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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糖拌饭     家业txt下载     家业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六章 好一场大戏(二合一章求粉)

    贞娘跟着郑管事一起赶到李氏祖宅的时候,祖宅一片混乱,贞娘进了前院,就看到一些个衙差在门前晃当,想了想,便招呼郑管事由偏门先进入了后堂,得先见见大伯娘再说。

    “不是我说你们啊,这么一个大墨坊,祖传基业啊,你们居然交给八房的一个丫头掌事?!八房早被赶出了李氏墨坊,你们缺心眼哪?好啊,如今惹下这等大祸,我倒要看看你们怎么收场?”

    “这是婆婆留书定下来的,她昏迷前留下的叮嘱,我们怎么能不遵从。再说了,贞娘自掌墨坊以来,做的还是有板有眼,相当不错的。”一边陈氏解释道。

    “那就算是娘亲留书托付给她,你们也不能由着她来啊,还不错呢?那现在这情况是怎么一回事啊?谁来告诉我?”那声音又继续冷冷的道。

    贞娘刚到后堂二门,没想到远远的就听见喝责声,而且声音很陌生,贞娘听不出是谁在说话。

    谁这么牛啊?这几乎是指着李家大夫人的鼻子在骂了。

    不过,听她叫七祖母为娘亲,难道是大姑姑?

    李家七房有三子一女,这位显然就是七房的大姑姑了,闺名叫李宁红,就为么一个闺女,七爷爷和七祖母都宠的很,在家时家里几个兄弟也都让着她,后来嫁到了南京,夫家是织造行的,姓韩,贵谈不上,但富是肯定的。

    于是侧脸看着一边的郑管事:“是我大姑姑来了?”

    “是啊,大小姐是一早到的,来看老夫人。”郑管事道。

    “哦。”贞娘点点头。

    果然是大姑姑。这些年来,李家八房跟七房并不太往来。贞娘又是半路穿越的,自然没见过这位姑姑。

    只是没想到。第一次相见会是这等情况,大姑姑倒是来得巧啊。

    这出戏似乎是越来越精彩了,贞娘想着。

    到了二门,郑管事自不便进去,便由贞娘一人进去,郑管事到外面忙活着招呼人去了。

    “大伯娘,二婶,三婶,大姑。我来了。”贞娘直接进了后堂,便冲着众人打招呼的道。抬眼看了坐在右手的大姑。

    跟七祖母很象,当然比七祖母年轻,不过眉宇间却有一股子燥气,反而看着没有七祖母那股子气势了。

    “哟,我看看,这位就是八房的贞娘,这可是真有出息了。”韩李氏打量着贞娘道,眼中却是有一丝不屑。

    “不敢得大姑姑夸奖。”贞娘哪里听不出她嘴里的讽刺。却不理会这些,淡淡的回道。

    “不敢,我看你敢的很哪。海寇的生意你也敢接,你想置我李家于何地?”韩李氏紧迫着责问。

    “事情尚未明了。大姑如此定罪,贞娘不服。”贞娘依然平静的道。

    “是啊,她大姑……”一边陈张嘴欲劝的道。她本来有好些话要跟这位大姑说的。可没想这么大姑才刚一进门,什么也不说。就发难,让她许多话不好说了。

    “大嫂。你别为贞娘推托了,贞娘这回不但敢做海寇的生意,她还敢让海寇欠债呢,听说那批墨的价格还特别的低,我就在想啊,这贞娘在这笔生意里怕是捞了不少吧。”这时,一边的田氏嘲讽的道。

    “三弟妹,你别胡说。”一边大黄氏瞪眼道,这种话是能乱说的吗?

    “我怎么胡说了?他们家这段时间出的事情你又不是不知道。这等大祸,他们八房好厉害,不但平息了事端,还拿到了油坊,我就奇怪了,八房哪来这么多钱平息这事端啊?贞娘,你说呢?”田氏道。她知道二嫂她们凑了份子,但那些是远远不够的。

    “三婶子,有一件事怕是不知道吧?”贞娘淡笑的问道。

    “什么事?”田氏挑了眉头问。

    “前段时间,我大哥和正身堂哥去婺源,挖了几个砚石坑,倒是老爷天帮助,挖出了一批上好的砚石,发了一笔小财,也幸得这一笔小财,前几天的事情才能平息下去。”贞娘道。

    “呵,这可真是太巧。”田氏不信的道。

    “巧不巧不好说,不过,这事在婺源闹的挺大的,只要一起婺源打听,便知分晓。”贞娘回道。

    一边韩李氏也挑了挑眉。

    “好了,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扯这些。”一边陈氏喝道,随后却冲着贞娘问:“贞娘,你看如今这事再如保处置?”

    说着,两人却是相视一眼,自上回王翠翘私下将那笔货款付给陈氏后,陈氏就明白,这笔生意后面有内情。如今,她倒也想看看,这背后八仙过海的,都在各显着什么神通?

    贞娘给了陈氏一个静观其变的眼神后道:“我想里面怕是有误会,还是先弄清楚再说,我们只是跟汇源钱庄做生意,至于海寇不海寇的可是不知道。”

    “你说的倒轻巧,你说不知道就不知道啊?也得人家千户大人认同才行啊。”田氏又插嘴道。

    “我怎么觉得三婶儿希望墨坊出事似的。”贞娘淡淡的道。

    “胡说,还有没有规矩了,我这是担心。”田氏瞪着贞娘道。

    贞娘却不在理她,冲着陈氏问:“大伯娘,那位千户大人怎么说?”

    “抓人,封墨坊。”陈氏道。

    贞娘眯了眼,想了一下道:“大伯娘,我到前面去看看,我想他们要抓人也就是抓我吧。”不管怎么说,贞娘现在是墨坊的当家人。

    “我跟你一起去。”陈氏道。

    然后两人一起出了后堂进前厅。田氏等人也跟着一起出来了。

    此时,前厅,邵管事和李景东,还有县衙里的一个云典吏正陪着一个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千户。

    那千户坐在客位。眯着眼,神色淡淡的喝着茶。

    陈氏一进来。便坐在主位上,贞娘坐在她的下手。

    “大人。此事我李家实在是无妄之灾,汇源钱庄是我们本地的坐商。虽说才开不久,但那也都是一些本地人,算是知根知底的,谁能想到他们背后竟然干出海运走私的事情?而我李家更不敢做那勾连海寇之事,还望大人明察。”

    陈氏道,声音沉着,尽显当家大妇气度。

    而今天汇源钱庄那边一直关着门,有衙差在外面晃当。

    “怕不是这般吧?按理说。你们跟汇源钱庄这笔生意这么大,若是正常的话,其他同行怎么可能不知道?怎么可能不参加竞争?可就我昨夜的查问,这样一笔生意,事先徽州的同行却是没有一家知道的。这其中岂能没有内情?还不就是因为这是一批出海的货,大家低调处理, 还说什么之前不知道,骗鬼。不过,夫人也但且放心。此事我们自然还是要查清的,所以,还请墨坊的主事跟我走一趟南京镇抚司分局吧。”此时,那位锦衣大人声音凉凉。抬眼扫了贞娘一眼。

    这位显然心里清楚。贞娘便是墨坊的当家人了。贞娘翘着嘴角,李进财既然布下这一局,这位自然清楚要对付的是谁了。

    “若大人非要如此。那还是本夫人走这一趟。”陈氏依然沉着的道,竟让人看不出她的打算。

    “大人。我看,还是我走一趟吧。都是女人家。大人还是有些慈心的好。”这时李景东冲着那景衣卫大人道,他说话一向冷硬,这话自是不太好听。

    “是啊,大人,还是我等这些老家伙跟你走一趟吧。”这时,李老掌柜带着李大郎等人也匆匆赶了过来。

    “怎么?都想去啊,那我成全你们好了。”那锦衣卫大人阴侧侧的道。一挥手,冲着外面的衙差道:“一起带走。”

    李景东是一脸冷笑,而贞娘这时却看着闪身进来的李进财。嘴角又不由的翘起,该这位登场了吧。

    果然的,此时李进财一脸疑惑,声音有些迟疑的冲着那千户大人道:“杨兄?是你吗?”

    那锦衣卫大人听到声音也仔细打量着李进财,好一会儿,却是一拍巴掌道:“这不是进财兄吗?你怎么在这里?”

    “我?我是李家的姑爷啊。”李进财大笑道。

    “你是李家的姑爷?”那位杨大人尚一脸不信的道。

    见李进财点点头,那位杨大人才一脸苦笑道:“那这岂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得一家人吗?”随后又朝着一边的云典吏道:“在苏州的进候,进财兄予我可是有着救命之恩的。”

    “那大人你看今儿个这事情?”那云典吏来事的很,接嘴道。

    这时,李进财却是一脸正气的冲着那锦衣卫大人道:“杨兄,我可以以性命担保,我李家决无勾连海寇之事,还请杨兄明查。”

    “别人的话我可以不信,但进财兄的话我却不能不信,好,凭着进财兄的救命之恩,今天甭管李家是一不是勾边海寇,这事我全担下了。”那杨大人颇有些豪气的道。

    随后又说:“只是这批货终归是麻烦事啊,毕竟这批货是在海寇船上被扣的,这可是物证,赖不掉啊,真要追究起来不好说。”

    “那不知如今这这批货在哪里?不知我们李氏可否花钱买下来,其中所有疏通关节所费,我们李家全部承担。”李进财说着,又看了看陈氏。

    陈氏却不说话,只是看着李进财,神情别有意味。毕竟她算是知道一些内情的。

    倒是一边李景东皱了皱眉头,认同了李进财的做法。若能这般处置,破财消灾,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好,这事情既然牵涉到进财兄,那我自然责无旁待,这上下的关节,我去疏通,必会想办法把这批货弄回来。”那杨大人拍着胸脯说着。

    “那多谢杨兄了。”李进财亦是一脸感激的道。

    贞娘看着这几人一唱一和的,这出戏演的可真是精彩,进财姑父愣是来了个大翻转,在李家最危难时期。凭着他过去的人情帮李家解决了大问题。

    而李家以后都得承他的情,再说了。有这位杨大人做靠山,李家使不得也要对李进财另眼相看哪。可以说,这一出场李进财完全达到了他要的目的。

    “其实我一直有句话想问这位大人。”贞娘这时道。看足了戏,也该她上场了。

    “什么话?你问。”那杨大人道。

    “你确定海寇船上扣下来的那批墨是我李家的吗?”贞娘问道。

    “李姑娘此话怎么讲,难不成我还冤了你李家不成?”那杨大人竖起眉毛道。

    “难道你没有冤我们李家吗?据我所知,就在昨晚,我李家卖给汇源钱庄的那批墨还在汇源钱庄的仓库里,小女子实在不明白,难不成这批墨一夜之间就飞到了舟山?飞到了海寇船上去了?”贞娘一脸嘲讽的道。

    一听这话,除了陈氏。所有人都一脸的大惊,李进财的额头开始冒汗,感觉事情不对劲了。这贞娘怎么知道那批货原来是放在汇源钱庄的仓库?

    “贞娘,倒底怎么回事?”李景东沉声问道。

    “你胡说什么?”此时那杨大人冲着贞娘恶狠狠的道 ,随后却又冲着李进财道:“进财兄,不是我不感恩,实在是你们家这位贞姑娘太不懂事了,她不是要确定扣下的那批货是不是李家的吗,那成啊。就跟我走一趟吧,亲眼去见见总是不错的。”那杨大人说着,又是一挥手。

    不等边上衙差冲上来,李家几兄弟便已经挡在了贞娘身前。

    “我想在跟杨大人走之前。倒不如先去汇源钱庄的仓库看看,一个晚上,那批货显然飞不到舟山去。说不定这会儿还在汇源钱庄的仓库里呢。”贞娘冷冷的道。

    “就去汇源钱庄那边看看。”这时李景东冷冷的道,他了解贞娘的为人。贞娘说话是极稳妥的,她既然这么说。那就该先去汇源钱庄看看。

    虽说一时半会儿还不太清楚这里面的事情,但这时在场的人心里都犯嘀咕了,今儿个这事越来越透着邪性呢。

    那杨大人此时额上微微的冒出了点细汗,悄悄的看了边上李进财一眼,李进财不着痕迹的点点头。李进财做事一向细致,为防万一,昨天晚上,他已经托孙佰一将货转移出去了,这会儿去看,只会朴个空。

    见到李进财的示意,那杨大人才松了口气:“好,那咱们就去汇源钱庄走一遭。”

    随后一行人便出门了,浩浩荡荡的,引得路人侧目。

    今天汇源钱庄一直没有开门。

    那杨大人上前拍门,开门的同样是衙差,随后孙佰一一头是汗的迎了上前,他身后同样跟着两个官差。

    “大人。”那两个官差冲着杨大人拱拱手。

    “带我们去仓库。”那杨大人道。

    此时跟来的李家人不由的又但心了,看这杨大人这翻做为,倒是坦坦荡荡的,难道是贞娘说错了。

    唯有贞娘心里有数,这是她跟王翠翘早就说好的,先说出藏货的地方,大家必然要去要查看,王翠翘跟她说好的,到时会送给大家一份大礼。

    贞娘也很期待王翠翘的这份大礼。

    众人很快就到了仓库边,一边衙差打开仓库,看着满满的几箱子墨匣,墨匣上面均是李氏的铭记。

    那位杨大人傻眼了,竟是忘了掩饰转脸瞪着跟在他身边的李进财。

    李进财这时脸色也阴沉沉的,转身看着孙佰一,那孙佰一却是一脸苦笑,昨晚他是要搬货换地方的,却被徐夫人抓个正着,如今他自身难保。

    看着孙佰一的神色,李进财背心直发寒,他觉得自己似乎落入了一个陷井。

    不行,他得自救,于是转脸冲着那杨大人道:“杨兄,这是怎么回事?你得给我一个交待,给我们李家一个交待!”

    “你……”那位杨大人显然没想到李进财突然反咬一口,一时气结,一口气差点憋了过去。

    就在这时却传来一阵鼓掌之声。

    “七夫人,今儿个这戏看的精彩吧?”这时,王翠翘从大家的背后走出来,一手却扶着一位老妇人。

    老妇人一脸寒霜。却是眼含嘲讽。

    看着这位老妇人,所有的人都惊呆了。

    因为这位老妇人不是别人。正是李家的七夫人,已经瘫在床大半年的李家当家人。

    只是她一不是瘫在家里吗?她不是一直昏迷不醒吗。却为何突然在这里出现?

    这就是王翠翘说的大礼吗?七祖母是突然病好了?还是一直在装病?

    脑海里一闪,贞娘就可以肯定,七祖母是一直在装病。

    对于七祖母这情形,贞娘最近几天其实隐隐约约的有这种猜想,主要是自自家出事以后,大伯娘的行事手法太不符合她的个性了,大伯娘的个性一直是沉稳而好脾气的,可这几次她同场,说的话。行的事都极似七祖母,带着七祖母特有的一种霸气。

    如今想来,这些应该都是七祖母教她的。

    只是这王翠翘什么时候跟七祖母联系起来的,想着,贞娘看了一边大伯娘,明白了,自上回她让王翠翘把那笔货款直接交给大伯娘后,王翠翘跟大伯娘之间便有来往,由此。王翠翘跟七祖母有联系也在情理之中了。

    结果,就整出了这份大礼,果然是大礼,直接将人都镇晕了。

    “我自小看戏。可从来没有看过这么精彩的戏,只是这情节有些闹心哪,倒叫徐娘子笑话了。”七老夫人自嘲的道。总归是家丑啊。

    “老夫人,咱们半斤八两。我这边不也是有那不省心的。”王翠翘说着,冷冷的看了一眼边上的孙佰一。

    孙佰一面色苍白。一个劲的抹着额上的汗珠子,这可是大冬天哪。

    “云大人,也辛苦你了。”这时老夫人又冲着同一直陪同着那杨大人的云典吏道。

    “老夫人客气了,想云某还从未演过戏呢,今儿个算是过足了戏瘾,更何况,夫人还送给云某了一场大功劳,这位老兄扮锦衣卫大人可不是一天两天了,从苏州一路过来,在他手上吃亏的不在少数,如今云某破此大案,还幸得夫人提点呢。”那云典吏拱着手道。

    “那我再送你一个功劳,前段时间,不是有人以祁门的罗纹石冒充婺源的罗纹砚石卖吗?也是出自这位之手,咱们这四宝街可有好几家上当的,云大人对他们也有交待了。”

    “如此,又多谢七夫人了。”那云典吏说着。

    而此时,那位所谓的杨大人已经瘫倒在地上了。早有官差拿着链条锁在他的身上。

    贞娘看着七祖母,真心服了,李进财在布局,她在挖坑,可真正控场的是七祖母啊。七祖母自一出现,便挥洒自如,控场的能力太强了。

    而此时,听得自家七祖母跟那云典吏的对话,原来这位杨大人就是骗过蒋来运的那个骗子,当时,若不是自己正巧碰上,景东叔就要血本无归。

    也就是说,当时这假砚石的事情并不是巧合,而是预谋,李进财的预谋。这厮布的局真深哪,先是以假罗纹石坑自家景东叔一把,然后又勾边海寇之局把自己同邵管家郑管事坑进去,如此,墨坊便是他一人的天下。

    再有田氏那等不知好歹,难怪族谱上李进财能谋得李氏墨坊。

    “嫂子,这是怎么回事啊?”这时,李老掌柜的开口了。也是一脸激动。本以为一直在昏迷的嫂子,突然间就以这种方式出现在大家面前,想想都好象是做梦一样。

    “老八呀,此事说来话长,这里就交给云大人处置吧,我们回家再说。”七老夫人一脸平静的冲着李老掌柜的道,随后却又朝着贞娘招了招手。

    贞娘连忙上前,扶着七老夫人胳膊,嘴里却很自然的抱怨道:“七祖母,你瞒的大家好苦啊。”

    “可我刚才看你,倒似乎一点也不惊讶呀。”老夫人拍了拍贞娘的手背有些奇怪的道,她确实大媳妇没有跟贞娘说,可这丫头刚才的反应却是所有人里面最平静的了。

    “我之前有些猜到了。”贞娘扶着老夫人边走边道。

    “哦,什么时候?”老夫人挑着眉问道。

    “前几天桐油中毒事件,大伯娘在衙门口出现的时候。”贞娘道。

    另一边扶着老夫人的陈氏一呃:“敢情还是我露了破绽?”

    “呵呵,大伯娘性子沉稳。但温和,说不出那日那般霸气的话来。而那日大伯娘的口气象足了七祖母,再加上我每日去看七祖母。七祖母虽然昏迷,但脸色并不太差,而且呼吸平稳均匀,倒不象是大病昏迷之人,所以,就大胆的猜测过,当然,也只是奇思异想,却没想居然成真了。”贞娘笑嘻嘻的道。

    “如此。还真是我露了破绽。”陈氏笑道。

    “早跟你说了,瞒谁都容易,就是瞒这丫头不容易,这丫头精道的很。”七老夫人打趣着贞娘,心里也感叹,也只有贞娘一心担心着自己,才会注意自己的脸色,才会注意自己的呼吸。这丫着厚道的很。

    “只是,七祖母。你这次真的玩太大了。”贞娘这时却是一本正经带着哽咽的声音道,眼眶都红了。

    自七祖母那封留书以来,她一人已经承受了太多,这时。那一股子委屈便是再忍也忍不住了。

    便是一边李老掌柜也对老夫人露出一丝埋怨神色,嫂子要玩可以,但却不该把贞娘推到如此风头浪尖啊。贞娘不过是一个十五六的女孩子。

    也幸得她争气,要是一般人。哪承受得了这股子压力。

    “是啊,七祖母对不住贞娘。七祖母也是没法子呀,好了,七祖母任打任罚,到时再给贞娘备一份天下人都眼红的嫁妆可好。”七老夫人打趣道。

    而此时,七老夫人的心情却是万分感慨。

    其实,自她第一次中风醒后,见到当时家里那种失了主心骨的纷乱情形,她的心情就进入一种恐慌的状态中。

    她在想,如果她死了之后,墨坊会怎么样?儿媳孙媳会怎么样,佑哥儿又会怎么样?

    许许多多的事情,她看不清,看不透,再加上墨坊,那是李家几百年的基业,也是老爷的命根子,如果她撒手了,依着墨坊当时的情形,怕是难以为继。

    可是她看好贞娘,贞娘这段时间的制墨,以及贞娘刻苦钻研墨技的劲道,她觉得振兴李墨很有可能要落到贞娘身上,可话又说回来,贞娘一是个女孩子,二又是八房之孙女,她便是想把墨坊交给贞娘,也似乎有些改名不正言不顺。

    再说了,贞娘倒底能不能振起这份家业,她心里也着实并没什么底。于是她才煞费苦心的再次导演了中风风瘫成了活死人这一幕。然后把墨坊传全贞娘,一来,可以看看贞娘的本事,二来,就算贞娘做的不好,她亦能收拾残局。再把贞娘带在身边,有着一次失败,再有她的亲自教导,贞娘再掌墨坊阻力怕就要少了很多。

    这人便是她的所思所想。

    而借此,她更可以看清所有的面孔。

    而今果然不出所望。而唯一让她惊讶的便是贞娘的表现,贞娘的表现真着实让她大开眼界,贞娘不是做的好,而是做的太好了,已经远远超出她的预期。

    当然,这丫头委屈也着实受了不少,不过,贞娘的委屈不会白受,八房这边她必地有回报。

    “祖母这是要取笑贞娘啊。”贞娘没好气的道。

    说话间,一行人便回到了李氏大宅。

    “娘,不是说你中风了吗?我说我刚才进佛堂那边怎么都没看到你,还在奇怪大嫂把你弄哪里去了呢?娘,你可是吓死我了。我还在怪大嫂,之前怎么也不给我个信,若不是这次三弟妹说起,我还不知道家里出了这么多的事呢。”门口,那韩李氏看到七老夫人,长舒了一口气,上前问道。

    陈氏至始至终都知道老夫人是装病,自然不会写信给韩李氏了。

    “人家说起,你就来啊,一来就教训这个教训那个的,韩夫人好派头啊。”七老夫人没好气的道,刺得韩李氏面皮子一阵火辣。

    “这娘出事,我能不来吗?”韩李氏苦巴着脸道。

    “少卖乖,你那点心思以为娘不清楚啊,你先给我一边等着,娘事后再找你算账。”七老夫人瞪着她。自己女儿自己清楚。这丫头虽然是因着自己的病而来的,但一来就打压陈氏和贞娘,还不是眼红八房得墨坊,也想分一杯羹,就这点心思,活该被人利用。

    韩李氏叫七老夫人一顿吼,便一脸讪讪的退到一边。

    此时众人已进了大厅。便是六房的六爷爷和金花姑姑也来了,两人此刻看着七夫人好好的,还一脸激动,不过,到此,两人尚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掌灯!!关门!!!”七老夫人端坐上门,冲着外面的邵管家冷冷的道。

    枣红的大门缓缓的合了起来。

    七老夫人要开始清理门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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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清算

    大门关上了,厅上便有些暗沉,往常祭祖才点亮的银灯此刻正爆着火花,空气中迷漫着一丝烟火的气息。

    六老爷子,七祖母,李老掌柜的三人才从后间走出来。三人之前趁着关门之际,在后面的小间通了个气。

    刚过来,闻着烟火气息,李老掌柜的忍不住咳了几声。

    “大媳妇儿,把火头弄小一点,你当这是寨子里点天灯的火把呢。”七老夫人冲着一边的陈氏道。声音一惯的淡然。然后端端正正的坐在主位上。

    六老爷子和李老掌柜的坐在两侧。李老夫人是如今李氏的族长,这姿态,明显着是处理宗务的姿态了。

    “是,媳妇儿这就弄小一点。”陈氏起身拿着着银针拔了拔火头,火头便小了很多,发出昏昏暗暗的光晕。

    一边众人听到七老夫人‘点天灯’,那心便有些毛。

    如今大厅上的情形,大家都清楚,这虽不是点天灯的排场,却是施家法的惯例。

    老夫人这是要施家法了吗?

    贞娘不由的看了看一边的李进财,李进财此时面色有些苍白,不过神情尚算冷静,而另一边田氏还算淡定,但看她死死的揪着衣角,显然心有些乱。

    而一边韩李氏,孙氏一流,面皮免不了有些惴惴,当然这种惴惴并不表示她们心里有鬼,实在是大厅的气氛很有些压抑。

    便是贞娘,虽然坦坦荡荡,但那拳头也免不了握了起来。有些紧张。

    “邵管家,把族谱取来。”七老夫人吩咐一边的邵管家道。

    “是。老夫人。”邵管家恭恭敬敬的应了声,转身进了里面。不一会儿,便双手托着族谱出来,然后恭恭敬敬的放在老夫人面前的桌子上。

    老夫人环视了众人一眼,然后低头翻开族谱,到得记录了六房赘婿那里,眼神便停住了。

    “贞娘,磨墨。”老夫人头都没抬的道。

    “是,七祖母。”贞娘赶紧上前,桌边摆着一方砚台。砚台边上有一块黑墨,还一有一块朱砂红的墨锭。

    “磨朱色的。”老夫人又道。

    贞娘便注了水,拿起朱砂墨锭,磨了起来。没一会儿就磨好了。

    “好了,七祖母。”贞娘低声的道。

    “嗯。”七老夫人淡淡的应了声,抬头扫了众人一眼,随后拿起笔沾了朱墨然后在族谱上重重的将李进财的名字勾掉了。

    之后把族谱重重的往桌前一推:“从今以后,李进财再非我李氏之人。”说完又面带寒霜的冲着垂手立于一侧的邵管家道:“邵管家,带人将李进财拿下。给我打断一条腿,然后逐出李家。”

    立时的,在一边候着的两个家丁便上前,一把揪住了李进财的衣领。就要把他拖下去。

    李老夫人突下重手,让在场的一干人等心里都疑虑万分,不明白。老夫人怎么突然朝李进财开刀了。

    当然,这些人中不包括三房的老人。之前三位老人已通过气,在而场的陈氏和李贞娘也心中有数。

    当然。亦有那精明些的,想到李进财跟那位假冒的锦衣卫大人那意外相认的场景,怎么样都太巧了点,怕是里面另有内情,因此,都静观其变。

    “金花,救我。”李进财一脸苍白挣扎的道。

    “七婶儿,这是为何?”李金花这时按奈不住的站了起来,一些焦急的问道。

    “你给我安安稳稳的坐着,你七婶儿这么做必有她的理由,你看着就是了。”一边六老爷子狠瞪了李金花一眼道。

    随后看也不看李进财一眼,就闭上了眼睛,之前七弟妹已经跟他交了底,只恨他当年瞎了眼哪,千挑万选的居然选中了这头白眼狼。

    听得自家老爹这话,李金花只得坐了下来,只看着挣扎不停的李进财,神色间全是不忍,坐在那里跟屁股下有钉子似的。

    贞娘看她那样,便凑上前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当真?”李金花不敢置信。李进财居然在外面养了女人不说,还跟外人勾结,坑害李氏墨坊?

    “嗯。”贞娘重重点头。一脸慎重。

    既然牵涉到李氏墨记,李金花便坐着不动了,她倒要看看,看清这李进财到底是什么心肝?

    “不,老夫人,这不公平。”正被拖着的李进财见六老爷子和李金花都置身事外,他自是不甘心被打断了腿,唯今之计,只能自救。

    “不公平?跟你我需要公平吗?我打你都不需要理由!!”七老夫人冷然的道。

    “老夫人打我自是不需要理由,只是却怕难堵幽幽众口吧。”李进财边挣扎边道。却拿李家的声御说事。

    “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你勾结外人,谋夺我李氏家业,别说打断你的腿,便是打死你别人也没话可说。”七老夫人冷冷的看着李进财道。

    “老夫人好煞气啊,只是你们李家容不下我这赘婿就明说,我自请离去便是,又何必这么这么大动干戈的给我截这么个罪名。想我以赘婿之身,在墨坊又只是个苦工,何德何能,能谋夺李氏家业?老夫人未免太看得起我李进财了……”李进财亦是冷声的道。

    “好一个巧舌如簧啊,你别说你跟那个所谓的杨大人真的只是巧遇?”李老夫人冷笑道。

    便是一边贞娘也翘起嘴角。

    “事实就是如此,当时我跟杨大人相识时大家都在场的,难不成那也是假的?”李进财兀自嘴硬的道。

    “这么说,你不知道这个杨大人姓苏?你不知道这人实际上是叫苏九保?你不知道他有个妹子叫苏珍珠?你甚至不知道这个苏珍珠已经来了徽州?你还不知道这个苏珍珠就住在菜市口?你更不知道你自己常常三天两头半夜三更的跑去苏珍珠的屋里?”李老夫人一叠声嘲讽的反问。

    而她嘴里的苏珍珠就是苏氏。

    此时,李老夫人一叠声的问完,手一挥:“把苏氏母子带上来。让这负心汉瞧瞧。”

    “是。”邵管事应了声,转身出去。不一会儿回转,他身后跟着一个年轻的妇人。手里的抱着一个不足两岁的男娃子。

    “进财。”那苏氏一进来,见到这种情形,自然是一脸惴惴,看到李进财站在那里,便小跑着过去,躲在李进财身后。

    “苏氏?居然还是这个苏氏,李进财,你好啊,你真好啊!!”李金花腾的站了起来。赤着眼,咬着牙恨恨的道。

    “金花姑姑,为这等人生气不值得。”贞娘拉她坐下,劝道。

    “是,我不生气。”李金花深叹一口气,平复心中的愤懑。

    李进财此刻真的蒙了,他以为先前,李老夫人定是通过王翠翘那边来认定他坑墨坊的事情,却没想到连苏氏。连那杨大人实际上就是苏氏的大哥苏九保这个秘密老夫人都知道了。

    而这点,他可以肯定,便是苏九保在大堂上也不会认这些。那么只有一个可能,李老夫人老早就盯着他了。然后由他盯上了苏氏,最后再由苏氏盯上苏九保的。

    而他自己,机关算尽。却原来底牌早就被人揭了。

    “还等什么,拖下去。打断一条腿赶出李家。”李老夫人喝道,依她的姓子根本不会给李进财任何说话的机会。先前之所以由着李进财巧舌如簧,大多只是为了让大家明白情况。

    “李老夫人,你不能这么做。”一边苏氏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扯着李进财的衣服冲着李老夫人道。

    “我怎么做不需要你来教我,便是他这样的,我打死了都不为过。”李老夫人冷冷的说了声。

    听着李老夫人这狠话,那苏氏还真怕李老夫人下狠手,便不敢多说了。

    立刻的,李进财被拖到了院子里。苏氏抱着孩子紧追了出去。

    没一会儿院子里就传来李进财的惨叫声。

    随后邵管家进来回报,已打断了李进财的一条腿,赶出了李家。

    “娘亲的心可是越来越慈了啊,这等事情就这么完了?还白白成全了那一对狗男女。”这时韩李氏不甘的嘀咕了句。

    贞娘就站在她边上,便接嘴道:“大姑姑,哪能完呢?这才开始,这会儿,云大人定然在外面等着拿人,那苏九保犯的可是假冒官差之罪,那王进财肯定是要被陷进去的,就他现在这样,到了牢里,不死也要脱层皮。至于苏氏能不能脱身都不好说。”

    李进财被逐出了李家,自然不在姓李,此后就是王进财了。

    “嗯哼。”听着贞娘的话。韩李氏淡淡的哼了声。她就是看不惯,凭什么李家八房来掌着七房的家业。再加上当年李家七房和八房的恩怨,韩李氏这会儿对贞娘自没个好脸色。

    得,贞娘也不拿热脸贴人冷屁股。断续看着七祖母处事,这里面她能学不少。

    李进财被赶出了李家,而此时心中最惴惴不安的是田氏,她真没想到这李进财看着忠心耿耿的,却有着这个歹毒地心思,走眼了呀。之前她可是帮着李进财说过不少好话呢,还答应帮着李进财拿到墨坊主事权的,如今想着这事,她就懊悔的很。万一婆婆认为她跟李进财是一伙的可怎么办哪?

    “老三媳妇儿……”这时,李老夫人的声音又响起。

    田氏正经担心着,猛不丁的听到李老夫人叫她,心虚之下,卟嗵的一声跪了下来:“婆婆,我真不知道那王进财是这等人……”

    “起来,我没说那白眼狼的事情。”李老夫人皱着眉头道。

    “是,婆婆有什么事请吩咐。”田氏这会儿低眉顺眼的道。

    “再过不久就是你娘的七十大寿了吧?”李老夫人问道。

    田氏的娘亲就是田本昌的祖母,姓何,何老夫人眼睛不好。近些年已经很少出门了。

    “是,婆婆记性真好。”田氏应着。顺便拍了一记马屁。

    “你是你娘亲的幺女,你娘也是最疼你的。再听说你娘身子骨不太硬郎,我想不如趁这场大寿,你回家照顾你娘亲吧,明天我会通知田家来接人的。”李夫人这时淡淡的道。这话可就有讲究,一般守节的妇人是不轻易回娘家的,便是回娘家那什么时候去?什么时候回去早早的要定死的。李老夫人这般说,显然是不打算接回来了。

    “婆婆,我做错什么了你要遣我回娘家?”田氏一脸着急的道。

    “说起来你并没有做错什么,只是你的心思大了。再留在李家却不太合适了。你还年轻,不到三十岁,为老三守了十年了,也够了。有合适的人,你可以改嫁。到时,我李家还会再奉上一份嫁妆。”李老夫人道。

    改嫁?谈何容易?田氏又岂能不明白。

    “婆婆,我心思再大,那也是为了我们七房啊。不错,我是针对过贞娘。也正是因为这一叶障目才被那白眼狼利用。可贞娘是八房之孙女,当年,八叔对墨坊不也是虎视眈眈嘛?如今贞娘掌着墨坊,我又如何能不起心思呢。别说我,便是佑哥儿他娘又何曾安心过?这份基业怎么也该是佑哥儿的啊。”田氏红着眼道。

    她这话倒是把孙氏拖了下水。孙氏坐在那里如坐针毡,陈氏看着她有些失望的摇了摇头。

    “你当我好糊弄吗?”李老夫人淡淡的扫了田氏一眼。

    “不敢。只是媳妇儿说的是实话。”田氏道。

    “实话?你敢说你真的完全是为了七房?完全是为了佑哥儿?别不承认了,你为的是自己的私心。你为什么一力支持那白眼狼,不仅仅是因为受他骗。而是你认为他只不过是一个赘婿,成不了大器,你不过是想通过他来达到你掌控墨坊的目的,人有私心,这本无可厚非,可你别忘了,你是李家的人,就得守着李家的规矩,若人人都象你这般心思,那李家还不乱套了,别忘了,家不和外人欺,就你那心思,对上那白眼狼,你连一分胜算都没有,到时,整个李家便白白便宜别人。”李老夫人恨恨的道。

    田氏被李老夫人拆穿,脸皮一阵子火辣,尤自辩解道:“那婆婆又怎知贞娘她们不会吞了我们七房呢,历来这旁支吞了嫡枝的大家族不在少数。”

    田氏这话,让李家八房的人一阵愤怒。

    “走,贞娘,跟娘亲回家了,咱们八房不稀罕李氏墨坊什么,真要墨坊,咱们自己也开得起。”后来赶来的赵氏这会儿立马跳了起来。

    “景福媳妇儿,稍安勿燥。”李老夫人冲着赵氏做了一个坐下的手势,一边陈氏便拉着赵氏坐下。

    “你们心里或多或少的是不是都这么认为?”这时,李老夫人冲着七房的几房环视了一眼道。

    这种话自不会有人应声,但不可否认,这种认为或多或少都是有些的。

    “邵管家,盛师爷到了吗?”这时,李老夫人又冲着邵管家问。

    “到了,郑才正在外间陪着盛师爷呢。”那邵管家上前道。

    “有请盛师爷。”李老夫人做了个手势。

    邵管事应声出去,没一会儿,就请了盛师爷进来。

    “麻烦盛师爷了。”李老夫人半迎着道。

    “老夫人客气。”盛师爷拱拱手,随后从袖子里抽出一份契约递了上前:“老夫人,契约我带来了,您过目。”

    “多谢。”李老夫人说着,便接过契约,扫了一眼,然后递给紧边上的陈氏:“你们都看看吧,真是枉自小人心哪。”

    陈氏接过,看了一眼,脸色变动容了,转过脸看着贞娘。随后又将那契约递给了大黄氏,大黄氏看过之后,也看了贞娘一眼,却是冲着贞娘点点头,再将那契约递给了田氏。

    田氏接过契约一看,先是愣了一下,之后脸色不由的就红了,这份契约的定立日期就是当初贞娘接手墨坊的日期,而定立这份契约的人正是李贞娘。

    而早在当日接手墨坊里,贞娘就已经在衙门里立下公契,把墨坊的一切转到了佑哥儿的名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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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八房回归

    贞娘却是淡定的很,她这么做并不是高尚什么的,而是当时确确实实是觉得不合适。

    一来,八房和七房早年就有过墨坊继承权的争斗,如果她真的接受了墨坊,现在还无所谓。可以后佑哥儿大了,又岂能甘心。

    到时,八房免不了要驮上一个谋夺嫡宗产业的罪名,这是常理。那样岂不又要引来一翻争夺,而往往一个家族便是在这样的内斗中消亡的。

    所以,当日她跟李老掌柜的商量过后,就写下了这份公契,交到衙门里,只等以后佑哥儿大些,才公布这份公契的。

    只是没想到,老夫人连这都知道了。

    “就算这样,也不能就说明八房没有私心,别忘了,桐油中毒事件中的受害者,他们如今还在在药堂冶疗。那药钱诊金到如今还是墨坊的几个账房在那里付账,听说还是无限制付账,凭什么八房的祸事要咱们墨坊来承担?”田氏依然不甘心的道。

    当然她也清楚,这事必然是老夫人点头的,如今她这么说有些牵强,她只是想尽可能的证明自己并没有太错。

    “是啊,娘,贞娘做的是不错,但一码归一码,八房当年那事儿,可是差点害了整个李家呀,墨坊这边没理由这么兜着八房的啊,这对其他的族房来说也是不公平的。再说了,贞娘这次跟汇源钱庄的这笔生意,虽然说并没有被扣之事,但我觉得吧这笔生意还是不牢靠。别的不说,这生意是当初贞娘跟孙佰一签的。汇源钱庄徐娘子那边到底承不承认?这款可还是欠着的,虽然有汇源钱庄做抵押。可那徐海夫人真的是海寇出身哪,她要是不认。咱们不一定奈何得了她的。我听说那一笔可是整整八千多两的款项,这真要损失了,李家怕是翻不了身了。”这时,一边的大姑姑韩李氏也出头的道。

    说起来韩李氏这次过来,除了看望李老夫人外,最重要的却是借钱,如今李家居然有这么一大笔未收款项,她自然着紧的很哪。

    “哼,我还没教训到你呢。你倒自己跳了出来。”李老夫人瞪着韩李氏。

    “她大姑,这笔钱早就收回来了。”这时一边的陈氏微笑着道。

    “真的?不是说没付吗?”韩李氏一脸惊讶,既然是准备借钱的,家里的经济状况她自然是打听清楚的。便是墨坊那边,她也去问过了邵管家,都说这一笔款是没付的,如今墨坊的人也担心着呢,生怕这一笔款又跟以前那些未收款一样,成了收不回的死账。那到时李墨真的要完蛋了。

    做生意的一怕没生意,二怕就是摊上这种欠款。

    后世许多企业便是被三角债拖死的。

    这时陈氏继续的道:“贞娘在做这笔生意的时候,虽然跟那孙佰一签的是未付款契约,可那是做给别人看的。事实上。她早就跟那徐夫人说好,由徐夫人亲手把款项交到我的手上了,也就是因为这一点。我感觉不对,这才把事情跟老夫人说。老夫人才着力查出那白眼狼的布局的。要不然,这回。李家墨坊说不准还真就落到这个白眼狼的手里,他那布局真可谓是周密啊。可以说,此次事件,贞娘是立了大功的。”

    听得陈氏这一说,众人都惊讶的看着贞娘,虽然一开始,是贞娘揭穿藏货地点的,可等到老夫人出来,众人自然以为这一切都是陈氏跟贞娘约好的,是老夫人的布局,自没想到贞娘在这里面有什么功劳。

    “贞娘,你怎么知道这笔生意后面有鬼的?”一边大黄氏好奇的问。

    “是啊,贞娘。”一边赵氏也是一脸奇怪,这丫头还成神了不成。

    “没什么稀奇的,当初,郑管事跟我说这笔生意的时候,我也是觉得这笔生意是顶好的。只是我正好知道汇源钱庄背后是徐海夫人,她是惯了跑海路的,不用说,这些墨定然是销往东西二洋的。我当时就想着,这不,前几年戚帅抗倭得力,如今沿海海防森严,我不就是怕船在海上出事,牵连到李家吗?本待不做这生意的,可这笔生意可以让李家摆脱包袱,轻装上阵。再说了,海外的生意是所有商家都想走通的道,如今有这个机会,我也不想放过。于是我就直接找到了徐海夫人,本是想提醒她一句,暂时不要急着出海,等过两年情况好一点再出海,反正墨又不是不能放的东西。可没想,去跟徐夫人谈起这事的时候才发现徐夫人根本不知道这笔生意,于是才做了个套,至于后面的可都是老夫人的功劳,贞娘不敢居功。”贞娘谦虚的道。

    至于她早就防着李进财的事情,那些都得自于族谱的未卜先知,是不好拿来说事的。

    “哦,原来是这样。”众人听得贞娘这般的解释,倒也在情在理。

    “至于帮八房解决药费的问题,是我下的决定,别的不说,就单单这一笔生意,你们也知道八千多两之巨,再加上因着贞娘之故,让李氏墨坊避掉了一桩祸患,因此,这些都是八房该得的。谁要有异意,直接来我跟我说。”李老夫人这时冷冷的扫了田氏和韩李氏一眼道。

    韩李氏自然一脸讪讪的不开口了,不过心里倒是松了一口气,有着这样一笔钱,那她就好开口问娘亲借了。

    因此,便坐到一边思索着私下里该怎么开口。

    而田氏到了如今,也知大势已去,动了动嘴巴,终究什么话也没有说出口。

    “明天我会让田家的人来接你,只当是田要请你回去照顾你娘,总之,大家脸面都过得去,你以后就好自为之吧。若是实在有难处,在你未嫁之前,你还是李家的媳妇。可以让人送信来跟我说。”李老夫又人道。

    “是。”见事已无可换回,田氏只得应声。再说了,她又觉得李老夫人这般安排。或许也并非坏事吧。毕竟没有哪一个女人,漆下无子,却真心甘情愿这么守着的。

    贞娘在一边看着,虽然族谱上说田氏回田家后不久就役了,只是如今的形势跟族谱上已大相径庭,田氏回去还会不会走上原来的路,不好说。

    终归正如七祖母所叮嘱,好自为之。

    “另外,我还有个事情要宣布。”这时。李老夫人看了众人一眼,又道。

    众人都盯着李老夫人,今天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一茬跟着一茬,有些让人顾不过来了。

    “当年李家贡墨出事,虽是八房之故,但亦是景福他着了罗家的小道。而罗家才凭此夺得了贡墨权,而今罗家已烟消云散,过去的恩怨自不必再提了。不过八房这边终是要给个说法的。当年,八房倾尽家财弥补过错,已经尽力了,当年的惩罚实是过了点。而今贞娘于墨坊有着挽救危难之大功,所以八房这边也该补偿了……”

    说到这里,李老夫人顿了一下。环视了众人,又看着六老爷子和李景东。两人俱是点了点头。

    一个家族的当家人,自要做到有过则罚。有功则赏。

    而这时,贞娘才知道,原来当年李墨出事却是因为罗家之故。不过,细想之下也在情理之中,毕竟李氏贡墨出事,丢了贡墨权,最后贡墨权就落在了罗家,罗家是得利者。

    想着,倒是不由的又想起了罗文谦那封信。

    “因此,我决定将墨坊里原属于八房的两成份子还给八房,另外,贞娘这里,从我们嫡宗这里再拿出一成份了,做为贞娘的嫁妆。”李老夫人说,随后又冲着李老掌柜的道:“八叔,你看这样可好,李墨如今人才调零,八叔也该发挥发挥余热的,咱们老了,身体不行,但教导教导子弟还是成的吧,你看呢?”

    贞娘这时一阵惊讶,李家墨坊的股份,是嫡宗六成,九房二成,六房一成,最后一成却是所有李氏族人的,而最后这一成牵涉到祖训的,凡是李氏子弟,只是肯吃苦耐劳,都能在墨坊寻得安身立命之根本。

    同时最后这一成的收益用来建族学和义庄的,或者资助族里贫困学子读书的,这是一个大族的长盛不衰的根本。

    而老夫人这样,等于一下子划出三成给了八房,当然,最后那一成属于李氏族人的也是归嫡宗掌握的,但就算这样,李家八房也成了墨坊的第二大股东了。

    李老夫人这手笔不小啊。

    贞娘不由的转过脸看着自家爷爷。

    而李老掌柜此时两眼赤红,双唇微微抖动着,显然心情十分的激荡。

    当年,因着那不孝子,他担下了所有的责任,最后李家八房被逐出李氏墨坊,他一身墨技不得使用。而李家八房虽说并没有被逐出李氏,但其实情形,也跟被逐出了差不多,如同无根的浮萍。这些年他屈啊。

    而他的身体之所以这些年欲来欲坏,也正是因为心里憋着气呢。

    而今李老夫人这番话,这是给八房公道了。两成份子其实他不在乎,可这两成份子却是当年老爷子留给他的,同时也是代家着李氏八房在李氏里面的地位的。失去这两份子,他觉得便是死了,也无颜见地下的老爷子啊。

    如今重新得回这两成份子,那便是说李家八房回归李氏墨坊。

    他李金水终于能再站在墨业的行当上了,这如何能不让他激动万分?

    而贞娘这边体会着自家爷爷的激动,同时也感慨当年李老夫人的狠手啊。

    当年的情形想想也知道啊,李老爷子病重,自又到了李家墨坊一片动荡,人心不稳的时期,而当年李金水因着一身墨技在墨坊里威望极高,李老夫人为了消除隐患,再加上当年因李景福之故,八房确实给李氏带来了几乎是覆灭的危机。两者相叠,李老夫人自是要下狠手,谁也怪不得她。

    只是做为李老掌柜的,却是承受的太重太重了。

    看李老掌柜这情形,其意自明,李老夫人便冲着跟李老掌柜一起过来的吴氏道:“八弟妹啊,回去叫孩子们准备准备,祖宅这边的房子我已经让我大媳妇收拾好了,都搬回来吧,一人家还是在要一起才好啊,老九也走了,这光阴终归没多少了,以后啊,咱们再叫上老九媳妇,没事的时候啊,咱们三个老婆子打打马吊,怎么样?”

    当年,李家八房被逐出墨氏,李老爷子亦是要强的人,自然也搬出了祖宅。

    “哎哎哎……”吴氏边擦着眼泪,边一个劲的点头,嘴里只知道哎哎哎的应声,其实按着她原先的想法,是不能由着七嫂想怎么滴就怎么滴。可到得嘴边,却全变成了很干脆的应声了。

    “好好!”李老夫人笑哈哈的点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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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一个很深很深的坑

    纷纷扰扰的一天过去了,这一天对李家人来说那真真跟冲浪似的,一浪还比一浪高。

    晚间,李家八房几人是在嫡宗这边吃过晚饭的。然后才慢悠悠的朝城门洞去。

    “哎呀,之前还说不知是买块地皮起宅子,还是直接买宅子,不过不管哪种,终归搬离城门洞还有一段时间,可没想到这么快就要搬了。”赵氏还有一种在梦中的感觉。之前吃饭的时候,七房那边已经跟八房确定好了搬家的日子,就在三天后,看过万年历,宜搬家。

    “娘,你不是说不爱搭理嫡宗那边,咱一家人在城门洞日子过的自在嘛?怎么这会儿要搬家了,你倒是挺高兴的。”贞娘一手举着气死风灯引路,一边回头冲着自家娘亲打趣的道。

    “本来就是那样啊,我现在也不爱搭理呢,至于搬家,那是另一回事好不,祖宅那边院子本来就是分给咱家的。这回,咱们是拿回了自己的东西,娘亲自然高兴。”赵氏没好气的道。

    “哦,原来是这样。”贞娘故意一副恍然大悟的口气。

    “这丫头,说起来也是能干大事的人了,还逗趣做娘亲的,没规矩,讨打。”边上,吴氏笑呵呵的道。

    “哦,说起干大事,你这丫头,今天得好好给我交待一下。”这时,赵氏伸着食指点着贞娘:“你倒是说说,你什么时候去衙门立那份公契的?这么大的事情,家里都不透口气,你翅膀硬了啊?”赵氏先说着。

    又没好气了:“我说你这丫头。你是缺心眼还是怎么嘀,你为墨坊做了这许多的事情。操了这么多的心,合着全是给七房那边做嫁衣啊。你傻不傻啊你?”

    赵氏说着,却伸手没好气的用劲的拍了贞娘几记。

    “娘,我才不傻呢,就算是有着七祖母的留书,你以为那墨坊咱就能真占着呀?我告诉你,墨坊不赚钱还好了,要赚了钱,各种心思的人就会来了,到时候。就咱家这几口人,顶得住那么多的李氏族人?终归名不正言不顺。到时,我在外面跟人谈生意,指不定背后就中枪啊。”贞娘说着。

    当时的情况,贞娘心里是觉得接下不太合适,可不接,墨坊又会走上族谱的老路,被李进财所得。所以,才跟李老掌柜的商量。最后李老掌柜让她去立下这个公契。

    先抗一阵子,把佑哥儿扶持起来,他们八房也就功成身退了。

    当然,如今的结果自然是更好了。

    随后又道:“再说了。我怎么没跟家里透气,我跟爷爷说了的,是爷爷让我这么做的。你真要不乐意啊,你跟爷爷说去。”

    “你这死丫头。别拿你爷爷当挡箭牌。”赵氏又拍了贞娘一记,随后叹了口气:“倒也是这么回事。”

    说完。又欣慰的叹气道:“也算是好心有好报,这你算是为八房立功了。还有你那一成分子的嫁妆,娘以后啊,也放心许多了。”

    至少就算贞娘以后没有依靠,也能有个安安乐乐的日子过。李氏墨坊可是几百年的名头了,这一成份子比一些殷实人家的十几代嫁妆可实在了。

    “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啊,娘。”一边吴氏道了句颇有些哲理的话。

    贞娘在一边自也是笑眯眯的。

    七祖母会这么做,贞娘有些意外。但那一成的份子,贞娘却也是当仁不让的。

    “唉,可惜你爹不在了,他可是心心念念的想赚钱买回那属于咱家的那两成份子呢,如果这时候他要是活着,定也是高兴的不得了,说不定又要去耍两手。”赵氏这时抬头看天上的星星,颇有些感叹。

    所谓的耍两手,自也是赌两把,若是往常的,李景福要说耍两手,赵氏就恨的不得了,可这会儿,赵氏自己说的耍两手,却是颇有感触。

    李景福当年那不争气的样子,在世是,赵氏对他的怨言自是不少,只是多年夫妻,终归是有着夫妻恩义的,这时想着李景福的愿望,赵氏那心便有些空落落的感觉。

    “贞娘,回家给你爹让注香,把今天的事情跟你爹说说,也好让爹丢下包袱,安心的去投胎。”这时,李老掌柜的道。

    “嗯。”贞娘点头。

    说话间,便进了城门洞。悠长的城门洞巷,边上一些店铺挂着的气死风灯在寒风中晃当,一片冰冷的雪片落在了贞娘的脸颊上。

    下雪了。

    李家几人是迎着雪花进的家门。家里火盆已经烧起来了。一进屋,放下门上厚厚的棉布帘子,屋里暖融融的。

    进家门第一件事,贞娘便到老爹的牌位前,规规矩矩的上了一注香。然后把事情说了说,这才出屋。

    屋外,李老掌柜和吴氏虽然有些疲倦,但遇上今天这样的事情,显然也是没有睡意的。因此,一家人便围着火盆坐一堆聊天。

    李老掌柜的先是问了李家大郎油坊的事情。

    “这些天来退油的很多,幸好贞娘给我找了两个人,办事挺利索,要不然还真忙不过来。”李大郎道。要知道退油的可不仅仅退油,还有各种的麻烦事情等等。

    这段时间,李大郎忙的一个头两个大。

    “怎么回事?你哪里找两个人给你大哥用?”李老掌柜的好奇的问贞娘。

    贞娘便把那日墨坊那两个工人说闲的事情说了说,然后道:“当时,若不是严办的话,流言会让墨坊工人心思乱掉的,所以我才下重手。”

    “嗯,也没错,做生意,虽说是和气生财,但冶理方面却如同冶一家样,威廉并举。”李老掌柜的点点头,他是做掌柜的出身的。自是清楚这些事情该如何处置妥当。

    随后却又冲着李大郎道:“大郎学着点。”

    在李老爷子看来,李大郎并不是做生意的好料子。太过忠厚。虽然做生意也要讲忠厚,义气。厚道,才能生生不息。

    但却不能一味的老好人,这样子做小生意没有事情,要是做大了,各种各样的事情就会出现。不过,好在,大郎如今是跟九房大小子和做,正身那小子倒是有一手的,倒也不用太过操心。

    “对了。爷爷,我打算过两天去婺源,再卖掉一批砚石,油坊就能重新经营了。”这时,李大郎道,煤炉作坊已经卖了,就是卖给城门洞的大喜他们。如今他便一心经营着油坊,说起来他在油坊做工多年,这方面倒是比起煤炉那生意来说还要熟些。

    “嗯。成的,对了,你再记得把墨坊那边掂的药费付清,这油坊里的事情咱们家自己担当。不能跟墨坊混到一起,这方面得拧清。”李老掌柜的道。

    “我晓得,等我从婺源回来。就去结清。”李大郎道。

    这时,一边的喜哥儿手里抱着个火篮子蹦跳的过来:“二姐。听说南京的大姑姑来了,可带了什么稀奇玩意儿吗?”

    小孩子对这种来亲戚的事情总是特别感兴趣的。尤其是南京。那可是留都啊,大城市的人。

    “稀奇玩意我不知道,我就知道她一来就把我骂个狗血淋头。”贞娘有些没好气的道。大姑姑气场十足啊。

    “她凭什么骂人啊?她如今是韩家人,手伸的这么长,还管起李家的事来了?”一边赵氏皱着眉头接着嘴,随后又压低声音道:“我之前吃饭的时候,听到大姑好似在跟七婶儿借钱呢,一开口就是俩千两,叫七婶儿给骂了回去。”

    “俩千两,大姑姑要干什么?”贞娘不由的惊讶的道,别看她那一批货卖汇源钱庄得了八钱多两,但那是毛利,扣除成本等等,益利算起来打死也不过三千两呢,再加上墨坊以后的投资,再扣除各家利润以及族学义庄的支出,最后所剩的并不太多。

    哪有这么多钱借!

    说起来李氏墨坊已经是几百年的传承了,但之前经营一直走不出困境,仅在维持之间,有时候贞娘也有些不懂啊。

    “听说好象要买什么地?是徐相的三儿媳妇带着她做,那地价便宜的很,她便想买上一点,置办一份家业出来。”赵氏道。

    贞娘听着却瞪大了眼睛:“徐相可就是徐阁老徐阶?”

    “去,徐大人的名讳也是你能叫的?”赵氏瞪着贞娘。

    “那谁让你说徐相啊,咱们大明没有相爷。”贞娘淡定的回道。不过,虽然没有相爷,但民间里,对于内阁的那几位大佬都会以某某相相称。

    “大姑姑挺牛啊,居然能攀上徐阁老家的人。”贞娘又道。

    “徐阁老在朝中为官,他们家的儿子便在松江南京等几个地方做生意呢,韩家在南京那也算是织造行的老人了,有些关系再正常不过了。”一边李老掌柜的道。

    他当年在南京待过,对这方面的门道还算是知道一二。

    而贞娘这时却在琢磨着,大姑姑不该跟徐阶家的人搅和在一起,更不该去搅和这土的地的事情。

    徐阶是牛,可架不住岁月不饶人哪,等到隆庆登陆不久,他就该告老回乡了。

    本来他是荣归故里,朝中门生故吏无数,那是谁也不敢招惹他的。家里几房儿子在他的庇护下那在商界也是混的风声水起的。

    可上得山多终遇虎啊,这大明的年月,一向是不缺牛人的。

    很快的南京松江等地就会迎来一位牛人,应天巡抚海瑞,他查的第一个大案就是土地兼并,他征对的第一个人就是徐阶徐阁老。

    虽然徐阁老朝中人多,可架不住海瑞的铁面无私啊。最后不但退出了兼并的土地,三儿子也充军边关吃苦力饭去了。

    这可是一个大坑,一个很深很深的大坑……

    能埋人的大坑!

    ………………

    嗯,今天只有一更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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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墨坊的发展

    知道大姑姑要跳的是一个深坑,贞娘自然有心想要劝劝。

    只是话又说回来了,依着大姑对八房人的表现来看,自家大姑不一定会听她的,而毕竟徐家的事情要爆发出来还要几年

    几年后的事情,现在就早早去在意它倒也没太大的必要。

    静观其变,做好应对才是必要的,并不需要杯弓蛇影。

    想到这里,贞娘就暂时把这事情放下了。

    晚上,贞娘本以为会睡不着,可没想一倒到床上就沉沉的睡去了,实在是她接管墨坊以来,虽说事情办的是有声有色的,但压力着实不小。

    如今七祖母没事,墨坊自由七祖母当家作主,再加上爷爷如今也回归了墨坊,大事自有他们担着,她只需制墨赚钱。

    所谓无事一身轻便是这般,倒是一夜好眠。早上贞娘醒来,居然外面天光大亮。

    “这不是睡到大中午了吧?”贞娘嘀咕的起床,外间喜哥儿不见人影。却又听得水伯那边的梆子声还在响着。

    “打热水的梆子声?”这应该挺早啊,怎么天光这么亮了。

    贞娘想着,出得门,才发现屋外的雪厚厚的一层,天光的亮是叫雪给映的。

    杜氏正在院子里烧着火盆,一边喜哥儿正帮着扇火,这火要是不扇的话,烟能呛死人。贞娘洗漱好,跳了几下,活动活动身子,便走到雪地里,在墙头的地方。先拂开上面一层碎雪后,就从中间抓了一把雪。捏成球,就放在嘴边啃着。跟夏天吃冰一样。

    “二姐,你吃雪!”一边喜哥儿怪叫道,这事情他干过,最后被赵氏拍了一巴掌。

    “没事,这是腊雪,吃了能杀肚子里虫。”贞娘道,当然,她这嘴里的杀虫是杀菌,至于科学依据。没听瑞雪兆丰年吗,腊雪于土地有杀菌杀虫的作用,于人也差不多吧,当然,这其实是穿越前李贞爷爷的理念,而每年下雪天,她爷爷就会抓一把吃。

    如今贞娘做来,倒是更怀念起后世的爷爷了。不由的抬头看天,爷爷。你放心,这一回,李墨会完完整整的传承下去。

    “贞娘,怎么了?”一边杜氏看贞娘神色有异。便问道。

    “没什么,眼里落了灰。”贞娘嘻笑道,侧过脸。拿起扫把扫起雪来。

    一边喜哥儿听得贞娘这么说,自也抓了一把往嘴里塞。结果赵氏正好过来。又是朝着他的后脑勺拍了一巴掌:“你饿死鬼投胎了。”

    “二姐也吃了。”喜哥儿不甘的告状。

    “哪儿呢,我没看见。你少拿你二姐当挡箭牌啊。”赵氏看着正在扫雪的贞娘,自又没好气的瞪了喜哥儿。

    喜哥儿苦巴着一张脸,他冤死了。

    一边杜氏抿着嘴笑。随着桐油事件渐入尾声,杜氏的那点事情也就算是过去了,一家人不能老别扭着过日子。

    吃过早饭,贞娘便扶着爷爷去墨坊那边。

    今天李老掌柜的穿着一身新棉袍,头发梳的整整齐齐,戴着一顶皮帽。手里拄着一根檀木手杖,这手杖是前段时间贞娘帮他买的。

    回归墨坊,今天对李老掌柜来说同样是一个非同一般的日子。

    而这一身行衣,看着端是神清气爽。

    不一会儿,爷孙俩便进了墨坊。

    墨坊里的一些老人见老李老掌柜,也是颇有些激动,这里面有好些都是李老掌柜当年带出来的。

    因此,一路过来,大家都跟李老掌柜的打着招呼。

    随后,陈氏把那先前跟汇源钱庄的那笔款子入墨坊的账,如此一来,前些日子的谣言也就散了。

    接着几个管事便被招了进来,七祖母宣布退回原属于李家八房的股份,随后又把给贞娘那一份记录在八房上,如此,八房便占了三成份子,李老掌柜的再一次成为墨坊的大掌柜。

    如此,一切就绪。

    三天后,李家八房就搬家了。城门洞的人帮着一起出把子力气搬了过去。

    八房在祖宅这边的宅子正处于七房同九房中间,屋门朝着四宝街的一条偏街,叫清水巷,而清水巷是因为这巷子里有一口老井,井里的水不管下多大的雨都是清的,因而得名。

    八房这宅子是徽州常见的宅子,马头墙,门头中间的一块砖上有提字,翠堤什么的。

    一进门就是大厅,厅的两边东西厢房,从厅的边门进去,就是天井,天井相对的,就是一个敞开的大厅,一般用来待客的,厅的正面,摆着八仙桌,太师椅,正面的墙上挂着祖宗画像。

    厅的后面便是后堂,正屋,以及书房。

    而后堂有上楼的木楼梯,楼上是阁房。一般人家未出嫁的女儿便住在楼上的阁房里,于是这些阁房便是通常说的闺阁了。

    再后面便是后院,七房,八房,九房,几家的后院都有院门相通的,这便连成了一片。

    等到一切收拾好,赵氏带着郑氏和杜氏等人好好的整了几桌席面,请了城门洞的邻里聚聚,算是感谢城门洞人这些年来的帮衬。

    因此,几桌人吃的那叫一个欢快。一些小家伙更是打听着,李家什么时候再搬家,把一些个大人乐的不行。

    李老爷子兴致高,亲自写了几副队联,贴在门上,算是乔迁之喜。

    贞娘也凑趣的写了一对:“春送花香红满地,雨滋春树碧连天。”

    这其实是一对倒读联,顺读倒读都成的,贞娘有些恶趣味,觉得穿越的总要借用一把。只可惜家里没一个正经的文人,都没在意,贞娘倒是得了个没趣,便准备进后堂。

    这时。门房的李六斤带了李家大姑姑进来了。

    李六斤原是七房那边的下人,李家八房过来。七房那边就拨了李六斤夫妇过来,主要是帮着守门引客人的。

    “大姑姑来了。快坐,我去叫我娘亲来。”贞娘连忙迎上前道。心里却在琢磨着大姑姑的来意,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啊,一向以来,大姑姑对她们八房是不太瞧得上眼的。

    “不用不用了,贞娘,不用去叫你娘,我就找你说点事情。”韩李氏拉住正要往后堂叫人的贞娘,急忙道。

    “那大姑。有什么事啊?”贞娘一听是找自己的,便不由的一肚子官司着,大姑姑这次回娘家最大事情就是借钱买地,而她一直盯着的就是那一笔货款。如今突然找上自己,不会是大姑姑在七祖母那里没借到钱,跑到这里来打自己的主意吧。

    毕竟那笔生意是自己做成的,在这方面,自己是有一定发言权的,难不成。大姑姑想让自己帮着她说说话?贞娘猜测着。

    虽不中,亦不远。

    听得贞娘问,韩低便略压低了声音道:“贞娘,大姑想跟你打个商量。墨坊那笔款子你先借点给大姑用用,等明年的生丝生意过后,大姑就还你。怎么样?”

    贞娘听自家大姑姑这话。竟不是让自己帮她在七祖母那里说话,而是直接借钱。不由的乐了:“大姑,你也太看得起我了吧?以前墨坊是我做主。如今七祖母没事,自然是七祖母做主。更何况是那样一笔大款子,我如何做得了主?大姑还是别开玩笑。”

    “你这丫头,你看大姑一大早颠颠的跑来,象是开玩笑的样子吗?我可听说了,过了年,你七祖母打算让你去南京,那一笔款子是要让你到南京去开墨庄的。你是有自主权的,我想着啊,这墨庄要开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倒不如把那笔款子先借我用用,到时一准还。”韩李氏又道。

    贞娘听得她的话,却是有些愣了,七祖母打算让自己去南京开墨庄?

    虽说贞娘清楚,李家要发展,必然要走出去,去南京开墨庄是必然之路,只是贞娘倒没想到七祖母会把这事情交给自己。

    “凭什么呀,七伯娘凭什么让贞娘去南京啊?贞娘一个女孩子家,如今在徽州出头出色的做生意,那已经是叫人侧目了,这再去南京,她还要不要嫁人啊?”赵氏这时正从后堂出来,听到韩李氏就这话,就叫嚷开了。

    “你冲我吼有什么用?又不是我让贞娘去南京的。”韩李氏瞪着眼道,她还巴不得贞娘不要去南京,那笔款子闲置,那自家娘亲就没有不借的借口的。

    如今娘亲借着要在南京开墨庄,倒是一口就封了她的话。

    “行了,嚷嚷什么?这事情,七嫂跟我和贞娘爷爷说过,我们同意的。”这时,吴氏也跟着出来冲着赵氏道。

    “婆婆,这怎么成,南京那地方,贞娘一人过去,这人生地不熟的,我也不放心啊。”赵氏有些急的道。

    “这开墨庄,自不可能贞娘一人过去,墨坊这边要选些人一起跟过去的,话再说回来,那边还是还有景明那一房在吗?怎么会没个照应。”

    吴氏说着,随后又语重心长的道:“贞娘的情况跟一般的女孩子不一样,她身上还背着克妇的名头呢,又是被田家退亲的,咱们徽州这地儿的人,太注重这名节了,便是有那当家主妇看中贞娘的能干,可终归没人能说下她呀。你看这都两年了,除了田家那回,还有哪家的媒婆上过门?真要让贞娘留在徽州,我看嫁人的希望就越小。倒是南京那地方,大气象,我就不信了,咱家贞娘这样的,就没个当家主妇能看中?”吴氏颇有些不服气的道。

    贞娘在边上听着这话挺怪异的,这好象是在恨嫁吧。

    这时吴氏接着道:“另外,他爷爷说了,不管嫁不嫁人,于贞娘来说,她一身墨技,又是做生意的材料,埋没了也可惜,倒不如让她闯一闯,做出一翻事业来。儿孙自有儿孙福,咱们把天地给她放开了吧。”

    贞娘听着,心便一片温暖。

    “遭瘟的田家。”听吴氏这么说,赵氏又不免咬着牙骂了句田家,不过,对于贞娘去南京的事情,也算是默认了。

    “贞娘,这事你七祖母跟爷爷奶奶谈的,本想过两天问问你的意思,如今既然说开了,你便说说你的意思吧。”这时,李掌柜的也从屋里出来。

    “我自然听爷爷和七祖母的安排。”贞娘很干脆的道。于她来说,这条路倒是不错的。

    “贞娘,我说的事情怎么样?”一边韩李氏见八房的人自说自事,便插嘴问道。

    “那大姑姑,你要借那笔款子干什么呢?”眼见大姑姑是非要在自己这里找突破口了,虽然大约有些知道姑姑是为了买田地的事情,但细节贞娘还不清楚,因此,先问清楚再说。

    “你不知道啊,这几年生丝价格一年比一年高,南京织造那边有意引导苏松南京一带改稻为桑,我就想多买点田地,种上桑树,自己养蚕生丝,岂不比专门收生丝花的来。”韩李氏道。

    贞娘听得韩李氏这话,心中却是大惊,她在后世看过一部电视剧《大明王朝1566》,其开篇就是朝廷下令,改稻为桑,而此政策最后演变的就是疯狂土地兼并,甚至为了能弄到更多土地,当官的不惜毁堤淹田,造成的民愤极大。

    当时,因着对这部电视感兴趣,贞娘还特意查过真实的历史,据说改稻为桑的政策是编出来的,不过,一些评论网友也说了,虽然这是编的,但却是附合当时的历史环境的。

    贞娘没想到,如今听大姑姑这么说,竟真是有改稻为桑的事情,不过,从姑姑话里的意思来看,这应该并不是朝延的法令,而是南京织造局的意思。

    只是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就更麻烦了。电视上不免夸张,但土地里面,历来黑幕最多的。能不沾还是不沾的好啊。

    “大姑姑,我觉得这买地的事情你还是要慎重。土地是国之根本,土地问题一向是最敏感的问题。徐家背景厚,就算有事也能抗过去,可咱们都是商户人家,说句不好听的话,朝廷要开刀,咱们就是案板上的肉。这事,真要小心。”贞娘最终还是劝了一句。

    电视上,那位沈一石的商人最后的结局,让人唏嘘啊。

    随后又补了句道:“再说了大姑姑你如今把钱都砸在土地上了,明年生丝上市,大姑姑拿什么钱收生丝啊?依我看那,买土地的事情还是先缓一缓,看看再说的好。”

    “还不就是不想借,尽找借口。”韩李氏一听贞娘的话,那脸就甩了下来,二话不再多话,一脸愤愤的转身就走。

    贞娘耸耸,没奈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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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成亲?牌坊?码头

    (前一章的后半章,补了一点韩李氏买地的背景,看过的可以再看看,不看亦可,不影响情节。)

    转眼便是新年了。

    这一年新年,李家六房七房八房九房四房是聚在一起过的。

    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家族也是这样,李家几房在分开多年后,如今又算是走到了一起了。

    而六房这边,因着李进财之事,六老爷子生了一场大病。而润哥儿因着没了爹,整个人的也显得消沉了不少,金花姑姑看着不是个事情,便把六房在李庄的产业暂时交给庄头长根打理。她带着六老爷子和润哥儿,也搬到了祖宅这边。

    终归一家人,在一起说道说道,能宽宽心。

    整个新年,喜庆的气氛,再加上互相走动的妯娌,李家如今倒是欢声一片。

    喜哥儿成日带着佑哥儿和润哥儿上房揭瓦的。

    若不是过年这几天,不兴打孩子,依着赵氏的脾性,这三小孩一顿炒肉丝少不掉的。

    如此,转眼就二月份了。

    “贞娘啊,这次去南京,你打算带几个什么人?跟七祖母说说,七祖母帮你安排。”墨坊里,贞娘陪着七祖母和自家爷爷在各坊转悠着。

    这已开春,墨坊的旺季又来了,如今整个李氏墨坊,从点烟到和墨,翻晾等,就找不到一个闲人。

    “嗯,目前南京什么情况还不太熟,我先过去不用带许多人。”贞娘说着。然后琢磨着道:“马嫂这些日子一直跟着我,我也用的上手。就马嫂一家三口吧。马哥既是捣墨的好手,又有一膀子力气。这一路搬行礼什么的也少不了他。小丫手脚勤快,眉眼灵活,也可以跟着我帮我跑跑腿。”

    小丫就是马嫂的小闺女。马嫂几次在贞娘耳边说过,想让她跟贞娘一段时间,贞娘也看得中,便借此机会提了出来。

    “嗯,马嫂一家三口可以。”七祖母亦点点头,这三个倒是正在她的预计之中,毕竟贞娘自入墨坊以来。马嫂便是跟着她的。怎么着也算是贞娘身边的人了。

    “再就是郑大哥吧,他跟秦师傅学了熬胶和墨之法,南京的墨庄肯定需要这么个人,再加上他每年也要跟着邵管事跑两趟南京,对南京那边比较熟,一些行业的人脉也有,我觉得他去合适。”贞娘想了想又道。

    “不错,这个就算是你不说,我也会建议的。南京那边的产业也多是复礼跟景明那一房打的交道,有他跟着一起去,你能快速掌握南京那边的情况。”

    说到这里,李老夫人脸色却是一沉:“近些年来。南京的产业不但收入越来越少,反而还让我往这里倒贴了不少的修缮费用,邵管家觉得不太对。但他毕竟只是管家,再说了景明那边给的理由也合情合理。我也不好多说什么了,你这次过去。就好好给我查查这事情。”

    “好的,我记下了。”贞娘点头。

    当年,李家在南京的墨庄规模相当大的,虽说后来因贡墨之故,卖掉了一部份,但还有一部份房产留着,别的不说,当门店的收入也该有不少的。

    “对了,七祖母,我还要带一个人,二狗,这做生意的,难免要跟街面上的一些闲汉混子打交道,这方面的道道二狗熟,有他去这方面的麻烦要好处理一点。”贞娘想起什么的又道。

    “嗯,这点我倒没想到,二狗去没问题。”七祖母点点头。确实,经商不仅要跟官面上的人打交道,这三教九流的也免不了,二狗去正合适。

    “就这些,可以了。”贞娘再想了想,打前站的话,这几个人就够了,等墨庄建立起来,这边还要再派墨工去。

    “那我再给你推荐一个人。”见贞娘再没有别的人选了,七祖母又道。

    “谁啊?七祖母。”贞娘奇怪的问。

    “是你二婶娘。”七祖母微笑的道。

    是二婶娘?贞娘有些意外,二婶娘是寡居之人,一般轻易不会出门的。不过,贞娘细一想,倒是明白七祖母的一番苦心了。

    到了南京,她肯定要跟大姑姑打交道的。再说南京那边照看产业的景明一家,从名字来看,跟自家老爹应该是一辈的,虽说这亲属关系隔的有些远,但辈份却是改不掉的。因此,有二婶娘去撑腰,这长辈方面的应付,就可由二婶娘出面应对,于自己来说方便的多。

    而另外南京那边,文人雅士多,因此文人定制墨比较风行,而这些定制墨许多时候都要临时刻雕板的,而二婶娘一手雕板技术便是景东叔都赞叹不已呢,到时墨庄那边必也是需要的。

    可以说,派出二婶娘,七祖母考虑的十分周道。

    “多谢七祖母,就是太麻烦二婶娘了。”贞娘感谢的道。

    虽说都是帮着墨坊作事,但明显的,二婶娘是七祖母安排给她做后盾的。

    “这点麻烦什么,我前几天已经跟你二婶娘说好了,她也同意的,也省得天天待在这大宅子里,陪着我老婆子发霉。”七祖母打趣的道。

    说完这个,几人便又商量了一下行程。

    贞娘随后带着马嫂去四宝街那边买些礼物,毕竟南京那边有大姑姑一家。另外做为徽商,商会那边几个主事也是要拜访的,还有爷爷过去的几个朋友,也要走一趟,因此,必要的礼物是不可少的。

    没想到刚一进四宝街,整条街面人全挤到汇源钱庄那边了。

    自李进财事件后,孙佰一也受了一些牵连,不过,汇源钱庄用的是孙佰一的户口登记的,王翠翘使不得花了些力气帮孙佰一摆平。不过,事后。孙佰一据说被王翠翘丢到船上去了,如今汇源钱庄的主事是孙佰一的弟弟孙千一。

    而王翠翘借着这次事件。也从后台走了出来,正走上洗白的道路。如今本地人都清楚了,汇源钱庄的东家是王翠翘。

    再加上王翠翘多年的人脉,如今汇源钱庄已经成了本县最大的钱庄了。据说接下来,王翠翘也要到南京去开分店。

    王翠翘本就是南京秦淮河出身,南京才是她的主场。

    “那边什么事啊?”贞娘问着一个过路人。

    “孙家嫁女,田家迎亲呢。”那人回道。

    贞娘这才明白,今天是孙月娟嫁进田家的日子。

    随后贞娘就站在一家纸轩的门口,就看汇源钱庄门口,田本昌一身新郎官的大红袍。骑在个马上,倒也神采习扬。

    “快看新娘子,新娘子出来了。”这时,前面的人群挤嚷嚷的道。

    此时孙千一背着孙月娟上了花轿,随着一串百子千孙的鞭炮响起,迎亲的队伍便又吹吹打打的上路了。一群五六岁的孩子追在后面嘻嘻闹闹的。

    人生的路千千万万。

    孙月娟自此嫁进了宅门,而贞娘就要踏上去南京的行程。

    二月初十。

    寅时,贞娘便早早的起床了,一下楼。就闻到了豆黄馃的香味。

    赵氏,郑氏,杜氏等人半夜里就起来了,给她烫了一包裹的豆黄馃。

    由徽州到南京。虽然是走陆路近,但陆路匪患多,不安全。所以最终还是商量好走水路。

    由新安江到杭州。再到苏州,由苏州运河直达南京。这一行程得十天半月呢,路上的干粮自然要备足。

    “要不。贞娘还是不去了,女孩子家,出头出色的总是不太好的,再说了,这在外面跑,万一……”等到要出发的时候,赵氏突然的就有些不安。

    她想到景福那一年去苏州,也是这么早的时候,她送景福出门的,而这一走景福就再也没能回来了。

    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蝇。赵氏此时便是这情形。有着李景福的事情,赵氏担心啊。

    贞娘这时已经挎着一只包裹,听得赵氏这话,自明白娘亲是想起老爹了。

    “娘,你放心,女儿是坐贾不是行商,就在南京城里待着,能有个什么万一?我看哪,这真要有个万一就是说不准哪天突然给你领个女婿进门了。”贞娘笑嘻嘻的安慰。

    “这死丫头,没脸没皮,不羞不臊。”赵氏倒是叫贞娘这一句话给逗乐,也知道,这时候,贞娘不可能不走。

    便没好气似的挥着手:“走了走了,省得在家里尽跟我置气。”

    贞娘便笑嘻嘻的摆摆手,跟家里人道别,然后去墨坊那里跟大家会合。

    “丑婆也去?”到了墨坊这边,贞娘才发现一行人又多出了一个人,便是丑婆。

    “怎么,不欢迎?”丑婆一脸冷冷的,有些不近人情似的。

    “怎么会,丑婆要去自然是好的。”贞娘点头。丑婆能出现在这一行的队伍里,不用说自是自家七祖母同意了的,她自不会不同意。

    “一把年纪了,趁着还能走动走动就出去看看,省得明天以后动不了了,想出去看看都不可能喽。”丑婆又冷冷的解释了一句,便由二狗扶着上了马车。

    贞娘等人也上了马车,带着行车,一起共三辆马车。

    道别了众人,马车便出发了,直奔城外的渔梁码头。

    小丫坐在马车边上,这时不时的掀起马车帘子朝外看,她这还是第一次出远门。

    转眼就到了城外的三里亭。

    远远的就看到一座贞洁牌坊,高高的石牌,不过边上缺了几个角,显得有些残败。

    “罗家败了,这牌坊坏了也没人修了。”马嫂这时带着点惋惜的口气道。

    “这是罗家的贞洁牌坊?”贞娘好奇的问,说到罗家,贞娘倒又想起了罗文谦,自上回的信后,便再也没有任何的讯息。关外,如今那里可是鞑子的地盘。也不知他在那里干的是什么营生?

    “是啊,说起来这牌坊立了有好几十年了,当年罗家有一个女儿叫罗梦真的,一手制墨制技术非常的高。只可惜命运不济,未过门,未婚夫就死了,没想这罗梦真竟也是烈性,一把火就把自己烧死在闺阁里。当时知府大人得知此事,也大声赞叹,便上奏廷,于是就有了这座牌坊。”马嫂解释道。

    “哦。”贞娘点点头,前世她去过牌坊,几乎每一座都有着一个让后世人无法理解,但在这个时代却被人推祟的故事。

    侧过脸,贞娘突然看到丑婆闭着眼睛,那眼下有着淡淡的晶亮,似乎是泪痕。

    “丑婆,怎么了?”贞娘疑惑的问。

    “没啥,老风眼了,有些迎风泪。”丑婆淡淡的道。

    “小丫。”把车帘子放下了。贞娘连忙吩咐坐在车边上的小丫。

    “是,贞姑娘。”小丫连忙放下车帘子,还用绳子将车帘子系紧,不让风跑进来。

    随后马车内便没人说话,一路上只着车辙和马蹄声。

    不一会儿,马车便到了渔梁码头。李家早就买好了船票,一边两个扛包的过来帮着李家人把行礼搬上船。

    就在这时,岸边上几个衙差押解着几个犯人路过。

    “这几个犯人犯着啥事啊?”一边几个外地的商人打听着。

    “这都不晓得啊?这可是去年徽州办的最大的案子,那为首的便是冒名锦衣卫大人,一路坑蒙拐骗的,听说好多人都吃了亏,最后却在咱们徽州府衙栽了跟斗。后面的是同案犯,原是李家的一个赘婿,吃里扒外的东西,竟然伙同着别人坑李家。活该,听说这是要发配琼州呢。”一边一个知情的口沫横飞的解说着。

    这位显然跟李家有些好感,倒是落力的帮李家说话。

    “对了,前些日子,还有个带着孩子的娘子,说是那为首案犯的妹子。真是做孽哦,也受牵连了,被官卖,好象是田家的田荣昌买了去了。田荣昌那小子就是肚子里一堆的男盗女娼,我瞅着他不安好心。”这时,边上有着等差找包的闲汉也凑了过来,咋着舌道。

    贞娘这时正好站在这几人边上,听得这话,倒是有些一愣,没想到苏氏居然被官卖了,还被田荣昌买了去。

    对于苏氏那兄长和李进财的定案,贞娘倒是知道的,自是活该的。

    只是没想到苏氏会是这个结局,不过再细想也是情理之中,苏氏的兄长犯的可是大案,再加上李进财的布局,苏氏夹在中间,受牵连怕是免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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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百草霜

    人生何处不相逢,这是贞娘在进入船舱后的感叹。

    贞娘没想到一进船舱,又碰到了田家的人,田荣昌和田荣华兄妹。

    贞娘本想错身而过的,倒是那田荣华先打了招呼:“李姑娘。”

    招呼是打了,田荣华的神色却并不好,显然也记着李田两家的芥蒂。毕竟李家刚刚把田氏遣回娘家,田家又岂能不气?

    其实对于贞娘来说,错身而过是最好的,打招呼又没什么话说,更难受。不过田荣华先打了招呼,自没有不回的道理,贞娘便点点头也应了声:“田姑娘。”

    对于这位田荣华,贞娘其实是有一点八卦之心的。因为自罗家出事后,她跟罗文谦的婚约似乎就没声没息了。同城之人,不免各八卦,最多的不外乎,墙倒众人推,田家嫌弃罗家倒了,将罗文谦踢了出局了。

    当然,私下里也有人传,说是罗家的事是田家在暗地里谋划的,如今田罗两家是死仇,这婚事自然不了了之了。

    不过,贞娘记得上回在四宝街最后见过罗文谦时,当时,罗文谦跟田家两兄弟起冲突,从他们的话里,贞娘倒是认为,也许后者的猜想更接近真相一点。

    “李姑娘,你们李家对我姑姑太过份了,我姑姑做错了什么?凭什么遣我姑姑回娘家。”这时,田荣华继续道。

    敢情着这位是兴师问罪的,贞娘笑眯眯的答道:“田姑娘这话从何说起,不是你们田家接你姑姑回去陪你奶奶的一段时间的吗?又于我李家何干?”

    这是事实。徽州城里,大家都知道的。至于七祖母跟田家的交涉。贞娘知是不清楚的,乐的装糊涂。这话堵的田荣华没话说了。

    “哟哟哟。这谁啊?李贞娘啊?这是要去里啊?不会是在徽州待不下去了吧?也是,一个女儿家,整日里抛头露面的,名节早就毁了,我看那别说徽州,你便是到天边也没人要,干脆的还是到哪个山旮旯去找个山汉子来入赘算了。”这时,那田荣昌见到李贞娘,便怪叫着声音道。

    “二少爷。怕是入赘也没人敢哪,前车可鉴。”这时,正站在田荣昌身后的苏氏看着贞娘却是一脸恨恨的道。

    贞娘自不在乎她恨不恨。

    “可不是,我把这茬给忘了,李家六房好好的一个女婿,硬是被你们打断一条腿,最后还落得一身官司,被发配到了琼州。李家还仁义之家?仁义个屁,我看是一肚子男盗女娼。幸好我们早早把我姑姑接回家了,要不然,还不知那时又要被你们李家栽上什么罪名呢。”田荣昌道。

    “二哥……”一边田荣华微微皱眉头,拉了拉田荣昌的衣袖。

    虽然她对李家也没有好感。但二哥这话过了,更何况姑姑虽然被李家遣回了家里,但只是回家照顾母亲。尽孝道,名份上还是李家媳妇了。这点顾忌还是要要的。

    “你嚼什么蛆!!”听得田荣昌骂李家男盗女娼,这四个字在这个时代是很恶毒的。李家这边几人同时齐喝了起来,二狗跟马大哥两人上前,直接用身子将田荣昌挤的不能动弹。

    看着田荣昌硬凑上来的那一幅嘴脸,贞娘拧着眉,顺手就是重重的一个巴掌,既然他送上门来,岂有不打的道理。

    “李贞娘,你敢什么打我?”田荣昌气坏了,果然是赵氏那泼妇的女儿,果然一样的泼。

    想着,便赤红着脸要扑上前,只是他两边被马大哥和二狗夹着,哪里动弹的了。他身边除了那个苏氏,就只带了两个家丁。

    只是这两个家丁平日帮着探花问柳行,真打起架来半点用也没有,连马家大哥一条胳膊都扛不住。

    开玩笑,在墨业干杵捣这一环的,哪一个不是大力士。

    所以,这会儿,两个扑过来的家西就被马家大哥一条胳膊挡的远远的。

    “还有没有王法了?快放开二少爷。”一边苏氏尖叫着。

    “李姑娘,我二哥一时失言,荣华代他陪罪了,还请李姑姑让手下的松手。”田荣华这边没几人,明显着真闹起来不是李家的对手,自是好汉不吃眼前亏,便上前冲着贞娘道嫌道。

    “田姑娘,有些话是不能失言的。”贞娘淡然的道,随后朝马哥和二狗摆了摆手,两人这才放开田荣昌。

    田荣昌一被松开,便哇哇叫的还要再扑上来。

    “二哥,大哥说过,这回去南京路上听我的,你要是再这般,你就回去。”田荣华瞪着田荣昌道。

    听得这话,田荣昌才收住那一幅要拼命的势头。仍兀自一脸恨恨的瞪着贞娘,他堂堂田家二少爷,什么时候吃过这亏,真是气死人了,总之这梁子结大了。

    田李两家的梁子早就结了,贞娘自懒得理他,带着人搬着行礼,朝李家事先定好的舱房去,李家订的舱房在中舱。

    走了几步,贞娘突然想起刚才田荣华说的他们一行也是去南京,不由的停了脚步,转身冲着田荣华问道:“田姑娘,你们去南京干什么呢?”她有种预感,说不得田李二家又要对上了。

    “李姑娘去干什么,我们自也去干什么?”果然,田荣华打着机锋道。

    “哦……”贞娘一幅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田家也是要去南京开墨庄,而显然的这回南京的事务是交给田荣昌的,田老爷子想来是要锻炼一下这个二儿子了。

    虽说田家去南京开墨庄于李家来说不是个好消息,毕竟田家扛着贡墨的名头,稳压李家一头。只是田老爷子让田荣昌去南京,那于她却又是一个不错消息。

    比起田本昌来说,田荣昌就好对付多了。

    接下来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吧。南京的乐子越来越大了。贞娘突然有些期待起来。

    “哪来的贱骨头,踩着本少爷的脚了。给我打。”这时,又听得田荣昌一阵吼声。

    “这位少爷。对不住,实在是船上人太多了,您又站在这个道口上,小的才不小心踩到的,还请少爷宽宏。”这时,一个老实巴交的汉子蹲下身后,拿着袖子替田荣昌擦鞋子。

    “滚……”田荣昌说着,重重一脚踹在那汉子的肚子上,之前叫贞娘那个巴掌给气的差点发狂。这会那一肚子的火正没处发呢,此时便全朝着那老实巴交的汉子发作了去。

    那汉子没想到田荣昌会来这一出,根本没防备,被他一脚踢了个正着,哎哟一声,几个翻滚,若不是边上人拦着,就差点滚下河了。

    “娃他爹,娃他爹。你没事吧?”一边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惊慌的扑到那男人身上,她怀里的孩子也吓的哇哇的大哭了起来。

    “你这人太不讲道理了。”这时,那老实汉子被妇人扶着坐了起一为,一脸愤愤不平的冲着田荣昌。

    田荣昌此时仍狞着一张脸。听得汉子的话,发笑了:“说我不讲道理是吧?那我就再让你看看怎么个不讲理法。”说着,田荣昌便冲着两个男仆一挥手:“给我打。”

    “你们想干什么?你们太过份了。”这时那妇人听到田荣昌的话。吓的一脸苍白,一手抱着孩子。另一只手护着自己男人,恨恨的道。

    “贞姑娘……”一边二狗忍不住了。

    贞娘冲他点了点头。自是充许他适当的时候出手帮一把。

    倒不是贞娘圣母,反正她李家跟田家是对上了,而路不平,总得有人出头的,最主要的是这种事于她们不过是举手之劳,何乐而不为。

    “二哥……你还在胡闹什么?大哥说过叫你一路不准闹事的。”这时一边正准备回仓房的田荣华没想到转眼间,二哥又弄了这一出,气的一脸通红的叫。

    田荣昌终究是怕田本昌的。只得一脸不甘的朝那两个家丁摆手:“算了,算他们运气好,回舱。”说完,却又黑沉着脸冲着田荣华道:“以后,别拿大哥压我。”

    然后带着两家丁和苏氏回仓,田荣华只得带着丫头跟在他们身后。

    贞娘见没事了,便也带着人回中舱了。好一翻整理歇了下来,此时船已开出差不多半个时辰了,两岸青山,时有猿嘀。这一路风景倒也让人心旷神怡。

    就在这时,又听得仓外一阵慌乱。

    “怎么回事?”贞娘奇怪了,这趟船似乎不太平啊,想着,便带了小丫打开仓房的隔间的门,走到外面的走道边。

    却看之前跟被田荣昌踢了一脚的汉子此时正躺在船板上,那口里不断的吐出鲜血。妇人在哭,孩子在哭。

    “船家,求你了,回船吧,我男人不行了,得找大夫啊。”那妇人哀求着。

    “这位娘子,如今船已行了半个多时辰了,如何回船,你们还是挺挺到一下站找大夫吧。”那船老大为难的道,这船都已经行到半道上了,显然是不可能回船的。

    “各位,各位,可有哪位先生懂医道的?过来看看。”这时船老大又冲着围观的人道。

    “让我看看。”这时,一位中年文士从人堆时挤了出来。

    “好,谢谢大夫,求大夫一定要冶好我男人,他若有个三长两短的,我和宝儿大体也活不了了。”那妇人又是道谢,又是哀求。

    “我并不是大夫,人不过是略懂一点医,这位嫂子不必如此,我看看且说。”那中年文士道。

    “是是是。”妇人忙不叠的应着,让开地方。

    “内腑有伤,只要能止住血就好了,只是这船上没有药,我亦不懂得针灸止血法,难哪。”那文士把了把脉,一脸凝重的道。

    “这可如何是好?”那妇人一听先生这话,面如死灰。

    “大嫂,先生,我这有块药墨,不如你们看看能不能用。”贞娘这时拿出了一块药墨递上前,这药墨名为百草霜,有着止血凝血,内冶吐血之功效的。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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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意外无处不在

    “多谢姑娘。”听得贞娘的话,那妇人几乎是擅抖的接过贞娘递过去的墨,交给那先生道:“先生,你看看,可用吗?”

    那先生看了贞娘一眼,然后接过墨,放在鼻间闻了闻,随后却有些动容的道:“是潘仙人的百草霜?”说着却又皱了眉头:“不对,这好象不是潘仙人的制墨法?”

    “没想到先生亦懂墨,不错,这采用的是潘仙人的配方,用的是李墨的制墨法制成的百草霜。”贞娘点头道,倒是没想到这位先生于墨之道也有不小的了解。

    所谓的潘仙人便是宋朝的制墨师潘谷,潘谷墨仙之称,俗称潘仙人。而且他跟传闻中诗仙李白同是一个死法,都是醉了掉到水里淹死的。

    苏东坡为潘谷是好友,他为潘谷写的悼诗里面就有一句:“一朝入海寻李白,空见人间话墨仙。”被后世传为佳话。

    “原来是李墨法,难怪墨品古雅幽远,李墨果然名不虚传哪,于制墨我倒也不太懂,只不过家里收藏了几锭潘仙人的百草霜,所以对潘仙人的百草箱比较了解一点罢了。”那位先生解释道。

    “这位先生,那这墨可有用?”这时,一边妇人急了,插嘴问道。

    “有用,有大用了,也算的这位兄弟命大了。”那先生点头道,随后又将墨交给贞娘:“一事不烦二主,这位姑娘既然随身带了墨,那必然有砚台,不如便由你研磨成汁。给这位兄弟冲服吧。”

    “好的。”贞娘也不推辞。

    一边小丫已先一步回舱房,拿了砚台过来。接过墨,便磨了起来。

    立时的。所有的人目光都盯在那砚和墨上。

    “这墨真能制病?”这时,边上围观的人窃窃私语。

    “那当然了,这药墨可神奇着呢。我有一回在县城的四宝街那里,就看到人用药墨制好一个妇人脸上的红疮,只不过用了一个多时辰,那红疮就消了,可以说是立竿见影。当时,还有个白莲教的仙姑说那妇人脸上得的是鬼疮,被当场拆穿。最后灰溜溜的跑的没影了。”这时边上有人道,那人说着,又悄悄的指了指贞娘:“当初用药墨给那妇人冶脸上火疮好象就是这位姑娘。”

    这位说的显然就是郑氏当初的事情。

    “真的啊,那这位兄弟倒是有救了。”边上人应和着。

    这时,小丫已经把墨磨好了,一边又有人倒了在碗热水来,那位先生拿着热水,少量的兑着墨汁,然后给那汉子喝了下去。

    初时那汉子还咳着血。过了一会儿,明显的咳出来的不再是血块而是少量的血丝了。

    “好了,血止住了,你先扶你夫君去床位上躺着。不要有巨烈的运动,好生休息。另外这块墨,每日一钱。先服三日,到时我再给你看看要不要继续服用。”

    “好的好的。麻烦先生了。”那妇人说着,却又拿着那块墨有些踌躇的看着贞娘:“这位姑娘……我……”

    那位妇人显然是想买下整块药墨。只是她囊中羞涩,竟是一时不知该如何张口好。

    贞娘拿出墨来,本就是救人之用,并没有想要收钱,这时正打算开口让这妇人拿去用就是,没想,田荣华不知什么时候过来的,这时却上前道:“李姑娘,这块墨多少钱你开价吧,我买下来给这位大哥用。”

    贞娘看着田荣华,不由的乐了,别说,田家这位姑娘那诚腑倒是不比她大哥田本昌差,要知道,这汉子本就是田荣昌打伤的,差点就伤了人命了。想来这时候田荣华心里定然有些惴惴的,而她此时出面买下药墨,即没什么花费,百草霜不过是一些普通的药材制成,比不得八宝五胆药墨那么珍贵,所费的钱并不需要太多。又反而送了人情似的,让人见她的好。花少量的钱了却一桩麻烦事情,这田荣华不愧是出身商家,算盘打的也挺精道的。

    反之贞娘若是收下她的买墨钱,那她之前的一翻好意就全成了为田荣华做嫁衣了。

    贞娘算是看出来了,敢情着这田荣华是来半路劫胡的,贞娘自是不太乐意了。

    不过……

    贞娘想了想,却伸出一根食指:“一百两。”

    “李贞娘,你打劫啊,百草霜哪要到一百两,五两顶天了。”一边田荣昌气愤不平的道。若不是两个家丁拦着他,他又要上前朝贞娘动手了。

    这时那先生不由的看了贞娘一眼,一边的妇人更是急的直搓手。

    贞娘仍然伸着那一根手指,毫不动摇。

    “这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哪,之前还瞧着这位姑娘好心,没想到也是个贪财的。”边上有人嘀咕了句。

    “也不尽然吧,你之前也说了,药墨神奇,这可是救命的药,一百两也不是那么离谱的吧?”边上又有人不确定的道。

    “还不离谱?一百两够咱们普通人家好吃好喝的过上两三年了。”边上又有人道。

    “便是再好吃好喝的几年,又哪能抵得上一条命!”人群中又有那打抱不平的道。

    “倒也是。”先前说的话的想了想。

    一百两,田荣华不是出不起,可她却不甘愿由着贞娘牵着鼻子走,又听得边上一些人的窃窃私语,便有了主意:“贞娘啊,你可真是会趁火打劫啊,一百两,我这手头倒也是不太方便了,爱莫能助。”说完,转身就走,一幅她已尽力,是贞娘太过份的样子。

    她倒要看看,大家伙儿怎么说你李贞娘。

    “荣华这话可就错了,我李家虽然比不得你田家有钱,但为着一块墨钱倒不至于做出趁火打劫之事,我让你付一百两。不是买墨钱……”贞娘说到这里却顿了一下。

    “那是什么钱?”田荣华回身反问。

    “你二哥打伤了人,差点出了人命。难道不要赔偿的吗?”贞娘一本正经的反问道。

    贞娘此话一出,众人才明白过来。俱皆哄笑道:“可不是,自该要赔偿。”

    “我就说这位姑娘不是那贪财之人吧。”这是事后诸葛亮道。

    田家人做事一向霸道,所以之前田荣华竟没往那方面想,这会儿被贞娘这话一挤兑,倒是无话可说了。

    “凭什么要我赔偿?他踩我一脚,我踢他一腿,公平合理,他弄脏了我的鞋子,我不找他赔我的鞋子钱就不错了。”田荣昌不屑的道。

    贞娘却不理他。只是冲着田荣华继续道:“田荣华,别怪我多嘴啊,你二哥今天这事情一船人都看到了,今天这船人大多都是到南京的。南京什么地方,六朝金粉地啊,那一杆子扫去,不定就要扫到几个某王某侯某大人的,就你二哥这样,这脾性不改。到时不定要招什么祸呢。这一百两全当给你二哥买个教训,不定哪一天就能救他一条命呢。”

    说着,贞娘便朝那先生和妇人福了福,转身离开回舱房去。

    至于田家赔不赔偿钱。贞娘一点都不担心。都说到这份上,再加上外面群情激昂的,田家这破财是躲不掉的。当然了。贞娘这话虽然说的是颇有些语重心长,但其实就一个意思。让田家掏钱,破笔小财。以出之前田荣昌口出恶语辱骂李家的那口气。

    只是贞娘不晓得的是,未来还就真因为这一百两银子,最终才留下了田荣昌的一条小命。

    “怎么样?”见贞娘回来,舱房里的黄氏问外面的情况,她和丑婆都不是好管闲事的人,又不喜凑热闹,所以,一进舱房后,便不再出去了。

    “没事了,药墨有效。”贞娘回道。

    “那就好。”黄氏点点头。

    接下来几天,贞娘便一直待在般舱里,主要是跟郑复礼打听南京那边的事情。

    如此,过了十数日,船便到了南京。在聚宝门外的秦淮码头下。

    “扛包扛包咧,只要三个钱……”

    “马车,马车,江东,鹤鸣,醉仙,集贤……想去哪里去哪里。”

    “卤干卤鸡蛋,什锦豆腐涝……”

    “南京香肚,南京香肚……”

    一下船,贞娘听到的是满耳的吆喝,一派大都市气象。 不过,贞娘见惯了后世的都市,只是饶有兴趣的看着,倒没什么太惊奇的。倒是二狗小丫等人,完全是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样子了。见什么都稀奇,上窜下跑的,最后被丑婆骂了几句才消停。

    这时,郑复礼已经叫了一辆马车过来。他对南京倒是熟门熟路了。

    几人搬了行礼上了马车。

    李家的产业就在聚宝门内镇淮桥北,紧靠官街,这里聚有十万商户和手工业者,是整个南京的商业区。

    本来镇淮桥背连绵了二十几间店铺都是李家的产业,只是当年,贡墨出事,李家为了打点,无奈卖的卖,送的送。如今只剩下一栋含墨坊的小宅和五间临官街的店铺子,虽说产业缩小了一大半,但这倒底是南京,便是这五间店铺子,每年应该也有不少的收入的。

    贞娘倒是有些不明白了,为什么七房还得倒贴修缮费用。

    “就是这里。”思索间就到了官街边上的一条偏街,郑复礼指着一个枣红大门道。

    这边的房子,临正街的都是店铺,宅子都在店铺的后面,宅门一般都开在偏街上。再后面便是几个大坊,有织锦坊,银作坊等等。

    “我去敲门。”二狗颠颠的道。

    只是正准备敲门之际,门却突然的开了,从里面跑出来一个十四五岁的姑娘家。差跟二狗撞个满怀。

    当面瞧着,那姑娘是一脸的泪水,这会儿没好气的推开二狗,边抹着泪边回头冲着屋里恨恨的道:“不嫁,我死也不嫁。”

    “你这死丫头胚子,老娘我告诉你,你如今是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你有本事跑啊,我看你能跑到哪里去?”这时,后面一个二十左右的娘子手里举着扫帚冲了出来,冲着那姑娘的腿就是一阵抽啊。

    那姑娘被抽的直咧嘴,见到贞娘一行人,便躲到了她们的身后。

    “你们谁啊?拄在这里干什么?”那年轻妇人瞪着贞娘等人没好气的道。

    “我找景明叔,他在吗?”贞娘回道,眼底却也打量这打闹的两人,景明叔有一子一女她是知道的,而那姑娘应该就是景明叔的女儿,花儿。只是不知这年轻的妇人是谁,难道是景明叔的媳妇儿?

    只是,娶媳妇这么大的事情竟没听景明叔写信回去说,有些不合理。

    而这时,那妇人也打量着贞娘一行,贞娘等人这一路行为,风尘朴朴,也很疲倦,几人的脸色自不太好,再加为了行路方便,大家都是轻车简行的,看着自是普通的很。

    这在那妇人眼里,贞娘一行人就显的有些寒酸了。不由嘴里嘀咕了声,景明叔?显然又是自家公爹徽州的穷亲戚了。

    那年轻的妇人自不免小窥了一翻,随后咧了咧嘴皮子道:“没这人。”

    “怎么会没这人呢?”一边郑复礼皱着眉道。

    “胡说,她嘴里的景明叔定然是我爹,你这个不孝的泼妇,居然敢不认我爹,我让我大哥休了你。”这时,那姑娘恶狠狠的道。随后却又转过脸,一脸讨好的冲着贞娘等人道:“你们是徽州来的是吧?我是花儿。”

    贞娘点点头。

    这时那年轻妇人却一个箭步上前用劲将那姑娘扯的一个踉跄,然后嗤着声道:“呸,让你大哥休了我?他也要有那胆子啊,臭丫头,你给我滚一边去,一些徽州来的穷亲戚少给我攀。”

    随后抬抬眼皮看着贞娘冷冰冰的道:“李景明不住这里,你们左拐左拐又左拐,城墙根边上的窝棚那边去找去。”

    “你是谁?”贞娘眯着眼问道。

    “葛秋姐,李正平的媳妇儿。”说着,又指着那姑娘冲着贞娘道:“也是她大嫂,当家长嫂。这儿,没你们的事儿。”这意思很明显了,显然是让贞娘哪来的回哪儿,少管闲事。

    贞娘不由的摸了摸鼻子,她有些闹不明白了,瞧这样子,似乎李家的祖产倒成了这位葛秋姐盘里的菜了。甚至连景明叔两口子都住不得了,居然住起城墙跟的窝棚了?这事儿可是有意思了。今儿个这闲事贞娘可就管定了。

    “二婶儿。”贞娘看着黄氏。

    “你做主,二婶娘不管这些的。”黄氏道

    “好,我们进去。”贞娘沉着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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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婆媳

    “喂喂喂,你们怎么回事啊?你们这是私闯民宅知道吗?你们以为这南京是你们徽州那山旮旯呀,没见过世面的土鳖,给我出去。再不出去我叫人来抓你们去牢里吃牢饭去。”那葛氏看着贞娘一行不管不顾的就进了门,便竖着眉行大吼了起来,随后又冲着一边人群中一个流里流气的小伙说:“三儿,去跟爹说,有人来家里捣乱,让爹带点人来,把他们给抓起来送牢里去。”

    “是,大姐。”那叫三儿的小伙应了声,颠颠的就要跑。

    “这位小兄弟且慢,有些事情还是弄清楚的好。”贞娘此时就站在门中,回头冲着那三儿道。随后又扫了扫一边围过来的四房街邻。

    “这还有什么弄清楚的啊?这不明摆着的,你们想私闯民宅。”那葛氏亦冲着外面的街坊叫嚣着。说着,这位葛氏还煽动着道:“各位街坊四邻,咱们南京人,可容不得这乡下人来撒野,对不。”

    “可不是。”一边人群中一些人笑嘻嘻的。

    当然更多的人则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不过,所有的人都盯着贞娘一行,显然是想看她们再怎么办?

    经历过墨坊那些,这种场面贞娘淡定无比。

    这会儿贞娘摸了摸鼻子,故意很是诧异的道:“我想是这位葛嫂子没弄清楚情况吧,这宅子,包括宅了临街那边的五间店面,可都是徽州李氏墨坊的产业。而这位是李氏墨坊的二奶奶,咱们这可是回自个儿的家啊。我就不明白了。这到了自家的地方,哪有不能进门的道理?”贞娘指着黄氏说着。顿了一下又冲着那葛秋姐继续道。

    “我说这位嫂子,你即是李正平之妻。我想你应该知道,景明叔和景明婶是我李氏族人,而这些房产,也只不过是我七祖母交给他人们打理照顾的。说到底,你们只不过是管事,什么时候管事的却不让主人进家门了,这岂不是天地倒了个个儿。南京自是大地方,不是我们徽州那地方可比的,但正因为是留都气象。更该讲道理吧。”

    说到这里,贞娘又环视了一下围观的众人:“我想在场有上了年纪的人,应该还记得当年徽州李氏墨坊的盛景吧。”

    “记得记得,当然记得,当年我还在李氏墨坊当过伙计呢,后来李氏墨坊出事了,我便凭着曾在李氏墨坊当过伙计的经验也谋得了一份好差事。”这时,人群中一个中年汉子道。

    “老莫,什么李氏墨坊啊?”一边就有人跟那中年汉子打听。

    “你们不晓得。当年,这一条街全都是李氏墨坊的产业,而李氏墨坊声名极好,咱们出去。只要打着李氏墨坊的名头,别的商家多会重看几分的。”那姓莫的拍着胸脯道。

    “那这么说,这李景明这些个房产还真是那个徽州李氏墨坊的?”边上人有偷偷的看了那葛氏一眼。压低着声音道。

    “看这样子,我看**不离十了。”那老莫也压低声音道。虽然知道当年李氏墨坊的情形,但毕竟事隔多年。这些产业一直是李景明在打理,事实如何他自不晓得。只是如今看贞娘一行这理直气壮的,再加上平日里葛家人仗着葛大拿是巡栏的身份,对周围的商家压榨的十分厉害,心里不平,反倒站在了贞娘一行人这一边。

    所谓的巡栏,便是帮着朝廷课税司收税的。

    以前,在贞娘的印象里,古代对商业税是不重视的,甚至一些历史小说里面,总是说商业税很低。所以,商人虽然没地位,但赚钱是很容易的,只是等她身临其境了,又在墨坊干了一段时间才知道,大明的商业税很重,尤其是在这中后期。

    别的不说,就说这开店的吧,有交易税,定额税,门摊税,塌房税等等,有的时候一种税里面还有细分,比如说定额税还有正余银之别,总之商人的税很重,难怪在明朝的中后期,各地抗税抗税监的运动常常是星火燎原之势。

    而这所有的税,课税司的税使自然不会亲自来收,于是便会将税区分成几片,征巡栏若干代为收税,而这些担任巡栏的,要么是本地富户,要么便是一些闲汉组成的帮派头头担任。

    可以说巡栏之职虽低微,但权利不小,若真是要为难起人来,便是弄得一些商家倾家荡产也是可以有的,所以,不到万不得以,商家是绝对不敢得罪巡栏的。

    当然了,若是哪个商家能攀上皇店或皇贡事物,那就是反过来了,这些巡栏不但不敢得罪,巴结还来不及。

    总之亦不过是人生百态。

    此时,围观的人群窃窃私语着。

    而这时葛氏有些蒙了,她之所有嫁过来,就是看中李正平家这份产业,之前还派人多方打听了,那婆婆方氏拍着胸脯信誓旦旦的说这些房产都是她家的,以后都要传给正平的,她才使了手段嫁进李家门的,敢情着全是瞎话,那她岂不白忙活一场。

    此时,葛氏一脸的铁青,到得这时,她倒是不怀疑贞娘这话的真假,毕竟这种事情房契地契一拿出来,就明摆着了。难怪成亲这大半年来,她千方百计的想将房契地契弄到手,都不能如意,敢情着根本就没有。

    想到这里,葛氏咬碎着牙齿,恶狠狠的冲着花儿道:“臭丫头,还不快把你爹娘还有你大哥给我找回来。”

    “哦……”花儿应了一声,一溜的跑了。

    贞娘却是朝着围观的人笑了笑,然后扶着黄氏,当先进了屋,二狗和马师傅等人紧随其后,进了屋。

    屋里还有一位灶婆子叫道婆,和一个十六七岁的丫头乌头,另个还有一个跑腿的小伙段七。

    这时。这三人站在葛氏身后,带着各种心思看着贞娘一行人。

    贞娘等人自不消理会她们。这是自家的地盘自然是由自家做主。

    于是。收拾房间的自去收拾房间,整理行礼的整理行礼。去厨房煮茶汤的自去厨房煮茶汤。如此种种。而贞娘则陪着黄氏坐在厅上休息。

    马师傅是一马当先站在门边。

    那叫段七的小伙几次想冲进来,马师傅的手一甩,就将他甩了老远,不过,段七显然是常在街面上混的,身手灵活,虽然被马师傅甩老远,他一个翻滚,倒也实打实的站住。没出洋相。

    “来了,来了。”就在这时,花儿带着李景明,方氏和李正平匆匆进来。

    “哎呀,这早就接到信了,说是二奶奶和贞姑娘开春要来,还以为不会来的这么早呢,竟是没个准备的,都是我这不晓事的媳妇儿。倒是失礼了,还请二奶奶和贞姑娘见谅。”远远的一进门,李景明的婆娘方氏便福着礼道。

    虽说李景明亦是李氏宗人,但亲戚关系早远了。因此,真论起身份,李景明夫妻也就类似于邵管家这种管事。

    “是我们提前倒的。哪能怪得景明叔和景明婶啊。”贞娘自是笑道。暗里却撇着嘴,既然信里说了开春就来。怎么着,过完年就应该准备。哪能弄到现在这样?

    方氏这话完全是托辞。

    贞娘此时暗暗打量着李景明这一房人。

    走在最前头的李景明,四十左右年纪,鬓角就有些霜白了,紧随其后的方氏看着保养倒是不错,有一些发富,倒是有一些殷实人家婆娘的气度,只是此刻眼神浮动,显得爱动心思那种。倒是没有之前贞娘想想象中住窝棚的落魄样子。

    而站在最后的年轻男子,二十许左右,正是李正平,一身青布长衫,隔膊下来夹着一个算盘,显然是哪家店的账房,只是神情看着郁郁,没精打彩的。

    一边葛氏扭着腰肢走到李正平的边,贞娘眼神瞧见,那葛氏手在李正平胳膊上使劲的掐了几把,李正平一脸怒意,迎着葛氏的眼神,却抽了抽嘴角,便转过脸去。

    葛氏翘着嘴角,带着嘲讽的笑意。

    “景明嫂子客气,这倒也没什么的,只不过差点没能进门罢了。”黄氏这时也发话了。黄氏的娘家本也是徽州木雕大家,虽说平日里一心只雕着木雕,但并不表示,她就没有能力,相反的,她这话说的软绵,但却是绵中带骨。该敲打的一点也没放过。

    李家二奶奶回到自家的产业里,居然差点没能进门,这个敲打可不轻。

    此时,听得黄氏这话,李景明动了动嘴皮子,他本是个老实的汉子,要不然,当年,李老夫人也不放心将产业交给他打理的。

    只是这会儿,李景明却不知该说什么好,他心中有愧,再加上这一年来,家里又出了不少的丑事,他哪有脸说出口,如今只得一脸的讪讪。

    便是一边活络的方氏咋吧了嘴,也不知说啥好

    “都愣着干什么,快坐吧。”黄氏又道,有些话点到为止就够了,自不必揪着不放。

    众人才松了口气,分别搬了凳子坐下。

    “可是有好些年没见了,如今大家都老喽。”这时黄氏又聊起家常来。

    “可不是,可不是,不过,我看二奶奶还是跟十多年前一般,一点都没见老。”一边方氏立刻应道。

    黄氏微微笑道:“说笑了可不,这人哪有不老的。”说着,又看了看李正平同那葛氏,便笑道:“正平什么时候成的亲啊,侄媳妇是哪家闺女?竟是没有通知我们一声,倒让徽州那边的李姓失礼了。”

    听得这话,李景明又是重重一叹。便是李正平那脸色也黑了几分。

    李景明是有苦说不出啊。

    想这葛秋姐在家里的时候名声就不好,常跟一些混子勾三搭四的,这样的媳妇儿他哪里看得中。只是没想到,正平这小子平日里还算是稳重的,却不晓得犯了什么混,居然就跟这葛秋姐混到一起了,还被人抓奸在床,葛巡栏又哪是好相予的。带着逼着李家,李家没法子只得让正平娶了这葛秋姐。

    这不是心甘情愿的。自然不会写信通知徽州那边了。

    “咳咳……”这时,那葛氏突然咳了一声。然后看了看那方氏。

    方氏先是一脸难看,随后才又讪笑道:“二奶奶,这都是我的不是了,我想着从徽州到南京路途遥远,便不麻烦。本想着事后给徽州那边去信,这不正好又收到你们的来信,也就想着,等到了再介绍,只是没想到却这般的阴错阳差。说起秋姐。她是本区葛巡栏家的闺女,平日里做事倒是八面玲珑的,今儿实在是误会了一场。”

    那方氏嘴里为葛氏开脱,只是贞娘看她那咬着牙的样子,实在是觉得这位景明婶儿,口不应心。

    “可不是,这儿个这事真不怪我,任谁也不能让个陌生人进门啊。二奶奶,你说可对?”这时一边的葛氏立刻打蛇随棍上。为着自己开脱还反问了起来。

    “那倒是,不知者不罪。”黄氏扫了她一眼道。然后咪着茶水。

    “只是景明叔景明婶儿,你们不在家里住,怎么跑去住城墙根的窝棚了?”贞娘这时在一边插嘴道。

    贞娘这话一说。李景明,方氏自是一脸难看,那葛氏呃了一下差点噎着。

    “哪里。还不就是说你们要来了嘛,家里总要拾掇拾掇。这屋子多年没有修了,公公婆婆就思量着最好修一下。就先搬出去了,本来这两天我也要先搬回娘家住几天,好让工人进门给屋子除除旧呢。”那葛氏说着,又冲着那方氏道:“婆婆,儿媳这话不错吧?”

    “不错不错,正是这理儿。”那方氏又连忙的道。

    一边的贞娘看着这情形,又想起之前葛氏几次暗里逼着方氏替她开脱,不由的多想了,该不是这方氏有什么把柄落在葛氏手里吧?

    这对婆媳的情形,实在是想让人不多想都难。

    “那倒是难得景明嫂子一番心意了,行了,既是误会,说开了就没事了,都是一家人。”黄氏道。

    “正是,正是。”一边方氏和葛氏应和着。

    “我看这房子倒还算是干净,除不除旧的没必要。就这样吧,你们也搬回来,我已经让人把后进的几间房拾掇了出来,我们就住后面的房子,清静些。对了,后院的墨坊我看你们堆了不少东西,这两天最好拾掇出来,我们要整理一下把墨坊重新弄出来的。”黄氏道。

    “好的好的。”李景明应和着。

    一边葛氏又是用劲的扯了扯方氏。

    “二奶奶,不知后院墨坊里面的东西可否宽限一段时日,你知道的,外面五间铺子都租给了别人,他们有些货没地方放,就放在咱们后院的墨坊里,这也是予人方便,咱们也顺人便赚两个钱贴补贴补门摊费等。”方氏一脸为难的道。

    贞娘一听这话却是皱了眉头,朝廷有专门的塌房是用来给商人存放货物的,其中还牵涉到塌房税的问题。所以一般来说商人不存在没地方放货的问题。

    当然,小宗的货物为了方便,倒是不一定存放在塌房里。但时,外面每间铺子后面都有储货间的,一般商家不存在另外再租地方存货的问题。

    再一给合着葛氏老爹的身份,贞娘明白了,这里面搞不好就会牵涉到偷税漏税的问题。

    “景明婶儿,商人存货自有塌房,这朝廷查的可严的很的,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哪怕是退钱,都得让他们把货搬走,这事可玩笑不得。”贞娘正色的道。

    “这……”方氏欲言又止。

    “贞姑娘放心,明儿个我一准让人搬走。”一边李景明瞪了方氏一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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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釜底抽薪

    既然李景明这么说了,贞娘自不会再说什么。虽说觉得这里面猫腻挺多,但有些事情倒是不必太急的,所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嘛,唯温火才能煲出好汤。

    随后贞娘就陪着黄氏去后面小楼里休息,又让各人都找地方休息去,自己也浅眠了一会儿。毕竟半个月的水路,大家都疲倦的很。

    说是浅眠,但贞娘这一觉着实不浅,醒来已是傍晚了,睁开眼,看着陌生的环境,一时竟有着一种再穿越的感觉。

    直到屋外屋檐水的嘀嗒声才晃过神来。便换了衣服起床,推开窗,空气中有一层淡淡的雾气。

    南京的气候似乎跟徽州相差不大,傍晚前,洒了一场小雨,贞娘听得外间丑婆嘀咕了句春雨贵如油,便带着小丫去后院一块泥地挖了挖,撒了点菜籽,竟是一点时光也不浪费。

    二狗早不晓得晃当到哪里去了。

    而从窗户上看着外面的后院,马师傅同郑复礼两个已经整理出了两间小间,把之前带来的一些制墨工具摆好,粗粗的架起了一个小墨坊,可以临时用用。等得李景明带人把堆放在后院大墨坊的货物搬走后,才好再重新搭起墨庄墨坊的架子来。

    “贞娘,醒了?”外间,黄氏听到屋里的响动,便推了门朝里望。

    “嗯,这一觉睡的挺久的了。”贞娘有些不好意思的抚了抚额道。边说连走出了房间。

    “那边架子上有热水,去洗洗醒醒神儿。”黄氏笑着道,却习惯的拿着块木雕雕着雕板。桌上摆着一张图纸,是贞娘在船上时画的。

    这水路一路来。一开始贞娘是跟着郑复礼问一些南京的事情,两天下来。郑复礼也就说的差不多了。

    之后,贞娘便开始跟着黄氏学雕刻。

    说起雕板,原来贞娘也是有些底子的,毕竟干制墨这一行,雕板这一块是跨不过去的,只是后世机器雕的多,贞娘有时不免偷懒,都是自己画了图,拿去机器上雕。如此。贞娘的雕刻手艺相比起黄氏来说,实在是粗糙的不能见人,便觉有些学习的必要了。

    当然,贞娘这时学雕刻,倒也并不想学个什么样出来,毕竟是术业有专攻,她于点烟制墨一套算是精通的了,今后更该博采众家之长,增进制墨技艺。倒不消再在雕刻上花太多的时间。

    在船上学习,一是了解雕板的木性,主要还是为了制出更好的墨,要知道。雕板的木纹对于墨的结构稳定其实也是有着想当重要一面的。

    另外更多的却只是为了打发时间。毕竟旅途枯燥。不过,因着后世时,雕板前都是自己画样子。因此在学习雕刻的时间里,便画上了一两幅墨线的样本子。没想到却被黄氏看中了。

    硬是说贞娘虽然雕刻不怎么样,但雕板的墨线画的不错。于是的,贞娘到后来,都是绞尽脑汁的画着各种雕板墨线。

    如今这些图,倒成了黄氏的收藏了。

    这时,贞娘洗好脸,搓干净汗巾,便端了盆准备出去倒水。

    “贞娘,就放在那里,一会儿让小丫来倒就成了,你如今倒底也是东家小姐了,这等事情不必亲力亲为。”一边黄氏抬头看着贞娘的动作,便随意道。

    “没啥,也做习惯了,小丫这会儿还跟着丑婆在后院挖地呢。”贞娘笑了笑冲着黄氏道。她把小丫带出来,并不是真打算当丫头使唤的。只是带她出来,让她见见世面,女儿家,见些世面,以后不管是做事,相夫,教子什么的,总归会多一份眼界和豁达。

    至于什么东家小姐的架子,在亲近人身边就不必摆了,她也不是个会摆架子的人,而有些小事,其实做起来并不费事,也是一种休闲。

    “你呀,跟你娘一个脾性,随你吧。”黄氏本就是个随意不强求人的性子,既然贞娘不在乎,自也由着她。

    于是贞娘依然端着个盆子出去倒水。

    路过厨房,便朝里面望了一下,马嫂正在忙活,贞娘已经闻到牛肉汤的香味了。

    “贞姑娘,醒来了?”那马嫂看到贞娘,便道,随后端了一碗豆腐涝过来:“贞姑娘,这是二狗那小子出去买的,叫什锦豆腐涝,南京的特色小吃,对了有个特吉祥的名字,叫前程似锦。”

    “嗯,还真饿了。”贞娘于是不客气的接过,便吃了起来。

    于是一碗“前程似锦”就进了肚子了。

    “贞姑娘,我刚才捞了一下烧饭的道婆的话,你知道那秋姐是怎么进的李家门吗?”这时,马嫂神叨叨的道。

    贞娘叫她那神情弄的很是好奇,于是问道:“怎么进的?”

    “我听那道婆言下的意思,那秋姐儿可不是个规矩人,正平哥子本来是在前面一家织锦庄上学做账房的,可去年不知怎么的就被葛巡栏抽了去帮着计税,这说起来倒也是不错的行当,挺体面的。可这一去却叫秋姐儿看中了,葛巡栏还特意让人来探过景明管事的意思,景明管事看不中葛家姑娘,本来已经叫正平哥子辞了那差事的。可后来,葛家那边又差人来叫,说是有些账目不清楚,正平哥子便过去了,可没成想,不知怎么的,葛巡栏回家,却看那葛秋姐儿跟正平哥子就差点滚床上了。之后的事情就不用说了,葛巡栏一逼,景明管事没法子,只得让正平哥子讨了秋姐儿进门。”马嫂道。

    说着,马嫂又压低声音偷笑道:“对了,我刚才出去买把葱的时候,跟街坊的人的也捞了捞。大家都在笑话葛家呢,说葛家之所以把葛秋姐嫁给正平哥子,就是打这宅子和那五间铺子的主意,之前大家都以为这宅子和铺子是景明管事他们家的呢。如今,都在说徽州的正主来了。葛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还白赔了一个女儿。都暗里笑话呢。”

    马嫂说着又冲着贞娘竖了竖拇指:“之前。姑娘当众说出这宅子和铺子的归属,这一招高。这会儿大家都知道了,任他们有万般的心思也没奈何。”

    “哈,闲言碎语的,听过就算,不必当真。”贞娘笑了笑道。

    其实她当众说出来,主要防的是景明叔一家,毕竟从七祖母嘴里听来,这几年。景明叔这边的财务很不明晰,再加上徽州那边十多年没派人过来了,最多偶尔是郑管事跑跑,只是郑管事那人,贞娘是清楚的,虽说不一定是个坏人,但也不是个很负责任的人,怕是有些事情也不清楚。

    在加上当时那种情况,所以贞娘才宣示主权。葛家只不过是顺带而已。

    “那是,那是。”马嫂道。她只是个帮工,该说的说说,当不当真自在心里。

    贞娘依然笑眯眯的点头。心里自然明白马嫂的话怕是**不离十的。

    就在这时,又听前院一阵响动,贞娘探出头看了看。长长的走廊另一头,原来是李景明两口子搬回来了。

    怎么着都是住在一个屋檐下了。贞娘便打算过去看看。

    只是才走过前后进中间的穿堂,就听得一边楼梯下一阵压抑的争吵声。却是方氏同葛氏的声音。

    贞娘不由的停了脚步,她倒是不屑于偷听什么的,只是这时不管是前进还是退后,都免不了要惊动人,那样反而不好,只得静静的站在一边等着说话的人离开。

    “凭什么让我从正房搬出来,我嫁进来那会儿你可是说过的啊,这前院的房子归我们住,后院的小楼才是你们的住处,如今你搬去后楼住啊,这前院是我的,我爱住正房爱住偏房住偏房,谁也管不着。”葛氏低着声嘲讽的道。

    “当初是当初,现在是现在,我是你婆婆,我让你搬就得搬,要不,我们找二奶奶评评理。”方氏一丝不让,虽压低着声音,却有着说一不二的气势。

    贞娘不由的挑了挑眉,本以为这作婆婆的弱势,被媳妇压着,如今看来,方氏的气势也不差呀。

    “哈,婆婆这有了靠山了,说话的口气都不一样了啊,你要找二奶奶评理,我也要找二奶奶评理呢。别忘了,当初我进门时,你可是拍着胸脯说些产业都是你的,你还说以后留给正平的,要交给我打理的,如今全都老母鸡变鸭了。你说我要把这事情捅到二奶奶跟前,到时,还不知婆婆你怎么跟你嘴里的二奶奶交待呢?”那葛氏丝毫不相让的道。

    “捅啊,有本事你去捅啊?你会捅,我也会捅,放在后院墨坊仓库里的那些货可不是我的,是你爹的,那可都是没交税的,好处全让你爹一个人占了,这真要让税使大人们知道了,你爹会有好果子吃吗?”方氏冷哼着压低声音道。

    贞娘听了眨巴着眼睛,这是种什么情况,两人都不是好鸟啊。

    葛氏却突然咯咯的笑了:“行了婆婆,你不就是想住正房,那你住吧,咱们是一家人,我的就是你的,你的不也是我的吗?如今咱们可是一根绳子上的蚱蚂,那位贞姑娘可不是个省油的灯,怎么着咱们也应该摒弃前嫌啊,对吧。”

    “那是当然。”方氏淡淡的道。声音却有着一些扬眉吐气。

    这婆媳两个最后居然来了个摒弃前嫌,这是和好的结奏吗?

    随后,楼梯处传来一前一后脚步离开的声音。

    贞娘这才从边上出来,虽说不是有意听到这些,但如今听到也就听到了,倒也不错,两人的对话让她对这边的情形有了更深一步的了解。

    想着,便回了后面的小楼。

    见到贞娘回来,马嫂就让小丫摆饭。贞娘陪着田氏用饭。

    “刚才前面挺吵的,怎么了?”李家没有食不语的习惯,田氏想着先前听到的声音便问。

    “哦,是景明叔他们搬回来了。”贞娘回道。

    “这家的情形,你如今明白几分?”黄氏抬着眼有些担心的问道,今天一天下来。感觉不太好,似乎有些复杂。

    “应该有个七八分了吧。”贞娘想了想道。

    “哦。说说。”黄氏放下筷子,看着贞娘道。

    “嗯。先说景明叔这一边吧,景明叔什么心思我还不太清楚,但是景明婶的心思很明白,他们管着南京这点房产十多年了,加上徽州嫡宗那边,老的老,幼的幼,寡的寡,都不是好出门的人。这天高皇帝远的。景明婶怕是有些别样的心思了,所以对外一直都说这些房产是她家的。”说到这里,贞娘啜了口茶水。

    “继续。”黄氏点点头。

    “再说葛氏吧,她爹是这一商区的巡栏,手下又有一帮子人,对这些的房产情况应该有个底,景明婶子打这些房产主意,而这位葛巡栏很可能却是想从景明婶子手里黑吃黑,所以才想着法子让葛氏嫁给了正平哥。是想借着葛氏之手拿到这份房产。真成了,景明叔他们自身不正,那就是求告无门了。便是我们要追究,似乎也追究不到姓葛的头上。可以说这位葛巡栏打的可是如意算盘。偏偏景明婶子还自作聪明,也想借着葛巡栏的势力名正言顺的将这份房产谋到她名下,于是两家就顺水推舟的结了亲。”

    说到这里。贞娘顿了顿又道:“这亲事结是结了,可景明婶子压不住葛氏。毕竟葛氏身后有她爹,正在这时。景明婶子接到了咱们要来的信,于是她也不跟葛氏说,趁着葛氏逼迫日深,她干脆就顺水推舟的搬出去,其目的就是想让葛氏在我们的手上吃瘪……”

    这时,黄氏打断她的话道:“哦,不说是景明他们搬出去是为了给房子除旧迎接咱们吗?”

    “这理由,二婶娘信吗?”贞娘笑嘻嘻的反问。

    “你这鬼精灵的丫头,继续说。”黄氏笑着拍了一下贞娘光洁的额头,显然也是不太信的。

    “再继续说。”黄氏又道。

    “再没什么了,葛氏在咱们手上吃了瘪,也了解了真想,明白如果不跟景明婶子合作,她什么也捞不着。而葛氏手里握丰景明婶子的把柄,相反的景明婶子也知道一些葛家发财的秘径,双方是互有把柄,又互有需求,如今自然是握手言和了,接下来是跟咱们斗法了。”贞娘嚼着一块牛肉片道,真挺香,马嫂的手艺不错。

    “哦,那他们两方算是地头蛇,我们人生地不熟的,这可难办了,你要怎么应对?”黄氏继续道。

    “其实很简单。”贞娘摆摆脑袋,有一丝俏皮。

    “哦,说来听听,我瞧着倒是挺难的。”黄氏带着兴趣的道。

    “这啊,阴谋总是比不过阳谋的,二婶娘,你说吧,景明叔一家待在南京有十多年了,多年未回乡,咱们怎么的也得给他们近近乡情的机会吧。再说了,如今正平哥讨了新媳妇儿,难道不该回乡认认祖?”贞娘冲着黄氏反应。

    “哈,你这鬼丫头,你这是釜底抽薪,直接让他们回徽州,便是再大的力他们也使不出了,而徽州有你七祖母在,他们想翻腾个什么也难,而没了葛氏这边的内应,那葛巡栏既便是想打什么主意也不太容易,咱们自可稳坐钓鱼台。果然是阳谋,你七祖母没有看错你。”黄氏笑道,之前她还担心,这局面有点复杂,怕贞娘应付不过来,如今听贞娘这么一说,以简化繁,釜底抽薪,倒似乎也不那么难,不错不错。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让你景明叔他们回徽州?”黄氏又问。

    “不急,先看看吧。”贞娘道,心里却是想着七祖母临行前让自己查的事情,这些年的账目先弄清楚再说。

    ……………………

    最后一天,还得求粉,咱们要善始善终啊。对吧?

    这几天虽说没有加更,但大多都是四千多的章节,通融一下,也算过得去吧,虽然相比起大家对某糖的支持,某糖知道这点更新量是不足的。但文字这东西,有时候真的急不来的,再加上某糖又是有些较真的性子,所以就成这渣速度了。掩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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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葛巡栏的算盘

    第二天早晨,贞娘是被一阵吵闹声惊醒的,醒来一看,天已大亮。

    她一向习惯的早起,没想到到南京第一天就打破了规律。实在是,昨天下午睡了足足半个时辰,到得晚上本就没太多的睡意,再加上又认起生床,竟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想的也挺多,直到后半夜色才沉沉睡去。于是,早上就醒晚了,若不是被外面的吵闹声惊醒,估计着还能再睡一会儿。

    拍了拍额头醒醒神,贞娘披衣起床,

    外间马小丫听到响动声,便端了热水掀了帘子进来:“姑娘,醒了,今儿个睡的沉,我本早早要叫你的,是二奶奶说,反正没事,让你多睡一会儿。”

    “嗯。”贞娘点头表示明白。然后就着热水洗漱一翻,之后便坐在梳妆台前,让小丫帮着梳头。

    小楼的窗户就正对着后院,吵闹声便是由那仓库前传来。

    贞娘不由的挺了挺背,探着点头看外面。原来是景明叔正劝着人搬货。远远的听不清在说些什么,但明显的,那些个存货的商人十分的不乐意,有那激动的还挥着手,李景明只是一个劲的拱手,掬礼的陪着笑脸。

    “是管事一早让人来搬货,不过好几个商人都不乐意,他们说当初租店面时就说好的,院子的大仓库让他们堆货才要租下店面的,从那些人的话里听,似乎咱家这店面比别的人要贵一点,他们都是冲着有仓库放货才租的。”小丫早早的就在外面听热闹了,这时看着贞娘探头看外面。便把自己听到的一五一十的跟贞娘说了。

    “嗯。”贞娘点点头,表示明白。

    这时。下面的争吵更激烈了,还有人推了李景明一把。李景明差点一屁股坐地上。

    “呀,要不要下去看看,好象要闹大了。”小丫有些担心的道。

    “不用,闹不大的。”贞娘没有看的兴趣了,缩回头了,这事既然李景明说他处理,那她自不会随便插手。

    摆平这事情,无非是一些钱财的事情,她出面。那掏钱的事情岂不要落到她头上了,她可没有兴趣替李景明收尾巴,既是他们整的局自由他们自己摆平。

    至于闹大,那是哪一方都不愿意的。便是那些个放货的商人,他们也不敢闹大,偷税漏税的,朝廷首先要办的就是他们,听说抓到一次偷税漏税,就要笞三十。并没收一半的货物,这可损失不起啊。

    “嗯,葛嫂子出来了……呀,葛嫂子又急匆匆出门了。”小丫在一边做着现场直播。

    急匆匆出门就对了。昨天景明婶子不是说那些货是葛巡栏让人放的吗?如今这事,李景明摆不平,自然要葛巡栏出面了。

    要不然真闹大了葛巡栏也得折在里面。

    突然。贞娘不由想着,是不是该把这事情闹大了呢。那么自己正可顺理成章的收回景是叔的权利,二又可坑葛巡栏一把。怎么算都是一笔不错的买卖呀。

    想了想,最后贞娘还是放弃了这个让人心动的想法。

    不错,她可以故意将事情闹大,可强龙不压地头蛇,何况自己还不是强龙,这事真闹大了,景明叔讨不得好,葛巡栏免不了吃个亏,但真正受罪的却是那几户商家,要是落到刻薄的税官手里,倾家荡产也是可能的。

    自家以后也是要在南京商界立足的,而商户于商户之间,总是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自己实不能做的太绝。

    想着,贞娘便把这念头放下,机会后面有,此时倒也不必太急。

    随后她便出了屋,马嫂已经摆好了早点,又请了黄氏出来,贞娘陪着黄氏吃着,又聊着今天要拜访的人。

    从家里出来时,七祖母交待过一些过去跟李家不错的关系户,还是自家爷爷那里,也有几家处的不错的,也让贞娘到时走动走动。

    “嗯,我看,其他的都先不急,咱们先去你姑姑家,你姑父在南京生丝这一行里也算是个老面孔了,到时,由他出面替你引见比你冒然上门拜访的好。”黄氏道,虽说都是些老关系了,但毕竟十多年未走动,这内里情形怎么样实不好预料,所以还是慎重点好。

    “嗯。”贞娘点点头。

    “对了,徽州商会那边等去过你姑姑家后,倒是可以先去拜访的。”黄氏又道。

    “嗯。”贞娘自是明白,如今这个时代,地方观念是很重的,同时也很抱团。亲不亲,故乡人啊。

    有时,在家里斗的不亦乐乎的商家,到了外地,却能抱团共同对抗别地方的商家。也因此,这时代了,徽帮,晋帮,岭南帮,再加上本土的商帮,几处商会就是一个大戏台。

    这些说完,贞娘同黄氏俱专心的吃着东西,等到早点吃完,黄氏休息,贞娘自去准备礼物。

    此时,葛宅。

    葛大拿正邀了几个人吃酒,一边叫了个唱戏的唱着曲儿。

    “黄狼赚到了,他家里那二亩地居然卖出了五十两的高价,平日里打到顶不过是七八两一亩,如今真是疯了。”一个歪嘴汉子漏着风道。

    “可不是,我悔死了,早知道我家里那两亩地就迟些再卖好了,我当初二十八两卖的,都仿佛捡了宝似的。”另一边一个披着蓝皮子的汉子道。

    “我其实是早就想卖的,我如今又不靠地里那点粮食吃饭,只是我家老爷子死活不肯啊,在他的眼里,那再多的银子也比不了泥乎乎的土地,那多的银子也比不了黄灿灿的稻谷,我是没奈何啊,只得看着别人赚钱,这不,过完年老爷子生了个病就不太好了,还没拖到正月底就走了,我这才能把地给卖了。”那叫黄狼的道。

    “你呀。别得了便宜还卖乖。”披着蓝皮子的汉子撇着嘴道。

    “也不知如今是怎么了?改稻为桑,就真那么赚钱?一个个都跟疯了似的抢地?”一边那歪嘴汉子道。

    “哎呀。上面那些东西咱们弄不懂的,吃酒吃酒。”葛大拿挥挥手。

    “对。还是吃酒痛快。”几个汉子应和着,便又划起拳来。

    就在这时,葛秋姐风风火火了进来。

    一进门,二话不说,丢了一把铜钱给那唱戏的:“走了走了,不用在这里唱了。”说完又冲着屋里其他几个男人道:“几位叔叔且先回家,我爹爹有事,待得事情办完了,再请几位叔叔吃酒。”

    唱戏的师傅俩接过铜钱便急急的退了出屋。

    几个汉子也是一脸讪讪。那叫黄狼的说了句:“这侄女儿嫁了人,倒是越发的爽利了,成,那今儿个就喝到这里,下回再聚。”说着,黄狼并着其他几个便一起离开了。

    葛秋姐又叫着管家相送。

    “什么事啊,一来就拆爹的抬子,你是越来越不懂事了,听说还逼的你公公婆婆去住窝棚。你想让人戳脊梁骨啊?”这会儿,葛大拿才瞪着葛秋姐,没好气的道。

    “怎么,三儿没跟爹爹说?”葛秋姐挑了挑眉。昨儿个李家门口闹的那事情,她弟葛三儿也是在的,她当时还让葛三儿回来请爹呢。没想三儿那没用的脓包,被那个叫贞姑娘的一吼。竟真不敢来叫人,本以为应该跟爹说了昨天的事情的。没想爹竟然不知晓。

    “不是三儿没说,是你爹昨儿个根本就没回来,还不知滚在哪个狐狸精的肚皮上呢。”这时,曹氏扭着腰进来道,曹氏是葛大拿的二房。

    “行了行了,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二娘下去吧,我有话跟爹说。”葛秋姐儿冲着葛大拿挥手。

    等到曹氏不甘不愿的离开,葛秋姐才把昨天李贞娘一行到来的事情说了说。随后又道:“他们一来就查了后院仓库,后来说是要腾出来开墨坊,李正平他爹怕被追究,如今正让人搬货呢,只是那米行的东家和货栈的东家死活不肯,如今正闹着,我瞧着不是个事啊,这要是闹大了,怕是不好收场,李正平他爹让你去,说你要是不去处理,真闹大了他不管。”

    “该死的,走……”一听葛秋姐这话,葛大拿不由怒瞪了眼,都是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

    说着,便套上了马车,带着葛秋姐急急的朝李家赶去。

    葛大拿其实一直以来打的是如意算盘,李家那些房产的归属权他心里是有数的。而李景明夫妇的那点心思他也有数,对这些房产他也眼红的很,曾经有一段时间一直在思量着怎么谋下这一片房产,只是他终究只是个外人,要想没有麻烦的拿下这片房产并不太容易。

    更何况徽州李家也实在不是一般的人家。

    正好,有一段时间,那方氏一直在给他儿子物色媳妇儿,于是他才有了把秋姐许给李家的心思,偏李家还不识相,他便施子点手段,于是手到擒来。

    当然,光光是秋姐儿嫁给李正平,想拿到房产也是不容易的,于是,他有打起了李家后面那个大仓库的主意,那其实不是仓库,是原来的墨坊,只是墨坊撤了,就成了仓库。

    对于方氏,葛大拿是清楚的,那也是一个能大着胆捞钱的主儿。于是,葛大拿便打起了抛砖引玉的主意,他先故意的借用李家那仓库,给商人堆货,免去他们的榻房税,顺便的他自己弄点钱下口袋花花。

    这就是他的抛下的砖。这种来钱的法子叫方氏看到了,自能勾起方氏心里的馋虫。

    于是下一步,葛大拿就打算不干这事情了。

    他不干了,方氏定然想这么干,而且也一定会这么干,如此,这玉就引起来了。

    等到这玉引出来,那他就可以带着人抓偷税漏税的事情了。到是,这李家就跑不掉,而他可以看在葛秋姐的面子上做好人,让李家暂时把房产记到税务司的名下,充作榻房之用,到时,他只消再补上塌房税就行,想来李景明两口子为了避祸也只能同意。

    至于房产到了税务司名下,李家再想拿回来就不可能了。而他自跟人窜好,房产只在税务司的名下转个圈最后就到了他的口袋里,大不了分一些好处给别人就行,如此,心愿便能达成。

    至于李家徽州主家那边找过来,木已成舟,徽州李家嫡宗那边只能怪李景明一房,怪不到他头上来,至于房产,帮着别人偷税漏税,谋取税利,房产充公,理所应当,李家就只能吃了哑巴亏。

    如此布局,可以说十分的完ч美。

    可没想到,他这砖才刚刚抛出,他还没还得及退出,玉也还没还得及引,徽州李家嫡宗的人就过来了,还最先敲自己的砖。

    如果这事真闹大,李家只须抛出李景明就成,但他却把自己赔进去了,那岂不是搬石头先砸了他自己的脚。

    明明是一盘好局,却活活生生让人个子就堵死了,真是气死人了。

    如此,葛巡栏黑沉着脸到得李家,好一通相劝,那粮行东家和货行东家才免强答应把货搬走。葛巡栏只觉一口气憋着吐不出来。

    贞娘此时正淡定的看着李景明送来的账册,本来之前是准备去姑姑家的,没想又下起了小雨,出行就不太方便,于是黄氏说等雨停了下说。

    而贞娘自是不晓得,她只是小心谨慎的一招就打碎了葛巡栏的如意算盘。

    当然,其实李贞娘一行的到来,就已经破了葛巡栏的局。

    而在原来的历史里,虽然族谱里没这些记载,但想来,徽州李家一败落,这南京的产业怕是就落入葛巡栏的口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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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巧遇

    此时,外面云收雨散,贞娘也翻到了账册的末页,然后闭了闭眼睛,回了回神。

    心里却在琢磨着,账面上自然不会有问题的,唯一的问题便是似乎南京的各种税和各种摊派太多了点。其中有些名目的税贞娘更是听到没有听说过。

    若依着这上面的税和摊派,贞娘可以肯定,南京除了皇店之外,无一户可赢利之商家。

    所以,这些例的一条条,明目清晰的税看似没有问题,其实便是最大的问题。

    贞娘想着,那食指不由的轻轻的敲击着桌面。

    方氏带着花儿坐在一边。

    这会儿方氏冲着花儿使了眼色,让她给贞娘续水。花儿便掂着脚尖子走上前。给贞娘面前的茶杯续了水,又小心的看了贞娘一眼。

    说起来,她觉得这位堂姐跟她差不多大,可这么面对着,就有那么一点压力,那感觉好象是面对着长辈似的。

    不过,早晨,她瞅见堂姐在二奶奶跟着嘻嘻笑的样子,又觉得是跟自己一般大的女孩儿。

    总之,花儿对这位堂姐很是好奇。

    “谢谢妹妹。”贞娘这时瞪开眼,又微微的眯起眼笑了笑。

    花儿长长的舒了口气,之前那股子压抑就不见了,这会儿也抿着嘴冲着贞娘笑,然后回到方氏身边坐下。

    贞娘啜了一口茶水润润嘴唇,然后冲着方氏道:“婶儿,这南京的税好象太多了点吧?有些税并不在各种税制中啊。还有正余银,余银甚到是正银的两倍多。这没有问题吗?”贞娘开口问道。

    所谓的正余银。是由正银和余银组成。

    正银就是朝廷的定额银,跟据商家的资产收固定的税的。但是大明对税务官的考评,就是看谁税收的多。收的越多,考评就越好,就容易升官司,收的低,很可能会被贬官,也因此,便有了余银,余银是由地方上的税官另外加收的。

    但不管再怎么说,余银是正银的两倍多。这也是前所未有的。

    “哎,贞姑娘,你不晓得,这南京哪别的不多,就是官多。北面的朝廷还为皇上分忧,为百姓谋福利,这南京的朝廷却全是一些光吃饭不干活的,偏还各种费用特别的多,尤其是本地的税监大人。那收起税来跟宰猪似的。这些年,租咱们家店面的,除了那间药堂,其他的还不是年年换。主要就是这个税交不起。至于那药堂。听说可是有背景的,税监大人自然惹不起,可咱们不行啊。所以许多税都摊在咱家的头上。特别前几年,大水淹了堤。光是修堤银咱家就摊了八百两,后来又加了一个役银。总共就成了一千二百俩。还连张收据都没有,听说最后全进了税监大人的腰包,可就是这样,咱们也叫不起来啊,贞姑娘,我这日子也难为啊……若是贞姑娘不信的话,但可去葛巡检那里查,他那里应该有记录的。”方氏说着叫起苦来。

    “我不过问问,婶儿何消这般的叫屈。我来的时候,七祖母可是说过的,南京上面的管事多,婶儿一家难为的很,这些年是功劳有,苦劳也有。”贞娘放下茶杯,笑眯眯的回道。

    “唉,功劳不敢当,也就有些苦劳罢了。”方氏听贞娘这么说,一脸谦虚的道,心里松了口气。

    “婶儿谦虚了,嗯,这账册就先放在这里,一会儿还得给二婶娘看过。”贞娘又道。

    “那行,我下去了,外间仓库那里还闹着呢,我去看看。”方氏又道。

    “去吧。”贞娘点点头。

    方氏便拉着花儿离开了。

    贞娘看着方氏远去的背影,摇摇头。方氏的话虽然有理,但贞娘却知道,虽说大明的税监贪的厉害,可她跟言公公打过交道,却也知道,在大面子上,税监是不敢胡来的,比如说河堤的摊派银,比如说正余银。

    这两样虽然容易捞钱,但也正因为这两样容易出事,韩廷对摊派银,正余银监管的很严的,一但上交这种银子,必是三联档。

    就好象后世的税票一样,商家一联,税司一联,户部那里还有一联,每年,监察御史都要查存根的。哪能象方氏说的那样连个收据都没有,那样只要有人一告,税司的人就得吃不了兜着走。

    税司人可不傻,能捞钱的地方多着呢,没必要在这两种显眼的税和摊派里捞,这两样最容易出事。

    “贞娘,雨停了,我们去你姑姑家走走。”这时,黄氏进来。

    “好的,二婶娘。”贞娘点点头,随后叫上小丫,提了给姑姑家的礼物,又叫二狗去套了马车。

    二狗这家伙除了正经的制墨不成,其他的事情倒似乎样样精通,连马车都赶的似模似样的。

    “二狗,从门口转转。”贞娘扶着黄氏上了马车,又冲着二狗道,随后带着小丫一起跟着上了马车。

    “好咧。”二狗点点头,随后就赶了马车走,一条鞭子耍的不错。

    转过弯,就到了铺面的正门。贞娘掀了那车帘子朝外看,果然见到一辆辆的马车,来装着货离开,一个四十岁左右的黑脸汉子在那里招呼着。

    这位想来应该就是葛巡栏了。那葛秋姐长的倒是不象他。

    这时葛巡栏也望了过来,正好扫到贞娘一眼,见是个约模十六七的女娃子,倒也没在意。

    “爹,她就是贞姑娘。”一边葛秋姐却瞅见了,在葛巡栏耳边道。

    “就是她?”葛巡栏皱了眉头,就是这么一位看着文文气气有些灵秀但并不太夺目的女娃子,居然就让他不知不觉的载了一个跟斗,一盘好好的谋算付诸东流,着实气人。

    想着葛巡栏的脸更黑沉黑沉的了。

    马车此时已插身而过。

    贞娘的姑姑家就在不远处的三山街。这处住的多是富户,也有一些皇子王孙的私宅。

    不一会儿马车就到了贞娘姑姑家的门口。

    枣红漆大门。门口两只石狮子镇宅,门上是虎头的铜环。这派头要在徽州那地儿就显眼了,但在南京,在聚宝街这一块,倒也只是个普通。

    小丫当先跳下马车,然后扶了贞娘和黄氏下车,一边二狗去叫门。

    门子听说是夫人徽州的娘家人到了。连忙让人去禀报。本来这等情况,是可以直接将马车和人迎进屋。

    只是最近,他听内院的婆子们在传,似乎夫人对娘家人颇有怨辞。没少数落,因此,倒是不敢擅自作主了。

    “见过二舅妈。”这时,大表嫂韩陈氏一脸欢喜的迎了出来,冲着黄氏行礼,过后又挽着贞娘的胳膊,侧身上上下下的打量着道:“这位就是贞表妹啊,长得可真是灵秀啊。”

    “大表嫂夸奖,只是我这会儿上天了。你得给我搬个梯子,要不然,下不来可怨你。”贞娘亦是笑嘻嘻的回道。

    韩李氏共生两子,长子韩松。如今已开始接过韩家的生丝生意,平日里多在外面跑的多。次子韩柏,原先寄在韩氏族人中的一个老举人名下。如今已有了秀才功名,现在正在学院里攻读。准备考来年的举人。

    而韩陈氏正是韩松的娘子,也是商家女出生。平日帮着婆婆持家。倒是挺得韩李氏的心的。至于二表哥韩柏,还未成亲,不过,当初贞娘听过七祖母说起过,自家大姑姑的意思是想让韩柏走官道的,那自然最好是能跟官家女联姻。

    只是商家子想娶官家女,除非韩柏这次能够中举,否则,希望是很渺茫的。

    贞娘私下里还听娘亲说过,七祖母当初还有意把她说给二表哥的,也幸好大姑姑不乐意。要不然,贞娘可有些难了,依她的情形,她要是敢不同意,她娘亲那里准得撕了她的皮。可要她同意,这表哥表妹的她可接受不了。

    如今,倒也是相安无事。

    不过,韩家最让贞娘敬佩的却是传说中的姑父,姑父韩以贵虽然也算富有,但身边不纳一妾。

    当年,韩以贵最初只是一个卖粗布的小商贩,又提见李墨有利可图,便又天天跑李家想拿李墨的货卖。

    当时,李墨可是贡墨,象韩以贵这样的小商人,哪里有拿货的资格,可韩以贵硬是风雨无阻的天天来李氏墨庄,最后感动了李老爷子,李老爷子才把李墨的货销给他卖。

    如此,韩以贵便赚到了第一桶金,几年下来,也小有资本,随后徽州养蚕风起,而他也看到了生丝的利润,于是便又转行开始从最初的收蚕茧开始,一步步走上收购生丝这路,最后成了南京织造府下面一位生丝商人,也算是背靠大树好乘凉了。

    而当年,李老爷子就是看他勤恳,能吃苦,人又稳重,才把唯一的女儿许给了他。当时,李老爷子就让韩以贵许下诺言,除非无子,否则,韩以贵不得纳妾。

    韩以贵答应了,此后几十年来,也做到了。听说,他不但不纳妾,甚到连妓家酒都不喝。

    这点难能可贵。

    “哈,还说你一辈子就窝在家里了呢,没想到这回居然跑南京来了,正好,我们好好聊聊。”这时韩李氏也迎了出来,远远的见到黄氏就很高兴的道。一脸笑的招呼她进屋,却是眼尾也没有扫贞娘一下。愣生生的直接把贞娘给晾了。

    贞娘摸了摸鼻子。

    这种情形,其实贞娘早就想到了,想来大姑姑还在恼她不借钱的事情。

    婆婆可以这样,韩陈氏却不能失礼,于是笑着招呼贞娘:“贞娘第一次来,走,我带你走走,前面有一栋小木楼,你大姑姑特意弄了几株芍药来,如今都打苞了,我们瞧瞧去。”

    “那正该瞧瞧。”贞娘应着,于是随着韩陈氏在韩家转悠了一圈。

    大明朝有规定的,城内不准建园林,不过,大小园子还是有的。韩家在这宅子主宅是一套前后进的大屋。边上还有一东小院。后院还有一栋小木楼,中间由游廊抄手相连。再加上前后院子,竟是颇有些徽派园林的味道。也很气派,

    如今姑姑姑父和大表哥大表嫂住在主宅。边上的小院是让二表哥独住的,让他清静读书。至于后面的小楼,一般是招呼客人用的。

    贞娘随着韩陈氏转悠了一圈回到小木楼,却不期然的,看到小木屋前的石桌前,两个中年男子正对坐喝茶聊天,其中一个身庄稼汉似的打扮,但两眼却炯炯有神。让人不能小窥。

    而另外一位贞娘却是认得的。就是当初同船而行来南京的,其中懂医道的那位先生。

    “贞娘,这是你大姑父。”韩陈氏介绍着那位庄稼汉似的男子道。

    “见过姑父。”贞娘连忙行礼。

    “行了行了,不用多礼,都是一家人。”那汉子笑哈哈的道,性子甚是爽朗。眼中却微微有些欣赏。

    如今这年月,惯是只认衣裳不认人的,韩以贵清楚一般生人见了他这一身农人的打扮,都免不了要小瞧上几份。可这位徽州来的贞姑娘却没有。谨礼又略带着一丝亲热,对于不常往来的亲人来说,这种礼数最合适。

    一丝亲热不会让亲人之间生疏,而谨礼却也不会太唐突。只看这一个礼。可便知这位贞姑娘的行事为人,很正派,尤其这丫头眼力不错。

    只是韩以贵却哪里知道。有钱人如他这样低调装扮的虽说并不常见,但并不是就没有。前世贞娘有一次带着自家的墨去参回一个商品交易会。认识于会的一个南方养蛇大亨,上亿的资产。可人家就是一双解放鞋,一件夹克衫,手里还提着个蛇皮袋子,不知道惊掉了多少人的眼镜。

    所以,贞娘自不会受韩以贵这身老农衣衫的胡弄。

    这时,那位先生这会儿也看到贞娘了。冲着贞娘点头微笑。

    “先生好。”当日没有通姓名,贞娘便如此称呼着。

    “姑娘你好。”那先生微笑道,随后又道:“对了,当日下船,你走的急,李家两口子还找了你好一会儿呢。”

    说着,看着贞娘脸上有些疑惑,便又解释了句:“李家两口子就是当日你拿药墨救人的那两口子。”

    “哦。”贞娘才大悟的点点头。

    “药墨救人?这里面有什么典故啊?”韩以贵好奇的问。

    那人位先生这才把当日船上的事情跟韩以贵说了说,韩以贵听了连连点头,对贞娘更是欣赏了。

    “那贞娘可知这位先生是谁?”韩以贵指着那先生问贞娘,之前听两人说话,显然只是萍水相逢。

    “正要请教。”贞娘恭敬的道。

    “咱们徽商商会的会长,胡大人的族弟宗林先生。”韩以贵哈哈笑道。

    “休得这么说,这会儿我还能当得了多久真不好说了,再说如今,我虽是会长,说的话却是没什么人听了。”那宗林先生摆摆手道。神情倒仍是一派儒雅。

    贞娘自是明白自家姑父嘴里的胡大人是谁,正是顶顶有名的抗倭名将胡宗宪,只可惜,去年胡宗宪已在牢中自尽。

    如此,想来这宗林先生在商会里日子必不会太好。

    只是贞娘还真没想到这位宗林先生是商人,看他那一派儒雅的作风,倒更象个文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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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韩熙载夜宴

    儒商,这位宗林先生充分体现了这两个字。

    “见过宗林先生。”贞娘依着规矩给胡宗林见礼。

    这时,韩以贵又趁机介绍贞娘道:“宗林兄,她是我外甥女儿,李贞娘,如今李墨的掌事人,到南京来开墨庄的,以后若遇难处,宗林兄可要帮把手。”

    “哦,这位就是推出再和墨,一举扭转李墨颓势的李贞娘,久仰啊,这真是青出于蓝胜于蓝,难怪能拿出那样的百草霜墨,据我所知,那百草霜墨怕是跟一般的百草霜不同吧?药效更显著。”那宗林先生含笑道,他略懂医,当日那药墨效果明显比以前用过的好。因此才有这么一说。

    随后又抬了抬手,让贞姑娘不要多礼。

    “嗯,好叫先生得知,李家的百草霜墨另添了几味药,有清心,去燥,收涩之功。”贞娘道,至于添了什么药草,那自不需要说,那可是独家密方。

    至于胡宗林所说的久仰,青出于蓝什么的,贞娘却是明白的,事实的传言并不是这样,徽州人说李家是牝鸡司晨。

    因为李家自十多年起,便是七祖母掌事,如今,虽然仍是七祖母当着家,当在外面开拓李墨业务的却是李贞娘,这在世俗人的眼里,还是有些离经叛道的。

    当然,宗林先生儒雅气度,自不会如传言中那么认为,所以,才道出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之说。

    贞娘自也是心领神会的。

    “嗯,我想就该是这样。”那宗林先生点点头。

    “松儿媳妇,你自去忙吧。让贞娘留下,帮我们温温酒。”这时。一边的韩以贵冲着边上的韩陈氏道。

    “是,那媳妇下去了。”那韩陈氏跟韩以贵和宗林先生见完礼。又冲着贞娘点了点头,贞娘笑笑,表示没事,于是韩陈氏便退了下去。

    贞娘便在一边坐了下来,所谓的温酒根本就不需要她动手,自有丫头侍侯着,而她只不过是坐在一边,帮着姑父和宗林先生添酒。

    而她也明白,姑父这时候把她留下来。一算是引见了宗林先生。毕竟,徽州出来的商人,离不开徽州商会的支持。尤其贞娘一个女子,她要想在南京商界立足,商会的支持至关重要。

    另外,姑父同宗林先生聊天,那定然也是谈一些南京商界的事情,贞娘才到南京不久,对南京商界自是两眼一抹黑的。之前的了解其实连冰山一角也算不上,如此,更可熟悉一些南京商界的事情。

    ……

    “对了,听说最近典当行那边出一桩趣事?”这时。韩以贵含笑的道。

    “哈,你也听说了。”那宗林先生有些苦笑的摸了摸鼻子。他胡家就是开典当行的,这事情的前因后果他最清楚。

    “倒也没弄清楚些什么。只是听说一个妇人要当一副画什么的,最后竟引起了意气纷争?”韩以贵道。他是生丝布业这一行的,对于典当钱庄这一行并不是太熟。平日里也不是那么喜欢八卦的,只是偶尔听些,倒也是不太清楚的。

    “嗯,是有一位妇人,拿着韩熙载夜宴图的手绘卷到各家典当行典当。”宗林先生道。

    “哦,韩熙载夜宴图,那可是好东西啊,那各家典当行岂不跟猫儿闻了腥似的了?宗林兄想必也心动了吧?”韩以贵有些惊讶的道。

    “如果是真的韩熙载夜宴图,那我自然会心动。只是,那副画我也看过了,根本就是假的,谁都知道,韩熙载夜宴图是顾闵中所绘。顾闵中的绘画笔法圆劲,设色浓艳。偏那副所谓的韩熙载夜宴图却是笔法劲瘦,色彩上又不施朱傅粉的,甚是素雅,便是仿品也仿的相去甚远。不过那画倒也是有一定特色的。

    因此,当初我倒是想花点钱买下的。可那妇人却一口咬定就是韩熙载夜宴图,开价甚高,免不得被另外几家典当行的东家嘲笑她想钱想疯了。最后那妇人恼了,便在街中立了个摊子,说只要有人认出这韩熙载夜图,并说明出处,这副画她甘愿相送。因此,惹了许多的好事之徒相看。”宗林先生说着,脸色便是有一些哭笑不得。

    实在是此妇人这一举,这是在拆他们这些典当行的台子,是在怪典当行的人有眼无珠。

    只是以宗林先生的气度,自不对跟那妇人计较。

    “也许,未必就是假的。”贞娘这时在一边突然开口道。

    前世,韩熙载夜宴图是很有名的,这副就珍藏在北京故宫博物院里。当年,李贞曾有一个心愿,那便是以墨的形势再现这韩熙载夜宴图,所以,对这副图比较关注,查过一些资料知道,其实韩熙载夜宴图是有两幅的,一副就是藏在北京故宫博物院的那副,是由顾闵中所绘。而另外一幅,却是由周文矩所作,而周文矩的笔法就是劲瘦,自然。不施朱粉的。

    “哦,为何?”宗林先生有些好奇问道。

    而一边的韩以贵也微微皱了皱眉,他让贞娘留下来,主要是让她听,贞娘这般的冒然插中,而还是反驳专业人士,如此,终归是有些失礼的。

    “我曾在查墨典时候,翻过一本古书,上面有记载,记录着韩熙载夜宴图的出处,李唐时,韩熙载功高权重,为李后主所忌,而韩熙载为了避免李后主的猜疑,于是纵情声色,当时,李后主为了证实这个,便派了顾闵中和周文矩共同去查看的,所以,韩熙载夜宴图应该是两副,而这妇人手上的,很可能就是周文矩所出的那一副。”贞娘一脸诚恳解释道。之前她是脱口而出,说出后才觉得有些不妥,只是话又收不回来,因此只得尽量解释清楚些。

    而后世。周文矩所绘的韩熙载夜宴图早就失传了。

    听完贞娘所说这些,便是宗林先生一向的儒雅淡定。也不由的有些色变。

    而一边的韩以贵,他是小商贩出身。对这方面是不懂的,不过看着宗林先生有些色变的神情,倒是突然觉得,难道自己这外甥女说对了?

    “啪。”此时,宗林先生重重的拍了拍桌子:“我去去就来。”说完,竟顾不得失礼,抬腿就走,走的甚急。

    贞娘自是明白他此时的心情,如果那画让别人证明出来。那几家的典当行,包括宗林先生家的可就颜面扫地了,而且还怨不得别人,谁叫你们有眼不识金镶玉的。

    看着宗林先生急急离开,韩以贵看了贞娘:“说不得真让你说中了。”

    “倒也不好说。”贞娘笑咪咪的道。

    这是,韩以贵又让丫头撤了酒下去换了茶上来。然后问了贞娘一些徽州的事情,贞娘一一的说了,便是王进财的事情也说了。

    “这白眼狼,只是委屈了润哥儿。不过,这样倒也好,还是你七祖母厉害。”韩以贵道,其实当初他听说李家六房让王进财入赘时他就不太同意。他见过王进财,就觉得此人诚府太深,不是入赘的好对象。只是这种事情,他毕竟不好干涉。也就没提了。

    “对了,姑父。这次姑母去借钱,实在是一来,墨庄正需要银钱.二为,土地的买卖实在是凶险,所以,我才没有答应的。”贞娘想着之前姑母的态度,这会儿便解释了道。

    有些事情不解释清楚,明间久了,便解释不清了。

    韩以贵一听,却愣了:“什么借钱,你姑母不是去探望你七祖母的病的吗?”

    “啊,姑父不晓得吗?”贞娘有些讶然,突然觉得她是不是不该提这话题。

    “给我说说倒底怎么回事?”韩以贵这时却不容得贞娘打马虎眼。

    贞娘于是把姑母跟她借钱买地的事情说了说。

    “你这姑母啊,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心思太大了点,你没借给她就对了,我一会儿定要说道说道说她。”韩以贵瞪了眼道。他早就让她不要碰上这些,偏她一门心思的钻了进去。

    “姑父可别说道姑母了,我没错钱给姑母,已经把姑母得罪了,再说道她,以后姑父这这家门我怕是再也进不来了。”贞娘笑嘻嘻的冲着韩以贵拜了拜道。

    “你这倒是心疼起你姑母来了.行了,我不怪她的,只是这买地的事我还得敲敲她,要不然,依着你姑母的性子,那是认准了的事情,总是会千百计的办成的。”韩以贵道。

    “嗯嗯。”贞娘自是点头。

    正说着,一盏茶毕。

    这时,那宗林先生又回来了,只是脸色并不太好看。

    “怎么了?可还是假的?”韩以贵请他坐下问道。

    “唉,叫贞娘说中了,那副手卷正是周文矩所绘的韩熙载夜宴图。只可惜啊,我去迟了一步,早先一步叫别人认出来了,这回我们几家典当行那脸面可丢了,这么名贵的东西,居然愣是没有一家认出来的。”胡宗林摇摇头。

    “那是什么人认出来的?”韩以贵也好奇的问。

    说实在的,这典当坊那边的几家典当行,里面的朝奉可都是几十年的火眼金睛的,这回走眼,实在是信息上的缺失,先入为主,不知道韩熙载夜宴图是有两副的,这才丢了脸。

    “一个叫罗九。”说到这里,胡宗林又是一阵苦笑。

    罗九此人,是最近才在南京露面的,听说之前在关外挖金发了财的,就纯一个暴发户。前段时间一直在跑门路想开钱庄,当时他一家家的拜访,但南京典当行和钱庄本就不少了,大家自然不愿意再让这么一个人入行分一杯羹,因此没少刁难。

    这几天没声没息了,本以为他知难而退离开了,没想到,出了这档子事,众人让他狠狠的扫了一把脸。

    着实是有些哭笑不得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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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蛰伏

    宗林先生虽是一脸遗憾,但还好,他终归是见惯了大事的,虽说被打脸了,但倒底是自己没认来了,怪不得别人。因此哭笑不得的拍了拍额头,也就放开了,倒是着实夸奖了贞娘一翻。

    “世伯太夸奖了,也不过是凑巧罢了。”贞娘依然笑嘻嘻的摇头,前世,她对韩熙载夜宴图的关注,一是因为她想把这图再用墨法表现出来。

    而另外,韩熙载对于墨道也甚是钻研,他曾请了歙州的制墨师朱逢制墨,建化松堂,得墨玄中子,后被韩熙载命名为麝香月,这款墨在墨品中非常有名。

    不管是前生今世的,贞娘自少不得要研究。

    如此,才了解了一些韩熙载夜宴图的事情,主要是后世信息传递发达,不象是这个时代,便是一个很普通的消息,有时都难以找到。

    接下来,贞娘便又听自家姑父同宗林先生说了一些南京商界的问题。

    南京商界可以说是牛人遍地啊。

    但各地商人多有属于自己的行业。比如说,钱庄和典当行,多是徽商和晋商瓜分。

    酒楼多是本地大家,背后自有着各色背景,总之没有一家是省油的灯。

    织造多来自于苏杭芜湖等地,当然象韩以贵这样的外地人也有,但在本行业中,便显得有些势单力薄。

    而药材商多来自北方……

    等等。

    至于贞娘最关注的墨业,如今还远没有到历史是上历朝时期,徽州一统的局面。如今在南京。墨业格局还是一片混乱时期。

    宜兴的于家,天台的黄家。松江的卫家,预章朱家。再还有一些专门卖文房四房的商家,总之,墨业尚没有一个领头人,而这些之中,还算松江的卫家,预章的朱家名气盛一点。

    尤其是朱家,元朝时,朱万军可是整个墨业的领头羊。

    只是多年来,朱家也已呈颓势。但不管如何,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朱家还是有些底子在的。

    “不过,听说田家也来南京了,他们可是携着贡墨之势,如今南京墨业一片风声鹤唳啊。”胡宗林看着贞娘有些打趣的道。

    李墨要想在南京立足,得学会夹缝中生存。

    “商会的人怎么看?”贞娘侧过脸问。

    “自然是支持,近年来我们徽商势力渐起,晋商压制我们挺厉害。罗家要真能拿下墨业行首之位,我们自是乐见其成的。”胡宗林笑道。

    “嗯。”贞娘点点头。

    “你不担心?若是我们支持罗墨,李墨怕是就难出头喽。”胡宗林打趣的问。

    “有一个把子在前面竖着,吸引其他几家墨庄的火力。其实也挺不错的,我们李家才好闷声大发财呀。”贞娘有些俏皮的道。

    “这丫头,竟是这般风趣。”宗林先生听得贞娘这么说。哈哈的大笑起来,细想之下。果然是这般,出头的橼子先烂哪。

    韩以贵也在边上微微点头。难怪岳母大人要派贞姑娘过来主持南京墨事,这丫头倒是少有的灵透之人。

    随后几人说说笑笑。

    到得傍晚,黄氏才从韩李氏那边过来,唤了贞娘去告辞,果然的,韩李氏还是没给贞娘好脸色看。

    “你姑姑就这脾性,不要太在意。”上了马车子,黄氏见贞娘一脸讪讪,便劲道。

    “没在意呢,就是有些难堪。”贞娘亦是实话实说的道,你想想啊,你笑脸跟人道别,别人理也不理你,贞娘可没有佛祖定力,难堪再所难免。

    “若是觉得不适应,以后可以少来。这边就由二婶娘跑。”黄氏道。

    “不用,姑父人挺好的,我还想多的听听他的教诲,至于姑母,她是长辈,我脸皮厚些,她还能把我扫地不成。”贞娘眨眨眼道。

    “贼丫头。”黄氏轻拍了贞娘额头一记,心里松了口气,这丫头不错。

    随后贞娘自又把今天的一些所得跟黄氏说了说。

    “这些东西我是不懂的,你自己处理。”黄氏微笑的说着,随后道:“不过,你算是跟宗林先生也有些缘份,如今又得你姑父引见,自该打铁趁热,明天带上礼物好生拜访。”

    “嗯,我晓得的。”贞娘点点头。

    如此,说话间,便回到了李家。天已灰灰,门前的灯笼已经点亮,昏黄的光线笼着门前一块,透着一股子温馨。

    这时,门里探出一张脸来,是马嫂。看到贞娘等人回来,便提着一盏气死风灯过来,引着路。

    一行人路过前院,又听得方氏同葛氏笑语盈盈的谈着天,在烛光的映衬下,竟也是和乐一团。

    过了前院,马嫂边引路边嘀咕着:“南京这边的生活派头可比我们嫡宗那边都大。以前,便是老夫人,轻易都不舍得点蜡烛,总是点灯油的。这边,天还麻亮着呢,蜡烛就点上了。”

    马嫂边说着边撇了撇嘴。显然是看不惯南京这边大手大脚的生活习惯。

    贞娘也微微皱了眉头,相比起徽州那边来说,南京这边的花消确实大了不少,不过,南京之地到底是留都,这些许方面的花消,倒是也不好太计较的。

    “二奶奶,贞姑娘,回来了?”方氏和葛氏听到声音,也迎了出来。

    这时,李景明拿着账册进来,黄氏便让贞娘留下先处理事情,她先一步回房了。

    贞娘招呼李景明和方氏葛氏在厅上坐下,一边小丫上了茶水,李景明便说了一下今天墨坊仓库里搬货的情况:“各家的货都已搬走了。

    一边葛氏自也提了她老爹今天出的力。

    “嗯,那就行,明天你再去跟郑复礼和马师傅那边。这架构墨坊。有许多事情要做,还有一些材料要买。这几天,就麻烦景明叔你带他们跑跑这边的各种市场。让他们熟悉一下。”贞娘道。

    “不麻烦,本是应当应份。”李景明回道,随后又道:“对了,租咱们店面的粮行和货行东家今天跟我说了,要把铺面退了。”

    “哦,到期了吗?”贞娘微皱了眉头问。

    “倒是没有,只是当初他们租时,是说了后院的大墨坊让他们放货的,如今货放不成了。再租这个店面没必要,所以想退了。”李景明道。

    “那行,之前收到年底的租金就退给他们吧。”贞娘想了想道。觉得这样不错,这两间铺面就留着自己用。

    “他们还要违约金,说是咱们违约在先。”李景明有些为难的道。

    “放货的事情可有契约?”贞娘侧过脸问。

    “没有。”李景明道。

    “那是你答应他们的?”贞娘继续问。

    “倒也没有,只是……”说到这里,李景明踌躇了一下。

    “这两间铺面是交由正平媳妇谈的,这放货的事情虽没有明说,但话里话外是有那个意思的。”这时。一边的方氏接了嘴道。

    “那谁答应的让他们找谁去,这我李家不管。”贞娘看了葛氏一眼,淡定的回道。

    边上葛氏撇了撇嘴:“贞姑娘,这可就不对了。我那不也是为了能将咱家的店面租出去吗?更何况咱家的铺面租金可比别家贵,总要有些好处的给人家,人家才租啊。”

    贞娘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道:“这样吧。你让他们把那些货的榻房税票给我看看,若是税票齐全。那么这个违约我也认,该赔多少我赔。”

    听着贞娘这话。葛氏嘴角一抽,明白这位贞姑娘对内里的内情十分清楚了,最终使不得还得她来破这个财,真倒霉,当初为了争这两个铺面的份子,她跟婆婆可是两个可没少争吵,好不容易争到了,本想着能多弄几个钱的,没想,徽州一行人的到来,就全乱套了。

    这真是好处没沾到,却惹一身腥。

    违约金的事情谈到这里,大家心里有数,自不必再提了。

    李景明说好,明日再找郑复礼和马师傅两个一起商量着,把墨庄的架构搭起来。

    如此。

    第二天,贞娘是打铁趁热,便带了一匣子百草霜药墨去徽商商会那边正式拜见胡宗林。这是必然要走的礼节。毕竟昨日只是偶遇,算不得拜会。

    没想到了商会,贞娘又见到一熟人,当初带她爹李景福出门的秦元叔秦会长,当年,他爹李景福离开徽州去苏州,便是跟着秦会长去的,只是当年秦会长是苏州商会的副会长,没想到如今,竟成了南京商会的管事。

    中间有什么曲折贞娘自是不晓,也不方便打听,只是能遇到熟人总归是欢喜的。

    “秦伯你好,多年未见了。”贞娘先上前行礼。

    “竟是贞娘,唉,你爹他……也算是我对不住了。”看到贞娘,秦元叔自不免又提起了贞娘的爹李景福。这浪子回头终归是好事,只是浪子才回头,尚未有所表现,就出了意外,总是让人遗憾的很。更何况当初是他介绍李景福去那家货行做事的,而也正是这一次事故,让秦元叔离开了苏州商会来到南京的。

    “秦伯这话可就不对了,我爷爷至今还记着秦伯当日的援手。要知道,以我爹那坏名声,哪个人愿意带他出来,那可是要担责任的,也就秦叔,不顾避嫌,才提携了我爹一把。至于祸事,这人生在世,谁没个三灾六病的,一切不过是天意,怨不得秦伯的。”听得秦元叔说起自家老爹,贞娘倒是先宽慰起秦管事来。

    毕竟,对于李景福,贞娘还没有陪养出感情来,他就离开了徽州,不过,因着李景福每回捎来的东西都免不了有几朵珠花和头绳,感情还是有那么点的。所以,此刻贞娘心中自也有一股子酸楚。

    “不提了不提了,这年纪大的人,总是说些不合时宜的。”那秦管事见贞娘微红了眼,连忙岔开话题道,随后问贞娘过来有什么事情。

    贞娘于是把李墨准备在南京落户,以及来拜见胡宗林之事说了说。

    “登记的手序我帮你办,不过胡会长那你,你最好是不要去了。”那秦管事提点着贞娘道。

    “为何?”贞娘问道。

    “现在商会里王副会长正在跟胡会长争商会会长一职,只怕再过不久,胡会长这会长就干不了了,而到时商会的会长八成就是王副会长的了,他同胡会长可是死对头,你此时拜见胡会长,那岂不得罪了他,到时于你们李墨在南京办事颇为不力的。”秦管事道。

    而他嘴里的王副会长就是四方钱庄的东家王四方

    “秦伯,我只知道现在的会长就是胡会长,按规矩我就该拜见他,到于其他的,等到开业时,我自会按规矩下贴子的。”贞娘道,别说她本就跟胡宗林有些瓜葛,就算是之前没有瓜葛,这个时候她也必须按规矩拜会胡会长,毕竟,只要胡宗林还是在会长的位置上,她就得按规矩办事,这是正道。

    更何况,贞娘知道,别看胡宗林因为胡宗宪出事之故,现在势微,但等得今年底,嘉靖一走,隆庆帝上台,胡宗宪就会被平反。所以,胡宗林也只不过是暂时的蛰伏罢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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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海青天要来了

    “哈,不愧是李老掌柜的孙女,跟你爷爷是一个性子。”听得贞娘这翻话,秦管事感叹道,倒是让贞娘汗颜了一把,她并没有那么纯粹。

    许是因为李老掌柜的缘故,秦管事便也不避嫌了,先带着贞娘在商会里登记了一下,然后便领着贞娘去找胡宗林。

    胡宗林由一个小小的当铺伙计走到今天,事世不一定完全通透, 但至少已经做到万事不形于色。

    因此,对于贞娘的到来,倒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神色,贞娘按规矩来拜见他,他自也是按规矩接待一翻,一切都自自然然的。不过,内心里,胡宗林对李家这位姑娘倒是又多了一份欣赏。

    不以势看人,行事方圆之间,规规矩矩。这一点别看说着容易,但要真正做到,也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其实李姑娘今天来于不来,便在胡宗林的的暗自考验之中。

    李姑娘如果今天来了,那胡宗林自会拿她当晚辈一般,不遗余力的帮助李墨在南京的发展。

    虽然族兄胡宗宪出事,但做为胡氏一族,这些年来,暗自经营的人脉又岂是表面这般,所以,既便是商会的所有人都疏离他,他的心情亦不会有丝毫的波动,如今,正是该细细体味人生百态的时候。

    而如果李姑娘不来,那么,在他的眼里,李墨今后也不会有太大的成就,而他虽然有韩以贵的托付,但对李贞娘也不会真心支持。

    而今,李姑娘果然一早就来拜访了。没有让他失望。

    而贞娘,自不晓得她一念之间就跨过了一道门坎。

    这种拜访自不会说太多。闲聊了几句,贞娘便奉上了百草霜墨。

    胡宗林哈哈一笑。倒也没客气的接过了。

    随后贞娘便告辞,一翻礼节性的拜访就结束了。

    “李姑娘。”刚出得门,贞娘便听得一声招呼,转过身一看,另一边田本昌田荣昌两兄弟正陪着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出来,开口唤她的就是田本昌。

    “见过田大公子。”贞娘微微有些诧异,按说如今正是墨坊最忙的时候,再加上田本昌本就新婚不久,哪里能有时间到南京来。因此,田本昌这时候出现在南京,贞娘倒是讶然了一下。

    不过,看着一边的田荣昌,想着同行来船上发生的事情,贞娘心里也有些了然,怕是田本昌在家里早就接到船上的消息,这是不放心田荣昌,才紧跟着来了。

    “月娟可好?”跟田本昌贞娘没话说。便问起孙月娟的近况。

    “甚好,我来南京,她同她二哥一起帮着我爹照顾墨坊。”田本昌道,又深深的看了李贞娘一眼。每一次看到李贞娘,他的心情都是有些复杂的。

    倒不是真说他对李贞娘有什么割舍不下的男女之情,而是……那种感觉怎么说呢。就好象,有一个人原来手是握着一件东西。他觉得那件东西不好,不值钱。便随意丢了。可没想到,渐渐的,那件东西竟焕发出别样的风彩,而且风彩越来越盛。只是这件东西却再也不是他的了,于是那心里便有了一种遗憾,一种失之交臂之感。

    或许,就是一种不甘吧。

    “嗯。”贞娘点点头,对于田本昌复杂的心情,贞娘自是不知道,反正没什么话说了,便拱手告辞。

    “李贞娘,你可真不识实务啊,到了商会,居然不先来拜见王会长。”这时,一边的田荣昌却是嘲讽的叫嚣道,他在船上被贞娘削了面子,这会儿可一直怀恨在心的。

    贞娘先是愣了一下,这才明白发地发福的中年人就是之前秦管事嘴里的王副会长,王四方。随后却是嘴角微翘的看了他一眼,心里叹气啊,不怕狼一样的敌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啊,有田荣昌这样的兄弟,田本昌也该头痛的很。

    别看田荣昌这话象是在找她的麻烦,但实则,也落了王四方的面子啊,这时让王四方如何接话?

    “给我闭嘴。”田本昌果然黑了脸,随后又冲着那王会长道:“舍弟鲁莽,还请会长不要见怪。”

    田荣昌在一边不服气的哼了哼。

    “到也不失直爽。”那王会长胖胖的脸笑咪咪的,只是眼神却带着一丝不善。随后又转过脸来,扫了贞娘一眼,却道:“都说徽州最重礼节和名节,李姑娘一个女儿家,易钗而弁抛头露面的实在是有些不成体统。”

    今天出门,贞娘穿的是一身男装,但并没有刻意去掩饰性别,还是能一眼看出是女子的,这般穿扮也仅仅是为了行动方便罢了。

    贞娘还未来得及接话,一边田荣昌又嘲笑道:“会长大人有所不知道,这位李姑娘先是克妇,又被我大哥退了亲,所以,哪里还有什么名节,如今我大嫂早就进门了,而这位李姑娘,怕是这辈子也嫁不出去了。”

    “你……”一边跟随着贞娘而来的小丫握着拳头,气的要上前论理,却被贞娘按住。

    这时,贞娘上前,先是冲着王四方行了行礼:“见过王会长。”然后接着道:“田二公子说的倒是事实,小女子这般也只不过是讨口饭吃罢了。”

    贞娘一派自然,完全不受田二公子那翻话的影响,其实心里却是着实有些在好笑的,本来,这王会长这翻话她是不太好接的,毕竟女子经商,在这个时代实属异类。可被田二公子这一打岔,她接起来倒是十分的顺溜。

    而能隐隐的回刺王四方一句,小女子都这般命苦了,只不过是讨口饭罢了,你又何苦为难。

    果然,王四方黑了脸,甩袖离去。

    田本昌和田荣昌自是相随。

    而贞娘只觉得。有田二公子这样的队友绝不是好事,但有他这样的对手却也是件不错的事情。嘻嘻。

    出得商会的大门。贞娘笑咪咪的抬头看了看天上的蓝天白云,后世可很少能看到天是这样的蓝。

    “姑娘心情好似不错。”小丫是有些不能理解的。姑娘刚刚被人那么说,要是她,都气的恨不能去踹上那田二公子几脚。

    “嗯,还可以。”贞娘点点头。看着不对付的人吃瘪,心情自然是还可以的。

    “海大人要来南京了。”就在这时,一个账房模样的人急匆匆的跟两人擦肩而过,边走还边叫着进了商会。

    “海瑞海大人?那不是个清官吗?来了是好事啊,怎么这人的那急慌慌的样子,竟好似一桩坏事似的。感觉不怎么欢迎啊?”小丫看着那人急急进商会的背影,嘀咕了句。

    “对一些穷苦有冤的人来说,自然是好事,但对于大多数有钱人或者当官的来说,海大人却是不怎么受欢迎的。”贞娘起初也是愣了一下,随后才道。

    “为什么?”小丫奇怪的道。

    “因为海大人要为穷苦人说话,自然免不了要拿富人和当官的开刀了。又哪里会受欢迎。”贞娘随意的道,不过,她可是记得的。今年,海瑞这会儿说不得正忙着抬棺上书之事,怕是没时间来南京吧,这消息有些做不得准。

    “哦。”小丫仍是有些半懂不懂的道。

    “走了。回家,不管这些。”贞娘道。

    “嗯。”小丫点头,徽州商会离李家的铺面不远。贞娘倒也没有叫车,就11路到家。

    只是一路行来。路过茶馆门口,随耳听到的。竟都是海大人要来南京查田地的事情。听说如今南京的田亩已卖到四五十两一亩,竟是惊动了户部,海瑞本是户部官员,更惊动了便皇帝,这样的价格也太离谱了,自然要查查。

    只是田亩之事历来都是最复杂最容易得罪人的。

    因此,铁面无私的海瑞就得了这容易得罪人的差事。

    一时,贞娘心里也有些没底了,难道海瑞在抬棺上书之前,确到南京来查过田亩?想着,随后挥挥手,到底来没来,终归不关她什么事情。

    “哎呀,这可如何是好?这该死的海青天,你啥时候不来南京,便这时候来,这不是害人吗?”

    贞娘刚路过自家的铺面前,就听得那布庄的东家娘子在门口跳着脚骂。

    不由的眨了眨眼睛,这是怎么回事,当街骂官员,这位东家娘子也挺牛啊。

    一边正在整理粮行和货行空出铺面的郑复礼等人也站在那里看戏。

    “郑大哥,姚娘子这唱的是哪一出啊?”贞娘施施然的上前,好奇的冲着郑复礼问。布庄的东家姓姚,大伙儿便称呼这东家娘子为姚娘子。

    “贞姑娘回来了?可还顺利。”郑复礼见得贞娘上前,便拱了拱手,先是关切的问。

    “一切顺利。”贞娘点点头道。

    “哦。”郑复礼点点头,随后才解释起姚娘子的事情来。

    “南京这段时间田亩价高,听说许多手里有些闲钱的人便开始炒作田亩,先买一些田亩,等到价高的时候抛出,听说之前买了田亩的人,都狠狠发了一笔。姚娘子听说了也有些心动,于是便拿嫁妆钱也买了二十几亩,可不成想,才买没两天,今天,就传出海青天来南京,而且查的就是田亩之事,如今谁还敢把田亩拿在手里啊,大家都在抛,姚娘子前几天是三十九两一亩买的,准备等到四十五两一亩时再卖,可没成想,如今抛的人多,那田亩价已降到三十两一亩了,现在便是三十两一亩卖都没人要,估计着还得降,姚娘子这不急红了眼了嘛。”郑复礼将事情的来来龙去脉说了说。

    竟是这样,倒是跟后世的炒地皮有些相似。

    只可惜这种事情,亏的总是这些散户。

    ……………………

    嗯,这一章是感谢大家上个月的粉红支持的,本来应该一号加更感谢,可惜某糖没写出来,于是拖到今天。嘻嘻。(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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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业介绍:
家业要兴!家庭要和!奋斗是必须的……
这是一个现代女在古代淡定生活的故事。这是一个现代制墨师在古代逆境奋斗的传奇。
家业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家业,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家业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