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王翠翘
孙家的钱庄叫汇源钱庄。
贞娘站在馒头铺的门口,看着对门来来往往的人,进钱庄的贺客不少,但大多也就是平日跟孙家走的近的人家,那名望最高的说起来也就是田家了,官面上的人竟是一个也没见出现,如果都是这样的底子,那代孙家将如何撑得起钱庄的业务?
不过,贞娘也发现一点,看那些在钱庄进进出出的护卫,都是一些个脸膛黑黝黝的汉子,颇有一种满脸风霜的彪悍,面生的很,也不知孙家从哪里请来的,让人有些不敢小窥。
这时,又有一个戴着黑纱帏帽的妇人,在几个护卫的拥护下进了钱庄。
一边孙佰一和他媳妇儿更是热情的相迎着。
不知这夫人是何种身份?贞娘琢磨着,抬眼之际,对面的孙月娟也正好看过来,两人目光相对,相视一眼,贞娘拍了拍衣襟,然后又冲着她拱了拱手,算是贺喜,至于是贺孙月娟定亲之喜又或是孙家开业之喜,就只有自己理解了。
孙月娟抿了抿唇,回头看了店里一眼,便冲着贞娘点了点头,随后又继续忙活着招呼来贺喜的女眷,再不朝贞娘这边看一眼。
自上回相谈过后,两人就再也没有说话过。
等到鞭炮声停歇,贞娘便拿着面块往回走。结果却在路口看到二狗贼头贼脑的。
“二狗,又偷懒了,现在是上工时间吧,没的说,扣工钱。”贞娘没好气的瞪着他。
那二狗没想到溜号被贞姑娘抓个正着。颇有些烦恼的抓了抓脑袋,随后想起什么似的冲着贞娘道:“一个消息。贞姑娘愿凉则个。”
“规矩就是规矩,岂能拿来交换。若是墨坊里的工人个个都象你这样,咱们李家墨坊还开不开了?”贞娘坚持的道。
“重要消息,你难道不想知道孙家开钱庄背后是什么人吗?”那二狗继续道。
贞娘听得二狗这么说,别说,她还真想知道。不由的挑了挑眉:“那你说说看。”
那神情明显着就是让二狗说说看,能不能抵全看她贞娘的意思。
“好吧好吧,我先说。”二狗没法子,一副吃了大亏的样子道:“汇源钱庄背后的东家是王大家,那孙佰一的媳妇儿翠香正是王大家的妹子。”
王大家?王翠翘?这已经是贞娘第二次听说了。第一次便是在太白楼贡墨竞选时,当时是只闻其名没见其人。
“王翠翘,海寇徐海的夫人?”贞娘确认。
“正是。”二狗点点头。
贞娘不由的一阵惊讶,这位还真的是没死啊,记得许多戏曲上都说她最后投水自尽了,想着贞娘却一拍脑袋,这位可跟着徐海做了多年的海寇夫人,在船上跑的年月也不少,想来泳技不会太差吧。
投水自尽。更有可能是金蝉脱壳。
这就难怪了,徐海因招安被胡宗宪连窝端了,但多年的海盗,哪一个不是狡兔三窟的。积累的财富不知道有多少,开一个钱庄倒是不难的。
而王翠翘的出现,怕是跟胡宗宪下牢有关。胡宗宪是被罗家给牵连的,罗家被抄家里。居然抄出了胡宗宪写给罗龙文的一封信,其中牵涉到严世蕃。于是胡宗宪便以严党的身份下牢了。
而最终胡宗宪将在今年年底的时候在牢中自尽身亡。
也幸得罗家没人了,要不然,王翠翘定然不会放过罗家的。
毕竟当初,徐海招安可是罗龙文牵的线,是罗龙文说服王翠翘,王翠翘才说服徐海招安,可最后招安不过是一个陷井,徐海一上岸就被抓了起来,余部也大多落了网,便是王翠翘也落到了胡宗宪手里,这才有王翠翘投水自尽之事。
当然以上都是戏曲内容,事实如何贞娘是不晓得的。
看来孙家还真是傍上了一个了不得的人物,徽州的商业格局越来越有意思了。
“贞姑娘这消息不差吧。”二狗有些得瑟的道。
“差不差跟咱们有什么关系,还不快回墨坊做事去。哪,这是块面块是丑婆要要的,你拿去给她。”贞娘说着,将手里的面块给二狗。
二狗接过面块,摸摸鼻子,也是,真没啥太大的关系,也只得低着脑袋回墨坊了。
当然,徽州的格局会怎么样?贞娘还顾不得这些。她只知道,要踏做事,事做好了,局面就能闯开了。
因此,也就甩甩头将这些暂时抛到一边。
再和墨的难点解决了,大家又开始动手做了一批再和墨,等到成墨出来,真正是坚如玉,墨色黑亮且清透,更因为是再和墨的缘故,其墨色更有一种古墨的醇和,当得起佳墨二字。
“墨成了。”墨坊上下就没有不兴奋的。
墨成,接下来自然是要宣传。酒香不怕巷子深自古以来就不是主流。
“三爷爷,怎么样,帮我引见一下东图先生吧。”程氏墨轩,贞娘冲着程三爷笑咪咪的求道。
“干什么要我引见,你不是跟东图先生认得吗?上回你还帮了他呢。自己找他去。”程三爷眯着眼看贞娘。
“我这不是守规矩嘛,东图先生一向只帮程墨试墨,我李家若是随意挖墙角,那样既让东图先生难做,又坏了规矩,贞娘虽是女子,但亦不为也。”贞娘坚定的道。
实则贞娘心里也明白,若是没有程家的引见,东图先生是不会同意帮李家试墨的。
“好一句虽是女子,亦不为也,有李家七夫人的风范。”程三爷赞道,随后点头:“要我帮你们引见东图先生也行,不过你得跟我说你们这段时间一直用的松脂油是哪来的?”
“哈,三爷爷不守规矩。刺探我家墨坊的消息。”贞娘瞪着程三爷道。
“这哪是不守规矩,商场如战场。知已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兵书上都这么说的。”程三爷摸着胡有些得意的道。
“好。我可以告诉你,但是三爷爷得拿清溪松场的使用权来换,不长,三年。”贞娘又岂是肯吃亏的主,一脸非此不可的表情道。
“不行,哪有这样的好事,这只不过是一个材料来源罢了,哪值得我们用清溪松场的使用权来换。不行,你这丫头。太狮子大开口了。”程三爷吹胡子瞪眼的直摇头。
“三爷爷,这个来源绝对值得你用清溪松场的使用权来换。我可以跟你保证,你不会后悔的。”贞娘笃定的道。
“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就不会后悔。”程三爷开始犯拧了。
“这个消息,能让你程家一文钱不花的解决松瘟期间松烟煤的原料问题,这样,你会后悔吗?”贞娘反问道。
“此话当真?”程三爷这时面色严肃了起来,贞娘虽然是晚辈,但如今做为李氏墨坊的继承人。那这话就不能开玩笑的。
“自然是真的,就看三爷爷你换不换,其实清溪松场也同样没逃过松瘟,再加上松场又小。里面还有多少可用这松想想也知道,三爷爷又何必抱着芝麻丢西瓜呢。”贞娘打趣的道。
接过墨坊以来,贞娘可是下了不少功夫。不但自家墨坊的事情弄了清楚,便是其他墨坊。一些基本情况也打听情楚了,正如程三爷所说的。要知已知彼。
程家祖上传下来几好块松场,清溪松场是最小的,但却是松质最好的。
“说的倒轻巧,清溪松场虽小,但松质极好。”程三爷没好气的道,随后就站了起来,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的,衡量着利弊。
正如这丫头所说的清溪松场同样受到了松瘟的影响,可用之松有限,更何况也仅三年,若真能如这丫头所说的能让程家一文钱不花的解决松瘟期间的松烟煤原料问题,那倒也是花的来的。
程家虽然不以松烟为主,但松烟墨在墨坊里也占着相当的比重的。
“好,我就跟你换。”程三爷点点头,随后又一脸慎重的道:“但我丑话说在前头啊,若是我认为不值三爷爷我可是要翻脸的啊,你这丫头可别怪三爷爷不讲情面。”
“行……”贞娘点点头。随后就把松根腐烂后形成松脂油的事情说了说。
程三爷听过之后,一脸震惊且惊喜了,他算是明白前段时间,李家让田家拿罗家松场来换李九爷那批松材的原因了。
“哈哈。”程三爷明白过来后大笑,田家这个亏吃的不小啊,这时自贡墨竞选输了以后,程三爷笑的最舒心的。
可才笑了两下,程三爷又瞪起眼来,想着自家的清溪松场,脸皮直抖,这小丫头顺便也坑了自己一把。
“臭丫头,阴吧阴吧的,居然坑了你三爷爷一把,你就不怕你三爷爷不认账,这可没签契约哦。”程三爷吹着胡子。
“三爷爷会吗?比起其他的松场,比起这松脂油的来源,清溪松场只是小事,三爷爷岂会因小失大。”贞娘肯定的道。
松脂油的事情,不可能瞒太久的,所以,在适当的时候透露给程家也是必要的,这一点贞娘很清楚,吃独食要招人忌的。
“你这丫头又拿话套三爷爷,小狐狸一只,算了,你三爷爷不跟你计较,清溪松场的事情,你明天让邵管事来办交接,东图先生那里,我也帮你联系。”程三爷道。
正如贞娘所说,清溪松场只是小事,他犯不着因小失大。
“多谢三爷爷。”贞娘拱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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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生活智慧
从程家墨轩出来,贞娘就进了李氏墨轩。
原来守着李氏墨轩的二堂哥李正言,如今得了去松场收集松脂油的差事,这边墨轩就顾不上了,如今全是郑管事带着两个伙计忙活。
“贞姑娘来了?”此时,郑管事正带着两个伙计在柜台上盘点接货,抬头见贞娘进来,便打着招呼。
“郑管事辛苦,你忙你的,我转转。”贞娘微笑道。
“哎,那你看着。”郑管事脸色复杂的应了声,对于贞娘他的心里是颇有不自在的,当初贞娘初点烟时,自己还想拿捏她,可没成想,从去年到现在也不过短短一年的功夫,贞姑娘已经接手墨坊,并干的有声有色的。
真只应了那句话,世事如棋局局新啊。如今一个小娘皮都爬到自己头顶上了,反倒是他越混越回去,如今守着墨轩,手下也只管着两个伙计,哪有当初在墨坊的威风。
想着,便又赶紧忙活着手上的事情。
墨坊那边把第一批再和墨送了过来,摆在墨轩这边卖。送货之人正是郑复礼。
郑复礼此刻正在内间帮着把盘点好的墨放进小库房里,听到外间他父亲跟贞娘打招呼的声音,便起身走了出来,拱拱手道:“贞姑娘好。”
“郑师傅辛苦,怎么今天是你来送货?”贞娘随嘴问道,一般这种送货的事情自有伙计操办,哪用得着郑复礼这个和墨师傅。
“我就是想知道顾客对这再和墨的反应,便借着送货过来看看。”郑复礼道,说着不由的深深的看了贞娘一眼。心里想着真的是不服不行啊,之前的和墨对胶就不说了。只是贞姑娘怎么就知道和墨之前要留些老胶用来醒墨呢。
想比起来,自己在墨道上又更逊了一筹啊。
“顾客还不知道我们再和墨的好处。现在谈反应还早。”贞娘说着,随后看了郑复礼一眼,便道:“对了,郑师傅我想麻烦你个事情。”
“贞姑娘不用客气,有什么事情报吩咐在下就成。”郑复礼连忙道。
“那我就请帮我去置办一份礼物,然后给东图先生送去。”贞娘回道,虽然程家答应给引见东图先生,但他们李氏墨坊的诚意也要表现出来,所以。自程氏墨坊出来时,贞娘就想着应该先送一份礼去给东图先生,等到程家引见时也就不会的失礼了。
之前,她还在想着谁去送这份礼好?邵管事是墨坊的管事,同时还是嫡宗那边的管家,让他跑不太好,而郑管事呢,墨轩这边也得有个人守着,而她自己毕竟是一个女子。不太好出这个面的,这时见到郑复礼郑复礼虽然年轻,但有邵管事着重培养,亦算得上是一个八面玲珑的人物。倒是一个合适的人选。于是便有此一提。
“东图先生?”郑复礼有些不确信的问。
“嗯,我刚才跟程三爷爷说好了,请程三爷答应会引见东图先生为我们试墨。如此,我们先送一份礼。到时就不失礼了。”贞娘道。
“这倒是再好也没有了,只是程家居然也愿意?”郑复礼一脸奇怪。
“哪能不愿意。他们可是不花一文钱的解决了松烟墨原料的问题。”贞娘淡笑着道。
如今墨坊的几个管事和师傅都知道了松脂油的事情。郑复礼自己就是一个和墨师傅,再加上又是邵管事的外孙,又哪能不知道这事呢。
听得贞娘这话,郑复礼先是有些惊讶,随后也明白,这事情想瞒太久是不可能的,倒不如换点实惠。
贞姑娘便是个心眼通透之人。
“好,那我这就去办。”郑复礼应声。
“对了,你再选几副再和墨,东图先生那里送几副,南羽公子那里也送几副。”贞娘又道。
“南羽公子?贞姑娘是说丁南羽?”郑复礼再确认,贞娘的行事手法颇让他有些不习惯,南羽公子名叫丁云鹏,南羽是他的字,是东图先生的门人,一般请了东图先生来,丁南羽自然要随侍左右,根本用不着再送礼的。
毕竟不过是一个门人罢了。
“嗯,礼不用了,就专门给他送几副墨,听说他跟随东图先生几年,如今画技已颇具火候了,说不得,到时让他们师徒同台试墨,也算是佳话。”贞娘道。
郑复礼又是一阵惊讶,需知墨坊试墨是借名人之名宣传自己的墨,所以,这试墨是绝对不会让一个门人来试的,而今贞姑娘打算让丁南羽随其师同台试墨,那这等于是在帮丁南羽扬名了。
此番下来,得益最大的反而是这个丁南羽。
“贞姑娘,这样好吗?”郑复礼确认道。
“没关系,你就照着我的吩咐去办吧。”贞娘道,她之所以想让这丁南羽跟其师同台试墨却是因为,以后,这个丁云鹏丁南羽将是一个了不得的画师,万历年间所出的方氏墨谱,程氏墨苑都有他的插画,他更是因画技供奉内廷十余年,成为徽州画坛的顶尖人物。
而贞娘此举不过是结个善缘罢了。
“那行,我去了。”郑复礼点点头。既然贞姑娘已经决定,那他自不会再说什么。
“好的。”贞娘点头。目送着郑复礼出门。
这时,郑管事的盘点也结束了,贞娘跟他聊了一下墨轩的事情,看着夕阳西下,便不打算回墨坊,而是直接回家了。
跟郑管事告辞,贞娘出墨坊。
“天色渐晚了,贞姑娘,不如在下送你一程吧。”刚到路口,贞娘便听得身后传来郑复礼的声音。
郑复礼刚从店里买了礼物回来,远远的看到贞娘,不由的就跟了上前。
贞娘回道看着郑复礼道:“不用了。谢谢郑师傅,我就住在前面不远。”
“哦。那成,贞姑娘慢走。”郑复礼脸上有些悻悻的道。
贞娘又一点头。然后转身离开了,倒不是他不给郑复礼面子,实在是这时代男女大防总要回避一点,若是为了墨坊的事情,那叫无可奈何,私下里能避免还是避免的好。
再说了,不为这些男女大防的,便是为了嫡宗那么,邵管家这边人她是也要避嫌一点。毕竟邵管事还是嫡宗的管家。
她若跟邵管事这边的人走的近了,别人会以为她手伸的太长,接了墨坊不算还要干涉着嫡宗宗府里的事情,到那时不但她自己,便是娘亲和爷爷奶奶也会弄的里外不是人。
这点贞娘心里明镜似的。
郑复礼看着贞娘离去的背景,眼中有着莫名的心思。随后也转身离开。
夕阳将长长的巷弄拉的更长。
贞娘不一会儿就到了家里,城门洞比别处昏暗,进了家门,油灯已经点上了。
不过让贞娘有些意外的是杜大居然在她家里。
“贞娘。杜家大郎等你好一会儿。”一边郑氏压低声音跟贞娘道。
“哦,杜家大哥找我有什么事啊,怎么不让人去叫我?”贞娘上前便淡笑的道。
“不消得,也不太急。正好过来看看笑官儿。”那杜大郎连忙道。
“有事一会儿再说吧,正好是吃饭的时候,杜大就留下来吃个便饭。”李老掌柜的发话了。虽然李家人不太待见杜氏这两个兄弟,但杜大毕竟是笑官他舅舅。该有的人情还是要的。
随后杜氏和郑氏两个上菜,李老掌柜。堂哥李正身,大哥李正良,再加上杜大,四人男人一桌,贞娘自陪着吴氏赵氏,杜氏带着笑官一起在厨房里吃。
“大嫂,杜家大哥找我什么事啊?”贞娘问。
自家爷爷刚才打断她同杜大的话,直接开饭可是有深意的。
这是要留给自己时间问明情况,到时杜大所说之事能成就成,不成也有个缓冲,不至于一时尴尬,这手法别看着简单,但却是老人处世多年的生活智慧。
“我大哥他们的油坊里最近榨了一批桐油,想着李氏墨坊是用桐油烧烟的,就想看看墨坊里要不要,便来问问。”杜氏悻笑的道。
为这事,她刚才在厨房被婆婆说道了好一会儿,这会儿脸皮自不太好看。
“你大哥的油坊不是一直只榨食用油的吗?怎么好好的榨起桐油来了?”贞娘奇怪的问,貌似杜家两兄弟前段时间连收菜籽的钱都不足,这会儿居然又发展起桐油来?
贞娘又哪里晓得,杜家两兄弟是这山望了那山高,刚从钱庄贷了钱回来收了菜籽榨菜籽油,结果因着松瘟的原因,桐油价格直线上升,两人看着桐油更有利可图,竟又将榨好的菜油做抵押,贷了钱收桐子榨桐油。
可桐油不比菜油家家都要用啊,要用桐油的大多本身就是商人,都有固定的进货渠道,哪能随便换商家。也因此,桐油价虽涨的高,杜氏两兄弟堆在油坊的桐油竟是卖不掉,这两人急炸毛了,思来想去的,想到墨坊也是要用桐油的,这便求上门了。
“还不是眼红闹的,看人家卖桐油的赚了钱,两人心痒痒了也出手,却不知多大肚子吃多大的饭,这会儿买不掉了便看上墨坊这边了。”赵氏一语道破天机。
杜氏脸色更不好看了。
赵氏一提桐油卖钱,贞娘便回过味来,也是一阵腹诽,杜家两兄弟心气儿太高了。
“大嫂,这个我也不敢保证的,得明天去墨坊里看看,若是还需要,那便收一点也没什么。”贞娘说到这里,却又一脸正色的道:“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若是质量达不到要求,那墨坊是一星半点都不收的。”
“好的好的,若是质量不行,你就不用看我的面子了。”杜氏忙不叠的道。
她心里倒也清楚,贞娘这完全是给她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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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只有一更了
因为后面的情节有个转折,需要前后的顺一下。
所以今天就一更,多点时间让我好好顺顺情节。
明天双更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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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试墨会
六月初八,吉日,辰时。正是试墨日。
四宝街更是热闹非凡。
李家包下了墨轩紧隔壁的一间茶楼,二楼是招待下了贴子的客人,一楼大堂全是来投贴求字画的人,至于凑热闹的则只能在门口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观着。
此时一楼大堂中间摆着一张枣红漆的长条桌。条桌的中间摆着一个大木盒子,一会儿各家求字画的商人就将投贴投到箱子里,再现场请一位观众来抽取,选中谁的,东图先生就为谁做画写字,这个跟后世的抽奖类似。
完全凭运气,而也正是因为这样,大家才更兴奋。
李家此次的试墨会由邵管事主持,贞娘只须坐在内间观望,此时正跟马嫂说着闲话,不过心思不在说话上,贞娘透过门帘紧盯着外面。
毕竟,这是她入主李氏墨坊以来的第一场试墨会,尽管做了万全的准备,但不紧张是不可能的。
“贞姑娘,吉时到了,开始吧。”这时,邵管事冲着贞娘道。
贞娘想了想,说了句:“等等。”
邵管事不知道贞姑娘为什么说等等,但贞姑娘说等那就等吧,只是不知贞姑娘要等谁,似乎发了帖子的人,该来的人都来了。
而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声通报:“言墨监到。”
邵管事一阵惊,这位怎么来了,邵管事倒是知道的,贞姑娘是给墨务局和墨监局的大人下了帖子的,可那只是惯例,以示尊敬。或者是不想以后被抓小辨子的一种例行公事,并不指望两局的大人能到的。
这一点。墨务局和墨监局的大人们心里都有数,也多不会到的。最多只会派手下当差的走个过场。
而今天,言公公居然出人意料的出现了。
现场的众人也是一片哗然,由不得众人不惊讶。毕竟这算是开有试墨会以来的先河了,不过贞娘心里明白,言公公的到来没有别的意思,只不过是还她一个人情罢了。
当初她用药墨冶好了言小姐的背疮,本来这个没什么的,贞娘当日出手并不是要让言公公记住人情,仅仅只是知道言公公不会出事。得罪不起言公公罢了。
但,当时正是言公公危急之时,自己的出手倒底还是让言公公心里承了情,这才不顾规矩出口提示了李家参加贡墨竞选,显然是准备在贡墨竞选时还了这个人情。
可不曾想,后面的事情难以预料,田家的布局再加上松瘟,李家竟是退出了贡墨竞选。
也就是说这个人情一直欠着。
再后来在田家的金钱攻势之下,言公公对于李氏墨坊的事情一直观望。在这等情况下。这个所谓的人情反而成了言公公心里的一个刺,让他有些不舒坦。
这个跟升米恩斗米仇有些类似。
贞娘明白这个人情不能继续拖着,那言公公并不是那种坦荡君子,再拖着说不得就变成仇了。所以。这次给言公公的贴子不是以墨坊的名义,而是以她李贞娘的名义。
贞心里也明白,有这么一个走个过扬就能还掉人情机会。言公公何乐而不为呢。
而言公公果然如她所料的出现了。
贞娘等墨坊管事连忙上前见礼,一众贺客也见了礼。言公公随礼后喝了一杯茶后就离开了。双方皆大欢喜。
但不管如何,言公公的到来将整个试墨会推向了**。
随着一窜百子千孙鞭炮响过。李家的试墨会就正式开始了。首先一开始就是把再和墨的样品展示给大家看。
都是墨行一道的人,没有一个是眼力差的,墨的好坏由质地,颜色,声音去分辩。
李家这批再和墨纹理如丝,质地细腻,颜色更是黑中带紫,竟泛着一种紫玉般的光泽,扣击的声音更是清透,稍有点眼力都能看出,此墨极佳。
在众人的一片赞叹中,几个身着墨色玄衣的伙计将墨的样品收了下去。随后就到了实质的试墨阶段,由众人开始投贴。
一个个早就准备好的求画者都纷纷把贴子投在木盒子里。接下来,众人再选两个人出来抽贴子就成了。
选出来两个抽贴子的一个是八十岁的老翁,一个是八岁的小童。
不一会儿就抽出了两张贴子,分别是城南汪秀才为其父祝寿的贺寿图,另一个是一个外地的席姓桐油商,来凑热闹的,没想却被选到,他没有提出要求,只要一幅画就成。
汪秀才先指定了由东图先生作画。
那席姓桐油商正好有事,不想等,便指定了东图先生的徒弟丁南羽画。
随后两张贴子便被送到东图先生和丁南羽处。
众人继续喝茶品墨。
不一会儿,画画好,各由两名玄衣伙计摊开给众人观赏。东图先生和丁南羽再对墨做了一个评价,均表示对于李家的再和墨十分的满意。
东图先生为汪秀才做的贺寿图自不必说了,汪秀才心满意足的收下。
倒是那丁南羽为那席姓桐油商画的却是蟾宫折桂图,在场的有些人都叹道倒底是年轻厚生,不晓事,商人不能参加科举,你送一幅蟾宫折桂图不是在打脸吗。
正叹气间,那席姓商人却是高兴的很,虽然商人不能参加科举,但哪个商人不想着子孙脱离商门进入士门,而这位席姓商人正好有一子寄在同族的一位举人门下,今年正要参加府试,这副图正合了他的心意了,倒是欢喜万份,又奉上了两封礼金。
便一副宝贝将的将画收起。
“呀,不好。”正在收画之即,却不知哪来的一杯茶倒在了画上,整副画叫茶水给污了。席姓商人痛惜的大叫。
“没事,洗洗就成。”这时贞娘上前。又招呼着一边的伙计取了清水过来。
听着贞娘的话,周围的人一个劲的摇头。真是个不晓事的,这画能洗吗?一洗还成什么样子。
这时,已有伙计取来清水。
贞娘自顾不得旁人的心思,让几人将纸摊平,平放进铜盆里,再掬水清洗上面的茶渍。飘洗了一会儿,再让两个伙计将画摊平在桌上晾干。
众人发现那画上的笔墨无丝毫湛漏,清晰隽秀。
“好墨!!!”在坐的都是人精,哪还不明白怎么回事?此画经过茶泼水洗。笔画不受丝毫损伤,可见此墨附着力极强,遇水不透。正是极佳之墨的表现。
此时一些精道的人心里也在猜想着,这泼茶之举搞不好是李墨故意为之。
立时的,便有些迫不及待的商人给李家下订单了,只有那席姓的商人,还得等画干了才能走,贞娘又让人取了一盒墨送他,全当是陪礼。
如此。皆大欢喜。
而此后,这位席姓商人的公子一路府试,乡试,会试。过关斩将,而这副蟾宫折桂以及李墨便成佳话不提。
总之李家这次试墨会非常成功。
“能不成功吗?这丫头可是将势运用到了极致。”此时,程三爷冲着侄子叹气的道。
这段时间以来。李家本就是话题人物,李九爷丧。七夫人如今还瘫在床上不晓事情,再加上李贞娘入主李氏墨坊。多少想看笑话的都拿眼盯着呢,由此一点,试墨会一推出,便吸引了各种心思的人。
再加上东图先生和言公公。这次试墨会想不成功都难。
有时不服老真不行啊,程三爷第一次觉得自己有些老了。
而几家欢喜几家愁。
田府。
田本昌正在书房里看账本。
就在这时,方管事同江师傅一脸阴沉的走了进来。
“大公子,松烟墨出问题了。”方管事见到田本昌就道。
田本昌一听,心里咯噔一下,脸色不好的冲着方管事问:“出了什么问题?”
“江师傅,你试给公子看看。”那方管事又冲着一边的江师傅道。
江师傅立刻拿出一方砚台和一锭墨,从书桌上的笔洗里倒了点水,研磨开来,随后江师傅就拿起笔沾了墨水在纸上写了几句。
“还成啊,墨色光润都挺不错。”田本昌侧脸看了看纸上的字,觉得不错便道。
江师傅听了,二话不说,又拿起桌上的笔洗,将里面的水泼在纸上,立刻的,纸上的字就黑呼呼的一团。
对比起之前李家试墨会的情形,这墨差的不是一点两点。
田本昌的脸色一下子就难看了,蹭的站了起来:“为什么会这样,之前试制的不是好好的吗?你们给我说清楚。”
“试制的时候是没有问题,可大批量制的时候因为百年松还是不够,如今松瘟期间一时也采购不到,老爷做主,把之前从罗家松场里砍来的松掺了进去……”江师傅说着,就停了,下面不用说也明白了。
这事情有田本昌知道,当时他是不太赞成的,可老爹做主,他也不能说什么:“我不是吩咐过吗?病松不能用,只选好的用。”
“看得出的病松我们自然挑出来不用的,可有些松看着是好的,其实已经染病,但还没有表现出来,这却是看不出来的。”一边方管事道。
听完方管事的话,田本昌脸色更难看了:“那你们说说,有什么补救法子?”
“只能重制一批。”江师傅道。
“重制一批钱是小事,可问题是你现在叫我到哪里去找百年松?就为这些百年松,我已经把李家给得罪死了。”田本昌咬着牙道。
“还有一个办法,李家的再和墨出来了,相当不错,我们或许可能请李家出手,帮我们这批墨再和一次。”方管事有些惴惴的道。
“你是要我再去求李家?”田本昌脸色更加难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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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远方的来信
屁大点的地方,根本藏不住秘密,田家的墨出了问题,这个消息不消片刻,各家的墨坊便都收到消息了。
一时间纷谈论纷纷,再加上田家一入行便咄咄逼人之势,因此,大多数均是看笑话的。
晚间,吃过晚饭,贞娘惯常的要跟爷爷谈谈墨事,田家之事自便成了祖孙俩的话题。
“这但凡刚入行的,就没有不交学费的,当初他们砍松的时候,我就说过,说不得最后会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如今果然这样。”贞娘坐在一边,边整理资料边道。
田家入行,因为有着罗家的底子,可以说是高调入行,又一举得到贡墨权,已乎是一步就跨进了如日中天的地步。
但是它的根基是虚的,出问题是正常的,不出问题才是怪事。
而这也是当日田家要砍松,贞娘并不阻止的另外一个原因,一个行人的行事手法是变不掉的,田家砍了这批松,又岂能让它烂着不用。
再加上他们初入行,对墨业了解不深,自不会太清楚,原料的一点点出入都会使得整批墨功亏一篑,这就是细节,细节决定成败。
“嗯,田家的事情不用管他们,咱们做好咱们自己的事情,如今再和墨虽然不错,但记住再和墨不是主流,李家松烟墨的优势咱们要保持,油烟墨要齐头并进。”李老掌柜道。
“嗯,松烟墨的烟煤已经存的差不多了,入秋后会开始制墨。而油烟墨的配方,现在秦正带着几个师傅攻关。现在,干裂的问题已经找出来。再试过几次,油烟墨的配方就能定下,到了入秋,会制新配方的第一批墨。”贞娘道。
李墨在北方易干裂的问题正是因为皂角的使用不当造成的,这个问题一解决,李氏油烟墨的品质就上去了。
制墨一般分春秋两季,冬天,气候太冷,不易阴干。也易干裂,而夏天,天气太热却易**,所以,各家墨行制墨,多在春秋两季,而平常时候便是点烟储备材料。
虽然贞娘手上有几个现成的油烟墨配方,但她不想现成的拿出来,一来。这些配方并不见得是最好的。二来,做为一个墨坊必须要有一种不断改良,不断创新的精神。
而如果她就这么的拿了出来,反而会造成一种坐享其成。不思进取的心态,这是不可取的。
“嗯,这就好。”李老掌柜点点头。又道:“对了。田家那边的事情还是要多关注一下。”
“爷爷,那你说田家下一步会采取什么行动?”贞娘拿笔敲着鼻梁问。这是她前世的习惯。
“女孩子家要有女孩子的样子,小心能后嫁不出去。”这时。吴氏过来给李老掌柜的披衣服,夜寒露重,老人家的身体受不得,此时见到贞娘这随意的动作,便没好气的拍了下她的手。
“奶奶,我一辈子不嫁,就守着你。”贞娘放下笔,虽是说笑着,但还是听话的挺着背脊,规规矩矩的坐好。
不为别的,入乡随俗啊。
吴氏看着她那样子,心里就这一阵心疼,都是田家那破事闹的,想着叹了口气,转身去两个媳妇那边商量着,贞娘再过一年就要十六岁了,快十六岁的大姑娘,愣是没一个上门提亲的,这都什么事儿。
吴氏离开了,贞娘帮李老掌柜的续了茶,祖孙俩继续聊着,只要聊着墨坊,两人就有说不完的话。
任谁看到这祖孙俩投机的样子,都叹气,为什么贞娘不是个男孩子。
不过,不管是李老掌柜还是贞娘,都不会有这样的想法。
“还能有什么行动?自然是只能重新再制一批呗,只是现在百年松难寻,要想重制还容易啊,最好的办法是再和一次。”李老掌柜的道。
“爷爷是说,田家有可能会打我们李家再和墨墨方的主意?”贞娘问,这种事情,田家已经有前科。随后却又笑了:“墨方的主意他可打不到,再和墨的墨方是基于废墨的基础上调整的,并没有固定的墨方,哪有什么主意可打。”
“那如果他请咱们李墨出手帮他们这批墨再和一次呢?”李老掌柜又道。
听着自家爷爷这么说,贞娘觉得很有可能,在商言商的说,这笔生意可以接,毕竟没谁跟钱不去,更何况墨坊还未摆脱经营困局,仅仅一个再和墨,也只能说是拓展了一条渠道,但正如爷爷所说,再和墨不是主流,它只能改善一下墨坊的经营状况,却不足于带动整个墨坊的发展。
要想发展,还得靠本来的松烟墨,以及正在开发的油烟墨,齐头并进,方是正道,而这些都离不开资金,所以能多赚点钱又何乐而不为呢。
但是从感情上来说,贞娘又不能接受,毕竟田家为了那一批松材副李家如斯,而她相信,景东叔那一关更过不去。
正思索间,这时院门被敲响了。
“李贞娘家是在这里吗?”门外响起一个陌生的男生。
“谁啊?这大晚上的?”赵氏从隔壁屋里出来,问道。
“我是驿站的,有李贞娘的一封信。”外面的人道,赵氏这才开了门。
贞娘在屋里听着却又奇怪,她的信?谁会给她来信啊?还是由驿站的人送来。想着,贞娘便起身出去。从那人手里接过信,一边赵氏送那人出门。
贞娘折开信,厚厚的一叠子,直接看了信尾落款,不由的有些愣了,居然是罗文谦的信。再一细想,他离开徽州已经有半年了。
想着,便细细看罗文谦的信。
“……离开徽州已半年,如今已在关山万里之外,白山黑水之间,此间一路行来,虽历经万险,然却看到了天高海阔,尤记得少时祖父曾言,世间男儿行路当崎岖,当日懵懂无知,如今方知各个滋味……
感慨良多,不复缀言,给李姑娘写信,只因近日遇一商人,偶得知徽州墨业格局,吾对徽州墨业虽不说洞悉万千,但亦能看通透一二,便将一些心得说于李姑娘分享。
听悉如今徽州墨业,田家居首,田家根基浅薄,短期内不足为虑,然田本昌此人,吾跟他曾为好友,知其最擅长在于布局,遇事常以局中之人推动,他坐享余利。然他性子自视甚高,于细节处疏忽,常常会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于他相对,要着眼于细处。
再说程家,程氏墨业处事四平八稳,虽稳建却常常错失许多机会,这便是程家多年来不能崛起之故,但厚积薄发,假以时日,程墨当为徽州墨业之首,所以,日后若于程家相对,要以奇取胜。
而李氏墨业,却是吾最不看好,尤其听闻李九爷七老夫人相继出事,李姑娘出人意料的断承墨坊,吾观李姑娘自强自立,亦聪慧绝顶,然吾甚为担心的是,李姑娘虽得七老夫人留书继承墨坊,然于情理来说,以八房之女继承七房之产业,终归名不正言不顺,李姑娘须得慎之又慎之,然吾相信,李姑娘定能智珠在握。
另外,令七祖母实是一精明至极之人物,其应当不至于看不出李姑娘继承墨坊的为难之处,所以,吾猜其或另有安排,因此,李姑娘若不慎处于极为难之境时,不防且抽身,静观其变为妙。
此为吾一点不成熟的意见,李姑娘随意看看便罢。
还有,若要发展墨业,仅拘于徽州一时一地是不行的,跑商压诈,墨之利润大多为跑商所获,因此,发展墨业,当走出徽州。
好了,如此种种,皆吾肺腑之言,或交浅言深,然却是不吐不快的,亦是一个墨业过来人的展望。罗墨虽然在徽州消失了,然吾愿徽州墨业青泉永流。
其余便不在多说,吾还得为归还李姑娘借助之银而努力做工……今生不知还能回徽州否。”
看完罗文谦的信,贞娘心里是久久不能平复。
没想到罗文谦眼光如此之毒辣,难怪以前,他自少年起,便撑起罗墨基业,如今经过一翻磨砾,眼界开阔,那眼光就更精准了。
田家的布局,从争夺贡墨权开始便可见一斑,而此番,田本昌不正是因为细节处理不到位而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至于程家,如果亦如他言,在未来,陈家不正是徽墨之首吗?
而自己的处境,又有谁能比自己更清楚呢?她当日本不想接这墨坊,只是形势所迫,再加上深悉自己若不接下这墨坊,墨坊必将四分五裂,最后更是落入外姓人之手,七房的婶娘们亦会处境艰难,李氏墨业烟消云散,成为李氏族人一大憾事。如此种种,再加上七祖母知遇之恩,她才硬着头皮接下墨坊。
贞娘深思着,如果真处极为难之境时,抽身观望果然是良策,反正如今,经过她一方努力,李氏墨坊内或许仍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但比起族谱所之情况,实在已经好太多了。
应当不至于再坏到族谱中所述的情况。
“谁的信?”这时,一边的赵氏问。
“罗文谦罗公子的。”贞娘道。
“他干嘛写信给你?”赵氏奇怪的问。
“他离开徽州的时候我曾借了银子给他,他说他暂时还还不了。”贞娘道,至于墨业之事她不想让娘亲操心。
“哦,你倒是好心。”赵氏瞪了贞娘一眼,也不在多说。(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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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七房的心思
第六十六章
这一夜,贞娘都想着罗文谦这封信的内容。
清晨,天刚蒙蒙亮,贞娘便醒了,穿衣起床,推了门出来。外间便是喜哥儿的房间。
自家里经济情况转好之后,虽还不能买房子,但却请人将家里的几间房子从新翻新了一下,再把原来的柴房推倒,重新盖了一间大房,隔成两间,里屋便是贞娘的房间,外屋就成了喜哥儿的房间。
如此,住处总算是宽敞了不少。
“喜哥儿,起来了,一会儿要上族学。”贞娘顺手拍了拍还在睡梦里嘀咕的喜哥儿。
家里经济转好,喜哥儿自然不能让他荒废,前些日子给他报了名,如今在族学里读书。
“二姐,还早呢,天才刚亮。”小子正是最喜欢睡懒觉的时候,这会儿被贞娘叫醒,自然不乐意的嘀咕着。
“不早了,等你起床洗漱吃饭,时间就刚刚好。”贞娘瞪着他。
喜哥儿没奈何,只得嘀嘀咕咕的起床。
果然,洗漱吃过饭后,两人再一路走去墨坊那边,时间虽早,但也早不到哪里去了。
李氏族学就在墨坊的隔壁,其实整个李氏是集中在一片的,中心就是做为李氏嫡宗的七房大宅,边上便是墨坊,而墨坊的另一边是九叔公家,本来贞娘家也是住在这一块的,只是当年事件造成的损失实在太大了,八房把这边的房子赔偿给了七房,这才搬去城门洞那边的。
而族学就在墨坊的后面。凡李氏族人或者墨坊子弟都可在族学里就学。
族学的先生是一位老举人,虽不是什么文坛名宿。但教的也中规中矩,前几年。有一位李氏子弟还考中了秀才,算是不错的先生了。
只可惜李家六七**四房,制墨天份的都有,读书天份的却少,最高的也就中过秀才,就是小文佑他爹。
至于喜哥儿,家里人也没想盼他能读个什么出来,只不过是读书明理罢了。
此时姐弟俩一前一后进入了墨坊,时间尚早。墨坊的工人还没有到,此时墨坊显得空空荡荡,唯有东仓那边传来一阵跑步和喘息声。
贞娘望过去,是小文佑,这小子倒是不容小觑,自上回贞娘让他锻炼身体以来,他每日早晨,都绕着东仓跑圈,从没有落下过一日。
“我也去跑两圈。”喜哥儿夹着书本。一溜跑的追上小文佑,然后赶超,还得意的回头看小文佑一眼,得瑟似的。
贞娘没好气的横了他一眼。这小子才正儿巴经的跑,贞娘侧漫步的走在小文佑身边,冲着他伸了伸大拇指。
小文佑见了。两眼笑眯成月牙儿,只是一会儿似乎想起什么似的又绷起了小脸。贞娘只是淡笑。
“小叔叔一会儿去族学上学是吗?”这时。小文佑突然道。他说的是喜哥儿,虽然两人只相差一岁。但没办法,喜哥儿辈份高。
贞娘侧脸看了他一眼:“嗯,佑哥儿不去吗?”
“娘亲请了先生在家里教我读书。”小文佑道。
“还是去族学里读好。”贞娘道。
“为什么?”
“在家里读书是读书,在族学里读书也是读书,但在家里读书交不到朋友,在族学里能交到朋友,一个好汉三个帮,以后长大了要想做事,没有朋友帮可不行,独夫是成不了事的,没看三国里面,也有桃园三结义吗。”贞娘笑着道。
小佑听了贞娘的话,便沉思了。
贞娘也不在多说,叮嘱喜哥儿一会儿自己去族学,她则进了李府,惯常的,每日早晨,她都要去七房看看七祖母。
佛堂边的小间,七祖母还是不醒人事着。
贞娘看着她,就想着罗文谦那封信,罗文谦在信中说,对于李氏墨坊,七祖母说不定还另有安排,只是贞娘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好排,毕竟罗文谦也只是猜测,所谓愚者千虑必有一得,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七祖母未必什么都能布置周全,贞娘想着。
不过,这些对于贞娘来说都不算什么,只要李墨不要落到李进财手里,不管是景东叔,或者七房接管,李墨传承不断,那便没有憾事了。
“贞娘,出去吧,让你七祖母安心休息。”一边陈氏道。
贞娘点点头,便同陈氏一起走到外间,贞娘这时又拿出账本,跟陈氏一一分说墨坊的经营状况,再把这段时间,再和墨所出的一些利润提了一部份出来,交给陈氏。
“贞娘,这是干什么,墨坊如今正艰难呢。”陈氏推辞。
“大伯娘,您就收着,墨坊再艰难,但咱们的日子也不容易,赚钱为的什么,还不是为了日子过的好,七祖母这病也不知要花消多少钱,再加上大家的日常,这些钱是少了点,不过,墨坊现在正在好转,想来以后会更好的。”贞娘道。
“哎哎,好的,那我就收下了。”陈氏也不客气,将那钱收进了柜子里,她当家不易,贞娘这笔钱倒算是解了她燃眉之急。
同时心里也叹道,老夫人眼光果然好,贞娘没有辜负老夫人所托。
“另外,大伯娘,佑哥儿今年八岁了,我五岁的时候爷爷就开始教我点烟,所以,我想是不是每天抽出点时间,让佑哥儿去墨坊学学。墨之道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学成的,虽然吃苦了点,但男儿行路当崎岖,如此长成方能有所担当。”贞娘又道。借用了罗文谦信中的一句话。
“好好,我会安排的。”贞娘这话让陈氏有些激动了,贞娘如此安排,陈氏又如何能不知道,贞娘这是在培养佑哥儿。
贞娘笑着点点头,两人说着。这时外间也传来几个婶娘的说话声。
原来是李进财送来几筐西瓜,田氏正让人搬到后园的井里去冰着。井水冰西瓜。爽着呢。
贞娘便跟着陈氏一起出来了。
“贞娘啊,那李进财好夕也是你姑父呢。你怎么让他在点烟棚里干活啊?那等粗活,岂能让你姑父去做,这样岂不是让你金花姑姑没面子。”田氏见到贞娘过来,便是有些打抱不平的道。
那李进财自进了墨坊,倒是低调的很,不过对七房的几位婶娘倒着实殷勤,很得几个婶娘的好感。尤其这位田氏。
“三婶娘,金花姑父是在烟棚里做管事呢。如何就让金花姑姑没面子了?当初景东叔进墨坊时还比不了金花姑父,那是正儿巴经的学徒工。”
贞娘说着转折了一下道:“至于学点烟。但凡是墨坊的人都要学的,在墨坊里点烟是基础,如果连点烟都不会,烟料认不出好坏,后面的如何做的好?再说了,金花姑父还在账房里当差,虽说事情是多了点,但也是希望金花姑父能快点适应,好帮着墨坊啊。这点金花姑姑是晓得的。也是她赞同的。”贞娘道。
当然,在贞娘心里早把李进财盯死了。
那个所谓的管事是副管事,贞娘特意把他安排在二狗他们那个点烟里,那个棚里的点烟师傅技术是所有的烟棚师傅技术取好的。便是当日,贞娘去都给了个下马威,如今李进财去。他没一点技术,想要管别人是不可能的。唯有乖乖学技术先。
至于账房,自贞娘接手墨坊以来。规定账房里每一笔账都要交叉审核,李进财就是想玩花样也玩不出来。
“三弟妹,你这是干嘛,墨坊的事情少管,贞娘这是重用李进财呢,一些人不识好歹,你也跟着犯浑哪。早跟你说过了,墨坊的事情你少插手。”陈氏冲着田氏道,嘴里颇有一些敲打的意味了。她这可是为了三弟妹好啊。
“大嫂,你这么说就不对了,老夫人虽说把墨坊交给了贞娘,但那墨坊依然是我们七房的生存根本,贞娘年岁又小,我们这些做长辈的能提点总是要提点一下的,能帮忙也是要帮忙的,这不,我这里还有一桩生意跟贞娘说呢。”田氏反驳着道。
“三婶儿请说。”贞娘这时恭敬的道,不管怎么说她是晚辈,该有的礼她一丝也不会疏忽。
“田家有一批墨,想交给咱们墨坊制再和墨,怎么样,是一桩大买卖吧?”田氏道。
听得田氏的话,贞娘脑筋一阵子急转,她和爷爷都猜到田家可能会把那批废墨交给李氏墨坊再和一次,这点是想到了,可却没想到出这面的是田氏。
嫡宗七房里,陈氏一房,是如今的当家祖母,气度不错,最支持贞娘。说实话,贞娘若是没有她的支持,墨坊说不准没有这般的稳定。
但陈氏之下的孙氏,小佑哥的儿母亲心思就不好说了。便从小佑哥种种防着她的行径来说,至少这个孙氏是防着她的,这也是人之常情,毕竟她小文佑的娘,没有哪个做娘亲的不为儿子打算的,贞娘并不在意。
至于大黄氏,她性子淡然,一心钻在雕刻里面,对这些一向是不在意的。
倒是那田氏,对于老夫人将墨坊将给贞娘,那是怨言颇多,几次想插手墨坊的事情都没有机会,如今田家这一批墨,倒是让田氏抓住机会了。
田氏出面,墨坊若是不答应,那就是不给嫡宗七房的面子,再怎么说,贞娘这墨坊是从七宗手上接过来的,不给七房面子,便显得不近人情。
更何况,这确实也算得是一笔好生意,能给墨坊带来不少利润的。
因此,田氏出面,别说她李贞娘,便是景东叔也不好拒绝。
可以说,田氏出面了,这笔生意不管中间有什么纠结,结果必然是会成的。
而同时,田氏又借着这次机会插手墨坊事务,而有一必有二,人心总是越来越大的。
贞娘想着,两眼就眯了起来,说起来,对于田氏,她倒不怕,田氏再怎么也是七房的媳妇儿,她上面还有陈氏这个当家大嫂,下面还有佑哥儿这根七房独苗,田氏再怎么插手也只不过给她自个儿多弄两个私房钱,于整个墨坊格局影响不大。
但刚才,田氏为李进财说话,显然是想为李进财在墨坊争取更高的位置,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再一想罗文谦的信,那田本昌果然是个善于布局,善于利益局中人的人,便是此刻两家做为敌手,贞娘也不由的不感叹田本昌这一招用的妙,既能达到重新和墨的目的,更利用田氏将墨坊的局搅乱,墨坊一乱,田家方能坐享渔翁之利。
不过,这倒也好,就让田氏跳出来,拔出萝卜带出泥,李进财如今太低调了,贞娘便是想抓他错处也不容易。
现在的情形是表面风平浪静,看不透低下的暗流涌动。田家这搅局的棋倒也正合了贞娘的心意了。
什么事挑明了来可比暗里来的好对付。
当然,这一刻,贞娘还得抻抻田氏,看一下局,于是道:“三婶娘说的可是田家那批废墨的事情?”
“不错。”田氏点点头。
“倒也算得一笔生意,只是贞娘是个晚辈,这事没法做主,还得先回去跟邵管事和景东叔商量一下。”贞娘道。
“这有什么好商量的,这样一笔生意,别人可是求都求不来的。”田氏不快的道。
“赚钱重要,气性也很重要。”贞娘再笑道,便不在多说,跟陈氏等人告辞回墨坊了。
“为什么态度啊,合着我拉了生意来,还成了没气性了。”看着贞娘的背影,田氏气哼哼的道。
“你说呢?这是你拉来的生意,还是你田家人求到你手上的?。”这时一边的大黄氏冷淡的道。
“田家人求到我们手上又怎么了?这李田二家可是亲家吧。”田氏不忿的道。
“既知道是亲家,那当初松材的事情,田家为何逼李家若斯啊?那时候就不是亲家了?贞娘这话对,赚钱重要,气性也重要。”大黄氏噎了田氏一句。
田氏气结,却一时找不着话回。
“娘亲,祖母,我不想在家里读书,我想去族学读。”这时,佑哥儿走过来,冲着陈氏和孙氏道。
“为什么好好的想去族学读书啊?”孙氏摸着他的脑袋。
“喜叔叔也在族学里读。”小文佑道。
田氏在一边乐了:“瞧瞧,瞧瞧,咱们七房的,不管老的小的,怎么全让八房的人给牵着鼻子走了……”
“你给我闭嘴,你那点心思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劝你趁早打消一些不该有的心思,田家的事情,墨坊要接就接,不接你就少掺和,别到最后讨不得好。”陈氏厉声的道。
随后转脸冲着小文佑道:“成,就去族学读,下午再抽出一个时辰,去墨坊跟着你贞娘姑姑学学。”陈氏一槌定音。(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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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早叫你不问的
“既然你三婶娘开了这口,那咱们就不能不答应了,这样吧,田家这笔生意我们接了。不过,不能便宜田家,价钱给我往高里开,若是他们自己不愿意,那可怨不得我们。”
李氏墨坊的账房里,李景东寒着一张脸道。
他是那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人,若是依着他的性子,那他是宁愿自己没钱赚,也决不会接田家这份活的,实在是当日田家做的太过份了。
田氏征收的那批松材,对于李家人,尤其是李景东来说,不仅仅是松材,还是李九爷拿命换来的,是一份心血,是一种象征。
再通俗的说,那就是李家的面子,田家那么做是打脸,如果不是田氏出面,李景东自不会干休。
只是如今田氏出面了,她又代表着李氏嫡宗的面子,这点其他李氏族人是不能扫的。
“不过,也不能要的太狠了,这笔生意对于我们墨坊来说也是需要的。”一边邵管家理智的多,在商言商的道。
“嗯,价要开的高一点,不过也得在一个差不多的范围内,不然的话三婶娘还是有话说的。”贞娘道。
最后三人达成协义,由贞娘带着邵管事跟田家谈价钱。
李景东脾气不好,真要见了田本昌,说不得要几拐杖下去,还是避开了。
邵管事毕竟是嫡宗的管家,由他出面一起谈,就算是价格高一下,田氏也怨不到八房和九房头上。
如此说定。
第二天。李氏墨轩,田本昌就带着方管事进了李氏墨轩。来谈再和墨的事情。
近些天来,自上回的试墨会后。李家再和墨的生意是相当不错的,甚至徽州一些同行的小墨坊也找上李家,但凡是制墨的,哪家没有一些废墨存在,如今能有机会变废为宝,那谁不上赶着来?
此时,李氏墨轩正聚拢了不少的人,大多都是行业内的。
这些墨坊的人见到田本昌和方管事进来,都心照不宣的笑了。很显然嘛。田家出了废墨,徽州墨业同行就没有不知道的,如今这时候出现在李氏墨轩,不用说了,跟大家打的主意一样,是来跟李家谈再和墨加工问题的。
“这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想当初田家征李家松材的时候,何等的咄咄逼人。如今反倒求到李家头上了。”一个墨坊的掌事道。
“所以说,为人做事要留一线,日后才好相见。”边上人应和着。
种种话语倒也没刻意要避开田本昌等人。
田本昌自然听到了,不过。商场磨练人,这会儿他倒是若无其事的跟大家打了个招呼,随后被招呼的伙计请上了二楼的雅间。
贞娘带着围帽和邵管事站在雅间门口迎着他。到不为别的,不管如何。田家如今是拿到贡墨权的墨坊,这就是该有的礼遇。要是再客气点的,得到门口去迎。
只是以李田二家的关系,去门口迎显然是不可能的。大家心里有数。
“田大掌柜,方管事,请。”邵管事开口道。
“贞姑娘,邵管事,请。”田本昌也开口。
至于称呼贞娘为贞姑娘,倒不是他拿大,如果徽州的墨业同行都这么称呼贞娘。
几人客气了一会儿就进了雅间,一边伙计上了茶水退下。
双方的意思大家都心知肚明,便没有许多的弯弯绕,邵管事直接拿出之前墨坊商量好的契约递给田本昌。
“凭什么?凭什么给我们田家加工再和墨要比别的作坊高上二成的价格。”田本昌一看到合约,眉头就皱了起来,一脸质问的道。
“这很公平的,你田家是拿到贡墨权的,你们田家卖出的墨也比我们大家要高,不是吗?”贞娘在一边接口道。
之前说好的开高价,但任何高价总要有个说的过去的理由,要不然就成了有胡搅蛮缠了。而田家是贡墨作坊,他本身就挤压着大家的生存空间,给他开个高出百分之二十的价格在情在理。
听得贞娘这话,田本昌也没话了。贞娘牙尖嘴利的,他已经不是一回领教了,想着又道:“那高上二成也太高了,一成差不多。”田本昌讨价还价。
不过,不管是贞娘还是邵管事都笑而不语。
看着贞娘和邵管事这般,田本昌知道,在价格上没得谈了,要么接受,要么放弃,而放弃显然是不可能的,那么就只有接受一途。
“好,成,我们接受,不过必须加快速度,这批墨,云松道长催的紧的很,之前征松材的事情,我知道你们李家怨的很,可我们接了贡墨,那也是要保证贡墨的生产的,这也是无奈之举,还望两位能够理解。”田本昌道。
“那趁着合约交接前把能用的松砍了,这也是无奈之举?”贞娘闲闲的说了句。
这一句话差点把田本昌鼻子给气歪了,若不是因为这批砍下来的松,他就不会如现在这般的被动。
贞娘这话是在他的伤口上撒盐呢。
一边邵管事看田本昌黑沉着脸,怕再谈僵了,便接口道:“成,这生意李氏既然接下来,就一定会按时按质的交付。”
田本昌脸色这才缓了和了些。
贞娘自不在意他,由着一边邵管事同方管事签妥合约。
“贞姑娘,这回我们田家也付出代价了,值此松瘟时期,徽州墨业应当同心协力,共度难关,所以我想请问贞姑娘,你们墨坊同程氏墨坊那些松脂油是哪来的?不知能否告一二。”这时,田本昌又冲着贞娘问。倒是一脸的诚恳。
贞娘暗里撇了撇嘴,早知这样不就好了。不过田本昌这人也就嘴上说的好听,这话当真不得。
只是这松脂油的来源。贞娘不是不愿意说,毕竟。这事能瞒到现已经出乎她的意料了,实际上现在这已经是一个公开的秘密了.
估计是大家都看不惯田家。就形成了一个共识,一起瞒着他,说不说倒是无所谓,田家只接手了罗家松场,如今罗家松场又在李家手下,田家就算是知道也是干着急,这时候,没有谁会傻的卖松场,而田家要是再想借用征用的理由。却不行了,那会引起公愤,罗家不敢冒此大不讳。
只是说了会不会太打击姓田的呀,贞娘有些坏心的想着,不过嘴上却不会轻饶道:“这你还是不问的好。”
“为什么?”田本昌莫名的问。
“我怕你知道了真相受不了。”贞娘回道,她这真是好心啊。
“这有什么受不了的,贞姑娘但说,我听着。”田本昌一派温文的道。
“是来自罗家松场。”田本昌要找气受,贞娘乐得成全。
“罗家松杨?怎么可能?那里不是已经让你们都种了桐油树了吗?如今松瘟。便是有松,也割不出松脂了呀?”田本昌一脸怀疑的道。
“地下呀,你们从没想过地下吗?多年以来砍掉的松树,那根在地下腐烂。就会形成松脂油。”贞娘淡定的回道。
田本昌瞬间眼睛瞪的老大,用手指着贞娘:“你……”随后却是一阵猛咳了起来,整张脸都咳红了。一边方管事连忙帮他拍着背。
“走,我们走了。”田本昌好不容易止了咳。心里一股子说不出的憋闷,感情着从一开始。自己算计别人,别人也算计了自己。这回这个跟斗摔的不小。
这会儿,这里他是一刻也不想待了。带着方管事拿着合约飞快的离开李氏墨轩。
贞娘笑咪咪的看着田本昌离去的背影,早叫你别问,偏偏要问,瞧着,气的不轻啊,贞娘摸着下巴。
一边邵管事也笑咪咪的很开心,颇有些扬眉吐气啊。
接下来李家就着手帮田家制那批再和墨,等到这批墨制好交付完成,已经是秋风萧瑟时。
天气转冷了,贞娘穿着夹衫,因为在墨坊里,灰多,头上还包了头巾,实实在在的村姑形象,不过倒有一份自然洒脱的散漫。
这会儿她正在清点着要出库的墨,这段时间,李家就赚在再和墨上。
只是让贞娘有些发愁的上,李氏松油墨和油烟墨的销路一直不太起色,如今外地来的客商那都是奔着贡墨的名头来的,便是程家那边,今年的销路也降了不少。
为什么但凡有些野心,都要争夺贡墨权,其利便在这里,只要靠上贡墨的名头,各地的订单就纷至踏来。墨坊里的墨根本不愁卖啊。
“库存里还有多少积压的墨?”贞娘问一边的郑复礼。
“还有不少,近年来白莲教闹事,再加上土匪打劫,咱们徽州多山,出入不太安全,近年来直接到我们这里来近货的客商也较往年少了,如今几家大的墨坊都在外地商埠开了墨阁,直接在外面打开销路。”郑复礼道。
贞娘点点头,去外地商埠开墨阁这也是一条必走的路,其实她听爷爷说过,李家当年在南京也是有墨阁的,只是因着当年贡墨出事后,为了赔偿,连南京的墨阁也赔掉了。
两人正说着,冷不丁听到一声叫唤。
“贞姑娘,贞姑娘。”这时,二狗正贼兮兮的在不远处朝着贞娘招手,那一副混混儿闲汉的恶形恶状,实在是让人皱眉头。
说起来二狗办事还是不错的,只要吩咐他,然后忽略他没正形的样子,事儿他倒是能办的差强人意。
而郑复礼这会儿更是不痛快,只是二狗此人惫赖的很,再加上有丑婆的原因,他也赶不走他,倒是拿他这块滚刀肉没奈何。
“郑师傅,这边你照看一下。”贞娘冲着郑复礼道,然后拍了拍身上的灰走过来,冲着二狗问:“什么事情?弄得贼兮兮的。”
“没啥事,看你忙到现在了,让你歇歇呗。”二狗闲闲的道。
贞娘不由的瞪眼。
“别,别瞪眼。我这不是有事情汇报吗。”看着贞娘瞪眼,二狗才连忙的道。
“可是关于李副棚头的?”贞娘问,这个李副棚头自然就是李进财了,她吩咐二狗盯着的。
“贞姑娘洞若观火。”二狗拍了一记马屁。
贞娘一阵气结,恨不能踹他一脚:“快说。”
“最近,李副棚头常常跟着郑管事往汇源钱庄跑。”二狗道。
“那你知道他们干什么吗?”贞娘问道,本来,最近再和墨的生意比较好,李进财又在账房里学习的,跟着郑管事往来钱庄之间,这也是正常的。不过,对于李进财,贞娘总是不防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他,这会儿自要问清楚。
“这我倒不清楚,可我发现他们跟孙家大郎交情不错啊,三人常常一起往炼江河边的一条街去,这可就不是一般的交情了。”那二狗嗤着鼻子道。
“三人一起去炼江边上的一条街?什么街?干什么去?”贞娘疑惑的问,这二狗说话一向利索的,怎么如今这般不清不楚的。
“哎哎哎,就那么回事呗,你是一个姑娘家,不好听这些的。”二狗抓着脑头,一副不太好说的样子道。
看他这样,贞娘终于反应过来了,这才想起炼江河边上有一条暗娼街,三人这是逛暗娼去了,不由的暗啐了一口,道:“不管这些,总之你给我盯紧了,你不是有个相好的在那边做丫头吗?帮我打听打听他们都谈些什么。”
这二狗也不是好鸟,平日里工人间的打趣贞娘或多或少也能听得些,这二狗的相好也不少。
“贞姑娘,你这可是冤枉死我了,不过,我那死鬼老娘跟她们倒是有些关系,我帮你打听着。”二狗毫无顾忌的叫着屈。
贞娘自不理他这些虚头。
“对了,别怪我没提醒你啊,那李副棚主心可不小,每日里拉拢着棚里的工人,现在许多人都说着他的好话呢。”二狗又道。
他出身暗娼,又自小混在街面上,对人的心思可以说琢磨的相当通透,那李进财一举一动,无不透着拉拢的意思,其心不小,这点瞒不过他二狗的一双眼睛。
“这我心里有数,要不然我让你盯着他干什么?”贞娘点点头,丑婆让她照应着二狗,再加上二狗办事着事不错,贞娘对他信任的很,再加上一些事也要他帮忙,因此这些事情自不会瞒着他。
“那倒是。”二狗点点头,突又道:“对了,还有一个事情,我觉得李副棚头说不定在外面有个相好的了。”说着,二狗又一脸怪异。
“怎么说?”一听这个,贞娘理皱起眉来了,有了苏州那一回,这家伙居然还不知收敛,吃起窝边早来了吗?
“前天半夜里,我看到李副棚头偷偷的装了一些吃的用的东西,去了菜市那边,进了一户人家后就没再出来了。那户人家是一位年轻的妇人,姓苏,一口苏州口音,带着一个大约一岁多点的孩子。”二狗道。
其实他想说,第二天,李副棚头一副腿软的样子,一看就是被人榨干了。
只是这种话不好跟贞姑娘说的,只憋的他一阵内伤。
而贞娘听得二狗的话,立刻知道怎么回事了,敢情着,李进财是把苏氏母子接过来了,难怪他死活也要想法子进墨坊,如此才能待在城里照顾她们。
这厮胆儿还真肥了。
“你再盯着,有什么事再跟我说。”贞娘冷着脸吩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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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初见王翠翘
苏氏的事情,在还没弄清李进财目的的时候,贞娘暂时没打算要告诉金花姑姑。
一来,怕打草惊蛇,二来,金花姑姑性子偏软,万一那个李进财见事情败露又哀求着,再拿润哥儿说事,说不准,自家金花姑姑一心软就同意那苏氏和孩子进门。
那才是贞娘不愿看到的情况。
所以,暂时就先盯着,不拆穿。
秋风渐起。
中午,贞娘是在墨坊吃的午饭。午饭后便在小阁里休息了一会儿,之后便去了账房,查看这段时间的账务。
账房里,邵管事正带着李正言盘账。
李景东不太管账务这摊子事,一心就钻在墨模房里,跟一些雕板和墨模工在琢磨着新式的雕板。
评墨好不好,墨本身的质量重要,但雕板的样式也同样重要。
但是做为李氏九房,在墨坊里是有股份的,总不能不管墨坊的账务吧。
而九房的大堂哥李正身如今跟着贞娘的大哥在婺源,两人据说在那边混的风生水起,再加上他对墨业没有一丝毫的兴趣,因着这样,前段时间在罗家松场收松脂油的九房二堂哥李正言就进入了账房。
以后九房在墨坊的差事就要落到李正言的身上了。
所以,李景东便将李正言放在账房里,由邵管事先带带。跟着学习账务,如今墨坊的老一辈岁数都不小了,正要是培养年轻人的时候。
李正言虽没有李正身来得活络,但好在做事认真。勤恳,应了那句勤能补拙。倒也颇得邵管事看中。
此时。账房里几人各做各事,间或间的交流着一些墨业的信息。
“成了。成了。”就在这时,郑管事一脸兴奋的进来,他身后跟着李进财。
“郑管事,什么事成了?这般的高兴。”贞娘抬起脸笑着问道。
“贞姑娘,前段时间,我得到一个消息,说是汇源钱庄的孙掌柜要收一批墨,数量非常的大,我想着咱们墨坊库存压了不少的货。便想找找孙掌柜看看能不能拿下这单生意……”郑管事说着顿了一下。
贞娘听着,想起二狗之前给她的消息,说郑管事带着李进财往汇源钱庄跑的勤的很,敢情着是在忙这个,那倒是她小人之心了,这个可是正事。
只是这么大的一笔生意,怎么之前一点风声也没有啊?如果她是汇源钱庄的当家人,她定然先把风声放出去,让各家墨坊斗起来。这样她才能讨到便宜啊。
“等等,这个消息怎么之前一点风声也没有啊?再说了孙家跟咱们墨坊的关系可僵的很,你这个想法怕是很难实现,还有就算不说这些。孙家跟田家可是亲戚,他们要拿墨也该从田家拿啊?”此时邵管事把贞娘心中的疑问先一步问了出来,又追加了几个问题。
“岳父。你有所不知道,孙家这个消息我知道的早。之后他们是要对外公布的,我一想着这对外一公布。竟争太激烈,于是,这些日子,我三天两头的往汇源钱庄跑,平时请孙掌柜的喝小酒听听曲儿。又好说歹说,总算是说得他同意不公布出去,另外我又把咱们的墨价压低了点,他能得利更多,这样他哪有不心动的道理。就算是再有怨,也不会跟钱过不去啊。至于田家,他们现在忙着贡墨的事情,接不下这批墨,更何况有时候亲戚之间反而不好做生意,怕万一谈不妥伤感情。所以,今儿个孙掌柜松口了,货可以从我们李氏墨坊拿。”郑管事有些得意的道。
自他上回得罪了贞娘以来,他在墨坊就处处被动,如今总算是能扬眉吐气一回了。为了这桩生意他着实下了一翻功夫,两腿都跑细了。
“只是孙家不是开钱庄吗?他们拿下这么多墨往哪里销啊?”这时,一边的李正言好奇的问。
“这我就不清楚了,也不好问的,不过,孙家既能开钱庄,想来背后自有路子。”郑管事有些讪讪的道。
这一点贞娘倒是心中有数,孙家背后是王翠翘,很显然,孙家这批货是要走海路,销往海外的。如此,按郑管事所说,这笔生意自然是大好的生意。
不过,她还是奇怪,没道理孙家这样一大笔生意却藏着掖着的。
“好!你这回算是为墨坊干了一件大事,再努力一把,一鼓作气,继续把这笔生意谈妥。进财姑爷也辛苦点,给郑才压压阵。”听得这些,邵管事也是一脸兴奋,站起来有些激动的道。
郑才就是郑管事的名字。
“邵叔太客气了,我哪里能压什么阵啊,我是跟着郑才兄学习的。说起来一开始这生意我还不看好呢,老拖后腿,能到如今程度全是郑才兄一人之力,郑才兄是墨坊的大功臣。”李进财一如既往的低调道,顺便捧了郑管事一记,郑管事在一边咧着嘴,虽然强力忍着笑,但那表情却是受用的很。
唯有贞娘听了李进财这话,那眼睛却微微的有些眯了起来,这桩生意一但谈成,那在墨坊的话语权绝对能增加不少。毕竟这可不仅仅是这一笔生意,它意味着开僻了一条新的销货渠道。
田氏几次三翻的为李进财说话,争的不就是一个话语权吗?
可如今到手的机会,李进财这话倒象是要撇清似的。
这说不通吧。
“我能谈的已经谈到位了,孙掌柜的说了,接下来的他要跟贞姑娘谈。”郑管事有些为难也有些不甘的道。
本来,如果他全权拿下这生意,那就尽善尽美了,可偏偏孙佰一提出最后关键的要跟贞姑娘谈。
也是,这么一桩大生意,自然得跟墨坊当家人谈才妥当。
邵管事沉思了一下看了看贞娘:“贞姑娘。你看咱们是不是……”
贞娘想了一下点点头:“行,这生意我来接手。就麻烦郑管事跑跑,跟孙掌柜定个见面的时间吧。”
这么一桩大生意。郑管事已经谈到这种程度了,如果她不接那是说不过去的。
说实话,贞娘看重这笔生意,但这笔生意疑点多多,尤其己方一个李进财,对方一个孙佰一,对李氏都是别有心思的。有这两人纠缠着,贞娘自要打醒着十二分的精神提防着。
所以,这生意要谈。但她不会同孙佰一谈,她要谈就直接找王翠翘。至于孙佰一这边,不过就是想看看他倒底打什么主意罢了。
“成,我一定办好。”郑管事道。
贞娘点点头,侧脸之即却看到李进财眼中闪过一丝别有意味的喜色。贞娘更是心中有数了。
秋雨绵绵,徽州的秋雨总有一种冷丁丁的感觉。
贞娘穿着木底鞋,一件藕色女袄,青色长裤,外套一件青色镶花枝边的比甲。既显稳重,又显得一抹俏皮,撑着油纸伞,就站在河边的青石堤上。再加上雨雾蒙蒙。倒有一翻别样韵致。
她在这里等着王翠翘。
本来她是想找孙月娟帮她约这位徐夫人的,只是想着万一真如她猜想的话,事情怕是会牵连到孙佰一。牵连孙佰一她不在乎,想坑人就有被别人坑的觉悟。但孙月娟毕竟是孙佰一的妹子,她不想因这些引起孙家兄妹隔阂。所以。干脆的她直接找上这位徐夫人好了。
二狗打听来的消息,这位徐夫人有雨中游河的兴致,所以她便来了。
此时,远远的一乘画舫随水而下,慢悠悠的,远远的就能看到船头立着一位夫人,她身边站着一个丫头,正为她打着伞。
河水,画舫,丽人,再加上烟雨蒙蒙,端是好一副风景。
“请问船上是徐夫人吗?”待得那船快到近前,贞娘扬声问。
“正是,你是何人?有何事?”船上的一个妈子回道。
“李氏墨坊的李贞娘,求见夫人。”贞娘回道,对于这种能留下传记的人物,贞娘自要多一份恭敬。
那妈子凑到那夫人耳边说了几句,那夫人便进了仓,没一会儿,那船就靠了过来。
“贞姑娘请上船,夫人在仓里沏了热茶。”
船到了堤边,一块木板搭了过来。贞娘便跳上了船,随着那妈子进了船仓。一个三十许,样貌秀丽的夫人正盘坐在船仓中间的小几前,一双略显骨节的玉手正沏着茶汤。
“见过徐夫人。”贞娘微微行礼道,倒不是她拿翘,实在是今天来谈的事情代表着李氏墨坊,而徐夫人的海寇身份且不说,只谈其汇源钱庄的当家人,两人的身份是平起平坐的,而贞娘之所以先行礼是因为她年轻是后辈,所以,这个礼要,但并不需要太恭敬。
“李氏墨业的贞姑娘,久仰久仰,不用客气,请坐。”徐夫人站起身相迎,她这礼遇自不是给贞娘的,而是结贞娘背后的百年李氏的。
双方坐下,互相闲聊了几句便进入主题。
“不知贞姑娘找我有何事?”徐夫人边啜着茶水边问。
“也没什么,是关于李氏墨坊同汇源钱庄的一批货的问题。”贞娘平静的道。
徐夫人神色微微一凛,什么时候汇源钱庄跟李氏墨坊有货物往来了?她竟不晓得。当然,这个她并不急着说清,只是顿了一下问道:“哦,什么问题?贞姑娘且说说。”
“这几年戚帅肃清东南沿海之倭寇和海寇,如今东南沿海正是海防最严之时,徐夫人选择这个时候出海贞娘有些担心。这一批货数量不小,真要有个意外,夫人损失之巨不说,李氏墨坊也得跟着担风险,而最主要的,贞娘觉得现在没有冒这个险的必要……”说到这里贞娘就不说了。
而她嘴里的戚帅,自是大名鼎鼎戚继光。
听完贞娘说这些,那徐夫人倒是饶有兴趣的打量了贞娘一下才道。
“贞姑娘倒是少有的通透之人,难怪能在李氏墨坊危难之时撑起家业。不错,贞姑娘所言极是,而这也是我所想的。所以,短期内,汇源钱庄不会有出海的打算。因而,汇源钱庄跟李氏墨坊的交易我还真不知道,还请贞姑娘跟我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徐夫人这时又一脸慎重的道。
贞娘听了徐夫人的话,脸上微微带着惊讶,心里却是想着,果然嘛,她就说哪有这么一大笔生意不公开的,这里面果然有猫腻。
若真有这么大一笔生意,做为当家人的王翠翘能不知道?
“怎么,夫人竟是不晓得?”贞娘表面惊讶的问,随后又道:“下午未时,贞娘跟孙掌柜约了在太白楼的‘竹’字号雅间谈这笔生意的细节,夫人若是有心,不防包下隔壁的‘兰’字号雅间,倒时也可以听听,顺便帮贞娘拿个主意。”
贞娘这么说,自然是因为孙佰如今是汇源钱庄的人,她说什么都有些枉做小人,不如由徐夫人去亲自听听。
“那倒真是要听听。”徐夫人微沉着脸道。
话淡到这里,已经没有什么谈话的气氛,一切自要等明了的再说。
“那不打搅夫人闲情雅致了,贞娘告退。”贞娘说着,很干脆的起身,一边妈子等着,送她到了岸边。
“听说还不满十六岁啊,李家又出了一个堪比七夫人似的人物,甚至很可能青出蓝胜于蓝啊。”王翠翘看着贞娘远去的背影自语道。
明明是李氏内部出了问题,可这位贞姑娘这般一说,倒好似是她汇源钱庄出了问题,如此,她还得承这位贞姑娘的情。高明!!(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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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隔墙有耳
下午,未时,太白楼。
贞娘带着马嫂在郑管事的陪同下,已经先一步到了太白楼的雅间。果然,隔壁的兰字号雅间据说也被人包了。
贞娘心里就有数了。
几人便进了雅间坐下。孙佰一还没有到。
“郑管事,怎么我金花姑父没有跟着一起来,我不是说让他一起来的吗?”贞娘问郑管事道,之前她可是提醒了郑管事让李进财跟着来的。
“姑爷昨晚可能吃坏肚子了,今天拉了一天,脸色都白了,只能在家里休息了。”郑管事一脸遗憾的道。
说起来孙家这生意还是姑爷帮他打听出来的。
贞娘点点头,这位拉肚子倒是及时的很,他这是想撇清吧。
如此。
好一会儿,孙佰一才带着一个管事和两个随从慢悠悠的进来:“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出门又碰上一些事情,耽搁了。”
孙佰一嘴里道着歉,可神色间完全没有一些抱歉的样子,反倒是一副看笑话的表情。想当初他们孙家在李家面前算得个什么,如今这李家人倒是求到他的手上了。
看来自是一报还一报,想着,孙佰一那心里就跟大热天喝了冰酸梅汤似的爽。
贞娘倒是淡定的很,一脸平静的道:“大家都是商人,自晓得商人事情多,临时耽搁一下不算什么。”
“李家二妹了解就好。”孙佰一道,用的还是以前做邻居时的称呼。
贞娘自不会纠结这称呼的事情。
随后几人进了雅间坐下。
几人喝了茶,随便聊了几句便进入了正题。
……
“好。看在郑管事一片诚心的份上,货我可以从你们李氏墨坊拿。不过有个条件,钱要暂时欠着。毕竟这批货价值不小,我们钱庄虽然不差钱,但一时也凑不齐这么多的现钱,所以,得等货卖了我再付这笔钱。”孙佰一懒洋洋的道。
“这也没有问题,不过得有个期限和担保。”贞娘道,赊销在墨业里是常见的,许多墨轩墨阁到墨坊进货时,常常是只付订金。等货卖完了再付余款,当然,能享受这待遇的得是老顾客,互相信得过的。
而对于孙佰一,显然不在信得过之例,但他们有那么一个大钱庄,所以赊销可以,但是得有担保。
“怎么,我们孙家汇源钱庄在那摆着。你还怕我跑了不成?”孙佰一脸色不好的道,这跟女人谈生意,就是这么小气巴巴的。
“在商言商,口说无凭。立字为证,虽然我很想做这笔生意,但若是风险太大。那不接也罢。”贞娘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道。
都已经谈到这份上了,而孙佰一也想整整李家出之前那口恶气。自不会退缩,再说了。孙佰一倒底也是在墨坊做过活的,自然知道这笔生意实际上是可以做的。真要出了意外,大不了照着合约履行就是,钱庄又不差钱。
最大的损失也不过是压货压一段时间,想来有翠香在,背后那位也不会太怪他,想着也就不甘不愿的点头。
随后自有郑管事同孙佰一带来的管事写好合约,孙李两方再各自盖上印信。
这笔生意的合约就算是完成了,之后的交付自有郑管事跟汇源钱庄的管事办理就成。
当然,其实对于孙佰一,贞娘根本就没看得上,别看她现在好似在跟孙佰一谈生意,其实她真正谈生意的对象是隔壁那位。
这笔生意,如果抛开后面的算计不说,徽墨自宋以来在海外就很有市场,所以,王翠翘要跑海外生意的话,这徽墨必然是其中主要商品之一,只不过是因为这两年海防森严之故,所以不急,但墨这东西不是时鲜商品,放个几年甚至十几年完全没有问题。
而李家为了盘活资金,对库存进行降价处理,王翠翘这时拿下来是完全不吃亏的,更何况,想来王翠翘也想弄明白这笔生意背后闹的是哪出?所以,这时候,王翠翘不大可能出来阻止,而只要孙佰一签了合约,那这笔生意王翠翘就得认了。
虽然王翠翘是汇源钱庄的实际当家人,但她身份特殊,一直隐在幕后,如今徽州还没有几个知道她才是汇源钱庄老板的,那么一些官面的东西自是不好出面的,所以,汇源钱庄在衙门里的立户用的却是孙家的户头,如此,孙佰一签下的契约,用现代的话语来说,那是具备法律效力的。
生意谈完。
孙佰一同李贞娘自没有什么话好说,于是直接起身走了。
看着孙佰一出了太白楼,贞娘便让马嫂同郑管事先离开,然后才走到了隔壁。
“李姑娘好算计啊。”一进兰字雅间,王翠翘就不客气的道。
“瞧夫人说的,这笔生意难道不是一笔好生意?”贞娘笑嬉嬉的说着,却又朝着王翠翘行了一个感谢礼,一脸诚恳,不管如何,这王翠翘算是配和她了,这个情贞娘得承。
“生意是一笔好生意啊,只是叫一些人给糟踏了。”徐夫人一脸寒霜的道。翠香这个夫婿真是扶不起的阿斗,白白的被人给利用了。
之前的时间,足够王翠翘查明一些东西,整个事件完全是李家六房那位姑爷在做局。
“说吧,接下来让我怎么配合?”王翠翘道,她实在是看不过几人大男人算计一个姑娘家。更何况,她和李贞娘如今的处境都是各有各的难,亦算得是同病相怜。
再或者,人于人之间也有个眼缘吧,这位李姑娘就得她的眼缘。
再说了她也想看看李家这出戏倒底开出个什么花?结个什么果?
“多谢夫人。”贞娘再一次感谢,然后道:“我想这笔生意,在我们墨坊交付了墨之后。就请夫人将账结清,亲自将银钱交到李家嫡宗七房的大夫人陈氏手上。这是其一。其二,孙掌柜会将交付的墨怎么处置。也请夫人关注一下。”
贞娘想的很清楚,郑管事,李进财,孙佰一三人拿这笔生意做局,只要自己跟徐夫人把生意的来往结清了,银钱清楚,货的去路也清楚了,那么,不管他们整什么。也都不存在什么问题了。
当然,郑管事,李进财,孙佰一三人中,贞娘看的出来,郑管事也是被蒙在鼓里的。
“这都不是问题,做生意,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你们墨坊交了墨。我自然要交钱,至于货怎么处置,我的货我肯定是会关注的,另外。如果需要我出面,可能跟我打声招呼。”王翠翘道。
这就是所谓的帮人帮到底,送佛送上西啊。
“拜托夫人了。”贞娘再一次感谢。
“没什么。你这丫头不容易。”王翠翘轻轻的拍了拍贞娘的胳膊。
而她这句话让贞娘的眼眶立刻就红了,实在是王翠翘这话说到她心坎里了。
这个时代。女人不容易,女人想做点事情就更不容易了。
其实李氏墨坊这摊子混水。贞娘可以不淌的,可七祖母临危托付,李氏墨业的传承,更何况她还知道那么点结果。如果她抽身,大约情况会跟族谱上一样,这是她不愿看到了,也会让她觉得愧对七祖母的知遇。
她刚穿越那会儿,就遇上田家退亲,这不算,还要她殉节。
别看那事情最后是她爷爷摆平的。可若没有七祖母之前的撑腰,还不知要闹到怎样呢?
再说了,这件事是她人生中的一个挑战,如果她就此退缩,那么这也许会成为纠结她一生的遗憾。
每个人的一生,总有些战斗是必须的,是不容逃避的。
“行了,说你能干呢,这就撒金豆子了。”王翠翘打着趣。
贞娘揉了揉额头,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
“对了,夫人,您最好这两年把您的船队洗白。”贞娘又道。
“洗白?”贞娘这个词用的是现代的说法,王翠翘一时没能理解。
“就是把夫人的船队化成合法商队。”贞娘解释道。
“哦。”王翠翘这才明白,随后却是苦笑,能洗白谁不想洗白啊?可是徐海死后,她留得残命,收拢了这些以前跟着徐海的兄弟,这些人都是在海上讨生活的,离了海又能干什么呢。
“没法洗白,除非我不走海道了。”王翠翘道。
“夫人,海禁不会永远海禁。”贞娘道。
“你是说开禁?!你有消息?这不可能啊,一点消息也没有。”王翠翘一脸动容。
“确切的消息倒也没有,不过听说如今国库空虚,便是皇家内库也空的很,皇家要用钱,说不定就要朝海运这一块伸手了。当然,这事短期内不太可能,但过个两三年就不好说了。”贞娘道。
隆庆开关其实也是被逼的,他当了皇帝,但皇家内库已经被他老子折腾空了,据说连妃子们的脂粉钱都开销不了,而大明的户部很牛,隆庆想从国库挪一点,就是各种哭穷,当然也确实穷。
所以,最后隆庆才不得不动用开关这一大杀器。
提前跟王翠翘说这些是让她有所准备,贞娘这是投桃报李。
看着王翠翘还狐疑的神色,贞娘又道:“这洗白也不是一会儿半会儿的事情,反正现在海运这一块防的太严,夫人也要停个两年,倒不如就趁这两年的时间洗白,到时才能争夺出海权。便是到时不开关,以夫人的能力和人手,便是再闯海道也没问题,如今不过是两手准备罢了。”贞娘道。
其实王翠翘开汇源钱庄这一步不就是开始洗白吗?只不过她还没有完全意识到这一点。
这最初的开海禁可不是一下子就撒开的,它是一步一步的,最开始只是有限的几家商家能取得出海权。
而商之道,一步先步步先。
此是,王翠翘深思着,这贞姑娘这么说,也是有些道理的,好一会儿王翠翘点点头:“好,我会考虑。”
贞娘自不再多说,这种事情,她也只能提到这一步了。随后便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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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桐油中毒
李进财那边布局,李贞娘这边挖坑。
如此,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接下来几天,货平稳的交付,大家各司其责,一切都显得格外的平静。
贞娘日子过的亦是淡定无比,每日早早起床,吃过早饭上工,先去看七祖母,然后陪着七房的婶娘们聊一会儿天。
之后便待在墨房里,没事的时候便在小阁里休息,倒也悠闲的很。
更闲的时候,贞娘干脆就窝在家里,跟奶奶,娘亲,景奎伯娘,还有大嫂聊天,逗着笑官儿,笑官如今两岁多快三岁了,正是可乐的时候。
当然,更多的时候则是跟爷爷聊着墨。
正如罗文谦那信中所说,要想发展墨业,局限于徽州一时一地是不成的。
“爷爷,听景东叔说,当年您在南京那也是风云人物啊,听说还任过徽商商会的副会长?”申时正,晚饭前,贞娘扶着爷爷在院子里溜弯儿,爷孙俩边走边聊,贞娘笑嘻嘻的问。
“没你景东叔说的那样,咱们墨业在徽州这里还算是数得着字号。可到了南京,那可是金粉之地,别的不说,就说咱们徽帮,盐业,茶业,丝业,木业,再加上典当业,任哪一样都是全国数得着的字号,跟他们比起来,咱们墨业就不算得什么了,你爷爷我一介小商人,平头百姓的又哪算个人物?不过是帮过几位大人制过墨,再加上当时李墨拿到贡墨权,这才被大家抬举任了一任副会长。只可惜贡墨一出事,李家就受到南京几家墨商的挤压。不得不退出南京市场了,如今的南京。李墨字号早已是过眼云烟了。”
说到这里,李老掌柜的也不得不遗憾的叹气。
“爷爷放心,李墨不会只缩在徽州的。”贞娘笑嘻嘻的道。
“你这丫头心倒是不小。”李老掌柜微笑的道,这个孙女李老掌柜的很满意,只是终归年轻了,再加上他们八房在族里没有发言权,帮不上这丫头,丫头势单力薄的,想带着李墨走远。难哪。
当然,这时候,他不会打击这丫头。有些事情,做不做是一回事,成不成功是另外一回事。努力了,便无悔了,这便是人生。
这倒是李老掌柜这一辈子走过来的感悟。
两人正聊着,却听外面传来一阵喧闹的哭喊。
“出什么事了?”贞娘嘀咕着,扶了爷爷在一边坐下。然后开了门,朝外面望去。
就见一群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正从城门洞那边过来。还推着两辆板车,板车上还坐着一对老年夫妻和两个三四岁左右的娃子。
板车上的人脸色看上去潮红着,躺在那里直哼哼。一个娃子一条小腿露在外面,贞娘看着竟有些水肿。
边上两个汉子照应着。一边还有个妇人抹着眼泪。
而此时。整个人群却是群情激昂啊,一个个神情都很激愤。
“找他们去。今天杜家不给个说话,咱们跟他们没完。”为首的一个大汉叫道。
“是,跟他们没完。”众人应和着。
“这是出了什么事了?”李家对门,怀德嫂子探出个头问。
“大嫂,你可买过杜家油坊的油?我跟你们说啊,杜家油坊的油吃不得,板车上那几个就是吃了他们家的油中毒了,咱们去找他们讨说法去。”那个大汉冲着怀德嫂子道。
“什么?真有这回事?我前段时间才在杜家油坊买的油,因着残油没吃完,这还没开罐子呢。”怀德嫂子跳将了起来。
“有没有这回事情,你把油送到药堂去验验就知道了。”那汉子道。
说着一挥手,带着一群人朝杜家油坊那边去。
而这边贞娘也唬了一跳,正要转身回屋看看,却差点跟大嫂撞个满怀,杜氏也是一脸震惊:“大嫂,有没有这回事啊?”
因着这油坊是杜氏兄弟开的,城门洞人本就穷,便走着杜氏的门路,托杜氏买能便宜一点,因此前段时间,有好几户托杜氏买油呢。
“我也不知道,不能吧?咱家一直都是吃油坊的油,这不都没事啊。”杜氏此刻一脸惊疑的道。
“那咱家最近有没有买过油?”贞娘深吸了一口气,冲着杜氏问。
“有有有,买了买了,还没开始吃呢。”杜氏连忙的道。
“大嫂,你舀一勺最近买来的油过来。”贞娘吩咐着,她刚才看那板车上的人的病症,很象是桐油中毒,在再加上最近油坊不是在榨桐油吗,搞不好是两者浑在一起了。
现在得检验一下,油里是不是混了桐油,如果真的话,得赶紧通知其他买油的,这油不能吃了。
贞娘想着,又冲着吴氏道:“奶奶,正身堂哥那套炼丹的东西摆在哪里?”
“在小墨坊的一角堆着呢?你要那干嘛?”吴氏问。
“我检验看看那油里是不是有桐油。”贞娘道。
检查食用油里含不含桐油很简单,弄几滴食用油在石头上,再弄点硫酸,如果油里含有桐油,那么油很快就会变成深红色,并凝成固体。
而这时代的硫酸叫绿矾油,道士炼丹少不了的,她上回就看到堂哥那堆东西里面有这个。
想着,就一溜跑的进了家里的小墨坊,从墙角找出那堆东西,并迅速翻出了绿矾油。
“油来了,油来了。”杜氏舀着一勺油站在院子里叫。
贞娘拿着绿矾油出来,先让杜氏将油滴点在青石板上,然后滴了点绿矾油,果然的,没一会儿,那油就就成了深红色,并凝成固体。
贞娘气的咬牙。
“贞娘,赶紧去通知街坊,以前托你嫂买油的都把油拿来咱家。咱们退钱给他们,咱们这边的事情先平了再说。杜家兄弟实是混账东西。”李老掌柜黑沉着一张脸骂。
虽然说,是别人找到杜氏让她帮着带买的。但不管如何,杜氏跟杜家兄弟是姐弟,又是从杜氏手上拿的油,如今出了这事,别的人且不说,这几个找杜氏买油的自然要怪上李家的。
“好,我这就去。”贞娘点头。然后一溜小跑的出门。
“贞娘,这倒底怎么回事?”对门的怀德嫂抱出油罐子冲着贞娘道。
“怀德婶子,是油坊里把桐油和菜油混了。你把油拿去我家吧,我嫂子负责退钱给你。”贞娘道。
“哦,好好好。”怀德嫂听说杜氏负责退钱,既然没损失,自是一脸高兴,不过仍是有些后怕,这杜家油坊的油以后是再也不能要了。
随后贞娘又去通知别的家里,贞娘随身带着绿矾油,主要是防着万一有人吃了这油的。也好让他们及时去药堂看。
好在并不是家家油里都含有桐油的,当时,托她嫂子买油的有七八家,只有三家的油里含了桐油的。不过,不管含没含桐油,这杜家的油是没人敢吃的。一个个全都把油送去了李家。
杜氏退着钱还得道着歉。
这事处理完了后,杜氏仍是一脸苍白。整个人有些愣神的站在那里。
“还愣着干什么?回屋去,别怪我没提醒你啊。杜家这摊子事你别给我掺和,你那两个弟弟既做出这等事情,那就后果就得他们自己去承担。别到时候又赖上咱家。”赵氏气哼哼的冲着杜氏道。
想着刚才她陪尽笑脸,心里自是不痛快。
杜氏仍愣着,突然卟嗵一声跪了下来,全身发抖的道:“婆婆,这事想不牵扯怕是难了……”
“怎么回事?”杜氏竖起了眉毛。
贞娘的心也是一抖。
“当日婆婆让我借钱给我兄弟的,后来我娘说,姐弟一家人,就让我以我自己的名义入股,说以后油坊的分红就归我了,我也多两个体已钱在身边花销花销,我就应了,所以,油坊有我的份子的。”杜氏抽泣的道。
“完了……”一听杜氏这话,赵氏一屁股坐在板凳上,随后抓起桌上的茶杯朝着杜氏砸了去:“你要用钱不会跟我说,跟大郎说啊,气死我了,我休了你……”
杜氏就只知道跪在地上哭。
“你说的什么浑话,杜氏来咱家里,跟着家里人一起吃苦受累的,笑官也这么大了,跟大郎也算是夫妻恩义全和的,能说休就休啊?”吴氏教训着赵氏。随后也叹着气,这事很麻烦的。
“吵什么吵,都安静些,这时候再追究以前的有什么用,还是想办法怎么渡过这一关。”这是李老掌柜的发话了。
屋里这才安静了下来。
“贞娘,你说说看,咱家接下来要怎么应付?”李老掌柜的又冲着贞娘道。
吴氏,赵氏,郑氏,杜氏都人都望着贞娘,李大郎去婺源还没回来,家里似乎贞娘成了主心骨了。
“虽说大嫂在油坊有份子,但怎么着也只是小份,大头还是杜家两兄弟的。这事终归还是杜家两兄弟顶在头上,真要算起来,最后也不过是按比例分摊损失,说破了天都是这样,杜家兄弟想赖也赖不着,所以我想,只要不出人命,咱们家这点损失分摊的起,能用钱解决的事情都不是大事。”贞娘说道。
李老掌柜点点头,一边赵氏等人也松了口气,听着贞娘这一分析,虽说麻烦了点,但似乎也不是什么天塌下来的大事。
“不过,现在当务之急就是要控制好,千万别出人命。”贞娘又说着,才又转过脸冲着杜氏道:“大嫂,你得赶紧去家里,跟杜家两个大哥说好,先发出通告,召回已经卖出去的油,千万不要让人再继续误食了。第二,让杜家两个大哥跟药堂里说好,凡是吃了杜氏油坊的油中毒的,就包下医药费,不能让穷人家因着没钱冶疗而误了性命。到时那可就是大事了。”
听得,贞娘的话,李老掌柜极是满意,贞娘这处置是十分妥当的。
“好好好,我这就去。”贞娘的话,让杜氏抓到了救命稻草似的,她知道,这事不处理好,以后她在这家里的日子怕是要难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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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逃跑了
“赶紧写信,让大郎回来。”晚上,一家人坐在一处,各有各的心事,李老掌柜的咳了一声道。
“是该让大郎回来,这事还不知要闹哪样呢?我看杜家那兄弟两个都是赖货,不能全指望他们。”吴氏坐在一边看着油灯的火花道。口气中也满是担心。
“大郎前几天就写信回来过了了,说是这两天就要回来了,还有我弟弟可能也要一起过来,大郎信上说了,婺源那边挖了两个石坑,收获不小呢。”赵氏道。
“我刚才也已经让喜哥儿去马车行那边托人带信了,想来大哥会快马加鞭的。”一边贞娘也补充道。
“阿弥陀佛,快些回来才好,家里这回终归是要破财消灾的。”一边吴氏听着婺源那边情况良好,倒是松了口气。
“都是大郎媳妇儿闹的……”赵氏嘀咕了句。
“你别光说大郎媳妇儿,家里这些钱还不都是大郎赚的,你偏一门子把钱全抓在手里,大郎媳妇能不起小心眼吗?”吴氏没好气的道。
李老掌柜在一边哼也不哼一声,只是咪着眼沉思着,家里几个妇人之间的牵扯他是不插嘴的,自由吴氏敲打着赵氏。
吴氏这话他心里倒也赞同,景福媳妇什么都好,就是搂钱搂的太紧了。
“这钱也不能都说是大郎赚的呀,不管是煤炉也好,还是婺源的矿坑也好,哪样不是贞娘的主意?那大郎媳妇儿是个耳根子软的,家里那娘亲一心护着两个儿子。时不时的打着大郎媳妇儿的主意。我这不是怕大郎媳妇儿被她两个兄弟骗了吗?这能不搂紧些钱?再说了我也想给贞娘多攒点,她的情况跟别人不一样。身边不多攒点钱怎么行?”赵氏解释的道,口气中倒颇有一丝委屈。
“让娘亲费心了。”贞娘在一边道。虽说赵氏有着这样那样的毛病。但为她的一份心还是让贞娘心里暖暖的。
“唉……”吴氏不说话了。
“成了,就这样,也不说你完全错了,给贞娘攒钱是对的,但是杜氏那边该给的也得给。”李老掌柜道。
“是。”赵氏应声。
“贞娘,药堂那边呢也别全指望杜家兄弟了,明天你去打声招呼,咱李家该付的也得付,都是人命关天的大事。”李老掌柜的又冲着贞娘道。
“爷爷。我晓得了,明天一早就去城里的几家药堂打招呼。”贞娘应道。
“嗯。”李老掌柜的点点头。
随后各回各的房间,夜深了,总得休息。杜氏去了娘家,笑官便由郑氏带着。
家里发生这等子事情,能睡着那才是怪事?因此,一晚上贞娘就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直到天蒙蒙亮才睡去。
再睁眼之即,便听得。巷子里水伯提示水开的梆子声又梆梆的敲响了。
贞娘便穿衣起身,想来早上大家也没心思点煤炉烧热水了,还是先去打点热水的好。
想着,便提了铜壶拉开院子的门。准备去打热水。
没想门一拉开,就看到一个人坐在门边,贞娘吓了一跳。仔细一看,才发现居然是杜氏。
“大嫂。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这回了家怎么也不进门啊?坐在这门口干什么?”贞娘不由惊叫,忙不叠的问。又连忙丢了铜壶,去扶起杜氏。
却只感到杜氏一身寒霜,便是那鬓角也沾着丝丝的霜水,显然坐在门口怕是有好一会儿了。
“大嫂,你坐这门口坐多久了?”贞娘又是一阵惊叫,然后用力的扶起赵氏:“不行,大嫂,得赶紧回屋暖暖,不然,身体要冻出毛病来的。”
贞娘说着,便拖着杜氏往屋里走,杜氏只是哼哼着,由着贞娘拖着走。只是她虽然瘦,但这会儿有些无意识的赖着,贞娘哪里拖得动她,便只得大叫:“娘亲,快来。”
“怎么了,怎么了?”听到外面的响动,浅眠的赵氏和郑氏也跑了出来。
“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我早上一开门,大嫂就坐在门外呢,怕是坐了很长时间了,头发上都有霜水。”贞娘解释道。
“那赶紧进屋。”一边郑氏抢选上前帮着贞娘一起拖着杜氏进屋,已是入冬了,城门洞这一块的屋子城就阴冷,这会儿屋子里也是冷冰冰的。
“我去烧个火盆子来。”郑氏又道,便急急的进了厨房。
贞娘这边把杜氏扶到床上,用被子将她裹住。
“说吧,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你傻愣的没用,说出来,大家才好商量商量。”赵氏一屁股坐下,便冲着杜氏急道。也不知是出了什么事?真是急死人了。
杜氏这会儿才耸了耸鼻子,张了张嘴,牙齿还在打架,显然那股子冷劲还没有缓过来。
这时,郑氏端着火盆来了,贞娘怕杜氏冻狠了,没敢让她直接烘火,只是放在一边,屋里慢慢的暖和了。
好一会儿,杜氏缓过劲来,却又哇的一声哭了。
“哭哭哭,就知道哭,你现在哭有个什么用。快说,倒底出了什么事?”赵氏没好气的吼着。
“我两个兄弟逃了,我娘亲在家里要上吊。”杜氏终于说了出来。
原来,昨天杜氏急匆匆回到杜家后,杜家已经乱套了,不过沈氏和杜氏还死活不认账,后来杜氏把贞娘在菜油里检查出桐油的事情说了说,沈氏和杜家兄弟才怕了。
因此,便按着杜氏的吩咐,把李家这边商量的交理办法跟众人交待了一下。更答应先付医药费。至于之后的赔偿问题,那总是要一点时间大家好好坐下来谈的。
得到杜家这个承诺,再加上确实冶病重要,大家也就离开了。终归杜家也算是给个说法了。
再接下来的赔偿问题只能慢一步再谈。
基本就也就是按步就搬。这样下去,事情应该能平息。
可没成想。半夜里,杜氏那心里不是有些不定。还想跟两个兄弟商量一下之后的赔偿问题,她想着自己睡不着,想来两个兄弟这会儿也睡不着,倒不如再一起说说这事情。
可没成想,等她起来,叫了沈氏,再去找两个兄弟的时候,杜大和杜二两个居然趁着半夜就跑了,这还不算。还将油坊的钱卷跑了。
沈氏气的直要上吊。
杜氏却想着两个兄弟一跑,这担子使不得要落到李家头上了。杜家杜父早亡,如今只有沈氏一个,她便是想担也担不起。于是半夜里叫了姨婆过来帮她照顾沈氏,她则急急的回家,便是想把这消息跟家里先说说。
可到了门口,她又怯了,她生怕赵氏一气之下真把她给休了。杜氏心里清楚,赵氏说不准真能做的出来的。
所以。这般的犹豫之下,她就坐在了门口,整个人就迷糊了,冻成这样都不晓得。
贞娘听得大嫂说这些。真的是出有出离愤怒了,知道杜家兄弟没品,可却没有想到没品成这样。
而一边赵氏已经开骂了:“两个挨千万的。怎么不去死,跑出去了。最后走在路上被车撞,坐在船上被水淹。死在外面才好。”
“这又怎么了?”这时,隔壁屋里,李老掌柜同吴氏也出来了,问道。
贞娘便把杜氏两兄弟逃跑的事情说了说。
“爷爷,这事情怕是要落到我们家身上了。”贞娘深吸口气道。
李老掌柜点点头,却又问着贞娘:“你打算怎么处理?”
“这事既然逃不过,那就不逃,不过咱们就算是吃亏也得吃在个明面上,不能吃暗亏。”贞娘道。
“怎么讲?”一边赵氏连忙问。
“你可是想全面接手油坊?”这时李老掌柜的道,贞娘的想法怕是跟他想到一起去了。
“不错,既然杜家兄弟跑了,这事情落到我家头上,那么油坊也就只能归我家了,杜家兄弟以后没份了。”贞娘咬着牙道。
实在是杜家兄弟的行为太让人气愤了。
而贞娘之所以做出这个决定是因为没办法,这事情她们家逃不过了,那就只能坏中选优,既然抗了油坊的事情,就这油坊就得归李家。
这个油坊在县里也算得是一个不小的油坊,房产,仓库,油榨的都齐全,也算是一笔资产,这是不要白不要的。
更重要的是不能再跟杜家兄弟纠缠下去了,所以,全面接手油坊是必须的。
正好,墨坊那边拿下了罗家松场十年的使用权,里面全种了桐油树,到时候就不用送别人家的油坊去榨油了,从长远的利益上来说,这个油坊拿下来也不亏。
“那你有没有想过,以后杜家兄弟回来,又来跟咱家抢油坊呢?”李老掌柜的提醒道。
“不怕,杜家兄弟跑了,这桐油中毒之事必然要闹上公堂,到时候县父母大人肯定要我们来处理,我们就可以就此请县父母大人将油坊判定给我们,要不然,我们没理由全部承担这些。到时,县父母大人只有下海捕文书,捉拿杜氏兄弟。可这不是一会儿半会儿的事情,中毒的百姓可等不得,到时,百姓闹起来,头痛的是父母大人。”贞娘道。
为着境内的安定,只要他们李家答应善后,县父母大人必然会做出这样的判定,这样的判定在情理之中。
再说了,自家付出这么多,总不能最后反而放弃了油坊,好了杜家兄弟吧,如果不放弃,那等得杜家兄弟回来,两家又纠缠到一起去吗?所以,该下手就得下手。
“好,就这样定了。”李老掌柜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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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陈氏的霸气
县父母大人姓韦。
韦大人最近有点烦,先是前段时间白莲教在山东那边闹出了大事。于是各地地方官就不免紧张了起来,如今哪个地方都有白莲教的影子,徽州这一地也不例外。
因此,若是哪个地方官一摊上白莲教的大事,那考评别说优了,头上的乌纱帽能保住那已是万幸。
所以,前段时间,韦大人就派了手下的人在徽州各处摸底,总算白莲教在这边还没怎么发展起来,几番敲打,白莲教徒的影子就离开了徽州地面。
只是这事刚完,齐云山那边又闹起了匪患,鲍家村那边受害不小,使不得他又亲自带人协助剿匪,如此,直到这两天,匪患才消停些。
终于可以喘一口气了。
花厅里,韦大人招呼着盛师爷:“师爷,咱们来下盘棋。”
没法子,县父母韦大人就这点嗜好。
“好的,东翁。”盛师爷应承着,便招呼下人摆棋。
就在这时,外面的堂鼓敲响了。
韦大人不免皱了皱眉头。
“东翁,我先去看看,打听打听情况。”盛师爷冲着韦大人道。
古代电视剧上常有堂鼓一敲,正堂大人就立刻披卦上堂,其实不然的,一般都是鼓响后,由差人接过案卷,然后分析利弊,若是能当堂处理的,正堂大人才会上堂当堂解决,若是牵扯比较多的,就会把人叫进二堂,先问清楚。基本上案情有个把握之后,才会再当堂处理。
韦大人点点头。
盛师爷便急匆匆的出门。
看着盛师爷离开的背影 。韦大人神色也慎重了起来,边喝着茶边等着。不管怎么说,这击鼓报案,那这事怕就小不了。
盏茶工夫,盛师傅回来了,神色更是凝重:“东翁,出大事了。”
“什么事?”韦大人连忙问道。
“县里杜家油坊卖出去的菜油里混了桐油,如今县里有三十几户人出了现不同程度的桐油中毒,是这些苦主来告状了。”盛师爷道。
“那还耽搁什么,直接让人抓了杜氏兄弟到堂。”韦大人沉着声道。
“杜氏兄弟昨晚就跑了。”盛师爷道:“杜氏兄弟均未成亲。如今杜家只有杜氏兄弟的母亲沈氏。沈氏也被那些苦主拉到衙门外了。”说到这里,盛师爷又顿了一下:“只是在下之前私下跟人打听了一下,杜家兄弟不但跑了,还卷走了油坊里的钱,如今这事情,便是打死沈氏她也承担不下了。”
“跑了,真真岂有此理,给我下海捕文书,捉拿杜氏两兄弟到堂。”韦大人沉声的道。
“这个自然是跑不掉的。不过,东翁,这个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我现在担心的是后继问题的处理。毕竟现在已经牵涉到了三十家,这后继还会牵涉到多少家还不好说。”
毕竟杜家油坊的菜油销路还是不错的。
“不是还有油坊吗?。”韦大人说着,杜氏油坊他是知道的。不算小,资产有一些。卖了也能补偿一下苦主。
“问题是,杜家兄弟接管油坊并没多久。当时买下油坊时已经把家底掏空了,而为了后面不影响油坊的生产,杜家兄弟就把油坊抵押给典当行……再说了,便是咱们不顾典当行那边,直接封了油坊,可这时候也没人会接手,这些个商人一个个都是驱利避害的高手。”盛师傅道。
“那你说这事该怎么处理。”韦大人道,整个案情并不复杂,责任人明晰的很,可现在的问题是,责任人跑的跑,留下的担不起,在加上一边中毒的苦主又等不得,万一再闹出个人命,那事情就更大了。
“办法倒是有一个,我刚才私下里问了沈氏,从她嘴里知道一个事情,杜家油坊其实是三人合资的,杜氏兄弟不说,还有就是杜家的长女杜绿娘,而这个杜绿娘正好是李氏八房的长媳,这事使不得可以落到李家的头上。
“好,那你立刻传李家人到堂。”韦大人直接道。
“是,我这就让人去传。”盛师爷道。
大老爷同师爷的一翻讨论,等于确定下了解决事情的办法,一切如贞娘所料。
未时,李家就收到了衙门的传票就来了,传的是李老爷子。毕竟这等事情,杜氏是出不了头的。
家里出了这等事,贞娘自顾不得墨坊了,扶着自家爷爷一起去衙门。
贞娘扶着李老掌柜到了跟前,就听到沈氏的尖叫:“来了来了,李家的人来了,你们找他们,不要找我。”
听着这话,贞娘一阵子磨牙。虽然早知道沈氏会把事情推到她李家头上,可真听得沈氏这么说,真恨不能咬上她几口。
一边赵氏更是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什么叫找我们不要找你?姓沈的,我今天就要好好跟你说道说道。当初我只是答应借钱给你们,是你私下里让绿娘入份子的,我们李家人可是一个都不晓得。这些日子以来,我李家也没有拿油坊的一分钱分红和利息。我告诉你,这事赖不上我们,别以为有绿娘在,你就拿她当挡箭牌,大不了,我现在一纸休书把她给休了,我看你赖谁?”赵氏恶狠狠的道。
“你休了她,她还有儿子,她儿子是你李家人,母债子偿,你李家人一样逃不掉。”沈氏叫赵氏一顿骂先缩了缩头,又看着一边群情汹涌,便又梗着脖子道。
“娘,你怎么能说这等话,你是想让女儿死吗?”杜氏在一边面如死灭,她娘亲这是咬着她不放了。
那沈氏听着杜氏的话,脸色一股子讪讪,却是把脸撇到一边。
“行了。都给我一边去。”李老掌柜的一脸冷冷的道。这般的吵闹,白白叫外人看了笑话。说完。却是一阵巨烈的咳了起来。
贞娘连忙拍着她的背。
“别在这里演戏了,既然你们李家也是油坊的东家。我告诉你们,今天不给我们个交待,我们就跟你们拼了。”一个三十来岁的汉子一手握着一把柴刀从围着的人群里冲出来,红着眼,咬着牙道。
贞娘连忙拉着自家爷爷后退。
汉子叫王东,是城外王村的,他生了三个女儿,后来好不容易生了一个儿子,没想到。天降横祸,四岁的儿子桐油中毒,本来昨天杜家兄弟答应承担医药费的,没成想,只不过一个晚上,杜氏兄弟就跑了,可家里已经拿不出一分钱了,没有钱,药堂根本就不收。他心急如焚哪,如今听说李家也是油坊的股东之一,自要找李家人拼命了。
“拼命拼命的,拼命管个什么功。真要害了人命,你难道还能跑了不成?”贞娘诚恳的道,王东的心情她理解。但他这种蛮干的做法却是不可取的。
“反正我儿子快死了,我儿子要是没命了。我这条命就跟你们拼到底。”王东这时候什么也不管不顾的道。
“所以现在最紧要的是救命。”贞娘一脸诚恳的道。
“救命?怎么救?没银钱,药堂都不收。”那王东说着。手一挥,立刻的,一行人的抬着门板出来,门板上都躺着一些中毒病人,一个个直哼哼的,个别严重的已经昏迷了,其中赵氏四岁的小子就在昏迷在一边。
“我之前已经通知各药堂了,现在你们只管去,药堂会收的。”贞娘道。
“呗,谁信你们,昨天杜家兄弟就是这么说的,可等我们去找药堂时,人家还不是不收。”周围的人一下子起哄了起来。
“我李氏几百年的声誉又岂是杜家人能比的,你们只管去,这几个是我李家的账房,你们跟着他们去药堂,医药费当场就给你们付清。”就在这时,七房大夫人陈氏带着人匆匆的到了。听到人们起哄的话,便沉声的道。
“大伯娘,你来了。”贞娘看着陈氏,有些激动。她想过嫡宗会出面,但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一边李老掌柜也望着陈氏点点头,陈氏冲着李老掌柜行了礼,随后却瞪着贞娘道:“你这丫头,这等大事,怎么也不去跟我说一声?”
桐油中毒事件经过一个晚上的发酵,再加上杜氏兄弟一跑,事情就闹大了,刚才又传出衙门传唤李家,如今更是满城风雨,陈氏一听到消息,就立刻赶来了。
“大伯娘,我不是不去说,是没来得及。这事情一串连一串的,家里大哥也不在,我也走不开。”贞娘解释道。
“嗯。”陈氏没好气的轻拍了贞娘一下额头。哪是真来不及。这丫头那点小心眼还真当她看不出来啊,不就是想看看八房出了这等事情,嫡宗会不会出面呗。
要是不出面,怕这丫头就要寒心了。这丫头鬼精灵的很。
贞娘见自己一点小小的心思被嫡宗大伯娘看透,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徽州李氏,百年家族,那在一般百姓的眼里,就是权威,还真不由的不信的。
“此话当真?”王东急切的问。
“自然当真,你们当我李氏百年声誉是假的吗?这样,你们让几个人带着病人去看病,至于其他的人呢就上公堂,把事情都弄清楚,该我们李家负的责我李家决不推托,但我在这里也放一句话,整个事情本是杜家的事,我想这一点不用我多说,大家也清楚吧。别到时一直的攀咬李家,我李家虽然一门寡妇,但也不是谁都能欺到头上的。明白吗?”陈氏环视了众人一眼,冷冷的道。
陈氏一番话说的霸气无比。
一直以来,贞娘觉得陈氏是和气的,倒是没想到陈氏也有这样霸气的一面,倒是颇有七祖母的风采,也是,百年李家有说这话的资本。
这些闹事的人里面有苦主,但不可否认,也有些想趁火打劫的。
众人叫陈氏这么一说,脸色也有些慌急,也有些不甘,杜家那边明显指望不上了,李家今天虽然说帮大家冶疗了,可后续呢?赔偿的问题呢?还有买回去的油怎么办?谁还敢再吃啊,如此种种,总不能没个说法吧。
不管了,先把人送去冶了再说吧,其他的还请大老爷做主。
众人想着,自有一部份人送病人去药堂,其他的人均在衙门外等着大老爷传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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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冬至饺
衙门二堂。
县父母韦大人高坐主位,陈氏坐在客位,盛师爷就坐在一边,其他人均坐下首,包括几位苦主代表,还有沈氏。
大家一起共同协商事情的善后问题。
“这件事情发展到如今程度,硬生生的落到了我李金水的头上,那我李家也不会推托,只是任何事情都得师出有名,毕竟现在油坊的大东家还是杜家兄弟,我们李家没理由为他们抗。”李老掌柜的冲着韦大人道。
在坐的都没有蠢人,李老掌柜这话一说,大家心里就有数了。
“油坊发现这样的大事,杜家兄弟逃跑,这油坊便不在属于杜家兄弟了,按理我衙门该查封。不过,如今杜绿娘既是三股东,而李家也愿意承担这次事件的善后的话,那么,这油坊就理当归李家所有。”这时盛师爷在一边道,又冲着韦大人说:“东翁,你看是不是这样?”
“嗯,理当如此。”韦大人说着。
这时一边的沈氏却诺诺的道:“这油坊……油坊是我家大郎二郎的。”
听着她的话,周围人看着她就跟看白痴一样。
“娘……”杜氏咬着牙叫,眼眶赤红赤红的。
“你傻呀,李家在帮你背包袱呢,这油坊若还是你大郎二郎的,人家李家凭什么出来善后?李家不善后,难不成你承担?担的起吗?”一边沈氏的大姨用劲的扯了沈氏的衣袖,压低着声音没好气的道。
这个大侄女实在是一个糊涂人,两个儿子叫她宠坏了。丢下这个烂摊子给老娘,全没一点孝心。偏这位还不晓得拉笼女儿的心。一味的朝女儿身上扣屎盆子,女儿离了心。这以后她自己靠谁去?
靠那两个不孝子,想也别想。
“哦哦哦,是该李家的,只要李家处置好这事情,这油坊就是李家的。”沈氏这才回过味道,忙不叠的道。
于是众人便不再看她,接下来就好办了,无外乎贴出通告,收回卖出去的油。这些油于别人或许没有用处,于李家却是没关系的,这些油同样是可以烧烟煤的。
再就是商量赔偿的问题,虽不能人人满意,但基本过得去也就行了。然后由衙门出具判词,这油坊的东家就换人了,换成李家大郎李正良。
至于典当行的借的款,也由盛师爷做中,典当行的东家祝大免了利息。并延长了借款期限,李家才勉强接了下来,又重新立过契约。
当然,这中间免不了一些讨价还价的。便不一一缀述。
如此,万事俱妥。
接下来一切就得靠钱说话了,各家中毒病人的医药费还有赔偿问题。另外各家退回来的菜油还得退钱,这退油钱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虽然这些油还能烧烟煤制墨,但那也是以后的事情。远水救不了近火,再加上油坊工人的工资等等,总之,李家要砸进去不少钱。
晚上,赵氏在油灯上盘着家里的账,看着这些日子好不容易攒起来的钱,又要一下子花消了出去,一脸便皱的跟苦瓜似的,只是就这样还是不太够。
“大郎怎么还没到家?听说他那边赚了不少,只是没见到人,总是没个底,如今可就指望着他那边了。”吴氏叹着气。
贞娘倒是一点也不担心,既然大哥之前写信来赚了不少,那就肯定赚了不少,毕竟她指点的那几个矿坑都是品质一流的老坑,不赚才是怪事。
“这从婺源过来,都是山路,难走,时间是要长一点的。”杜氏低声的道。
赵氏一听到她的说话声便冷哼,杜氏也只得低着头,抱着小笑官垂头不语。
就在这时,门敲响了。
“定是大哥他们回来了。”喜哥儿一下子跳了起来,家里经过这乱纷纷的一遭,这小子倒是懂事了些,之前一直乖乖的,不调皮不捣蛋。
这下好了,众人都松了口气。随既却听得喜哥有有些失望的声音:“是二伯娘,景东婶儿和金花姑姑呀。”
“怎么?你以为是谁?”金花姑姑逗了喜哥儿一句。
“我以为是大哥回来了。”喜哥儿回道。
“怎么,你大哥还没到家?”金花姑姑嫡姑的问。
“没呢。”喜哥儿回道,然后三人领进了屋。
赵氏等人自是连忙相迎。贞娘给三人倒茶端水。
“别忙活了,这天晚了,我们说几句话就要回去的。”嫡宗二伯娘大黄氏道。随后便将手里抱的一个钱匣子递给赵氏。
“景福嫂子呀,这是我们三家凑的一些银钱,给你们救救急用。”大黄氏道。
“这,这怎么好?之前药堂的钱还是墨坊那边帮着垫的呢。”赵氏不好意思的道,今天为了平息衙门前闹事的,是陈氏派出了墨坊的账房,那药费就暂时是墨坊那边垫的。
“没事,墨坊那边是墨坊那边的,这些是咱们私下的心意,出的都是咱们的嫁妆钱,跟别的不搭的。”大黄氏道。
“好,那我就不客气了。”听得大黄氏这般说,赵氏领情的道,说实话,以前李家八房被其他几房排挤,赵氏对其他几房也是颇有怨言的。
后来,贞娘接下了墨坊的事情,赵氏嘴上同意了,心里却是不赞同,心里没少埋怨七夫人。可如今有着大黄氏这一招,她那心里倒是跟其他几房贴进了,之前的一些隔阂也消失了。只觉得贞娘为墨坊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知道李家有许多事情要商量,大黄氏等人就告辞了,赵氏送到门口,一直看着她们上了轿子走远了这才回到屋里。
这边郑氏打开钱匣,拿着小秤秤了一下里面的碎银,和着里面五两一锭的银锭子。一共有一百五十几两呢。这着实是一笔不小的银钱了。
“都记着,不但是银钱的数量。还有这份心意。”李老掌柜发着话道。
“嗯。”其他人自是点头。
“对了,明天是冬至了吧?”这时。吴氏搬着指头算着日子道。
“可不是,这日子都过糊涂掉了。”郑氏自了一下历书,点头道。
“景奎媳妇儿,景福媳妇儿,给我和面,我今晚要包冬至饺,明天一早,就给我送老六老七和老九家去让大家尝尝,他们可已经多年没尝过我的冬至饺了。”吴氏道。又指挥着贞娘,让她去洗菜。
“厨房里还有冬笋。也剥剥。”看着贞娘进厨房,吴氏又忙不叠的加了一句。
“好咧。”贞娘笑嘻嘻的应着,她早就听娘亲说过,自家阿奶的冬至饺包的是一绝,尤其美味,据说,当所,几家关系好的时候,奶奶常常包冬至饺请大家吃。只是后来关系闹翻了,这些年来,奶奶就再也没包过冬至饺,便是自家吃也一样没包过。都是赵氏等人在包。
而今天,吴氏是要亲自动手了。
这一夜,家里除了笑官儿。没一个人休息的,便是喜哥儿也死赖着不上床。搬了个小凳子坐在厨房面台的边上,看着吴氏从剁馅。配料到包饺子,这小子便在一边流口水。
徽州的冬至饺不是水饺,它个头大,用的是米粉包的,然后上笼蒸,吃起来皮子软糯可口,馅多汁美味。吃过后能让人回味无穷。
到了清晨,天亮的时候,几笼子冬至饺已经蒸好了,吴氏又让赵氏等人找来了食盒子,一盘一盘的装饺子装了进去。
“昨晚金花肯定不能回去,你一早给金花送去,好让她带去给六哥尝尝。”吴氏吩咐着贞娘。
“好的,奶奶放心,一准送到。”贞娘嘴里吃着冬至饺,含含糊糊的道,奶奶的冬至饺果然如娘亲说的那般好吃。
随后抹了嘴巴,便一手一个提起两个食盒子,一边喜哥儿也拧着一个,正好三家,两人一起送去。
到了门边,贞娘手上不得空,喜哥儿便去开门,没想门却被人从外面推开了,好玄没撞到。喜哥儿已经欢喜的叫了起来:“是大哥回来了!”
家里人一听李大郎回来了,就全都奔了出来。
“家里倒底出了什么事情,我接到信都急死了。”李大郎一进门就急急的问道。
“大哥,没事了,你只要带了钱回来就成。”贞娘笑嘻嘻的道。
“哈,钱!告诉你们,我们这回回来,除了钱就没有别的东西了。”一边大堂哥李正身道。这话挺霸气,跟后世那句穷的只剩下钱有的一比。
“多少多少?”一边赵氏急的问道。
“除去成本,净赚八百多两。我和正身一人能分四百两。”李大郎道。
“就这还不是全部呢,还有一些顶好的,比如玉带纹,彩带纹,庙前红,还有品质上乘的茶末绿等品种,我们全压了下来,屯着货,等以后价格升了再卖。”一边李正身得意的道。
“两个废坑,谁都没想到居然还能挖出那么多的砚石矿,更重的要是,品质还不错,我们出砚石矿的那一天,整个婺源都哄动了。”这时说话的是跟在李大郎和李正身身后的一个三十来岁的汉子。
“小舅?!”贞娘福看着那汉子跟赵氏有些相似的面孔,便试探的叫了声。
“哈,是贞娘吧,不错不错,还认得小舅,你小时候,小舅可是抱过你的。”赵源和笑哈哈的道。
贞娘大汗,她哪里记得。只不过之前,大哥写信回来就说了,小舅要过来的,再说了,小舅跟赵氏挺像,这两下里一对,自然很容易猜的出来了。
“阿弥陀佛!”一边吴氏又念起经来,大家全都松口气了,有这一笔钱,那应付这回的桐油事件就不算个事情了。
贞娘跟大哥和小舅等了聊了几句,便带着喜哥儿去墨坊那边,先给各家送冬至饺去。
………………
本来一直在想着,黄氏等人借钱这一段写不写的,毕竟从情节的安排上来说,有着李大郎的钱,这借钱似乎就有点重复了,不过思虑了再三,还是写了,某糖要写的是一个有付出就有回报的故事,贞娘之前为了墨坊付出,如今八房出事,这便是该有回报的时候了,感觉这样有温情些,大家说是不是?当然,李进财之不流不算在内。哈哈!(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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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打一棒再给个甜枣
“嗯,可是好多年没吃过八婶儿的冬至饺了。”暖阁里,大黄氏沾着佐料,吃下去一盘冬至饺,一脸心满意足的道。
“可不是,八婶儿的冬至饺是顶顶好吃的。”一边的陈氏也微笑的道,随后又转过脸来问贞娘:“贞娘,油坊的事情怎么样了?”
“我大哥回来了,油坊的事情就由他处理,应该没问题。”贞娘回道。
“这就好,若是银钱上有什么短缺,再跟大伯娘说,不用客气啊。”陈氏道。
“多谢大伯娘,大哥这回带了些银子回来了,银钱暂时够用,若是不够,定然会跟大伯娘说的。”贞娘笑嘻嘻的道。
“嗯,就该这样,对了,你去看七祖母吧,我也正要过去,我们一起。”陈氏又道。
“好的。”贞娘起身,跟众人告辞,然后扶着陈氏,两人一起去后院的佛堂。
“大嫂对贞娘是不是太好了点啊?我看她是恨不得把整个家都搬给八房,咱们自己日子不过啦?”一边田氏吃起冬至饺却有些没滋没味的,看着离去的两人背影一脸愤愤的道。
“都是李姓,更是血亲,这种事情能置身事外的吗?想当初婆婆出事,还不是贞娘出头把墨坊顶了下来。便是如今墨坊的再和墨,那配方可完全是贞娘的,只要她一卖,多少银子没有?可贞娘一分钱没收,就白白的给了墨坊,这怎么说?”大黄氏淡淡的扫了田氏一眼道。
田氏私下里对贞娘接管墨坊有意见,她心里明白。只是这田氏却是叫一些小利给迷了眼,看不清形式。这回墨坊若不是贞娘先拿下罗家松场,以松脂油替代了松材为原料。再加上再和墨打响名头,如今李氏墨坊怕早已经散了。
可以说,当初老夫人把墨坊交给贞娘那是再明智不过的一件事情。
偏家里一些人竟是看不清楚,尽围着一些小利打转。
“我也没说完全置身事外啊,只是差不多就成了。”田氏叫黄氏堵了一嘴,有些讪讪的道,说起再和墨的墨坊,她倒是听本昌说过,愿意花千两银子买下再和墨的制法。
只是这种制法只在贞娘一人手上。便是有墨方都没用,这个必须要灵活运用的,而贞娘显然不可能跟田家合作,再加上罗家松场的事情。为止,本昌都悔死了,若早知这样,当初又何必非要征李家的那点松材呢。
最后活活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不说,反而绝了两家的交往。便是如今她夹在田李两家之间,也颇有些里外不是人。
“行了。你少操心这些,大嫂心里有数呢。”大黄氏道。
田氏也就不啃声了了。
而贞娘这边。看过七祖母后,便去了墨坊。
“喂,你们听说了吗?那个汇源钱庄的背后东家是海寇出身呢。就是徐海的那个夫人。”贞娘刚进墨坊,就听得两个打扫的伙计在那里聊天。
“海寇啊!那咱们墨坊前段时间跟汇源钱庄做生意,岂不就是在跟海寇做生意。”另一个也是一脸惊讶的道。
“可不就是。我听人说了,如今海防严着呢。汇源钱庄的人这时候出海,这万一被海防的官兵抓到了。汇源钱庄赔本了不说,便是我们墨坊说不得也要被扣上一个勾连海寇的罪名。哎哟,贞姑娘这笔生意实在是做的太凶险了。按说这种生意,咱们墨坊是不该接的。”先前那人道。
“到底是女儿家,眼皮子浅,只看着能不能赚钱,又哪里晓得这背后的凶险了,现在只能祈祷汇源钱庄那边不出事。”另一个伙计道。
“可不就是……”另一个伙计应着声道。
贞娘在一边听得这话,眉头不由的紧紧的皱了起来,好一会儿,才松开些,一直以来,她都在猜,李进财布的这个局到底要怎么爆发。
而今听了这两个伙计的闲言,倒是有些明白了。
显然的,这两人嘴里的事情是有人故意在传的,这说不准就是李进财放出的流言,为后继事情预热。
贞娘此时可以肯定,再过不久,说不准就会传出汇源钱庄出海船支被扣之事,然后李家必然会被牵连,扣上勾连海寇的罪名。
到得这时,李进财必会利用田氏站了出来,给自己扣上罪名,这样就达到了将自己踢出墨坊的目的,当然,这还不是李进财的最终目的。
贞娘心里清楚,王翠翘是不会以出海的,所以,所谓的汇源钱庄出海被扣定然只是假消息,而李家勾连海盗的罪名定然也是假的,但是这种事情,若是有孙佰一出来作证,再或者买通一两个官差出面的话,李家的人怕是要乱套了,而这时,李进财必然会出来力挽狂澜,平息事件,甚至把墨再找回来。
如此,他便立下大功,到时,再有田氏支持,再加上金花姑姑不明就里,还只当他真的立下大功,必然也会支持她,如此,李进财便可真正掌握墨坊。
至于邵管事,因着这笔生意之前全是郑管事出面的,到时郑管事必逃脱不了罪责,郑管事有罪责,那邵管家就只得避嫌。
而景东叔因为腿不方便,许多事情自也顾不上,由此,墨坊便会如族谱中那样,落入李进财的手中,这才是李进财的最终目的。
不错呀,一石二鸟,还以功臣身份进阶,难怪李进财前世能轻易夺走李家这份产业。
这份心思着实深哪。
到此,贞娘大约摸透了李进财的大部份布局。
“你们两个在这里嚼什么蛆,皮痒了是吧?”这时二狗从边上冲出来,冲着两人兜头就是一巴掌。
“二狗子,你少装样。你不就是也一混子吗?平日里说闲话可没少说。”先前说话的人笑嘻嘻的打趣着二狗。
“废话,说闲话也要看说什么的。这等风风雨雨的话能传的啊?”二狗子一个巴掌过去,拍了那人一个踉跄。
“行了。二狗,别作戏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贞娘这时走了出来。
之前,二狗是看到她了,这才发作那两个伙计,想帮着两个伙计混过一劫,这小子挺讲义气,不过有些义气讲了实为害之。
“你们两个跟我来一下。”贞娘冲着那两个人伙计。
那两个伙计没想到贞姑娘居然也在边上,好死不死的。两人的闲话定然落到贞姑娘的耳里,这会儿一脸苍白。只得一脸忐忑的跟在贞娘身后。
贞娘直接进了账房,叫来李正言道:“帮他们把工钱结了,让他们回家吧。”
“这是怎么了?”李正言一脸疑惑。
“贞姑娘,我知道我们不该背后说闲话,就这一回,我们知道错了,你留下我们吧,我们在墨坊也工作了两年多了。做事一向勤勤恳恳的。”那两个伙计一听贞娘二话不说就辞了他们,都哀求着,说实话,能进李氏墨坊。他们家里的老子娘可是花了不小的情面的。
“我意已决,你们不用再说了。”贞娘一脸淡然的道,又让李正言给两人算工钱。
李正言听到两位伙计的话。也知道两人定是背后说什么不好的话被贞娘听见了,说实话。这种事情常有,教训一顿。罚两个工钱的就行了,不一致于就要辞工吧。
这两个伙计平日干活还算勤力的。
李氏墨坊一直以仁义冶理墨坊,这样怕是有些不太好吧。
正要劝说两句,一边邵管事却冲他摇了摇头,李正言这才没说什么,便帮着两个伙计算了工钱,两个伙计领了工钱,却是一脸恨恨的离开了。
贞娘目送着他们出了墨坊。
“贞姑娘,我觉得你这事做的不地道,平日里工人说闲话的多,这闲话是能堵的住的吗?这两个伙计平日里工作算是勤勉的,你这般不讲情面,不就是因为他们说你女儿家,眼皮子浅吗?叫我看哪,你不但眼皮子浅,心眼也小。”这时,二狗走过来,一脸不屑的道。
他本是个光棍人物,却是什么话都敢说出口的。
贞娘回头斜睨了他一眼才道:“来说是非者,便是是非人,我希望我的墨坊里都是勤恳踏实的人,而不是这种是非人,更何况他们说的闲话已经影响到墨坊的稳定了。”
当然,今天这两个伙计如果仅仅是说些东家长西家短的闲话,贞娘倒是不会真这么计较,只是他们说的闲言,却危及了墨坊稳定,而且,贞娘能猜到,这几天她不在墨坊,想来这闲话传的不是一次两次了,因此,贞娘严办他们也有杀一警百的意思。
“没这么严重吧。”二狗道。
“严不严重不是你说的,另外,你若是为他们好,就不该劝我,他们还年轻,有这一回事,他们受到了教训,那下回在别的东家那里就必然会慎之又慎,做事会更加的踏实勤恳,说不得会另有一翻成就呢。”贞娘说着。
随后贞娘又拿出一封信递给二狗:“你把这信交给他们吧,让他们去找我哥,我哥会用他们的,以后的成就就看他们自己了。”
不管是油坊,还是砚石坑那边,自家大哥都需要人手。
“呵,打一棍子,再给颗糖枣,姑娘好手段。”二狗嘿嘿的道。这种手段他在街面上混的也常使,没想到贞姑娘使起来也挺溜。
“不这样,我怎么抗下墨坊啊。”贞娘没好气的道。
“行,我拿去给他们,这些人是该给他们一个教训。”这会儿,二狗自又巴结着贞娘,满口赞同。
随后拿着信就追了出去。
…………………………
二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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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终于发动了
看着二狗离开,贞娘便打算回账房,这些天没来墨坊,墨坊的账要看一看,看完了账,一会儿再去几个工房转一转。
如今是冬季,墨坊也进入了淡季。倒是没什么事情。
“贞娘!”就在这时,却听到有人叫她,贞娘回身一看,才看到是金花姑姑。
“金花姑姑,你过来啦,快去大伯娘那边,我奶奶包了冬至饺。快去尝尝。”贞娘冲着金花姑姑笑嘻嘻的道。
“一会儿再过去。”这时,李金花却摇摇头道。
贞娘这才发现金花姑姑神情似上有些郁郁,脸色还有些白,眼下也有黑眼圈,似乎没睡好。
“金花姑姑,怎么啦?好象没睡好的样子,可是认生床了?”贞娘侧过脸看着李金花问道。
“可不就是,换了个地方,就睡不好了。”李金花淡笑的道。
“嗯,我也认生床,换个地儿头一晚肯定是睡不着的,不过第二天就好了,金花姑姑多待两天。”贞娘顺嘴的道。
“那可不成,你六爷爷和润哥儿还在家里,都是让人操心的主。”李金花有些心不在焉的道。
“嗯。”贞娘点头。却感觉着金花姑姑有心事。
“嗯,贞娘,这段时间你姑父在墨坊里表现怎么样?”这时,李金花突然的问道。
“挺好的,姑父做事很勤恳,也肯虚心跟别人学,吃得住苦。”贞娘想了想道,不是她要帮着李进财说话呀。而是这确确实实是李进财对外的表现。别说邵管家秦师傅他们说好,便是原先对李进财态度不好的景东叔似乎最近对李进财也好了不少。
偶尔还跟她说起。说李进财是真正的改了,不错。
由此可见李进财这段时间可圈可点的表现了。贞娘便是想说他的坏话也不成啊。
不过,有些事情还是得及早提醒一下姑姑,省的事发之后,姑姑一时承受不住。她知道,姑姑对李进财是有感情的,要不然,苏州发生那样的事情,又怎么可能还原谅李进财?
于是笑道:“姑姑,我看干脆的。你把城外的庄子交给庄头打理,跟六爷爷和润哥儿一起搬城里来来住算了,也省得姑父还时时掂记着你们。墨坊下工已经比较迟了,姑父还得赶回去看你们,早上还要赶回来上工,常常天蒙蒙亮的就赶回来,这城门都没开呢,只能钻洞进城,这万一叫守城门的士兵看见。把姑父当坏人抓了起来,没了面子不说,使不得还得吃一翻的苦头,那真叫冤。”
贞娘依然笑嘻嘻的。
徽州府的城门有些老旧了。再加上城里的混子和闲汉没事常常做些偷鸡摸狗,因此,就在一些本来就破旧不起眼的城墙脚上偷偷的挖那么一两个洞。这样好方便进出去。
衙里知道了要堵,可这东西堵了这头。没多久另一头便又挖出一个洞了,而一些混子闲汉也私下里塞些好处给守城门的士兵。城门官们偶尔的也就视而不见了。
于是城墙根的狗洞就成了徽州城墙的一景。
这方面,二狗最清楚。
“怎么?你姑父经常一大早回来吗?”这时,金花姑姑脸色颇有些怪异的道。
其实,李金花昨天听说贞娘家出的事情已经晚了,匆匆赶到城里的后并没有通知李进财,而是直接跟陈氏,大黄氏等人会合,商量着怎么帮八房的事情?之后凑了银子三人一起去八房,本就晚了,等到从八房回来,那已经是深夜了。
正好,大黄氏又拉她聊天,于是昨晚,李金花并未回六房的宅子休息,而是跟大黄氏住在一起。一大早醒来,因掂记着李进财,便早早的起床来到六房的宅子。
没成想却在门口撞见了李进财,李进财当时神色略有一些雇慌乱,后来才说是早上起来锻炼身体。
可李金花总有一种感觉,李进财似乎并不是锻炼回来,倒象是在外面待了一宿才回家似的。有着苏州之事,李金花便多了一份质疑,因此,这才叫住贞娘打听情况。
“这我倒不清楚,我是听墨坊的二狗说的,他早上碰到姑父好几次,都是大清早的才回来。”贞娘回道,随后才故意的问:“姑姑,可是姑父有什么不对劲?”
李金花想了想,家里老的老小的小,她实在离不开,倒不如就让贞娘帮她盯着些,于是道:“你姑父苏州那点破事你也知道,我也就不瞒你了。说实话,你姑父这段时间,他只回家过两次,其中一次还是头天晚上就离开的,那二狗说的情况倒是可疑的很了。这样,你帮我盯着他点。若是再有一次,我也不是好欺的。”
李金花说着,一脸的寒霜。
“成,姑姑放心,我一定做到,另外姑姑也别太放心里了,你一身可干系着六爷爷和润哥儿呢。”贞娘又宽慰了句。
“嗯,我明白,你娘跟我说了,这男人心若在你的身上,自会为你想为你操心,若是不在你身上了,便是强求亦无用,说起来,苏州那次我一开始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可经过那一次了,如今倒是能想透几分。”李金花虽然脸色仍不好,但声音倒也算平静的道。
听得自家姑姑这话,贞娘倒是松了口气,也不枉她之前旁敲侧击一翻,及早拆穿了李进财在苏州背妻另娶之事,虽然姑姑最终还是原谅了他,但亦不可能如以前那般全心的信任。
也算是打了预防针吧,想来就算这次李进财事发,于金花姑姑的冲击应不会太大了,贞娘倒是放心了些。
随后李金花便告辞,先回嫡宗,然后就回李庄了。
冬至过后。是真正的寒冬。
不过,徽州这边的雪不多。每年冬天也就那么个两三场,但入冬的雨却着实让人感到阴冷阴冷的。
尤其是这夜雨。更凭添了一股子阴寒之气。
贞娘早上醒来,鼻子总有一股子寒意,打了几个喷嚏,便觉头有些昏昏沉沉的。似乎有些感冒了。
便穿衣起床,打算到厨房去弄点的热水来蒸蒸鼻子。
刚出得门,走进院子里,就看到院门吱呀着,门外传来低低的说话声。
因着清晨,四周寂静。便是外面的声音比较小,贞娘还是听得一清二楚,是嫂子不知在跟谁说话。
“绿娘啊,别怪你娘,她就是个糊涂人,你俩个弟弟就是你娘的心肝宝贝。再说了,这些年,家里穷,你娘也没能给你两个弟弟讨上媳妇。那心也觉得对不住你两个弟弟,所以就格外的维护些。”是一个有些苍老的说话声。
贞娘听得出来,说话的人应该是自家嫂子的姨婆。
“姨婆,不是我黑心肠不顾我娘。你也见了她是怎么对我的,恨不得这回这事全砸在我的身上,让大郎二郎脱身。可我也是她的女儿啊。嫡亲的!如今,我相公天天在油坊里给人退钱。时不时的还有人上门找茬,这些人若不是顾忌着李家的背景。使不定还要怎么样了呢?煤炉作坊也卖掉了,家里赚的一些钱全砸了进去。如今别说我婆婆本就是个脾气不好的,便是正良,他一惯是好脾气的,现在也没个好脸色给我。我现在在家里那说话都不敢大声,生怕惹了婆婆不快把我给休了。说实话,如果真休了我也认了,谁让我给家里惹下这等大祸,可我再怎么也舍不下笑官啊。姨婆,你让娘亲为我想一想吧,我现在处境也不容易啊。”杜氏抽泣着道。
“唉,我晓得,我晓得!只是你娘现在一个人,再加上你两个没良心的兄弟把钱都卷走了,你娘这日子也不好过啊。”那姨婆也叹着气道。
“不好过,也得过。姨婆,我也不跟你多说了,一会儿我家里人就要起来了,我现在要烧早饭。这里呢,有点碎银子,你就拿去给我娘,省省的,也能度些日子,以后但凡我手头有些钱我也会给她送去,但我暂时真的不想去看她。还麻烦姨婆多多照应些。”杜氏的声音很丧气的道。
“唉唉,你放心,姨婆没事就多走动一下,不就是走几步路的事儿。”那姨婆接过杜氏手上的碎银道。
唉,她那大外甥女这是自作孽,寒了绿娘这孩子的心了。要想再拉回绿娘的心,就得慢慢来,好在绿娘还有些孝心,比那两个兄弟强多了。
说到底,她那个大外甥女还算是个有福气的。
“姨婆慢走。”杜氏道。
贞娘听到这里,知道大嫂要进屋了,便退了几步回屋里,不想让大嫂知道自己听到她和她姨婆的话了,免得大嫂尴尬。
大嫂目前的日子确实难过,娘亲那脾气,再加上摊上桐油中毒的事情,家里人终归没一个心情好的,自没个好脸色给她。
不过,只要事情过了,油坊重新运转起来,大嫂的这点事情也就会渐渐的淡去。
一家人还得在一起过日子。只希望沈氏经过这一次能够记住教训,以后少给大嫂找些麻烦。也给她自己留条后路。
正想着,就在这时,门又被人拍响了。杜氏还没走远,便回身开门。
“少奶奶,贞娘可在?”郑管事问道。问话的是郑管事。
贞娘听到声音急步出来:“郑管事,这么早,有什么事?”
郑管事此刻一脸的苍白,大冷的天,额上全是汗:“贞姑娘,不好了,汇源钱庄的一批货在出海时被扣了,咱们家的墨也在其中,舟山那边的一位锦衣卫使大人过来查咱们家勾连海寇之事,大夫人让你赶紧过去。”
“好,这就去。”贞娘面皮一紧,心下却在冷笑,昨天,她才跟徐夫人看过李家那批墨,就放在汇源钱庄的仓库里呢,难不成一个晚上,就飞到海上去了?
李进财这是终于下手了,她等的花儿也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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