如此一说贞娘倒是明白了,也就是说自己这身份还不够资格捐资助学。
“那如果我把这种捐资助学换成一种礼金的方式呢?”想了一下,贞娘反问。
“说说。”韩柏不太清楚贞娘的具体想法,便问道。
“你们学院每年都不是都有文试的嘛,以后但凡是文试的前三名,我李家设一个延年玄玉礼金,前三名的能得到不等的礼金以及笔墨纸砚。”贞娘道,不用说了,这会儿她又搬出了后世的奖学金。
其实这种礼金这时代也有的,不过不是平时的文试,而是三大学试的魁首,府试,乡试和会试,尤其是会试,进士及第,那榜文一出,多少商家待在榜文下侯着,到时钱和女人砸下去,能砸的人头晕。
不过,贞娘这个延年玄玉礼金就是要在学院里形成一个惯例,以后只要延年玄玉礼金在,那她李墨的名气就在,这就是广告。
“嗯,这个法子行,走,我们去找赵学谕,一起跟他说说,这些事情只要他首肯了,就没什么问题了。”听得贞娘的盘算,韩柏觉得行,于是两人也不多待,收拾了一下一起去应天书院,找赵学谕。
有人捐墨还有人出资给学子发奖金,这样的事情,赵学谕自也没有不应的道理,另外,赵学谕还写了一份请折子,将李家这事报了应天府衙,这也是衙门教化之功。
教化历来是衙门政绩的一个标准。
如此一切办妥,虽说李家又捐失了一笔银钱,但回报却是可以预期的,所以,这钱花的虽有些肉疼但也是开心的。
最后韩柏被几个同窗给留下了,贞娘便带了小丫回家。
出了学院不远,便是廊坊。
廊坊是由朝廷出资修建的,供外地商人居住,而一些外地官员初到南京,也会在廊坊居住,因此,住在廊坊这处的颇有一些有钱的商人或一些亲近官员。
于是一些破落户便在这里面找到了商机,他们祖上或是有功之臣,或是有名望了学士,家里都留下一些值钱玩意儿,如今破落了,也只好拿出来卖,就好比后世,京城的八旗子弟破落户一样,靠着卖祖产过活。
而不论是商人或是一些新进的官员,对这些东西也多是有些兴趣的。
于是渐渐的,廊坊就形成了一个廊坊集市。
贞娘带着小丫出来,天上的小雨已经停了,阳光也出来了,已是初夏,天气微有些热,但因着之前小雨的原因,空气倒也十分的清新,明朝的天空又格外的蓝,贞娘便有些逛逛的兴致,便带着小丫朝廊坊集市过去。
没想到一进廊坊集市,就看到那曾一品在不远处摆了一个写字鉴墨的摊子。
显然的,这位在田家的封杀令下,到如今还没有找到东家,这是开始自力更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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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 渝麋大墨(鸢羽之末的和氏璧+)
虽见着曾一品,不过贞娘并没有去打招呼,现在南京墨业都在看好戏,看曾一品“花落谁家”,但贞娘没打算掺和,这不是怕了田家,而是因为一个墨坊的掌柜和供奉是何其重要,有本事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要信得过。
对于曾一品,贞娘不了解,而且这人待过的东家多了,别的不说,总归是复杂了点,李墨初到南京,摊子没那么大,店里有自己和郑复礼两个掌柜,另外的就是要重点陪养接班人,因此,再招现成的掌柜供奉的话,似乎并没太大的必要了。
当然,如果曾一品本事真通了天,那便是自己退位让贤也是无所谓,可问题是,上次赌墨,贞娘看出来了,曾一品或许有本事,但别说罗文谦,便是自己也不输他。
所以,终归来说,还是没什么必要。
贞娘便带着小丫在廊坊里转悠着,大的珍宝玉器,小到针头钱脑,琳琅满目的,一路转下来,贞娘倒是开了一翻眼界,跟后世的古玩街有的一比。
“请问,这个怎么卖的。”到得一个地摊前,摊主一个三十来岁的瘦小汉子,穿着短打衫,头上戴着瓜皮帽,就蹲在自家的地摊前,这会儿还拢着袖子半打着盹儿。颇有些闲散滋味儿。
听着贞娘的问话,这汉子才抬起头来,看贞娘指着小摊边角处半块瓦在问,立时的便来精神了:“秦砖汉瓦,这块瓦是汉代的,而且它不是别的地方的瓦。它是未央宫顶上的瓦……”
那汉子一张嘴就来了一大溜。连未央宫都出来了。贞娘听说他的没谱,便懒的理他,带着小丫抬腿就走。
“喂喂,姑娘,没这么做事的啊,哪能一言不合拔腿就走的呢,你要是嫌我唠叨那咱不说了啊。”那汉子见贞娘转身就走,便急了道。如今生意难做啊,他几天都没开张,今儿个难得碰上一个人来问价的,自不想放过。
更何况这块瓦还是前段时间去一户破落户家收旧东西时,那破落户丢给他的添头,估计是那位想丢垃圾懒的出去,便丢给了他。他也就把这块瓦丢在摊子边上,没想居然还有人问,这岂不是让他有宰羊牯的机会了。
“不是嫌你唠叨,是嫌你说的没谱。那未央宫的瓦能在你这里吗?”贞娘转过身翻着白眼道。
“这也不能这么说的,凭啥未央宫的瓦就不能在我这里。沧海遗珠的?你没听那戏文上说皇家的公主都能落难成了贫户人家的女儿,说不准……”那汉子这一驳又打开了话匣子。
贞娘没好气的打断他的话:“你甭扯那些,你就说这多少价吧?”
那汉子说到一半被贞娘打断,颇不痛快,想了想便道:“一百两银子。”
贞娘转身再走。
“喂喂,五十,五十……”那汉子在身后叫道,贞娘的脚步不停。
“行了行了,我这会儿亏到家了,十两,十两银子半卖半送了。”那汉子扯着嗓子叫了起来。
这时便是小丫都抿着嘴笑了起来。
贞娘依然淡定,转过头来,竖着一根食指:“一两。”
“姑娘,没这么还价的啊,再加点。”那汉子抬价道。
“就这价,愿卖就卖。”贞娘肯定的道。
“行了行了,一两就一两。”那汉子终归点头道,虽然一两少了点,但毕竟这块瓦他是一文钱都没花的,白赚一两,也不算少了。再说了整个瓦上,除了渝麋这一个地名外,没有别的图案,估计是渝麋这地方生产的瓦。
虽然渝麋是古名,但今人用古名的多着呢,也看不出什么别的,倒也不怕这姑娘捡了漏了。
贞娘见生意谈成,便示意小丫付钱。
小丫从口袋里拿出一两银子递给了那汉子,那汉子接过银子,便拿出一张破纸,包了瓦递给了小丫。
“李姑娘,能把那块瓦给我看看吗?”这时,在一边摆摊的曾一品走了过来。
小丫看了看贞娘,贞娘便冲着她点了点头。小丫这才把手上的瓦递给了曾一品。
那曾一品翻来覆去的看了又看,又放在鼻间闻了闻,随后感叹的道:“渝麋大墨,人称天关第一煤啊,李姑娘好眼力,今儿个可捡了一个大漏了。”
那曾一品说着,才一脸不舍的把那瓦墨递还给小丫。
不错,这块被称之为“瓦”的,其实是墨,瓦墨。
如果说自唐末以来,制墨的中心在徽州的话,那么自秦汉时起,制墨的中心就是在渝麋,而渝麋大墨也就是汉时的贡墨,通常被称为天关第一煤,而后期的一些墨更是把天关第一煤刻在墨身上。
“曾师傅过奖了,曾师傅的眼力也不差。”贞娘回道。却是微微有些皱眉,便是自己捡了漏,但也没有这般就在推主面前拆穿的道理,万是碰上那心里纠结的,放不开的推主,岂不是要平白惹些麻烦。
不过,这些话贞娘自不会说。
“差多了,我这里摆摊也好几天了,这小摊上的东西也看过,却没有发现这块墨,贞姑娘今天是第一次过来吧,就能发现,可见贞姑娘眼力更在曾某之上,曾某不服老不行啊。”那曾一品感叹的道
而此时,一边的那小贩子悔的肠子都要断了,懊恼的直跺脚也没奈何,抱着个脑袋蹲在地上,难过的不行。
“这位大哥,跟你说个故事。”贞娘看着他样子便笑咪咪的道。
“随便你。”那摊主这会儿自然没好脸色了。
“以前,我家乡的时候,有一位大叔,家里日子虽说过得并不富裕,但也安安乐乐的,只是有一天。他突然接到一封信。原来他家在外地有一房叔父。叔叔是一个鳏夫,也未有子女,如今,叔父病故了,便把万贯家财留给了他。于是一家人欢欢喜喜,可又过了两天他又接到消息,叔父家宅子所在的地方前几日起了大火,叔父留给他的万贯财产全部烧光了。结果那位大叔心疼的大病一场,最后郁郁而终了……”
“这位大哥真是傻瓜,他日子又不是过不去,叔父留给他的财本就是意外之财,得之是幸,最后烧光了,说明那财本就不该是他的,不得是命,他却想不开,硬生生的反倒是陪上了自己的一条小命。真是花不来啊。”那摆摊的汉子摇头叹息道。
随后抬眼却看到贞娘朝他笑,便明白了:“你这姑娘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不过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通了,终归我还是赚了一两银子的。”
贞娘笑咪咪的没再说话,她说这些虽是有些得了便宜还卖乖,但其实就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廊坊集市,说到底就是一个旧货市场,这里面淘东西,就象是淘古董,全凭眼力,赚了赔都只得认的,说到底谁让你眼光不行。
所以,终归还是要自己拿得起,放得下。
随后贞娘带着小丫冲着一边的曾一品点了点头,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冷不防的边上又窜出两个人,其中一个正正好撞在小丫身上,小丫只记得自己怀里的那块“瓦”是顶值钱的墨,便精巧的转过身,紧紧的抱着怀里的墨,便是那背被撞的生痛也咬着牙。
只是另一个汉子却又转过身朝着小丫扑去,显然是想去抢小丫怀里的那块“瓦墨”。
之前,这两位闲汉就站在边上,听到贞娘同曾一品的一答一和的,自对那块瓦墨起了贪心,这会儿,趁着贞娘和小丫要离开之际,便发难了。
“贼人,尔敢。”一边曾一品厉声的叫了起来,冲上前拦住了那两个汉子。又大叫着:“贼人抢东西啦,贼人抢东西啦。”
立时的周围的人都围了过来。
“多管闲事的东西,给我记下了,以后别让爷见到,否则见一次打一次。”两人见众人都围过来的情形,知道不赶紧逃不行了,于是其中一个恨恨的推了曾一品一把,又踹了他一脚,两人才灰溜溜逃窜而去。
“曾师傅,你没事吧?”贞娘和小丫一起上前,扶起了贞一品,曾一品先前被两人一推,就倒在了地上,额头正撞上了一边店铺门口的石阶,这会儿汩汩的流出鲜血。
“哪位有车子,帮个忙,借一下,将人送到医馆去。”贞娘冲着围观的人拱了拱手道。
立刻的便有人赶了车过来,这边都是来卖货的,因此装货的车倒是有不少,热心的人也多。
贞娘和小丫一起将人扶上了板车,然后直奔自家墨坊的官街,自家隔壁就是药堂,龚郎中的医术也是不错的,曾一品最重要的还是额上的伤,最后那一脚,那人因着要逃,倒是没使上劲,反而无碍的。
“曾师傅家里可是有什么困难?”马车上,贞娘跟曾一品闲聊着。
曾一品一手扶着伤口,却是有些疑惑:“李姑娘何出此言。”
“既没有什么困难,那以曾师傅的身家,为何要去廊坊那边摆坊呢?”贞娘好奇的问。
“我一生都在研究墨道,除了这个也不知道干点别的啥的,如今田家发出封杀令,我也不能去害了别人,所以干脆的就在廊坊摆个摊子,自娱自乐呗。”曾一品道。
贞娘点点头:“那不知曾师傅可愿来我李墨做个供奉。”贞娘道,不管别的,今天曾一品因着她和小丫而受伤,凭着这一点,她就必须收留曾一品了。
“多谢李姑娘美意,还是不了,省得田家找麻烦。”曾一品道。
“我李家跟田家恩怨由来已久,倒也不在乎这么一桩的。”贞娘微笑着解释道。随后又道:“曾师傅也别急,反正你如今有伤,先养好伤,再想想。”
“如此,容曾某想想。”曾一品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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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章 八卦人人爱看
马车一路驶进了官街,贞娘一早就出来,如今已是午后了,天气着实有些热了,路边的黄狗儿趴在树阴下伸着舌头,树上的知了虽不似盛夏那样长鸣,但偶尔短促的几声也能让人感到天气的燥热。
秦淮河的河风吹了过来,也带着闷热的湿意,再夹着秦淮妓家甜腻腻的香风,颇让人晕晕欲睡。
只不过刚刚从廊坊那边传过来的一些消息倒也让几家店里碎嘴的婆娘侃的正起劲。
再等得贞娘这马车停在了药堂门口,便有好几双眼眼盯着了,等小丫扶着曾一品送进了药堂后那原来有些闲逸,有些懒散的官街就似乎一下子沸腾了起来。
这段时间,曾一品跟田家的恩怨那是官街这一块的第一八卦,所以,贞娘一带曾一品出现,那整条官街,几家墨坊的人都盯着呢,原来在树阴下打盹的闲汉那精神头也起来了。
八卦人人爱看哪。
“贞娘啊,听说你得了一块了不得的墨,叫什么天关第一煤的,发大财了啊?这回要不是曾师傅帮忙,说不得就让贼人抢去了,怎么样?拿出来让我见识见识。” 贞娘路过隔壁布庄时,被姚娘子拉住问。
贞娘不由的停住了脚步,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姚娘子,把姚娘子看的一脸的迷糊和莫名其妙。
“怎么了?我有什么不对?”姚娘子反问。
“我就是想看看姚婶儿是长着千里眼呢还是顺风耳,这才在廊坊那边发生的事情,我这一路也没耽搁的就过来了。怎么这事儿意是早早就传到姚婶耳边了。”贞娘一脸打趣的问。
“我说李大掌柜的。你这是在寒碜人呢。嫌我多管闲事是不是?廊坊离这儿才多少点路啊,那曾一品跟田家的恩怨那是官街的第一八卦,有关曾一品的事情,能传的不快吗?”姚娘子没好气的道。
“真没嫌,就是觉得这消息传的太快了点。”贞娘笑道。也不再跟姚娘子打趣,便从怀里拿出那方瓦墨递给姚娘子看看。
姚娘子又不懂墨,只是先前听的人传的神乎其神的,这才好奇想看看。如今一看之下就一块灰乎乎带着裂纹的破瓦,不由的有些不可思议:“就这东西是宝贝?”
“这要看怎么看了,若说实用的话,那这东西除了能让我们这些制墨的人研究研究一下古时人的制墨手艺外,那是一点也没用处,便是现在磨出的墨,写起字来也是灰不溜丢的不好看。这东西就好比你家的洗脚盆,过个几百年后,若能还能保存着,那有的人当古董宝贝似的收着。而有的人直接劈柴了烧,还嫌这烂木头烧起来不得劲儿。”贞娘回道。
一听贞娘这么说话。姚娘子乐了:“明白了,这东西在用得着的人手里是宝,在用不着的人手里是草,对吧,得,这东西对我来说绝对是草,真看不出有啥宝贝的。”姚娘子摇摇头,转身又回自家布庄去监督店里的伙计干活了。
贞娘则跟龚郎中好里登记好,曾一品冶伤所费全由李家出,随后就转身回店里,可这脚还没迈进店门坎,又听得声如洪钟的一声吼。
“丫头,这谱子可是越来越大了啊,你三爷爷我到了在这里好一会儿,见着了跟没见似的,也不来请个安问个好的?小心我回去找你爷爷算账去。”
贞娘听着这声音一阵惊讶哪。
程家三爷爷?这声音分明是程家三爷爷的声音,贞娘转过头,朝着声音传来的地方望去。
义厚生钱庄侧边的梧桐树下,一张小桌,两条小竹椅,罗文谦和程三爷爷分别坐在两侧,这一老一少的在小桌上摆着龙门阵呢。
这程家人啥时候也来南京了?贞娘连忙一溜小跑的过去,先是福了一礼:“三爷爷好。啥时候来的南京啊?”
“哼哼。”程三爷爷先是冷哼了一声,随后才道:“昨天来的。”
贞娘嘻嘻一笑,随后有些贼兮兮的道:“三爷爷,见我们在南京打的火热,也想来凑热闹了吧?”
“屁话。”程三爷爷爆了粗口,随后一脸问罪的道:“我是来找你这丫头讨个公道的呢,你倒是给我说说,如今你们李家的墨汁都卖疯了,听说朱家也得了好,怎么,以前三爷爷没少帮你吧,这会儿却把我程家忘到天边去了,你说你这丫头,亏不亏心啊。”
“三爷爷,你可冤枉我了,我这合作的规矩也才出来了,跟朱家的合作也就几天的事情,我就不信三爷爷是特地来南京找我问罪的,怕三爷爷离开徽州时还不知道我跟朱家的合作事宜,只是到了南京才听说的对吧?”贞娘嘻笑的问。
程三爷爷叫贞娘说中,不由的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
一边罗文谦颇有兴味的看着贞娘跟程三爷爷打趣。
“知道你这丫头贼,说吧,有什么安排?”程三爷爷赌气的道,老小老小的,老人家有时跟小孩子一样任性。
“那自然是程三爷爷说怎么着就怎么着。”贞娘卖乖的道。李程田三家在徽州时尔合作时尔相斗,那大体都十分清楚,程三爷爷所要求的大体也就跟朱家相当,贞娘自乐的大方的道。
“嘿,你这丫头把把你程三爷爷吃的透透的,行,你既是这么说,三爷爷我就不问罪了。”说着,随后又手一摊:“来,把那块渝麋大墨拿出来瞧瞧。”
贞娘于是又把那块渝麋大墨拿了出来,捧到程三爷爷跟前,在场的三人都是墨业的顶尖人物,这块渝麋大墨在三人的眼里,又哪里姚娘子那眼光能比的。
三人都是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
程三爷爷摸着那墨一阵感叹:“汉时的墨能保留至今,别的不说,就这一点。便是绝品了。丫头好好研究。说不得能把古渝麋的制墨法复过来,那将是墨业的一大幸事。”程三爷爷说着,又将墨交还给了贞娘。
贞娘点点头。
“田家和曾一品两个你都要小心一点,田二没外人看的那么浑,曾一品也没那么无辜。”这时边上的罗文谦突然的道。
“我心里有数。”贞娘眯着眼睛看了罗文谦一眼,心中有数的点点头。知道罗文谦说的定然是曾一品的事情,其实今天有关曾一品这事,贞娘自一开始就隐隐有些违合。
当然真要说什么违合贞娘倒也真说不清,但就是觉得一切太巧了,而且消息传的太快了,似乎幕后有人有意为之似的,
这会儿再得罗九这句提醒,那她心中自然有个数了。
罗文谦见贞娘心里有数,便不在说什么,继续拉着程三爷爷下棋,两人都是臭棋篓子,但两个臭棋篓子一起下棋。倒也是下的热热闹闹,有声有色的。
贞娘这时斜眼打量了一下跟程三爷爷下棋的罗九。自上回她去找罗文谦解释过后,以前隔三岔五在自己眼前晃当的罗文谦就消失了,偶尔蔫坏的想看人笑话的罗九也不见了,便是偶尔在街面上碰着,罗文谦的表现也比只是平淡的打着招呼。
这般说起来,其实也并没太大的不同,真要细较之下,就是似乎少了以前交谈中亲热的感觉。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可这男人的心也是晴阴不定难以琢磨。又或者是那个王家的姨婆说了些什么,罗文谦才变的冷淡了些吧,毕竟,当时,那位王姨婆对自己明显没有好感。
又或者罗九还在计较着自家姑父卖地给徐家人的事情?
虽然有些疑惑,但贞娘做事,唯求心中坦荡,心思百转之后,倒也不会太纠结这些。
于是贞娘告辞,毕竟她一个上午都在外面跑,坊里庄上都没有待,事情定然积了不少等她去处理。又说晚上给程家三爷爷接风。
“我不用你招呼了,有罗家小子。”程三爷爷冲着贞娘手一挥,自是让她忙她自己的去。
贞娘明白,程家人来南京那定然不是玩的,自有事忙,也就随意了,转身离开。
“罗小子,这丫头不错啊,性情淑贤,偏又会行事,配你小子她都是亏了的,怎么样,要不要程三爷爷我牵牵线。”看着贞娘离去的背景,程三爷爷冲着罗文谦道。
“多谢三爷爷,不想连累她。”罗文谦神情有些飘忽的道。以前没注意这样,做事随性了点,但上回姨婆的误会倒是提配了罗文谦,有些事情,在没有处理完之前,还是远着点,不想把她拉下水。
“怎么?你还要着找徐家报仇?三爷爷提醒你一句,对于你爹娘还有你爷爷他们来说,你活着可比报仇更重要。”程三爷爷拧着眉道。
“三爷爷,我心里有数呢,不会乱来的,我也只不过是走走看看罢了。”罗文谦道。
听罗文谦这么说,程三爷爷也就罢了,说到底这是罗家的事情,他提个醒可以,却不能太过干涉。
晚上,今天的天气有些闷热,自傍晚起便隐隐响起闷雷声,这些天都是这样半晴半雨的天。
吃过晚饭,贞娘便陪着二婶娘在二楼的廊道上乘凉。
“贞娘啊,你真决定让曾一品来店里做供奉?”黄氏有些忧虑的问,供奉的权利是很大的,可以调动墨坊的资源,墨坊的一些资料和配方也有查验权的。曾一品倒底不是李家人,黄氏如何能放得心。
“嗯,现在是咱们不请他不行啊,他为了帮我,叫人打伤了,如果这时候我们不请来他做这个供奉,那免不得要落人闲话的。再说了,曾师傅也确实有些本事,虽然在墨技上他不一定比得过我,但对南京墨业的熟悉,那几个我也是比不过他的,请他做供奉也是使得的。”贞娘咪着茶道。
“也是,你就看着办吧,我也就提个醒儿。”黄氏道,这此事她不太管,还是要贞娘自己做主的。
贞娘点点头,心里自然明白,对于她来说,曾一品不打别的心思最好,大家结份善缘,若是真打着别的心思,须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而用间的最高境界就是反用间。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八章 田二的大棋
几天后,曾一品额上的伤口收了口,贞娘再次诚心相邀,曾一品最后同意进李氏墨庄当奉供。
于是前段时间闹的纷纷扬扬的曾一品事件最终尘埃落定。
曾一品进了李氏墨庄后,贞娘特意在官街的一家酒楼摆了接风宴。
据田家传出来的消息,田二砸碎了几只上好的景德镇瓷碗,又打了两个伙计出气。
可终归李田两家知根知底,再加上田二终究当不了田家的主,便是想给李家找些麻烦都难,也不过自讨没趣罢了,因此也仅是窝在田氏墨庄出了几天气,之后就不闻不问了。
而曾一品的到来,着实是给李家帮了一些大忙的。
其它的且不说,便是原来卫家的客户,凭着曾一品的关系,硬生生的从田家那里挖了几户过来,李家一直走不动的中档墨终于开始打开了一个缺口。
也因此,墨坊里的人都开始全面接纳了曾一品。
李家墨庄初开不久,除了墨汁的买卖外,柜上的事情并不太多,墨这东西本身就是一个长久积淀的过程,不急在一时,曾一品本身墨技非凡,又有一副热心肠的性子,见柜上事情不多,便时常到后院的墨坊走走。
帮着工人鉴烟鉴墨,便是熬胶也能提出一些让人眼亮的意见,倒是得了墨庄上下的一片夸奖之声,对此贞娘全也是乐见其成。
这边的工人大多都是新招的,几个师傅在教,但都是只专一样。唯有曾一品。他是个多面手。眼界要开阔不少,有着曾一品盯着于大家的墨技有好处。
因此,对于曾一品的行为贞娘并没干涉,便是墨汁那边,贞娘也并未有什么隐瞒,曾一品有时也会过去,看着墨汁一道道的程序,感叹着制墨这一行真是活到老学到老。
“丫头。你又在搞什么鬼,这个曾一品明显着是有问题的,你就任由着他在墨坊四处走动?”清晨,丑婆在后院扫着地,贞娘溜溜达达的走到她身边,丑婆便放下扫把看了贞娘一眼道。
曾一品可能有问题的事情,贞娘并没有跟墨坊里的人说,主要是一来还不完全肯定,只是一些猜测,说了反而不好。二来。也是不想打草惊蛇,因此。仅托了丑婆盯着,丑婆只是一个扫地的,谁也不会在意她,所以,曾一品的行为全落在她的眼里。
“嗯,我心里有数,墨坊里除了墨汁,别的墨还没有生产,倒也不怕他学了什么去。”制墨是在春秋两季,夏天因为天热,制的墨易腐臭,所以一般夏冬两季都是储烟煤的阶段。而墨庄上现在卖的墨都是从徽州那边运过来的,墨庄还没有开始大批的制墨,现在都是由着工人在烧烟取烟,为秋季制墨做准备。
丑婆听了贞娘这话,冷哼一声,这丫头在跟她打马唬眼,说的就是墨汁啊,这墨汁配方万一真被泄露了出去,李家的损失可就大了。不过,这丫头存心卖关子,丑婆也懒得理会,挥挥手,让贞娘离开,别碍着她扫地。
贞娘嘻嘻笑的转身走了。
转眼便是盛夏了,知了开始没完没了的叫,生丝收购的第二季已近尾声。
不过,最近生丝收购这一块闹的挺大的,以前蚕茧都是由丝厂直接收购,可今年,却是由各地衙门出面收,而且蚕茧的价格比往年低了近两成,贞娘有以前养过蚕的,这低两成的话,养蚕户真的就没的赚了。
而且由衙门收购的话,百姓的话语权就更低了,听说一些明明的上等品的蚕茧衙门只出二等品的价,如今养蚕户是一片怨声。
不过,这些,贞娘也只是做为茶余饭后的闲聊,她自己也是一个小老百姓,管不了这些,只能专注着她自己墨业上的一亩三分地。
临近中午,郑复礼刚给京城墨王阁发了一批货过去,回到墨庄,一头一脸的汗,便是那一袭夏衫整个背都汗透了,先回后院换了衣衫,才回来交了单据,贞娘让小丫给他盛了一碗酸梅汤。之前用后院老井的井水镇过的,这个天喝着爽快。
郑复礼端着这酸梅汤,心里是甜滋滋的。
“哈哈,我刚才送货时碰到田家也去发货,田二见我给墨王阁发货,气的脸都绿了。还给我放着狠话了,说是别得意的太早,好戏在后头呢,哈,他也就只能发发这种狠话。”郑复礼一口就将一碗酸梅汤喝干,咋巴了一下嘴巴嘲笑的道。
听着郑复礼这话,贞娘清亮的眼神暗了暗,转脸朝着一边正悠闲的品着茶水的曾一品道:“这都是曾先生的功劳。”
那墨王阁原是卫家的客户,后来被曾一品拉到田家,如今曾一品来了李家,又把墨王阁的单子弄到了李家,墨王阁在京城那边,算得上是一家文房大店,李家墨通过墨王阁,终也算是进了京城市场。
要知道,以前李墨因为在北方容易干裂的原因。早就被赶出了京城市场。
“贞姑娘太客气了,功劳当不得,便是没有我出面,墨王阁最后找上李家也是迟早的事情,李墨的质量且不说,便是这个墨汁那贾掌柜也跟我打听好几次了,如今只能说是水到渠成罢了。”曾一品笑呵呵的道。而他跟里的贾掌柜就是墨王阁的三掌柜。
就在这时,曾一品家的小子一脸焦急的进了墨庄:“爹,外祖父病危,让人带信来要见娘,娘亲在家里哭的不行了,你快回家吧。”
曾一品一听也是一脸的大急,冲着贞娘拱了拱手,显然是要请假。
这等事情,贞娘自是没个不准的,还让人从柜上支了点钱给曾一品,以备急用,多是不多的。也就是一点意思。
曾一品拱手谢过。然后随着那小子出了李氏墨庄。径直出了官街,只是并未远离,而是绕了个圈,由小路又从官街的另一头穿过几家私人的宅院,就进了田氏墨庄。
所谓的岳父病危什么的,自也是曾一品事先吩咐自家小子的。
“曾先生,你来了。”那边田二恭敬的相迎,可没有一丝浑横的样子。
两人进得内堂。双方坐下,又让下人奉了茶水,然后掩了门。又吩咐丫头在外守着,别叫人听了去。
此时曾一品才从身上拿出墨方,田二伸手欲接,曾一品手拿着墨方却是划了个圈又塞进了自己的怀里。
田二有些恼火:“曾师傅,你这是为何?”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曾一品笑嘻嘻的道,说实话田家的田二他根本就不看好,而他这次之所以赔着名声不要。也是因为他也看中了李家墨汁,再从田家这里弄一笔钱。便带着家小回老家,有墨汁配方,现加上他多年的积蓄以及田家给的钱,他能在老家干出一点事业了,也算是衣锦还乡了。
因此,这会儿,自是要跟田家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
“你还怕我讹你不成。”田二没好气的道。
“小心总是不错的,要知道,等到事情一暴露,我可就名声尽毁了,我还得带着钱避难呢。”曾一品道。
“行,依你。”反正是事先说好的,田二也不赖账,便从怀掏出十张银票,均是五十两一张的,整整五百两。曾一品欲接,田二亦学着曾一品先前的举动,在半空中划了个圈,然后先数了五张递给曾一品道:“先付你一半,等到墨方试过之后,确认无误,再付另一半。”
田二倒也不是个完全浑横人的,到得南京,别的不说,就光在贞娘手上都吃了好几次的亏了,自然学乖了,作事较徽州那会儿时,稳妥的多了。
“行。”曾一品点点头,接过银票,然后将配方递给了田二。
“方管事,你在这里陪着曾师傅,我带工人去试试这配方。”田二拿着配方,便叫了方管事过来陪着曾一品,而让方管事陪着曾师傅,于其说陪,其实就是扣押,万一墨方有问题,曾一品也别想拿了钱走。
曾一品倒是淡定,这墨方他私下里试好几次了,制出的墨汁分毫不差。
田二又吩咐下人上了酒菜,小点心,然后拿着配方出门了。
出得门,迎面又碰上赶过来的田荣华。
“二哥,你这是去哪里?”田荣华看到自家二哥带着几个工人风风火火的,不知出了什么事情,连忙问道。
“去试墨方。”田二没好气的道,他还在生自家三妹的气呢。
试墨方?试什么墨方?之前好象听伙计说曾师傅回来了,难道是跟曾师傅有关,田荣华想着,便也紧追了上去。
“二哥,什么墨方?哪来的墨方?”田荣华提着裙子,亦步亦趋的问。
“曾师傅弄来的,李家的墨汁配方。”田二有些得意洋洋的道,这可是算他得意之作。
到得这时,田荣华哪还不知道自家二哥这段时间针对曾一品的全是在做戏,倒是有些愣住了,二哥不声不响的居然下了这么一步大棋。
对于错,田荣华倒是不好评说,毕竟,这等手段,在徽州时,自家爹爹和大哥也是使过的,孙家的人还因此被李家赶出了墨坊。
只是来南京之时大哥说过,南京毕竟是生地,徽州人想要在南京站稳脚跟也很不容易,所以,要跟李家合作,而这段时间,因着墨汁的事情,田荣华一直在想着找机会跟李贞娘聊聊。
李家能跟朱家合作,那为什么不能跟她田家合作?
可没成想,自家二哥不声不响的又干了这么一出,那跟李家哪还有合作的余地?
听说程家三爷爷也来南京了,若是让李家再跟程家合到一起,那到时,朱李程三家一合伙,那她田家就算是有着贡墨之名,怕是也难以施展拳脚了。
“二哥,大哥说过的。咱们最好是跟李家合作,南京不是徽州,仅凭着我们一家会成为众矢之的的。”田荣华急切的道。
“你少动不动‘大哥说的’,你眼里只有大哥哪还有我这个二哥,不就是瞧不起娘和我这个二哥吗?只可惜啊,你投错了胎没有投到大娘的肚子里。”田二一听田荣华说起大哥,那火就直冒,自小到大,大哥什么都比他强,什么都比他有出息,家里人更是人人看重大哥,而他在家里人眼里那就是臭狗屎,那胸中早就充满了忿闷之气。
说完,也不在理会田荣华,带着人进了墨坊。
田荣华气的两眼通红,只是墨汁配方既然已经弄来了,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了,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只希望没有偷鸡不成蚀把米才好。因此,便也跟在田二身后一起进了墨坊。
制墨的事情二哥不懂,还得她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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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 曾一品失踪了
田家较李家来南京其实是要早一个多月的,在去年底就来了,是由田家老大来筹备一切的,只是徽州墨坊是田家的根本,再加上要监造着贡墨,田本昌实在是走不开。
而本来说好田老爷子过来,可田老爷子年后得了伤风,身子骨就一直不太好,所以,田二才得了这么一个机会。
也因此,田二和田荣华来南京时,田家墨坊虽然没有正式开业,但其实都已经筹备好,只等选个吉日开业就成,所以,田二和贞娘是一起到达南京的,但田家开业却足足早了李家近两个月,而作坊那边,更是师傅工人材料的一套齐全。
因此,这会儿得了李家的墨汁配方,都不用有什么准备,田二直接挑了几个师傅进了一间独立的工作坊开始试制墨汁。
这种独立工作坊用后世的名称来说,那就是研发室了,每一家墨坊都不少了这个,同时也是一个墨坊的命门。
一进墨坊,师傅和工人就忙活开了,对于他们来说试制一种新墨,那也是十分的兴奋的,田二也难得的不嫌烦闷的跟师傅工人们待一起,田荣华更是紧盯着,一些工序甚至亲自下手。
田家半路出家,田家兄妹几个技艺方面自比不得李贞娘,但架不住人家掌着罗家墨坊的原班人马,再加上前两年爆发的松瘟,许多小墨坊不是关停就是合并,田家着着实收喽了不少的人才,因此,便是田家兄弟半路出家。只要不瞎指挥。田家制墨技术的总体水平也是不差的。
于是。田家兄妹并着几个师傅从中午一直忙活到油灯初上时,墨汁终于出来了,又找了几人试了墨,还特意让人去李家买了几瓶墨汁过来,均是一般无二。
田荣华才长出了一口气。田二更是洋洋自得,只觉得自己跟古时侯的诸葛亮差不多。
“二哥,为防万一,你再去朱家那边买几瓶墨的试试。”田荣华终归还是有些不放心的。
“不用的。朱家那边的墨方我已经搞到手了,跟曾师傅从李家这边弄到的一模一样,我是怕李家防着朱家,没有把真墨方拿出来,这才让曾师傅再去李家弄一份,没想到李贞娘还真是大方,千辛万苦研究出来的墨方,说拿出来就拿出来了,嘿嘿。”田二不置可否的道。
反正,要是他田家。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李贞娘是铁了心要拉朱家跟我们争夺这南京墨市的份额,自然是要跟朱家精诚合作了。”田荣华道。李家要是不拉朱家一把。朱家说不得这会儿已经跟卫家一样灰溜溜的离开南京了。
说实话,对于李贞娘做生意的手段,田荣华还是有些服气的。
不过,这人真的是需要历练的,自家二哥这回这事,虽说做的有些小人,但布局却是相当周密的,从一开始的迁怒曾师傅,到先后盗得朱李两家的墨方,如此,方能万无一失。
二哥果然出息了不少。如此,田荣华心头的大石也落下。
“哼,跟我们斗,这回我倒要个看看他们怎么跟我斗,方管事,给我备足了料,盯着,放开了手脚制墨汁,到时我再把价格降下去,跟我斗,我逼死你们。”田二恶狠狠的道。
这时候,田荣华自也不会阻止自家二哥,商场如战场,田李两家已经战了起来,那就战到底。
此后几天,田家就是放量的制墨汁,当然,这事是严格保密的,外间没传出一点消息,只想着等墨汁的量储备了起来,然后一举推向墨市,以大量,低价的墨汁击跨李朱两家刚刚收拢的一些份额,以此挤垮李朱两家。
田家这边的谋划李家自是不晓得。
只是那日曾师傅自请了假跟着他家小子离开后,就再也没有回李氏墨庄,也没让人带个消息回来,李氏墨庄这边人自也打着嘀咕。
“贞姑娘啊,这曾师傅好几天没回来了,别不是出了什么事吧?”制墨汁的时候,原来杵捣的马师傅如今担着墨汁搅伴的活儿,这一道手序于墨汁也是极为重要的,同样要一把子力气,自然是非马师傅莫属了。
马师傅干完活儿,便坐了下来,看着一边正在指挥着人往一个个瓶子上贴商标的李贞娘瓮声瓮气的道。
贞娘听着马师傅的话,嘴解却是微翘,心里约模有个数了,不过,想了想点点头:“这样,一会儿郑师傅回来,让他带两个人,到曾师傅那边走走,真要有什么难处,咱们也得帮把手。”
“倒也是。”马师傅点点头。又自去干他的活了。
贞娘在墨坊看了一会儿,也回到了前面墨庄,墨庄是客人三三两两的,几个伙计正在给客人介绍着各墨。
贞娘已经吩咐过了伙计,就算是客人没有买墨的意思,只要他们热情的招呼,然后尽量介绍着李墨,这回不买不等于下回不卖,有个好印象,生意慢慢的自会好转。
随后贞娘又去盘着账。
不一会儿,郑复礼吃的有些酒意的回来,做生意应酬是少不掉的,而这方面贞娘一个女儿家自不太好出现,因此,一些生意场上的应酬都是郑复礼在做着,如今盯着李家墨汁的跑商实在不少,各个都想拿货,这方面李家自是有些程序的,没什么太大的空子可钻,这些个跑商打着的也是处好关系的打算,因此酒局便是隔三岔五的有,推了反倒是不好的,所以这几天,郑复礼的酒局是一场接着一场。
而吃酒的地方,大多都是秦淮妓家。也幸得郑复礼没有成亲,要不然,郑家娘子还不要打翻了醋坛子了。
不过,花儿最近对此颇有微词,常在贞娘耳边嘀咕着说是郑管事的学坏了。让贞娘管着。
贞娘有些哭笑不得的。说实话。只要不是自己的相公。这种事情贞娘是乐见的。毕竟郑复礼也也算是为李氏墨坊“献身”,当浮一大白呀。
而且郑复礼是由邵管家的一手调教出来的,邵管事当初虽说对贞娘并不是很卖账,但对于李氏嫡宗来说,那真真算得是忠仆的典范。可以说,当年,墨坊要是没有邵管事帮着自家七祖母支撑着,李氏墨坊未必还能维持现在的局面。而郑复礼自小是跟在邵管事身边的,虽说这个有时不免自视甚高了点,但只要你拿出本事来折服了他,那做起事来也是中规中矩的。
不说别的,到得南京,这个墨坊从筹备起到现在,郑复礼可谓是功不可没,后世开过店的人都知道,开店阶段,方方面面的瞧不见什么太多的事情。可其实繁琐的很。
而这些,都是郑复礼担了下来。这也是当初挑人过来。贞娘首先就挑了郑复礼的原因。
因此在这方面,贞娘还是信得过郑复礼的,自是没好气笑骂了花儿一句:“瞎操心。”
随既又打趣着:“你要是不放心,你盯着呗。”这话说的自是有些暖昧的。本以为花儿会羞恼,没成想花儿倒是一本正经的点头:“嗯,我盯着。”
弄的贞娘有些哭笑不得。
此时,贞娘看郑复礼一脸酒意,便让郑复礼坐下歇一会儿,又让伙计去煮醒酒汤。
郑复礼显然有些兴奋的,坐下后,便事实在酒意道:“贞姑娘,如今山东山西,无锡,杭州,还有芜湖等的地墨商都想从我人这里拿货,对了,今天我在席上还有舟山岛那边一个商户,对咱们李墨也非常有兴趣,我估计着他们是走海路的,贞姑娘看看,这条路要不要开拓一下?”
郑复礼说着,瞧着贞姑娘沉静的脸,眼神幽暗了不少。
心中有一股子臊动,只恨不能干出一翻事迹,不能叫贞姑娘小瞧了他。
“这条路暂时不急,海路现在还是封禁中,咱们李墨也还在打基础的阶段的,欲速则不达。”贞娘想了想道,其实这段海路早就在她的预计之中,只是这条海路她却是要留给王翠翘,只等隆庆一开关,那才是真正的黄金路。
而目前,在下来的一个秋季,和明天的春季,正是李家大力制墨储量的阶段。
当然,如今时机未到,这个计划暂时还不能说出来。
“贞姑娘,时机难得啊,舟山的那位商户,我瞧着挺有路数的,要不,我们先弄一批墨试试道儿。”郑复礼有些急了道。
“我说了,这事暂时不谈。”贞娘挥了挥手道,郑复礼的打算以常理来断并没有错,但是他的认为的时机却不是贞娘认为的时机,这事,贞娘不想再继续谈下去了。
见到贞娘决断了,郑复礼心中一阵憋闷,只觉的可惜,终归是女儿家,胆子小,眼光浅了点哪。
如此,便有些意兴阑珊,告了个假,回屋休息了,墨坊边上,有一排平房,坊里的墨工师傅都住在那里,跟李宅的后院是隔开的,算是工人宿舍区吧。
郑复礼这般自然不好再去找曾师傅,最终,贞娘还是让马师傅带着两个伙计去了。
马师傅带着两个伙计去了没一会儿,就一脸凝重的回来。
“贞姑娘,曾师傅一家人都失踪了。”马师傅一进门,就急慌慌的找到李贞娘道。
“怎么回事?”贞娘皱着眉头问。
“我也不太清楚,到了曾师傅家,只见得已是人去楼空,我跟隔邻的人家打听了一下,说是前几天就搬走了,至于搬去哪里竟是无人知道,对了,我还问了曾遇傅岳丈的事情,听隔壁说曾师傅的岳丈早就去逝了,也就是说,当日曾家小子来找曾师傅时说的是谎话。”马师傅一脸严肃的道,这时候,任他直憨的性子,也知道这曾师傅有鬼。
“既然这样,那就不管他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去吧。”贞娘眯了眯眼睛,不用说了,这位曾师傅的目的达到了,自是自奔自己的前程去了。
“我瞧着这事情有些怪,要不让二狗去打听一下,二狗的路子要野一点。”马师傅道,曾师傅这些日子在墨坊,瞧见的东西也不少了,马师傅有些没底。
“没事,朱家那边暂时还离不了二狗,曾师傅这边随他去吧。”贞娘淡定的道。
见得贞娘这么说,马师傅也就不在多话,自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马师傅回后院的墨坊后,贞娘一个人坐在那里啜着茶水,眼神颇是玩味着,眼角却是带着笑,莫是七祖母和程三老爷子在这里着了,定会明白,这丫头又在憋着坏呢,有人要倒霉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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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 八卦和出手
清晨,贞娘一如既往的早早起床,然后在后院子里跑几圈,活动活动手脚,再一如巡视领地般的在墨坊和前面墨庄转了转,跟早起的伙计们打个招呼,之后再又回到后院的小楼,陪着自家二婶娘一起吃早点。
早点是皮蛋瘦肉粥,再加上一盘春卷儿,和几样小菜,道婆的春卷儿炸的极好,外面皮了炸的嫩黄的,薄脆薄脆,咬到里面香脆的很,里面的菜陷子吃到嘴里却是火烫火烫的,还带着香咸的菜汁儿,贞娘两口就能吃一根下肚。
黄氏倒是着实夸了道婆几句。
李景明一房当初在南京的时候,家里用着三个下人,其一便是厨娘道婆,另外还有侍候着葛氏的一个丫头乌头,乌头是葛秋姐儿的陪嫁,葛秋姐跟李正平和离后,乌头自是随着葛秋姐回葛家了。至于帮闲的小子段七,他打的本就是短工,三五日后,期限一到领了银钱,自又去找别的活儿了。
而唯有道婆,凭着她一手不错的灶上手艺,被黄氏留了下来,如今跟马嫂一起掌着家里的生活,灶婆掌着厨房,而马嫂便是里里外外的一把手,算是管家了。
道婆这时得了黄氏的夸奖,便笑咪咪的下去了。
“贞娘啊,家里来信了,你大哥这几天估计着就要过来了。”这时黄氏又道。
“嗯,想想也该来了。”贞娘点点头,上回七祖母过来的时候就说大哥要来,只是当时嫂子正是怀孕初期。可能是因为之前桐油事件的影响吧。嫂子这一胎怀的不太实。身子骨老有一点问题,大哥不放心,便又在家里多待了一段时间。如今嫂子的身子总算是稳定了,这才打算着来南京,桐油的价格这几个月是一降再降,大哥怕也是急的火上眉毛了。
其实说到底,之前桐油的价格是有些虚高的,完全是因为松瘟的事情。才造成桐油价格突涨了起来,这次的降价不过是回落罢了。
贞娘估计着桐油这一波的降价基本到位了,而之后等到隆庆开关,桐油价又将是一个飞涨,只不过这个只有贞娘心里清楚,贞娘本想着让自家大哥干脆囤油等待算了。
只是一来,自家大哥当初虽然在油坊做过工,可那完全是一个工人,于桐油的门路是一窍不通的,而今。油坊开业,那总是要做生意要周转的。而因着之前的桐油事件,李家八房着实欠了墨坊不少银钱,再这一批桐油不卖掉,工人的工资以就下一步的生产都将受到影响。
另外,做生意总是要往大里做,仅是坐在家里等桐油商上门来收的话,那价格实在是被压的很低,划不来的,所以,桐油的局面还是必须先打开的。
因此,大哥来南京这一遭倒也是免不掉了。
如此,贞娘和黄氏又聊了一会儿桐油的事情。
随后吃好早饭,黄氏便又去了后院墨坊,带着几个徒弟刻雕板。
贞娘则去了墨庄。先在店里转了一圈,随后出得正门,就看到隔壁的姚娘子正站在门口朝着官待不远处张望着。
“姚婶子,在看什么呢?”贞娘有些好奇的问,也随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却是义厚生钱庄那边,罗九这时一身短打,两个钱庄的护卫背着包袱,一副要出门的样子。
那边罗九正好看到贞娘望过去,还挥了挥手。
贞娘眯着眼笑了笑,随后看着那边几个上了马车,马车就朝官街口驶去。马车后头,还缀着两骑人马,都是保护钱庄护卫背上的包袱的,那里面可都是银子。
这种情形,每天早上都能见一回的,就好象后世银行的押款车一样,早上,由支行的押款车给各储蓄所把营业用款送去,到得下午下班,押款车又去各储蓄所把营业款收回支行。
而这时代的钱庄也是一样,而且,这时候钱庄还要讲联盟,毕竟这时的钱庄可比不得后世的银行,单个的钱庄营运能力是比较弱的。所以,便有了地方的联盟,比如徽州这边,几家钱庄之间便会常常互相调齐,而这也是罗九初来要开钱庄,却被排挤的原因,毕竟是毛头小子,又没什么资历,虽人自然觉得罗九没有跟他们合作的资格了。
而说的钱庄,真正的大老那是晋商,如今的南京应天,晋商的票号还是要压徽商的钱庄一头的。
总之这里面的斗争较之墨业的斗争那绝对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听着贞娘的问话,那姚婶子便指了指义厚生钱庄隔壁的一间铺子道:“你看,那间铺子今天要开业了。”
听得姚婶子这话,贞娘才明白,原来姚婶子看的不是义厚庄押送款子的事情,而是义厚生钱庄的隔壁,这间店铺贞娘知道,外面一间店面,后面还有好大的一个仓库。
刚来时,当时自家这边的几间店面都盘给了别人,没有空的,贞娘还打算着把那间铺面租下来开墨庄的,只是后来,两家租自家铺子的人都退了租,贞娘自不用再去租铺面了。
而一直到现在,那间铺面都没有租出去,主要是听说主家要价太高了,看来如今总算是租出去了,却不知是谁家租下了这铺子,要做什么生意?
“姚娘子,你知道这铺面要做什么吗?”贞娘有些好奇的问。
“贞娘,你不晓得啊?”姚娘子听得贞娘问话,一脸惊讶,好象贞娘不知道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似的。
“晓得什么?我真不知道啊?”贞娘回道。
“那是葛家的葛秋姐儿开的生丝铺子啊,这葛家不知怎么的攀上了魏财神,从魏财神手上接了一些收生丝的生意,听说这头两季。葛家都赚翻了。”那姚婶儿一脸羡慕的道。
贞娘这才明白。原来这铺子是葛家租了下来。想来有葛大拿出面,那租金再高也高不到哪里去了。
而说起葛家跟魏财神的关系,跟贞娘还是有些一牵扯的,这事要从当日李氏墨庄开业说起,当时黄狼带着人来为难李家,正巧王翠翘带着魏财神来贺,虽说当日还有戚帅,但戚帅那等地位的人。自不会去理会黄狼这等小人物,也因此虽然黄狼当时吓的够呛,可事后,对于戚帅这边倒还不太担心,反倒是魏财神。
这魏财神发家之时其实跟葛大拿的情形差不多,也是从一个闲汉帮发展起来的,到如今,成了南京黑白两道都有一手的商人,其最讲究的是个面子,而黄狼那天的行为。显然是抹了他的面子了,所以。黄狼一直担心着魏财神会让手下的人对付他,于是便去找老大葛大拿商量。
葛大拿想着,这种事情,躲避是没有用的,因此,干脆着就学廉颇一招负荆请罪。
由他出面带着黄狼去魏府请罪去了。
魏财神可以不把黄狼放在眼里,但对葛大拿倒也是不能完全疏忽,毕竟葛大拿在税局那边还是有些人脉的,而跟税司的马公公关系也非常不错,听说私下里,葛大拿认马公公为义父的。
如此,魏财神看在葛大拿的面子上也就放过了黄狼,而葛大拿借着这次机会倒是跟魏财神拉上关系了,之后才有这生丝生意。
本来按葛大拿的意思,秋姐儿这回和离倒也算是保住了一点体面的,便好生的在家里待着,再寻得好人家,有着这些个嫁妆,到时还能风风光光的大嫁,也能挣一回面子。
可他想的争面子跟葛秋姐想的挣面子完全两样,一来葛秋姐受着贞娘的刺激,觉得女儿家亦是能当得了事的。二来,葛秋姐也想做出一翻事来,好让李正平后悔了去。
于是,葛秋姐便觉得要拿她的嫁妆做本钱做生意。
而葛大拿一向是宠着这女儿的,自然是葛秋姐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于是就把从魏财神那里得到的生丝生意交给了葛秋姐儿打理。
为着这个,曹氏在家里几天都没跟他说话了。
这边,贞娘同姚婶子说着话,那边葛家的生丝铺子已经挂好灯笼,贴好对联,几串百子千孙炮和又响就噼里啪啦的响了起来,之后又是焰火,还有一边舞狮子的在门口闹腾的好一会儿,这开业的情形闹腾可就大了,整条街的闲人全挤了过来看热闹。
而舞狮子的就是黄狼那一帮子兄弟。
“哈哈,黄狼今天可是下了死力气了。”边个人看的高兴,也乐哈哈的道。
“能不下死力气吗?说不得那铺子里赚的钱也有他一份的。”另有人颇是语带暧昧的道。
“怎么,这铺子黄狼也有份子?不是说是葛秋姐儿的吗?难道黄狼打起葛秋姐儿的主意了,黄狼这可是猪油蒙了心了吧。”边上一位大婶子两眼闪着八卦之光。
“黄狼哪里有份啊,他就算是想打葛秋姐儿的主意,那也要人家秋姐儿能相中他,秋姐儿对这黄狼可没好脸色,能相中他才怪。不过,这黄狼却是熊心豹胆啊,听说勾搭上了葛大拿的那个填房曹氏,两人颇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这时,边上一个牙婆子一脸暖昧的道。
“我说牙婆子,这事真的假的啊?可不能乱说,别说葛大拿,便是黄狼都能收拾你。”边上的人将信将疑的道。
“嘿嘿,这种事情空穴不来风。”那牙婆子嘿嘿的道,随后却挥了挥手:“不说了不说了,总之,你们今天没听到我说什么啊,便是以后有人问起,我也是绝不承认的。”
那牙婆子说着,转身溜达着步子走了。
她要是不说后面一句还好,这有了后面一句,反倒是激起了众人更大的好奇心,一个两个的都交头结耳起来,一时间,竟还真摸着肪络了。
葛家的开业依然热闹,但看热闹的人那脸色都多了一种怪异,葛家这事儿可是起来越有意思了。葛大拿可是拿着黄狼当兄弟看的,却不晓得他的帽子已经绿油油的了。
贞娘在边上自也听到这些,不过却不予置评。
“贞姑娘,不好了,田家也制出墨汁来了,还请来了各地的跑商,弄了一个墨汁订货会,那墨汁的价格只有我们的六成,我刚才去弄了一瓶墨汁过来,完全就是我们家的墨汁,该死的曾一品,定是他盗得了我们的墨方,给了田家,难怪曾一品如今躲的不见踪影,不敢出面了。”就在这时,郑复礼手里拿着一瓶墨汁从另一边急匆匆的过来,气的一脸的铁青。
田家做事从来就没个规矩的时候,这回怎么着也要跟田家讨个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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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章 李家的应对
郑复礼说是要去田家讨公道,然而别说这个时代,便是后世,没有当场抓住,这个公道也是不好讨的,人家田家完全可以说是自己研究的,对于指控根本就不会理会。
“郑大哥,稍安勿燥,这个时候不是去讨公道的时候,我们还是要坐下来研究田家接下来下一步会做什么,我们要如何应对。”贞娘冲着有些焦燥的郑复礼道。
“是啊,复礼,坐下,这时候再急也没有用,我们还是要想好应对。”这时,黄氏指了指一边的椅子让郑复礼坐着。
看着黄二奶奶和贞姑娘这般冷静,郑复礼深吸一口气,然后冲着黄氏和贞姑娘一鞠礼:“不好意思,失礼了。”
“复礼太客气了,你完全是因为关心太切,何来失礼。”黄氏摆了摆手。
郑复礼坐下,一边小丫上了茶水退下,黄氏才看着贞娘:“贞娘啊,你说田家下步一会做什么?”
“不是田家,而是我们的客户,如今田家的墨汁出来了,质量跟李朱两家一样,但是价格只有六成,若是批发给客户的话,那还要再便宜一点,只有五成,便是比我们的批发价,也要便宜上三成,这个让利太大了。先前在自家订货的或者便是已经拿了货的这时候面对田家如些的让利,那无论如何都不会甘心的。”贞娘一手轻敲着桌面道。除非李家跟田家一样的降价,但贞娘不打算这么玩。
“你的意思是?”黄氏还没有转过弯来。
而这时,郑复礼却惊跳了起来:“贞姑娘。你是说原来订货的可能会要求退货?”
这段时间。李氏墨庄的生意全在这个墨汁上面。墨锭的生意有,但量少,再加上之前,贞娘捐给了书院一批墨锭,可以说,开业这个初期,撑起整个墨庄的就是墨汁了,如果这时候。大量的墨汁退订,或者退货,那麻烦可就大了。
“不错,这是肯定的。”贞娘回道,顿了一下,继续道:“所以,我们当务之急,是要做做好应对退货的准备。”
“贞姑娘放心,我这就去跑各家钱庄。”郑复礼立刻起身道,这事情可是马虎不得一丝半毫的。一些商户要重新谈,但更重要的是要跟钱庄说好。做好资金的准备。
“郑大哥,资金方面我已有了准备,我跟义厚生钱庄的罗东家已经说好了的,你还是留在店里,以应对接下来各家商户退货的事情吧。”贞娘道。
当初,马师傅来报说是曾一品失踪了,贞娘便想到了如今的局面,于是早早的就去义厚生钱庄那边打了招呼,让罗九给自己备了一份资金。
本来贞娘最初是想找王翠翘的,只是如今南京的生丝生意很大,各家钱庄也在抢着生丝生意的地盘,王翠翘如今跟魏财神搭上了伙,钱庄里的一些资金全都押在了生丝生意上,因此怕是没有多余的资金,最后还是去了义厚生钱庄。
罗九倒是二话没说就给她备下了。说好要用时只消去提就成。
听得贞娘的说,郑复礼颇有些不是滋味的看了贞娘一眼,贞姑娘跟这个罗九之间,看似冷淡,但实则那种淡淡的默契却总实让他心中不是滋味,只是这种事情,他也没有置喙的余地。便点了点头。
“对了,郑大哥,你再去朱家那边,跟朱掌柜说说,让他做好准备,别到时候手忙脚乱的。”贞娘又冲着郑复礼道。
“我晓得了,贞姑娘放心。”郑复礼点点头,随后就出门去朱氏墨庄了。
黄氏这边见贞娘事事想在前,步步有着落的,便也放下心来,又回去墨坊里教徒弟雕板去了。
贞娘则让花儿守着店,然后带着小丫便出了墨庄,没想到一出门就看到葛秋姐正在跟姚婶子说话。
“这女人哪,能干多大的事情,就要看自己的心有多大,这以前,我就想着照顾夫君,孝敬公婆的,硬生生的把自己的一身本事全埋没在宅子里。这不经一事,不涨一智啊,若不是这次李正平无义,我倒真是想不到我葛秋姐也是能干一翻事情的。”葛秋姐一身春绿的短衫长裙,整个人倒是颇有一翻神彩,这会儿也是一脸的得意。
“那是,那是。”一边姚婶儿应和着,虽说心里对葛秋姐这话并不认同,在她看来,葛秋姐完全是凭了葛巡栏的关系,要不是葛巡栏,就凭葛秋姐这样的,想在生丝生意里面掺一把,那根本就不可能,需知历年来,南京的生丝生意那就是龙争虎斗,是那么好进场的?
葛秋姐这回之所以能进场,那完全是魏财神看着葛巡栏的面子上给她开了一个口子。
只是这些葛秋姐并不能看清,只当是她自己的本事。
见得姚娘子也同意自己的话,葛秋姐便笑的十分的开怀,随后却又冲着墨庄呶了呶嘴:“你们房东这两天焦头烂额了吧?别说,田家整的这一出还真毒。”葛秋姐儿说着,便有些幸灾乐祸。
“嗯,想来是挺麻烦的,今儿个一早,就伙计开门扫地,没看到主人家出门。”姚娘子本就是一个爱八卦的人,这时自然也是一脸看戏的表情,不过,尽管是看戏,也是要站队的,她倒底还是站在李家这边的,因此虽是看戏,她也还是有些为李家担心的,一个女儿家操持这一切,颇不容易的啊,在她看来,这贞姑娘才是真本事。
两人正说着,就看到贞娘出来了。
“贞娘,没事吧?”姚婶子关心的问了一下。
“没事,这人时不时的还有个病疼啥的,这做生意哪能没有坎。”贞娘淡笑的回道。
“嗯,这话说的好。”姚婶子点头道。
“不就是煮熟的鸭子,嘴硬嘛。李贞娘啊。别怪我没提醒你啊。田家那边已经煽动了好些个商户,要到李家来退货呢。”葛秋姐撇着嘴道。
葛秋姐对李家的感情是复杂的,这种事情她自是乐得看笑话,只是就凭着和离时,李正平那声珍重,葛秋姐还是给了李贞娘一个提醒。
“多谢秋姐。”虽说葛秋姐的话是不好听,而事情也在贞娘的意料之中,但这时候她能提醒这一句。贞娘还是知道好歹的。
“哼……”葛秋姐重重的哼了声,便转身离去了。
贞娘无所谓的摇了摇头,便转身去了义厚生钱庄。
义厚生钱庄里。墨业发生了这样的大事,钱庄里的人自然都知道了。
“把银子准备好,一会儿李大掌柜的必会来提的。”一大早,罗九就让伙计准备着银子。程三老爷子跟罗九在徽州时就有些忘年交的味道,这次到了南京,就住在罗九这里,这会儿就在堂上喝茶。
这时,听到罗九吩咐着伙计的话。那眼中便有了趣味:“我说文谦哪,你是说这银子前些天李家就跟你定好了?”
大家都是商界的老手。一眼就能看出李家准备这批银子的用途了。
“是啊。”罗九点点头。
“这么说,这丫头,早就防着田家这一招了,得,害的我老人家白白担心了一宿。”程三老爷子吹胡子瞪眼的道。
也是,他是瞎操心,那丫头一向是鬼精鬼精的,也是,在徽州那时,李九爷刚故,田家征招松材,把李家逼到那等地步,可到最后怎么着,田家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啊,最后还得李家来帮他们收拾烂摊子,想想田大那手段,最后在这丫头手上也没讨得好,这回就凭着田二这半桶水,说起来,田二也算是无知者无畏啊。
程三老爷子啜了一口茶水,有些明了的道:“看来,李家尚有后手啊。”
“哈,有没有后手我可不清楚,不过,怕是田家这回要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可惜了我罗家墨庄的大好底子呀。”罗文谦有些自嘲的道。眼神中也颇有些玩味。
曾一品有问题,贞姑娘早就心里有数了,既然如此,那曾一品还顺利盗得了墨方,这里面自然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了,里面说不定就是一个黑咕隆咚的坑。
当然也有可能是贞娘没防住,但纵观贞娘在徽州初掌墨坊时做的一切,这种情况不太可能。
对于李贞娘,从最初的感恩,到后来的兴趣,罗文谦是研究过的,商人之间也会有各种品级,从品德上来说,有义商,奸商等等,而从经商的运筹布局上也分三等,走一步算一步,是下品商人,走一步看三步,是中品商人,而走一步算十步则是上品商人,这丫头便是走一步算十步的。
这丫头,小瞧不得呀。
程三老爷子看着罗文谦一副卖着关子的样子,没好气的撇了撇嘴,如今这些个小辈,一个两个的都是小狐狸似的,叫他这老家伙以后可怎么混。
算了,慢慢看着吧,答案提前揭晓反而没趣味了,再看看有没有混水摸鱼的机会,说不得也能趁起捞点好处,老人嘛,捡点现成的好处才是应当的。
随后程三老爷子和罗文谦相视一笑。
两人正说着,贞娘便带着小丫进来了。
“贞姑娘,你的银子已经帮你备好了,一会儿我派两个护士给你一块儿送去。”罗九看着贞娘进来,便站起身来相迎的道。
“多谢罗大哥。”贞娘微笑的拱了拱手。
“丫头,你这又打算怎么整冶田家?”虽然一般来说这种事情是不太好问的,但程三老爷子倚老卖老的,便是大咧咧的问了也无所谓。
贞娘眨了眨眼睛:“三爷爷这话怎么说,什么我打算怎么整冶罗家?如今,是罗家在整冶我李家好不。”那口气里是颇有些委屈的。
程三老爷子气乐了,伸着食指虚空着点了点李贞娘,这丫头咋这么不实诚呢。
罗九在一边偷着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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