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一章 自找没趣
王宅前院,八角亭里。
时间回到一刻钟之前。
罗九吃过午饭,刚准备去休息,路过八角厅的时候,被人叫住了。
“罗九。”秦四带着冯大牛站在八角亭边招呼着罗文谦。
“哦,秦四啊。”罗文谦打着哈哈应声。
“听说,你们打算出资四方钱庄,将四方钱庄接手过来,不知我们秦家能不能入股啊?”秦四开门见山的道,他知道罗九的脾性,你要跟他打哈哈,他能给你绕晕了去。
“这不好吧,本来,对于我们来说,这入股的自然是多多益善啊,可你这人先坑了四方钱庄一把,再入股,就显的不地道了吧。”罗九这厮微挑着眉道。
听着罗九这话,秦四心里咯噔一下,随即哈哈笑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开玩笑也有个度啊。”
“开不开玩笑大家心里明白,昨天我接到消息,听说宣大人和颜大人如今已经在鞑子的地界了,两人被把汉那吉收留。听说还被俺答封了官。”罗九又道。罗九嘴里的把汉那吉就是俺答的孙子。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秦四哈哈笑道。
心里也明白罗九这厮一定是查到什么了,不过,这事情他做的很小心,安排的也很巧妙,罗九就算是明白,却绝对没有证据的,他倒是没什么担心的。
不错,织造府卷款出逃的宣大人和颜大人正是他安排的出路的。要不然,这两人早让府衙的人盯死了,又哪里逃得出去。
而他之所以这么做。实在是机会难得啊。他们秦家一直固守北方。可没想,朝廷突然开了海禁,今后不用说,海外市场才是赚钱的大头。再加上如今俺答劫掠,虽然他们家有鞑子的线,但整个北方市场却是越来越难走了。所以,刚来南京时,他不惜吃闷亏的提议跟罗九和李家合作。
只是没想到合作还没有开始。因为徽州的一桩投献案,海大人竟是搬起了徐家这株大树,更把南京官商两界搅了个混乱。
于是他看到了机会,只要四方钱庄一倒,那必然的徽商的损失将是极大的,毕竟王四方是徽商商会的会长,可以说,南京大部份的徽商那资金往来走的都是四方钱庄的路子。
如此的,南京这边必会空出一部份市场,而秦家也是不缺少资金的。到时甚至可以入主四方钱庄,可以说。南京的乱局,对于他秦家来说,正是一个机会。
所以,干脆的秦四就又添了一把火,安排了织造衙门的宣大人和颜大人去北地避难,更卷了大笔款子,把四方钱庄推入了绝境。
本来,王四方一出事,他就在等着四方钱庄倒闭,到时,他才带着大笔资金入主。可没想到的是,罗文谦和胡宗林他们的反应是极快的,几乎在王四方一出事就以商会出面接管了王家的所有事物,如此的,他居然没插手的机会了。
真是有些不甘心的。
而今天他假借为探望王四方,其目的也是看看还有没有机会的。
只是没想到,罗九这厮却是把他的手段看清了。这样一来,肯定没有合作的机会了。
果然,他爹说的对,在北方,罗九会是他秦家最大的对手,可惜啊,当年,罗九初闯北地时,没把他压住,倒是让他闯出一片天空了。
而如今随着海禁一开,再加上罗九又拿下了军刀市场,前段时间,李贞娘又帮他拿到了倭刀的制法,如此罗九坐大已成必然。
想到这里,秦四的脸色也有些不好了。
而罗九这时眯了眯眼睛,秦四这显然是打死不认账了,而他一时也确实没有证据,不过,只要是人做的,就不可能没有漏洞,终归,这事,他是要想法子把它揪出来的,而这时候自也没必要多说。
于是便冲着秦四淡定的道:“秦四你随意,我这忙,就不招呼了。”说着,便转身穿过前院,绕过穿堂,进了一边的书房,如今入股的几家已经确定了,基本上是他罗家的义厚生号,胡宗林的胡记,王翠翘的汇源钱庄,再就是商会的集资股。
而一些股权分配啊什么的,合约,还在契书等等,这要弄的东西很多,他可没那工夫跟秦四扯皮。
“你请便。”秦四摊了摊手。然后看着罗九离开。
“我说四爷,这么一来,我们先前说好的合作也合不成了?”一边冯大牛问道。自然是最先谈的秦,罗,李,还有冯大牛的合作。
秦四阴沉着脸点了点头,这种情况显然是不可能再合作了,这回他有些偷鸡不着反蚀把米。
就在这时,他就看到不远处穿堂口上,一个妇人托着一个茶盘,茶盘上摆着茶壶和杯具,正冲着一个着鹅黄衣衫的二八女子说话。
“青姐儿,把茶水送过去。”胡蒋氏指了指穿堂尽头的书房。而不用说了,鹅黄衣衫的女正正是她的庶女胡青儿。
胡青儿胀红了脸, 十分不情愿的轻叫了声:“娘……”
“听娘的话,这也是为你好,罗九这样的人家你到哪里去找?”胡蒋氏道,之两天她跟这丫头费尽了唇舌,更是威逼利诱的,这丫头一直都是这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让她着实有些恼火。
“快进去,我看着呢。终归你的婚事得由我来安排的。”胡蒋氏瞪着眼。这句话危胁的意味就比较大了,显然的,这次胡青儿若是不依了蒋氏,那以后也没有个好去处。
胡青儿红着眼眶,愣愣了好一会儿,才托着茶盘一步一顿的走向先前罗文谦进的屋子。
好一会儿都没有出来。
秦四这时有些回过味来了,尤其是在那个妇人又叫了两个人,直奔着穿堂尽头那间书房而去。而这时。他又看到。李贞娘跟着王家那个妇人也正朝着那书房去的时候,便明白了,罗九这厮麻烦了。
不过,这对他来说倒是一个机会,自那日斗墨后,他对李贞娘倒是真有些想法。当然这还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李家跟王翠翘关系不错,王翠翘那可是海寇出身。出洋对她的人来说是小事,而李正平也是跑两洋的,听说手上已经有了不少的外洋关系了。而当日,他要跟罗家和李家合作,看中的也是这个,如今要是罗九跟李贞娘的事成不了了,那就是他的机会了。
想着,他便也迎上去。想来一会儿那场面,定会让李贞娘难堪的,那他正好英雄救美。算盘打的是叮当响。
而这时。众人已经到了书房跟前。
那胡蒋氏示意了一下身边的麻嫂,那麻嫂就好象走的太急。一时收不住脚似的整个人撞到了门上。
没想到那门只是轻轻一挨就开了,麻嫂一个收势不住,整个人反而滚倒在地上。
“干什么?还有没有规矩了。”就在这时,屋里响起一声略有些苍老,却十份严肃,还压抑着火气的声音。
“老夫人,怎么是您,您什么时候来的?”
敞开的门,书房里面一目了然,哪里有什么罗文谦,只有一个花白头发的老妇人,老妇人的边上,就坐着之前进来的胡青姐,此时胡青姐正帮着老妇人棰腿。
而这老妇人,不用说了,正是胡家的老夫人。
“我在这里很奇怪吗?你们这些人在王家帮不上忙不说,还尽添乱,我在家里都听说了,胡王两家的脸面都让你们丢尽了,行了,四方钱庄的事情,既然有商会接手,你们各家的男人也管着事的呢,你们这些个妇道人家,就别添乱了,一会儿都跟我回去。”那胡老夫人此时压着气一脸平静的道。
毕竟这种没脸没皮的事情,她也只能回家里,关起门来处置。家丑不可外扬啊。
而此时,看着胡老太的表情,最了解自家婆婆的胡蒋氏,却是明白的,老夫人这样,就越是有气。
她不明白了,她明明盯着罗文谦进入这个房间的,也没看到罗文谦出去,更没看到老夫人进来,可如今竟是来了个大变活人了。
不过,到得这时,胡蒋氏也明白,怕是自己的一些打算全被人看在眼里,自己这回是活活丢脸了。
“听到没有。”胡老夫人见胡蒋氏好一会儿没回,便加重声音的问。
“是,我这就回去收拾一下。”胡蒋氏脸色有些白应声。便行了个礼,转身回屋。
这时,大多数人都是不明白出了什么事的,还当是前几天,两家子弟去义厚生闹的事情,虽说两家子弟闹的有些过份,但大家也是理解,毕竟损失实在大了点。
如今胡老太这样,一个个倒是说胡家冶家严谨,端是大气之家。
贞娘这时却是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看了王言氏一眼,但这一眼,却让王言氏脸羞的通红。好似说,王言氏这么大人了,也是个长辈,说话却是这么不靠谱。
王言氏这回是憋的差点内伤啊,明明着一切她都看在眼里的,可没想到最后出现的却是胡老太,明摆着是胡蒋氏也被别人算计了。
至于这个别人是谁,那还用说,定是罗九和李家这丫头,难怪先前,这丫头那么淡定。
而真实情形,李贞娘自是知道的,这间书房是罗文谦特意挑的,书房的书架后面有个小角门的,罗文谦进了书房,便人小角门里出去了,而胡老太自是从小角门里进来的,如此的也消弥了一场闹剧。
“王家媳妇儿,你姨婆跟我说了,家里四方不醒人事,而我那女儿也病着,招呼你们多有不周,我想请你们去我那里,也陪我老太婆唠叨一阵。”这时,胡老太打发了自家不争气的儿媳,这便又冲着王言氏道。
“没招呼不周事情,其实还是我叨扰了,本来陪老夫人那自是顶好的,只是我这出来也有些时日了,家里的事情不太放心,我都已经定了明天回徽州的船票了,倒是要叫老夫人失望了。”王言氏道。她自没闲工夫去陪这胡老太,想来胡老太也不是真心想让她陪,什么情况,大家心里清楚。而这时胡老太说这话了,她自是不好再强留,也只得先回去了再说。
“哦,那也成,祝你们一路顺风。”胡老太道。
“多谢老太。”王言氏自是福一礼回道。然后也带着人离开了。
“李姑娘,带我去看看我那女儿。”这时,胡老太却是一脸和气的冲着李贞娘道。
“是,老夫人请。”贞娘福了福,便上前,招呼着胡青姐,两人一起扶着老夫人去了胡氏的屋里。
贞娘扶着老夫人出得屋,正好跟迎面而来的罗文谦擦肩而过。两人相视一笑。
一边秦四看到这情形,颇有些郁闷,这两人不是那么容易被人算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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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二章 田家突变
当天,胡蒋氏就带着人跟着胡老太回胡家了,至于之后的事情,那自是胡家关起门来的事,于别人毫不相干。
李贞娘自也不会去打听这些,不过,有些事情还是能传点影子出来的,据说胡蒋氏回家后便被胡老太罚了禁足三个月,而胡老太更是把胡家几个孙女的订婚权接了过来。
而第二天,王言氏等人也离开了,王四方家里一下子清静了下来。而就在当天晚上,王四方就醒了,休息了两天后,倒是能站起来了。也开始逐步接手一些四方钱庄的事情。
所有人才松了一口气。
王四方捡回了一条命,胡氏心情一宽,那病也好了大半,也开始主持家事了。
到得此时,贞娘自不用再留在王家,带着花儿回到墨坊,准备着回徽州事宜。毕竟,李家这次得到天下第一墨的名头,再加上之前的贡墨牌还没有挂。
而这事,对于李家来说是头等大事。
徽州那边传来消息,本全族人一起祭祖的。所以,回徽州也就这两三天内的事情了。
而罗文谦这边还有的忙,四方钱庄的整合头绪繁多。
而这次四方钱庄事情,虽然徽商方面出来接手,但对于整个南京的徽商来说,其造成的影响是相当大的,说是伤筋动骨也绝不为过。
可以说,四方钱庄事情,牵涉的绝对不止四方钱庄一方,就算是李氏墨坊这边,也因着一些徽商的资金链条一断。使得货款不能及时到位。再加上李家今年得了贡墨。以及手上还有一批御墨要监制,如此的,就算是去年,李贞妨借着桐油之故大赚一笔,但墨坊的扩大所耗去的资金不少,再加上争贡也是花钱的事情,如今流动资金也是有些不足,也因此不得不放弃一些中低端市场。
当然。从整体的发展来说,这种放弃也是必然的,李家今后肯定要着重贡墨和高端墨的制作,不可能把所有的市场一网打尽的。
“这回商会会长非胡宗林莫属了。”下午,韩以贵到了李家,跟李景福聊着天,说的就是如今徽商商会会长选举的事情,王四方是原会长,出了这样的事情,那会长肯定干不了了。因此,选举便提前了。
正说着。李正身也过来,这厮如今在南京也混的不差,尤其是李正平带来的洋货,着实让他的店赚了一把。
“文谦这回在四方钱庄的资金还是投少了,要是投多一点,能占四方钱庄四成的股份的话,那么如今商会会长,他也能拼一拼。”李正身也凑上前道。
“文谦资历还不够,去争那东西有什么用。”这时正坐在门口乘凉的丑婆淡然的道。
“那倒是。”一边的李景福也道。
贞娘一边陪着丑婆说话,心里也是明白的,资历不够是一方面,而另一方面,罗文谦之所以在钱庄投的少一点,是因为要留一部份钱,一来,军刀的生意,他也是要掂一部份资金的。二来,却是因为田氏墨庄,如果说四方钱庄这一次受累于织造案,那么田家这次却是真真实实的栽进了徐家的大坑里。
这一次,海瑞之所以找上徐家,就是因为牛栓儿的田地投献案,而这之中又是田二牵的线,如此的,田家就脱不得身了。
而一个弄不好,田家的下场也很可能跟当年的罗家差不多,这对于田家来说自不是好事,但对于一直想拿回罗墨的罗九来说却是一个机会。
所以,罗文谦身上备着银子,就是打算在田家支撑不下的时候,买回本是罗家墨坊的田氏墨坊,毕竟,田家那边还有义厚生的借款没还,因着这个原因,对于田墨义厚生这边是有优先购买的资格的。
而拿回罗氏墨坊,这一直就是罗文谦的心愿,可以说他是志在必得。
几人正聊着,就在这时,却的得外面一阵鞭炮响起。
“这是哪家又开业了?”李景福好奇的道。
“不会吧,哪家会在这个时候开业啊?”一边朝以贵皱着眉头。
丑婆正坐在门口,看着院子里正西斜的夕阳:“这个时候放鞭炮搞不好是死人了。”
果然的,丑婆的话音一落,花儿便急冲冲的进来:“出事了,徽州那边传来的消息,田老爷走了,如今田家墨坊放了鞭炮,挂起了白灯笼呢。”
“田老爷走了?”众人咋一听之下,不由的有些发愣,田老爷也就比景福老爹大那么几岁,比起才走不久的李家八爷来说,那还太年轻。
不过,田老爷的身体摆在那里,大家虽然咋一听之下有些突然,但说实话也并不是那么突然的。
田老爷子身子骨本来就不行了,再加上如今田家又摊上这么大的事情,这焦虑之下,一时抗不住也在情理之中。
“这还不是最大的事情,最大的事情是田老爷子走了后,居然把田家的财产和田墨留给了他那个小妾春枝,而春枝起用了王得财为田墨的大掌柜,可以说如今的田墨实质上等于易主了。”这时,紧跟着花儿进来的二狗也是一脸惊讶的道。
而随着二狗一起进来的郑复礼也是一脸的不可思议啊,田家这两年可真是灾祸不断啊,而那情形,外人是越来越看不明白了。
而不用说的,在坐的人听到这个消息,也惊呆了。
“怎么可能?田老爷疯了不成?”首先是李正身叫了起来,这在徽州是从来都没有的事情,家里有两个儿子呢,再怎么不肖的,也轮不到让小妾来继承家产啊?
“这事别是传言吧?别的不说,就田家那些个同宗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事情发生?”贞娘这时不由的道,这事情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点。
就算是田二再浑。就算是田大再不得田老爷子的心。但怎么着。也没理由把家产给一个小妾吧,再说句不好听的,得了田家的家产,春枝必然已经是自由身了,若是她再嫁人的话,那岂不是田家的家产就全好了别人家了。
怎么着这事情都太不靠谱了呀!
“还不是田家如今这情形给闹的,如今田家陷在徐家的坑里,谁也不知道田家最终会怎么样?也因此的。那些个同宗虽然对于春枝得到田家家产置疑,但却没有人敢出头,这时候出头,万一到时候,田家陷在徐家的坑里出不来了,那岂不就是引火烧身了。”就在这时,罗文谦沉着一张脸进来。
他早就跟田老爷有约定的,若是田墨难以支撑,罗文谦可凭着田墨的贷款优先购买田墨。这也是罗文谦贷钱给田家的真正伏笔,却没想到事情又突然另起波澜。
“可我就不明白。田老爷为什么把家产留给春枝?”李贞娘又拧着眉道,就算是田家如今处境不好。田大还在牢里没出来,如今田二也陷了进去,但还有田荣华呀。
那姐儿可不是省油的灯,田老爷子完全可以把家暂时交给田荣华,到时,田家有家财傍身,就象是田家落到徐家的坑里出不来,但也能花点钱,消点灾,最后落个全身而退也不是不可能的。
可如今田老爷把家财给了春枝,那已乎就是在绝田家三个兄弟姐妹的路啊,如今情形,田家两兄弟都在牢里,田荣华如今的情形也不妙了,徐家自顾不暇,又哪里有工夫来管她,更甚者,这次事件就是由徽州这边的土地投献案起来的,而牵头人就是田二,想来这时候,徐家说不定早就怪上了田家了,田荣华未来一片黑暗。
而偏偏这种情况,春枝得到了田家的财产,那不为别的,就为了以后保住财产,说不得春枝也要对田家几兄妹下狠手啊,再加上之前文谦说的,本宗之人又怕惹火烧身,不管这事情。
那田老爷子岂不等于一手将田家给葬送了。
想着,凭着当时,田老爷子果断将千年烟煤送给李家的行为,应该不是这么糊涂的人啊,难道……
想到这里,李贞娘抬眼看着罗文谦。
罗文谦自然明白贞娘那眼中疑问的意思,点点头,却未言明。
但显然的,这时候,只要听到这个消息的人,心里都难免有一种猜测,这未必是田老爷的本意吧,毕竟田老爷已经卧闲大半年了。
至此,众人都不由的一阵唏嘘,谁也没想到曾经辉煌的田家,会落到如今这一步,只是如今田家人自己不出头,外人最多也就是说些闲话,感慨一下罢了。
家和万事兴啊,田家这事根子就是家不和造成的。
晚间,吃过晚饭,众人散去。
倒是罗文谦是留下来跟贞娘说话。
两人坐在后院的井台边,夕阳落山后的晚风便带着一丝丝的凉意,如今转眼便是八月了,天气已渐凉爽。
此时,两人手放在井台边,手叠着手,罗文谦看着远远的天空,整张脸半现半隐在暮色里,显得有些深沉。
“罗大哥,春枝他们不是真正的制墨人,未必能撑得住墨坊,你还是有机会拿回罗墨的。”李贞娘也看着远处的天空道,天边最后那一线晚霞在一片灰蒙之中,尤显瑰丽。
“嗯,我知道的。”罗文谦轻笑着,随后却微皱了一下眉头提醒道:“对了,你们回徽州之后,如今田家那个王得财要多注意一点,这人诚府太深,又视你李家为仇家,如今他掌着田墨,说不定要给你们使绊子的。”
说到这里,罗文谦顿了一下继续道:“这一回,田家的事情,徽州那边有个传闻,说是春枝和王得财有奸情,却被田老爷撞见,田老爷是被活活气死的。”
听着这话,贞娘冷哼了一声,其实从王得财进田家,任由苏氏陪着田二却忍气吞声,贞娘就估算到王得财终会有一天在田家得势,当时,她还提醒过田荣华。
只可惜田荣华却是不理会。
“我晓得,会注意的。”贞娘回道,对于这个王得财,贞娘从未轻视过,毕竟前世的族谱里,李家栽在他身上的跟斗太大了。
想到这里,贞娘又有一种怪异感,前世历史,王得财是拿到了李氏墨坊,而李氏是分崩离兮,难道如今王得财却打上了田墨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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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三章 布局和反转
王得财到底是不是打上了田家的主意,外人自是操心不着,反正该提醒的贞娘早就提醒过了,想来,就算是当时,田荣华不在意,那么这个时候,田家的人又岂能再不在意?
所以,这点于贞娘来说不过是一个八卦,而真正让贞娘打醒精神的却是当年族谱上留下来的那则秩闻,基本上可以肯定,摊上通鞑大事而下牢的那一房正是如今自己所在的李氏八房。
只是当初,因着王得财发配琼州,已经威胁不到自己家了,所以,贞娘便也不急,但是如今王得财掌握了田墨,再加上如罗文谦所说,王得财恨极了李家,那么这一点就不得不更加小心了。
正好,这次回徽州,因着李家得了天下第一墨的名头,七祖母准备了一次大的庆贺族礼,大姑姑和大姑父也是要来庆贺的,而前不久,姚千山大姑父来信还说过,当初自家老爹那个商队出事被鞑子劫掠的事件,内情已有些眉目了,而如今又几个月过去了,想来应该有些进展的。
到时,正好问问自家大姑父内情,好防着王得财的手段。
如此的,一夜无话。
第二天,李家一行人就动身回徽州,罗文谦送李家几人上船。
而罗文谦这两天还得留在南京,整顿四方钱庄的事情,当然,徽州那边的事情他也是放不下的,毕竟他也不甘心一个拿回罗墨的机会白白错过,因此,这段时间只有两地跑。好在他骑马。来回两地之间那比起贞娘他们坐船要快的多了。
所以。便没有跟李贞娘等人同行。
“咦,那不是田家的方管事吗?田家什么时候跟日本使团搭上关系了,还有秦家人也在一起?”在准备上船的时候,贞娘又看到另一边正准备出海的日本船队,显然的,日本使团的任务完成了,正要回国了。
这倒不奇怪,让贞娘有些奇怪的是。田墨南京的大掌柜方管事正在招呼家人搬着一箱一箱的墨上船,边上还有一个秦四少,此时,秦四少带着几个人,跟那日本使团的使君聊的正欢。
“也不奇怪,如今,拿到出海权的没有几家,在南京除了义厚生号,就是王当家的汇源号,还有就是席老爷的席字商号。而这三家都有固定的圈子,田家和秦家沾不上边。而如今秦四少跟我们合作已经不可能了。那自然的,要想出海,就只得借助日本的船队,凭日本船队的勘合出海。”罗文谦眯着眼道。
勘合就是由大明市舶司给外邦开具的一种朝贡的通行证。
听得罗文谦这么说,贞娘也明白了,说白了就是田家和秦家把自己的商队挂靠了日本商团的勘合之下,这样,同样就有了出海权。
这个春枝倒是不可小瞧,这才刚一接手田家,就以这种方式弄到了出海权,如今又跟秦家搞到一起,那以后,田家人想拿回家产都不是那么容易的。
而这时,李景福看到秦四少,便一脸热情的打着招呼,虽然秦四少暗里算计了四方钱庄一把的事情,李景福也是微微有些耳闻。
但一来救命之恩大过天,二来却是王李两家也是有些恩怨的,当年,因着韩以贵跟王四方的恩怨,算起来,李家跟四方钱庄其实也是有些不对付的。
所以,这一次虽然合作不成,但对于李景福和秦家情份却没有太大影响。
秦四少见到李景福自也是一阵拱手招呼。
不过,贞娘这时却是脑子里跑着火车,看着田家,是秦家,还有自家老爹几人站在一起。
突然,便想到了族谱上关于八房通鞑的那则秩闻,贞娘原先有些不太明白的地方。
那王得财虽然是有心计,但是他从未去过北方,再加上也只是一个小人物,他如何知道自家老爹通鞑?这东西总是要有证据,不可能红口白牙的。
而秩闻上记录,证明自家老爹通鞑的证人,正是当初跟自家老爹合伙开商行的人。
而这一世的一些事情也证明了,若是李墨不崛起,自家老爷肯定是要跟秦家合伙开商行,毕竟按族谱记载,自家老爹还想赚钱从当年的王得财手里夺回李氏墨坊。
然后再回推测到那则秩闻上,几乎可以肯定,证明自家老爹通鞑的八成就是秦家人。
如此,整个事情就清晰了。
想到这里,贞娘不由的磨牙,这明摆着是秦家人通鞑,最后却成了自家老爹通鞑,这岂不成了做贼的喊抓贼了吗?
另外,贞娘也打算,回家后,得跟自家老爹一起把秦家的事情理理了。
“罗大哥,秦家通鞑的事情你查的怎么样?”贞娘这时悄悄的扯了罗文谦到另一边,轻声的问道。
“本来我还是真找不到证据,毕竟只是一两个联系人的话,秦家完全可以撇清的。不过,这回秦家通过自己的路子,放跑了织造府的两位大人,却着实惹恼了朝廷,毕竟朝廷官员逃到鞑子的地盘去,那是活活在打朝廷的脸面。如今对这两位大人,朝廷已经开具了通辑令,戚帅那边已经派人盯上了两位大人,有消息传来这两位大人如今就在把汉那吉的手上,而那把汗那吉如今正在跟他爷爷老俺答闹呢,正败走大明胡堡这边,而戚帅的意思是,干脆的直接先灭了把汗那吉部,把这两人抓铺到案的,又能对俺答闯边还以颜色,算是一举两得,而只要这两位大人一到案,秦家通鞑之事怕是就摭不住了。”罗文谦眯着眼道,在他看来,秦家这回是把自己套坑里去了。
而听着罗文谦的话,贞娘却是有些走神。
把汗那吉?这人可是北边开通互市的一个关键人物啊。
而至于罗文谦嘴里,把汗那吉正跟俺答闹的事情。历史上却是有记载的。
把汗那吉是俺答的孙子。当时。俺答看中了邻近袄儿都司的未婚妻钟金,就强夺了过来,而这位钟金就是历史上著名的三娘子,而这袄尔都司被夺了未婚妻后大怒,便起兵攻打俺答部,你来我往的,一直不得安宁,最后。俺答妥协,把孙子把汗那吉的未婚妻又许给了袄儿都司,这下子把汗那吉怒了,于是就兴了兵,只是他哪里是俺答的对手,最后败走大明的胡堡,在胡堡降了明朝。
而最终,俺答和大明这边,就利用了把汗那吉这个人物,开始了合谈。最后就是大明在边境开通互市,而俺答则把当年石州事件中。给他带路的赵全等人献给了朝廷。
“怎么了?”看着贞娘有些发愣,罗文谦不由的捏了捏她的手轻笑的问道。
“那把汗那吉跟俺答闹翻可是因着未婚妻被夺之故?”贞娘问道。
“哈,你也知道这个?”罗文谦大为诧异。
“你说过的。”贞娘微抬着头,一脸轻笑的道。
“我什么时候说的?”罗文谦一头雾水。
“你不记得就算了。”贞娘一脸坦然。
罗文谦摸摸鼻子,他是真没印象。
而这时,贞娘对于秦家的事情倒是略放松了些,终归她心里有底了。
另外她没想到的是,因着秦家想坑四方钱庄一把,偷偷的帮着织造府的那两位逃走,却使得戚帅那边的人如今就盯上了把汗那吉,也不知最终这事会不会影响历史的发展。
不管了,这种事情,她也就瞎想,而历史的车轮自有它的轨迹。
此时,船夫招呼着大家上船,贞娘才招呼了自家老爹上船,然后跟挥手跟来送行的人道别。
此行顺风顺水的,船行八*九日,就进了徽州地界。
“再有一天就到徽州了,你七祖母说不定此时已带人在码头等候了。”丑婆站在船头,冲着远处道,这回她跟着贞娘一起回徽州,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再就是要老死徽州。
“嗯。”贞娘点点头,也猜七祖母此时说不好正带着李氏族人在码头等着,迎接皇上亲赐的“天下第一墨牌”扁。这是李墨的荣耀。
而就在这时,中途下船靠码头的时候,有两人上了船,是驿站的差人打扮。
两位差人上得船来,便坐在那里聊天,不一会儿,船上就传出了,徐家二房的三公子落水而死的消息。
贞娘听了一阵大惊,便是朝着两位差人打听:“这位差爷,徐三公子落水而亡这事是真的还是假的?”
“自然是真的啊,我们才从淞江那边过来。”说话的差人脸色有些沉,显然对于贞娘的置疑不高兴。
贞娘自是说了两句好话,最后才又细细打听才清楚,原来是徐三公子喝醉了酒之后落水而亡的。
“那徐三公子,一向是得意非凡,如今徐家突然摊上这等大事,过去那些跟他称兄道弟的人都远远的避了他,这等落差,他如何受得了,便多喝了些酒,没想路过塘边时,就落了水。他身边也没带个人,还是后来下人去找,才找到他落在塘堤边上的鞋子,最后大家才把人捞起来,早就没气儿了。”另一个差人道。
而听得这个消息,贞娘第一个感觉就是海瑞有难了,他这个官做不长了。
徐阶那可不是一般的人,虽然历史上海瑞是判了徐大爷徐二爷充军,但结合现在的情况,贞娘可以肯定,判词只是判词,最终能不能落到实处还真不好说,如今又摊上了徐三公子一条命。
如今徐阶虽然是告老了,但他朝中的影响力可是非同一般的,而虽然高拱已经回朝,但高拱回来却又要面对着新兴升起的张居正,还真在收复势力的时候,对于徐阶的人,也不可能太过得罪。
而海瑞的性子,在朝中又太不得人心。如此的,说不定徐三公子的死亡事件,将成为这次徐家反转,海瑞失势的反转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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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四章 徽州风云
第二天,船就到了渔梁码头。
贞娘站在船头,远远的就看到了七祖母,原来花白的头发如今已是根根银丝,在人群里尤为显眼,而围站在七祖母边上的便是李家四房上上下下,全齐活了。
而更热闹的是,此时,看到贞娘等人的船到来,码头上便舞起了狮子,几个光屁股的小孩还没羞没臊的围着舞狮的队伍笑闹。
这一幕是欢乐的,但站在船头的景福老爹和李贞娘脸色却是肃穆的,两人抬起了“天下第一墨”的牌扁,然后都不由的看着清蓝清蓝的天。
“爹,贞娘把天下第一墨拿来了。”这是景福老爹在心里说。
“爷爷,咱们守住了制墨人的荣耀。”这时贞娘在心里说。
在这时,岸边,李老夫人在正喜和天佑的搀扶下,到得船头,只是用颤抖的手轻轻的拂过那“天下第一墨五”个金字,随后看着贞娘。
“七祖母,我们回来了,我们赢了!!!”李贞娘坚定的看着七祖母。
“好。”七祖母看着贞娘,只回了一个字,而脸上的表情却是无喜无悲。有着一股子禅意。并不是她心里不激动,其实在接到李墨得到天下第一墨的封号时,李老夫人激动的彻夜难眠。
但激动过后,李老夫人却突然的放下了,是一种得偿所愿的坦荡,这种情形就好象武侠小说里面所说的返朴归真。
李墨一路走来,从高峰跌到谷底,再一步步艰苦跋涉。这其中。有悲愤。有不甘,也有无奈,然而更多的是汗水,拼搏的汗水,而到如今得到天下第一墨的称号,这便是丰收的果实。
老人在喜悦之后就是淡定坦然了,于是无喜无悲了。
在举族人皆兴奋高兴,甚至豪情万丈的时候。她的这种无喜无悲,这种淡定从容却体现的李墨的稳和一种处世的智慧,胜不骄,败不馁,从容面对得失。
可以说,任何时候,李老夫人便是李墨的定海神针。
“回家。”这时,李老夫人才淡淡一挥手。
“嗯。”贞娘等人重重点头。
于是,李家一行人,就在大家的簇拥之下回了李氏墨坊。
到得墨坊前。又是一窜鞭炮声响起,此时。李氏墨坊的门口,香案已经摆了起来,而另外的墨坊的一边还挂着一个牌子,牌子上面还摭了一块红布。
“老夫人,您来揭。”此时,一边已经老态聋钟的邵管家将一根细长的秤杆子递给李老夫人。
七祖母接过那秤杆子,却递到了贞娘的手上:“贞娘,你来。”
“老夫人?”贞娘此时心里是有些忐忑的,她知道那红布下面的牌子是什么,是贡墨的牌子,之前,因着有斗墨,老夫人便一直没有挂,直等到这一刻。
而此时,李老夫人把这揭幕权交给李贞娘,等于在众人面前确定下了接下来李墨的当家人了——李贞娘!!
“贞娘,不用顾虑其它,总之这一刻,是你应得的,从你九叔公过世,自你在最危难时期接过李墨开始,你的努力大家看在眼里,而你的成就大家也看在眼里,另外还有你爷爷那一份。”这时,一边坐在轮椅上的李景东也道。
听得李景东这么说,贞娘深吸了一口气,随后郑重的接过七祖母递过来的秤杆子,然后抬起头来,挑开那红布,墨底金字的贡墨牌子便露了出来,而那红布划过蓝天白云,在大明中期这墨业的辉煌年代添了一笔华彩。
随后天下第一墨的招牌也挂了上去了。
李家终于得来了李墨的辉煌。
“贞娘,恭喜你。”围观的人群散尽后,李贞娘看到孙月娟站在街边,便上前,孙月娟微笑的道。
“谢谢。”贞娘点点头,然后仔细的看着面前的孙月娟,两人相识之时,孙月娟是天真的热情的,然而随着孙家出事后,孙月娟跟贞娘便有了割袍断义之举,而后,再随着孙月娟嫁进田家,两人甚本上就走上了不同的人生道路,也渐渐的没了来往了。
但每个人都在成长,贞娘这些年专注于墨业,她的成长是显而易见的,但孙月娟也没有停下成长的脚步,甚至的她所处的一种境地比贞娘更艰难,尤其是在田本昌连遭大难之后,如今的孙月娟没了一开始初嫁田家的迷茫,她凭着女人的坚韧,认真,脚踏实地的生活。
其有些瘦弱的肩上同样抗着一片天。
想着,贞娘便看了看孙月娟的衣角,果然发现当初从自己衣服上割下来的那一片衣角。
而孙月娟此时也看到了贞娘的衣角,同样缝着自己当初割下来的衣角。
两人都看到了对方跟自己不约而同的眼神,随后便都轻笑了起来。总角的情谊不会随着时间流逝而消散,它会象酒一样,时间越长越醇香。
“田老爷的事情我们听说了,节哀顺便。”贞娘拉着孙月娟的手道。
“嗯。”孙月娟点点头:“也没什么太意外,家里事情一桩接一桩的,再加上老爷子那身体,抗不过去了。”
“对了,你夫君那边还不能放出来吗?”贞娘不由的又问道。
“难,有人不想本昌出来,王当家的还有本昌的舅舅他们都使了力,本来都已经成了,可没想前段时间,衙门里却传出本昌想越狱,最后衙门判了三十大权,而出来的事情又泡汤了。”孙月娟这时却是咬着牙道。
听着这话,贞娘也明白,搞不好就是春枝的人买通了衙门,故意制造越狱的假相,只是如此一来,田本昌短期之内又出不来了。
可真是好手段啊,倒不知这手段是出自那春枝还是出得王得财?
“嗯,慢慢来。”贞娘也只得宽慰道。
“我晓得。”孙月娟回道。随便便告辞了,贞娘自要送她几步,而就在两人转身之即,却看到田荣华一身素白的过来。
一段时间未见,田荣华的神情越发的清冷了。
“李贞娘,请跟我说说,当年王得财跟你李家的恩怨。”田荣华上前,开门见山的道。
显然的,到得这一刻,田荣华已经无比重视王得财了。
而当年,王得财之事总归是李家的家丑,所以,外人并不是十分清楚。
虽然一直以来,李田两家本着同行是冤家,一直不对付来着,但想着田老爷赠千年烟煤之恩,田荣华的要求贞娘没理由拒绝,于是,贞娘便把当年,王得财密谋李墨之事说了说。同时更是把王得财的那种阴森的狼性点了出来。
听得李贞娘的话,田荣华想了想,突然就笑了:“那这么说,是不是说,春枝那贱人等于现在在养一头白眼狼,说不定到最后,春枝也会被啃了骨头都不剩。”
“这不好说,也许两人狼狈为奸的,正好一对了。”贞娘翘着嘴角回道,这事情是真说不明白。
“我明白了。”田荣华点点头,心里有数了。
好一会儿她又转过脸冲着孙月娟道:“大嫂,你放心,大哥是我和二哥弄进去的,我会把他弄出来的。”说完这句话,孙月娟便如同来的突然一样,去的迅速,没有丝毫的停留。
孙月娟对于田荣华自是没有好感的,毕竟田本昌如今的地步,于其说是被田二害的,其实就是被田荣华害的,田二那厮根本就没那样的心计。
不过,田荣华如今这么一说,她期待之余却也皱了眉头:“她能有什么办法?徐家如今恨死田家了,而现在徐三公子也走了,再加上如今徐家的境况,就算有心,也一时鞭长莫及了吧?”
“也不晓得,或许她有什么路子,你就静观其变。”贞娘道,田荣华那话显然不是随便说说的,只是有什么办法她一时倒也没想透。
孙月娟点点头,然后离开了。
贞娘回到家里,而李家这边是人来人往的,姚千山姑父也已经到了。贞娘偷空的时间问自家大姑父:“大姑父,那事情查到什么眉目了?”
“冯大牛这人你知道吗?”姚千山问道。
“我知道啊,之前他还打算跟我爹合伙做生意呢。”贞娘回道。
“当年,你爹他们那个马帮离开苏州之前,有人在苏州见过冯大牛,他当时就在打听马帮离开的时间和路线,再加上他的身份,可以肯定,你爹当年那个马帮出事跟他有关系,就算不是他下的手,也是他把消息卖给鞑子的。”姚千山道。
“大姑父,既然已经有了眉目,为什么不抓起来,那冯大牛现在就在南京。”贞娘皱着眉道。
“这我跟文谦商量过,冯大牛目前只是打听消息,再说当初大家都知道,你爹他们的马帮是死于鞑子之手,所以,还没有直接证据能证明,再加上冯在牛的背后就是秦家,戚帅的人如今正在北方查秦家的事情,所以,暂时还是不要打草惊蛇。”姚千山说道。
“嗯。”贞娘点点头,便是明白了。
而一夜无话,接下来三天,李家大摆流水席面,整个徽州墨业一片欢腾。而这三天里,徐三公子醉后落水而亡的消息也在徽州传的沸沸扬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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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五章 李氏墨库
而随着这个消息传出,更有一股子流言传了出来——说田荣华是克夫命。
当年,田荣华跟罗文谦定亲,罗家败亡,而今田荣华跟徐家定亲,徐家就摊上了大事,还累的徐三公子丢了命。
如此,一条条的就似乎坐实了田荣华克夫的名头。
“幸好当初贞娘没有去攀徐家,要不然,如今就是浑身长嘴也说不清了。”韩李氏来参加李墨的族礼的,听到徐家的事情,便一阵子唠叨。
“行了,这种事情别乱扯了,终归都是苦命的孩子。”李老夫人瞪着韩李氏道。
韩李氏悻悻的停了嘴。
此时,坐在一边的贞娘见得场面有些尴尬,便拿出一本制墨笔记,递给李老夫人,眼眶有些红的道:“七奶奶,这是我爷爷一生所记的制墨笔记,另外我在后面补了我这几年研究出来的墨方和制墨心得,一并交给七奶奶。”
“好,好。”李老夫人接过笔记,翻了翻,又重重的道:“这些笔记便是我李墨传承的根本。”说着,李老夫人有些激动的站了起来,冲着贞娘道:“贞娘,跟我来。”
“七奶奶,去哪里?”贞娘有些好奇的问。
“来了就知道了。”李老夫人卖了个关子。
李贞娘便起身扶着七祖母,然后跟着她进了七房的后宅。来到了老夫人佛堂里。
到了佛堂这边,贞娘心里就约模有数了,不用说了。七祖母这是带自己进墨库。
李氏佛堂里有一个墨库贞娘早就知道。只是墨库一直以来都只有当家人才能进出的。贞娘是只闻其名却没有进出过。
而墨库是每一个制墨家族生存的根本。
此时不由的心中有些激动,看着老夫人走到佛龛的侧面,一个木楼梯之下,那里有一个屏风。老夫人把屏风移开,便露出一个半人高的小门。
这时李老夫人打开了小门,又随手点亮了一边佛龛上的烛台,然后朝着贞娘招了招手:“贞娘,跟我进来。”
“嗯。”贞娘点点头。接过七祖母手上的烛台,照着阶梯,阶梯不长,下去不过五阶。随后在贞娘面前出现的便是一间正屋大小的仓库。只不过这个仓库的位置算是半个地下室,因此,光线十分的昏暗。
“来,把四周的灯台点亮。”这时,李老夫人又道。
贞娘这才发现墙壁的四周都砌有灯台。于是举着手上的灯盏一一点四周的灯台点亮,立时的,仓库里一片通亮。贞娘这时才看清。整个仓库里有许多的展示柜,合是用酸枝木打造的。
“去看看属于李家的宝藏。”这时李老夫人又一脸笑眯眯的冲着贞娘道。
贞娘看了七祖母一眼。这才走到那些个展示柜前,打开柜子,便是一个个的墨匣,别的不说,单这些墨匣都是极尽雕琢之能事,再找开几个墨匣,一锭锭的墨便展现了出来。
而展现在贞娘面前的第一锭墨就是仲将之墨。
仲将便是三国的韦诞,他可以说是药墨的鼻祖,而李氏药墨便脱胎于仲将之墨,或许可以说,大多数的墨都脱胎于韦墨,甚到有人把韦诞立为墨祖。
再接下来却是一锭“芦山松墨”。
芦山松墨兴盛于南北朝时期,而当时也正是“易水墨”初露头角之时。
另外,贞娘还看到了她无意中收罗到的那块渝麋瓦墨,还有当初齐春齐老爷子送给她的那锭李氏四合墨,另外还有她最初在六爷爷那里发现的潞州龙宾之墨。
此外还有不少古墨,有的贞娘认的,有的贞娘却是闻所未闻。
到得此时,李贞娘才知道李氏积累之深,要知道,对于李家这样的制墨之家来说,每一方古墨就相当于后世所说的活化石,就能通晓一种制墨手法。
当然,随着墨法逐渐更新换代,一些古墨的墨法已经被淘汰,但它们都代表着历史的见证。
“七祖母,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多的古墨。”贞娘一脸不可思议的道。
“你再看看那边的柜子。”这时,李老夫人又指了指另一边一个小柜。
贞娘打开一看,便是一叠一叠的笔记,还有一本一本的墨线图。贞娘打开一看,这些制墨笔记都是历代李氏制墨人留下的,有些这之前贞娘都已经看过,是老夫人拿给她学习的,而只是看来,心情却是不一样的。
之前拿到是纯学习,而这时看到,却是一种传承。
在这里面,贞娘甚至看到了自家爷爷年轻时留下的制墨笔记。
“贞娘,来,把这本笔记跟你爷爷年轻时留下的那本笔记放到一起。”这时,李老夫人将手上的笔记又递给贞娘。
贞娘接过笔记,一脸郑重的将笔记轻轻的放在那本笔记的边上。有一种重愈千均之感。
“贞娘,李氏墨业起起落落,可一直没有消亡,正是因为这些……”李老夫人说着,环视了一下四周继续道:“有了这些,李墨便能一直传承下去,而这些就是李墨的根基,它是李家人誓死都要守护的东西。”
李老夫人这时又一脸郑重,随后从她那窜钥匙里分出了一套钥匙递给贞娘:“如今,我就把这些交给你了。”
“七祖母?”贞娘有些不确定,虽然,揭幕仪式上,七祖母等于已经确定了她李墨当家人的身份,但这墨库却又不好说,实在是价值太大,她不得不有所顾虑,按规矩,这些应该是交给天佑的。
“傻丫头,我李墨的传承,从来就不拘泥于嫡庶,其实就是你曾祖,在当初也只是李家的旁枝,李墨传承。重在技艺。丫头。你当之无愧。”李老夫人拍了拍贞娘的肩。
又道:“说实话。到如今,李墨人才掉零,其实或者也可以说,这是气数,一个王朝兴胜衰亡有气数,一个家族的兴盛衰亡也有气数,我李氏七房自接李墨以来,祸事就没有停。其实对于李墨,我只能固守,想要发展已经无能为力了,是你,丫头,是你给李墨带来了辉煌。”说到这里,七祖母叹了口气,轻笑了一下又道:“另外,七祖母也有些私心,说实话。如果有可能的话,七祖母并不想佑哥儿走上制墨之路。毕竟我七房为制墨付出太多,我就想他平平顺顺的长大成人就行了。”
“七祖母,我明白了,贞娘会誓死守护李墨。”贞娘这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郑重的接下了钥匙。心里自也明白的,其实七祖母等于把七房同墨坊一起交给了她。
而对于七祖母的想法,贞娘是十分理解的,别说七房因着墨死了那么多的人,便是八房这边,自家奶奶因着当年大伯故去,也不想家人再碰李墨,李墨的荣光是李家人的骄傲,但它同样也给李家留下了一份伤痛。
而七房之痛,七祖母应该是痛彻心肺的,所以,一直以来,贞娘以七祖母为榜样,要知道,一个女人在那种情况下担起家业,所承受的压力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七祖母身上有着一种不屈的精神。
之后,贞娘又看了看墨库,除了墨和制墨笔记心得之外,还有许多的墨模,墨匣,墨囊,还有一些收集而来的胶和煤烟等等,另外还有一些制墨工具,算得是一个墨业的博物馆了。
“咳咳……”这时,李老夫人咳了起来。
“七祖母,回去吧,这里凉。”贞娘说着,吹灭了四周的灯,然后扶着七祖母走了出来。如今已是秋风瑟瑟的季节了。
七祖母岁数大了,这一阵折腾,有些累了,便先回去休息。
贞娘则先去墨坊转了一圈,盯了盯制墨的进度,随后便准备回家。
只是在路过六房门口的时候,润哥儿突然从门里跑了出来,跟她撞个满怀,润哥儿毕竟小,跟贞娘一撞,就一屁股墩子坐在了地上。
“我打死你算,我今天打死你算了……”这时,金花姑姑从屋里出来,提溜起润哥儿,扬着巴掌就直抽着润哥儿的屁股,那眼眶还红红的。
“金花姑姑,你这是干什么?有话好好说。”贞娘看金花姑姑下手着实重,不由的拦了一把道,毕竟润哥儿今年才十岁。
“不要你管,不要你假腥腥,你是个坏人,我爹就是叫你害的。”没想这时,润哥儿却用劲甩开贞娘的手,几乎是咬牙切齿的道。
贞娘叫这小子弄的一时都愣,润哥儿平日跟她亲近的很啊,什么时候竟是这么恨她了。
“李正润,你什么个东西,你居然骂我姐姐,我跟你没完。”就在这时,李正喜又从屋里冲了出来,冲上前,没好气的推了润哥儿一把。
润哥儿也反推了喜哥儿一把,喜哥儿还要上前打,被贞娘一把拉住。
“给我打,我看这小子是日子过快活了,想找事儿。”这时,李六老爷子拄着拐杖从屋里出来,而贞娘看到跟着六爷爷出来的还有自家娘亲赵氏。
这时,自不用李六老爷子吩咐,李金花已经抄起了扫帚疙瘩直抽着润哥的有小腿。
赵氏虽然脸色不太好,但这时却拉住了李金花:“金花,这事儿啊,我估计跟那王得财有关,你好好问问润哥儿情况,过去的事情孩子不懂,你再跟他解释解释,打没什么用的。”
听得赵氏这么说,李金花才住手。
随后赵氏就带着李正喜,招呼着贞娘先离开了。
“娘,这是怎么回事啊?”路上,李贞娘问自家娘亲,她无端的被润哥儿埋怨,这会儿还一头的雾水呢。
“你六爷爷的身体越来越不行了,你金花姑姑也不是个能事的,润哥儿又还小,六房这个家总要有人帮着担一担的。所以,我今天过来的时候,你六爷爷就提了一嘴,让族里看看,想让长根入赘,没想却被润哥儿听到了,这小子估计不知什么时候见过王得财了,居然不同意,还说他有爹的,要把爹接回来,还说当年他爹被赶出李家是我们害的,把你金花姑姑给气坏了。”赵氏道。
长根就是六房的长工,在六房呆了有十多年了,前几年娘子难产死了,如今也是光棍一个,人品又极不错,所以,李六老爷子便起了这个心。(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六章 殉节
“哼,不用说了,定是王得财那厮在搞鬼。”听了自家娘亲的话,贞娘有些气愤的道。
“可不是,你姑姑心里也有数,可问题是润哥儿这么大的孩子,说他懂事吧又不懂,说他不懂事吧,又懂一点,再加上父子之间总有一些割不开的血性,我瞅着呀,这事情弄不好,润哥以后得跟咱们结仇。”赵氏有些叹气的道。
“结仇就结仇,我怕他!”一边喜哥儿气哼哼的道,平日里他跟润哥儿玩的极好,可这回润哥儿结结实实的扫了他的面子,喜哥儿自是一肚子的不痛快。
“臭小子,你能的啊,我还没教训你呢,到处打架惹事生非的,回去仔细你的皮。”这时,赵氏又没好气的拍了喜哥儿几下。
“娘,我哪有惹事生非。”喜哥儿缩了缩脖子,强辩了一句,便闭嘴了,乖乖的扶着老娘,讨笑巴结。
贞娘看他那样子便翘了嘴角,喜哥儿的性子最象老爹,有股子惫赖劲,一言不合就跟人打架,为了这个,挨了不少赵氏的竹笋炒肉片。
笑过之后,贞娘也是有些犯愁的,润哥儿这事情一个处理不好,还真是烦心事。
不过,她当日之事却是行的坦坦荡荡的,润哥儿便是恨她,她也是问心无愧的,再说了润哥儿终究是要大的,只要再大一点,一些事情便能看明白了,倒也不需太过纠结。
而让贞娘有些不明白的是,王得财这么跟润哥儿造谣到底所求何事?若说王得财本着父子的关心,贞娘是丝毫也不信。前世。王得财眼里根本就没有润地儿。而现在王得财的行为则必然是心有所求。
只是倒底所求什么贞娘却也是不明白的,很明摆着润哥儿再怎么闹,李家也是不可能让王得财回头的,更何况王得财身边还有苏氏两口子呢。
至于说打李墨的主意,可仅凭着润哥儿也无法做到啊。
润哥儿一来还小,二来李家六房跟墨坊根本就不沾边。
当初出了王得财的事情,六爷爷心里自然是惭愧的,就把他手里仅剩的墨坊股分退了出来。如今墨坊跟李氏六房没有任何连系,王得财打润哥儿的主意又能起到什么效果呢?
难道王得财这厮就只是来恶心李家?但若是这样的话,于李家其他人是无所谓的,最后倒霉的是润哥儿,难不成这王得财就是巴巴的来得害润哥儿在李家无立足之地,这也有些说不通的。
贞娘想了一会儿,脑袋一团乱麻,只得揉了揉额头,先不管这种事情,静观其变吧。
如此。李家三人回到了家里。赵氏自又跟奶奶吴氏和郑氏聊了聊金花姑姑跟长根的事情,吴氏和郑氏都看好。几个就约着明天去跟七老夫人说说,毕竟上过一次当,赵氏也是得了李六老爷子所托,这次要格外谨慎一点。
至于润哥儿意见,自然是被大家忽略了。
晚上,贞娘睡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有些睡不着。
先是想着润哥儿这事情,再又想着罗文谦,按着他的行程应该也快到徽州了,而想到罗文谦,贞娘又不由的想到了田荣华,如今田荣华克妇这名已经在人们的嘴里落实了。
而想着想着,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在半梦半醒之间,贞娘被一阵吵闹给惊醒了。
“起火了,起火了,快救火……”
贞娘猛的就从床上坐了起来,心里也突的急跳了几下,八月秋高,正是天干物燥,风起云扬之季,这个时候起火,那烧起来就是一大片呢。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
贞娘连忙披衣起床,先是开了门朝着外面问:“六斤嫂,哪里起火了?”
“贞姑娘,好象是田家。”六斤嫂在楼梯口处应道。
“田家?田家怎么会起火了呢?”贞娘听了一下也是猛的一惊。
田家大宅就在四宝街后面,而四宝街那一片,全是木制的房屋,再加上风大,要是烧起来,那整条四宝街都不一定能保得住啊,而李家的墨轩也在四宝街上。
贞娘这时更有些急了,连忙系好衣服,然后用一块蓝布头巾包了有些乱的头发,便一溜跑的下楼,然后跟着自家老爹和大哥一起出了门。到得四宝街的时候,就看到后面的田家大宅腾起的火苗已经映的半边天通亮通亮的,那情形,看着就能叫人心慌慌。
“怎么样?”贞娘冲着守墨轩的九房二堂哥李正言问。此时,李正言带着几个伙计手里都捧着桶啊盒啊的,里面都装满了水,只等万一火头窜过来就及时扑救。
好在眼前的情形,虽然看着有些吓人,但明显着整个火头一直被控制在田宅的后院,别说四宝街这边,便是田家的主宅都没有受到火势的影响,看来田家的火势控制的还不错,尽管风大,并没有蔓延的趋势。
只是虽然没有蔓延的趋势,但田家那火却是越烧越旺,火苗是越腾越高,而从衙门那边调过来的水龙却一直没有救火的意思,这是个什么情况?
“怎么回事啊,衙门的水龙过来了,怎么不救火呀?”一边李大郎瓮声瓮气的问别人,大多数都摇头。
就在这时,几个人过来,随的后一阵嗡嗡的议论声响起。
“什么,田三小姐自*焚殉节了!!!”人群里主要流传的就是这句话。
贞娘在边上听得也呆了,她想到田荣华会跟她一样背上克夫的名头,但没有想到田荣华居然以这种方式来解决这些流言。
“哎哟,这是谁出的主意啊,这也太狠了。”人群里有人唏嘘的道。
“这还用说,要么是徐家的主意。要么就是那春枝容不下田三小姐。逼她走这一条路的。”人群里又有那愤愤不平的声音道。
“不是的。是田三小姐自己要求的,衙门那边早就准备好了,便是烈女的旌表都已经写好了。”这时人群里又有人道。
听得这人的话,人群里几个理学夫子摇头晃脑的大赞:“英烈,忠义!!”
倒也有几个妇人暗里呗了一声:“什么狗屁的英烈忠义……”
而贞娘这时只觉得有冷,不管田荣华是被逼还是自己要求的,总之,此时贞娘觉得整个背直发寒。当初她刚来时,也面临着被逼殉节的场面,只不过家里人同心协力的,最终并没有如田夫人的意,所以,贞娘并没能体会到这种殉节的残酷。
便是听到丑婆的事情,心里感叹,但也远没有面前所见的这一幕来的震撼人心。
生命很重,但有时又很轻,轻的能被流言一冲就碎。
想着。贞娘不由的握紧了拳头,同时那指四紧扣着手掌上有肉。有些疼。
而此时,那早已烧塌的绣楼,残橼断壁堆着,就象是一坐坟墓,空中万千尘土飞扬,窒息的人不能呼吸。
就在这时,一阵短促的马嘶自人群中传了过来,不知为什么,贞娘便朝着那边望了过去,是在一家商户的屋檐之下,挂着标着程记的灯笼在风中摇曳,罗文谦此时牵着马就站在那灯笼之下,随着灯笼的摇摇晃晃,罗文谦的脸面便明明灭灭的。而发眼神一直盯着那火光,显得在光线的映衬下,显得清明透亮。
这时,罗文谦手里牵着马,上面还有包裹,整个人风尘朴朴,显然刚刚到。
似乎是感受到了李贞娘的目光,罗文谦突然扬起手朝着贞娘招了招。
贞娘深吸一口气,便从人群中走了过去。两人不由的便紧紧的牵着手。
肩并肩的抬头看天,天是黑沉的,而烟却是灰色的,如雾似霭的笼着,又被夜风卷的如裙摆一般的飘扬,好似田荣华离去的身姿。贞娘转过头看了罗文谦认真的样子,心里突然的颇有些不是滋味。
贞娘才发现自己心眼其实很小。
因此,那手便从罗文谦的掌心里挣脱了出来。便打算离开,眼不见心不烦的。
只是罗文谦却死死的扣着她的手。
“放开。”贞娘有些恼了。
罗文谦却死死的拉着贞娘,而看着贞娘的眼神清透内敛,那神情认真而坚持。
突然间,贞娘明白了罗文谦的意思,他拉着自己的意思,不管任何事情,我们要一世相陪。只因为生命太过飘忽。
贞娘于是不再挣扎,而是走到罗文谦身边,就随兴的坐在一边的青石阶上,罗文谦也在她身边坐下,只留着马儿在一边打着蹄,鼻子里不时传出喷气声。
又过了一会儿,天空中的烟尘散尽,而围观的人也散了。而此时贞娘的眼神有些酸涩,她不喜欢这种感觉,还是回去睡他娘的一觉,希望明天晴空万里。
“回去了。”贞娘的站了起来,只是她是坐在阶梯上的,周围是黑灯瞎火的,没看清石阶,站起来的时候一脚踩空,不由的“呀。”的痛叫一声。
“怎么样,我看看。”罗文谦几乎就是在她扭到的同时,便抄起贞娘的腰,让她的脚离了地面,同时一脸紧张的道,随后罗文谦扶着贞娘坐下,又用手摸了摸贞娘的脚脖子。
贞娘嘶的一声,脚脖子生疼生疼的。
“来,我背你回去。”罗文谦这时背冲着贞娘。
“那不是有马吗?”贞娘指那匹很温顺的马道。
“我想背你。”罗文谦很认真的道。
贞娘鼓了鼓嘴巴,随后便不客气的趴在了罗文谦的背上,而一趴到罗文谦的背上,便能感到从他的背上传来的温暖,立时驱散了之前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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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七章 田家长子回归
夜深人寂,罗文谦背着贞娘缓步走在长街上,而边上的那匹老马显得颇为识趣,亦是不紧不慢的跟在两人身后,那鼻子时不时的打着嚏,而马碲踏在长街的青石板上,而静夜里,显得格外有韵律。
好似催眠曲一般,贞娘趴在罗文谦的背上,都快睡着了。只是在半梦半醒之间,却突然的想起前几天,田荣华向孙月娟保证的“定会把田本昌救出来的”。
贞娘本来的念头是,随着田荣华一死,这话怕也就失信了,可这半梦半醒中一个念头突然闪进她的脑海——田本昌能出来了。
之前,许多人都在猜测,田荣华这殉节,可能是徐家下的手,也可能是春枝弄的鬼。
可现在,徐家正是在关键的时候,这时候,怕也顾不上田荣华克不克夫事情,所以,徐家下手的可能性不大。
而春枝,她得到田家的财产已经惹人诟病,这个时候自不会节外生枝,弄个什么殉节的,那岂不是更惹闲话?
所以,这两种情况或许合情,但以现在的形式来说却不太合理,时机不对。
反倒是另一个说法,贞娘觉得合情合理,那就是这次的殉节是田荣华自己安排的。
田荣华既有心计,性情又十分的好强。更是一个下得去狠手的人,这一点,从她当初做决定打断田二的腿去给李福贵道嫌就可以看出。
只是田荣华也是人强命不强,徐三公子的死,等于把田荣华推到了绝境。等徐家缓过劲来。田家的账自会慢慢算的。
这是其一。则其二,田家如今落得这个地步,虽然春枝可能暂时不会对田荣华怎么样,但等她站稳了脚跟,也定然是容不下田荣华的,可以说,田荣华处境极为不妙。
再就是,贞娘自上回见到田荣华后。也明白田荣华虽然表面没说,但显然对当初朝田大下手后悔了,再加上她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家产被春枝占去,于是必须救出田本昌,才能保住田家。只是,现在没有徐家的靠山,田荣华到底也只是一介弱女子,就算她有心也根本无力。
那么,田荣华怎么才能救她大哥出来?
唯有破釜沉舟——殉节,得到烈女的封号。而凭着她这称号,她的一些请求便能得到应允。如此,衙门才有可能同意放出田本昌。
想到这里,贞娘对田荣华不得不感叹和佩服啊。
田荣华是一个狠人,也是一个有决断的人,只可惜田家没有给她一个展现的舞台。
“田本昌可以出来了。”贞娘这时完全清醒了,在罗文谦背上道。
“应试是,不过,暂时还不行,还得等朝廷的旌表下来。”罗文谦听了贞娘的话,沉思了一会儿亦是点点头。
贞娘点点头,那是自然的,没有朝廷的旌表,衙门的人自不会理会田家,想来孙月娟定然能抓住这个机会的。
说话间,两人便到了李家门口。
此时,李景福和李大郎因着不见了贞娘一直在找,这会儿见到罗文谦送贞娘回来,才松了口气,赵氏自是埋怨了几句,不过看着贞娘脚痛,便又心疼的叫了六斤嫂和杜氏,一起扶了贞娘回房休息。
而李景福则问着罗文谦什么时候到的,再加上这半夜里一拆腾,大家肚子都有些饿,便招呼了罗文谦吃酒,罗文谦自是笑着应承,这两人因着有北地挖金打的交道,两人时而象翁婿,时而又象友人。
如此,一夜无话。
第二天,徽州最大的话题自是田荣华殉节之事。据说府台大人连夜快马加鞭的把写着田荣华为徐三公子殉节折子送了出去。
这种事在朝廷来说,是有关地方教化的,自也有当地官员的一份功劳。
于是的,由徐三公子死再到田荣华殉节,这两件事就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朝中徐派的人借着这两件事对海瑞发起了最后的攻击,最终的结果,便是海瑞被罢官了。
而海瑞被罢官的消息传到徽州已经是二十天后了。
此时徽州已经入冬,几场霜一打,便是北风萧萧了。
“这海大人,那可是清官哪,怎么说罢官就被罢官了咧?这真是好人没好报啊。”江娘母一听到这个消息,便拍着大腿,一脸痛心疾首的道。这次,她那闺女的田地被霸占,也幸得海大人做主,才从徐家要了回来。便是当年,养蚕被衙门克扣的钱,也在海大人的做主下补偿了一部份。
江娘母是把海大人当成万家佛的,这会儿自为要海大人鸣不平。
“这也未必,海大人清是清,可有时也会糊涂的,想想当年,杜家兄弟告李大郎的事情,最后若不是他们的娘亲出来做证,海大人不就活活的冤了李大郎嘛。”一边有人仗义执言的道。
江娘母却是有些不服的道:“那人家海大人最后不还是还了李大郎的清白了嘛。”江娘母辩解道。
“倒也是,不过朝中的事情我们又弄清楚,不管这些。”边上人又道。还摆了摆手。
“正是正是,莫谈国事,莫谈国事。”立刻的,又有一个老秀才凑趣的道。
江娘母兀自不甘,可她再不甘也没法子。
而贞娘得了这个消息,那是一点也不奇怪,历史上本来就是这样。
而此时,朝廷对田荣华的旌表也已经下来了,着徽州田家和衙门一起为田荣华立贞洁牌坊。
这不仅是田家的大事,也是徽州的大事。立时的,这又成了徽州的话题。
…………
清早,李家,难得入冬的一个大太阳。气温有些十月小阳春的味道。
田氏和孙月娟一大早就过来。两人手里拿着一封诉书。是请求衙门放了田大的诉书。她们自是要趁着朝廷的旌表时机,把田本昌弄出来。而此时拿着诉书到李家,自是想求得李家的支持。
田氏是李氏七房的三奶奶,当初因着王得财的事情,被李老夫人遣回了田家,如今还住在田家。
“放心,这事我们不会袖手,到时。我会约了程三爷一起出面的。”李老夫人道。别的不说,就单田老爷子当初那一坛的千年松烟煤,李家也不可能袖手。
“多谢老夫人。”得了老夫人的应承,田氏和孙月娟道。
“对了,三媳妇儿,如今,田老夫人已经故去了,明日,我派景福景明他们去接你回来可好?”这时,老夫人冲着田氏问道。当初。李田两家斗的厉害,再加上田氏有些小算盘。李老夫人便遣了田氏回家陪田老夫人。
而如今田家已物事人非,再加上田氏一直没有改嫁的打算,李老夫人便打算把田氏接回来,毕竟如今田氏仍是李家的三媳妇,当然李老夫人也担心田氏另有想法,所以,便先问了一句。
李老夫人这一句三媳妇儿让田氏鼻子一阵酸,福了一礼道:“三媳妇儿日夜都想回到老夫人身边,只是如今家里几个孩子不容易,我再帮他们一把,如今我在田家内宅里,春枝还得顾忌着我一点的。”
“那也好,有什么难处,你尽管来找我。”听得田氏这么说,李老夫人点点头。
随后,田氏和孙月娟便告辞了,贞娘替自家七祖母送两人出门。
而当天下午,李老夫人便去了程家找程三爷,然后一起去见了知府大人,一直谈到傍晚才回家,贞娘看李老夫人的神情,显然目的已经达成。
果然的,到得第二天,孙月娟就陪着田本昌到了李家,专门来跟李老夫人道谢的。
田本昌跟以前比,除了憔悴了些外,倒也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只不过似乎性情更阴沉了些。不过,贞娘看到田本昌跟孙月娟之间却比过去多了一份默契和和谐。
这两人一路走到今天,也着实不容易。
“李姑娘,帮我给罗文谦传句话,就说我想约他见个面,有事要谈。就约在太白楼,明日午时后。”田本昌告辞的时候又冲着贞娘揖礼道。
“没问题,我一定带到。”贞娘点头道。她明白,田家长子回归,自要重整河山,这怕是他开始布局的第一步了。
随后孙月娟便同田本昌一起离开了。
傍晚,罗文谦提了一条新安江的黄尾鱼进了李家,这厮这段时间正在修罗家老宅,每天便在李家混吃混喝的,如今李家人都已经直接叫她姑爷了。
此时罗文谦将鱼交给六斤嫂,便自己从井台里打了水上来洗手,贞娘递了一块帕子给他擦手。
“田本昌今天来了,约了你明日午后在太白楼相见。”贞娘眯着眼道。
“也该出来了,我也正要跟他见一面呢。”罗文谦点头道。
于是第二天进后,罗文谦便去见了田本昌,到得傍晚回来,贞娘好奇的问罗文谦,两人谈了什么,罗文谦这厮卖了关子:“过几天你就知道了。”
贞娘不由的皱了皱鼻子,罗文谦却仍是一副卖关子的轻笑,贞娘没好气的锤了他一记,又连忙收了拳头假装一本正经的,她这行为要是让赵氏看到,免不得要被说的。
罗文谦却是一副享受的模样哈哈笑。
两人正说着话的时候,金花姑姑一脸急慌慌的来了:“贞娘,可看到润哥儿了?”
“没啊,怎么了?”贞娘回道。
“这臭小子,我这段时间一直拘着他呢,可今天上午的时候,佑哥儿来叫他去玩,我想着拘太久了不好,便让他跟佑哥儿玩去了,可是这转眼都天都快黑了,还不见润哥儿回来,我便去找佑哥儿问,佑哥儿却说过午后就没见过润哥儿了,这真是的……”李金花一脸焦急的道。
“姑姑,别急,我们再找找。”贞娘安慰道。随后便发动所有人找润哥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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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八章 惩罚
“不用找了。”就在这时,七祖母拄着拐杖由佑哥儿扶着进来,一脸严肃。
“七奶奶,你知道润哥儿在哪里?”贞娘连忙上前扶着自家七祖母,一边的六斤嫂也搬了椅子过来,让李老夫人坐下。
“被我反锁在墨库里了。”李老夫人坐下,却是一脸寒霜的道。
李老夫人这话让所有的人大吃一惊。贞娘见自家金花姑姑欲言又止的样子,便先问道:“七奶奶,你怎么把润哥儿反锁在墨库里?”
“他今天趁我午睡的时候偷了我身上墨库的钥匙,自己开门进去的,于是我才把他反锁在里面。”李老夫人脸色不太好的道,两眼却冷冷的看了一眼李金花。
贞娘自是晓得,七祖母虽然把墨库的钥匙给了自己,但她身上也还有一套备用的。而七祖母给自己钥匙的事情别人是不知道的。
也就是说润哥儿这行为明显就是在打墨库的主意,当然,他一个十岁的小子显然没有这样的心机,他的行为必然有人在后面主使。
这时,李贞娘先回过味来了,之前,她还在想着王得财接近润哥儿到底为的是什么呢,原来是为了李氏墨库,而八成的,就是为了李家存放在墨库里的李墨配方吧。
“老夫人,我决没有打墨库的主意。”李金花听到李老夫人这话,脸都白了,在李家,要打墨库的主意,那是大过。
“我知道你没有打,我是让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啊。润哥儿这样的行为。你这个做娘亲的之前就一点察觉也没有?”李老夫人端坐着,瞪着李金花脸色仍是冷冷的,她自然明白,李金花不是这样的人,但肯定的润哥儿背后还有人。
到得这时,李金花自也不在隐瞒,把这段时间润哥儿因着王得财之故跟大家闹的事情说了说。
“这么说是王得财在弄的鬼?”李老夫人眼神冷冷的道。
“应该是这样的。”李贞娘也在一边道。
“你怎么教的孩子,十岁了。也懂一些事了,你也不要太顾忌的他,该说的就得说明。”李老夫人教训的道。李家不能留这样的空子让人钻。
“是,老夫人,我错了,我以后定把润哥儿教好。”李金花连忙保证道,其实,这回便是没有李老夫人的吩咐,她也一定要把该说的跟润哥儿说清楚,一遍不行两遍。总之要说到这润哥儿记住为止,润哥儿这回这祸闯的实在太大了点。她真是吓坏了。打墨库的主意,这要是搁到老夫人年轻那会儿,逐出李氏都是轻的。
“行,你记住就好,这种事情以后决不能有了,这回就这样吧。”李老夫人点点头,随后又道:“至于润哥儿,虽然小,但也有十岁了,多少也懂一点,今儿一个晚上,就让他呆在墨库里,不管怎么说,错了就是错了,要让他明白错了的后果,关一个晚上,饿两餐不会死。”李老夫人说着,便起身,又由佑哥儿扶着回去。
显然的今晚是不打算放润哥儿出来了。
李贞娘同李金花一起送李老夫人出门。
看着老夫人走远了,李金花便在那里抹泪儿,润哥儿这么小,关在墨库里一个晚上,那绝对不好过的,只是老夫人的权威,李金花是不敢挑战的,更何况这回,润哥儿错的太离谱了。
想到这里,李金花狠狠的再抹了一把泪:“王得财这该死的,我跟他拼了。”李金花说着,脸上表情是少有的坚毅,就准备去找王得财算账。
“姑姑,今天已经晚了,你明天去,不要去王得财家里,直接去四宝街的田氏墨轩,就把这事情闹大,到那时,王得财有所顾忌,便不敢再打润哥儿的主意了。”李贞娘道。
润哥儿这事情可不是王得财一人的事情,自也有春枝一份,更有可能还牵扯着倭人呢,贞娘想着当日离开南京时,看到了田家如今跟倭人的关系,总之这事情不得不防,闹大了好,这种打人墨方的主意在墨业是大忌,闹大了,春枝和王得财才会投鼠忌器一点。
听得贞娘的解释,李金花重重的点了点头。随后一屁股坐在石阶上,整张脸埋在手心里,贞娘自是明白金花姑姑这是担心润哥儿。
贞娘看着天已经黑透了,再想着润哥儿从下午就关到现在,一个人在里面,十岁的孩子,若是再一个人在里面呆一个晚上,说不准真要出什么心理问题,想了想,便冲着金花姑姑道:“姑姑,你去弄点润哥儿喜欢吃的,我一会儿带进去陪陪他。”
墨库里别人是不许进去的,如今除了李老夫人,也就贞娘能自由进出。
“这……不行,老夫人那里……”李金花摇着头,她也不能让润哥儿这事连累到贞娘。
“没事,我能进出墨库的,再说了,老夫人只是说关润哥儿一个晚上,又没说不让人进去陪他。”贞娘道。
“啊……好……那好……”听得李贞娘的话,李金花松了口气,于是连忙回六房那边弄了点饭菜,装在食盒里送了过来。
贞娘于是跟自家奶奶和娘亲打了招呼,便提着食盒去七房墨库那边。李金花也跟着。
“金花姑姑,你不能进墨库,还是回屋里好好休息吧。”贞娘道。
“不休息,你在里面陪着润哥儿,我在外面陪着你们,子不教,父之过,这孩子没了父亲,那便是我这个母亲的错,因此,他受惩罚,我也一样不能免。”李金花道。
贞娘看她说的坚决,便也不劝她了,其实也好,让润哥儿看着李金花跟着一起受过,至少更能明白他这会做带来的后果,以后再有这样的事情也会顾忌着一点。
如此两人便到了佛堂,李老夫人还在佛堂里静坐,贞娘笑嘻嘻的冲着七祖母打了招呼,便打开了墨库的门,提食盒进去。
李老夫人跟没瞧见似的,显然对贞娘的行为是默认的。
而李金花便跪在李老夫人边上,陪着李老夫人一起静坐。
李贞娘进了墨库,里面一团黑暗,贞娘点着了边上的灯台,在墨库里找了一会儿,才看到润哥儿一个人缩在墙角,整个人瑟瑟发抖。
看那情形,似睡非睡的,都有些迷糊了。
“润哥儿,润哥儿……”贞娘在润哥儿面前坐下,摇了摇他。
润哥儿这才抬起头来,一看到贞娘,就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今天自午后被关到现在,润哥儿的心理已经奔溃了。此时见到贞娘,哪里还记得王得财在他面前编排的那些关于贞娘的坏话,只觉得这个大堂姐比什么时候都亲。便委层的哭了起来。
贞娘看着他大哭,心倒是松了一下,还好还好,能哭出来是好事。
“来,这是你娘给你做的晚饭,先吃了。”贞娘把食盒打开,润哥儿一闻到香味,那眼睛就亮了,再加上此刻他的肚子正饿的咕咕叫,便端起饭碗吃了起来。没一会儿,在碗饭便风卷残云的吃光了,小家伙打着饱嗝,精神头也恢复了。
“堂姐,我们怎么不出去?”到得这时,润哥儿才问道,眼睫毛上还挂着泪呢。
“你今天得在这里呆一个晚上,明白为什么吗?”贞娘看着润哥儿认真的道,她决定趁着晚上的时候跟着小子好好谈谈。
听得李贞娘这么说,润哥儿脸色一白,好一会儿才道:“我做坏事了,七祖母是要把我关在这里面惩罚我。”
他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进了墨库,听到外面的落锁声,自然明白是七祖母把他关在里面的。
“既然明知道是坏事,为什么还要做?”贞娘继续问道。
润哥儿低垂着头,好一会儿抬起头,两眼红红的道:“别人都有爹我没有,我想爹回来,爹说了,只要我拿到李家的墨方,他制出好墨,有了本事,老夫人就会让他回来的。”
“你爹不可能的回李家,不管他有没有本事,都于李家无关,因为你爹辜负了你娘,这些且不说,另外,你在做事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你娘,你拿了墨方,你娘就要承受一切,你让你娘以后如何在李家立足?”贞娘紧锁着眉头问道,随后那手又指了指门:“你知道吗?你娘如今就跪在门外,她于你一起受过。”
“我……是我的错,不关娘的事……”润哥儿这时小脸黯然,又有些无措。
“可你还是个孩子,你又不懂,你的错你娘自然要承担。”贞娘道。
“我……”润哥儿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心里却是一阵阵的后悔。
“润哥儿,我知道,你想你爹没错,但大人的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你现在还小,有些事情你还不能明白。所以,这个时候,大人的事情你就不要参和,你要做的就是读书识礼学做人,等到你能明白事理了,到时再决定该怎么做,明白吗?”贞娘这时又道。
“嗯。”润哥儿抬起头来看贞娘,好一会儿,重重点头。
不管如何,今天这场教训他算是记忆深刻。虽然他想爹,但这些年来,爹对于他来说终归是比较虚幻的。而这回,他的行为却让娘亲跟他一起受过,到得这时,爹自然要摆一边去了。
………………(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九章 一举多得
如此,一夜无话。第二天一大早,贞娘便带着润哥儿从墨库里出来,小家伙一夜也没睡好。
润哥儿一出来,见到李金花在外面跪了一个晚上,那眼眶就红了,冲上前,跪在李金花面前:“娘,我错了。”
李金花抱着润哥儿,摸了摸他的头:“你也不算错,是娘错了,以前总觉得你小,你爹的许多事情没跟你说清楚,现在你也有这么大了,也读过书,识得两个字了,你爹过去的事情娘在这里一五一十的跟你说清楚……”
李金花说着,便拉着润哥儿,母子俩席地而坐,随后李金花把王得财当年所行所为一五一十的跟润哥儿说了清楚。
润哥儿听了两只小子握紧着拳头,那样子若是王得财在面前,说不得就要上前好好理论一翻。
这些事情,其实贞娘本来打算昨晚跟润哥儿说的,可想想,这种事情由旁人说了不好,还是由自家姑姑来说最好。
如此说通了,以后润哥儿便也不会再被王得财利用。
之后,李金花便安抚了润哥儿睡下,本来,李金花还打算去找王得财算账的,不过,这事情贞娘昨晚想了一个晚上,觉得其实没必要。
一来,这种事情没有直接证据,找王得财算账他不会承认,除非让润哥儿出来指证,只是润哥儿倒底是孩子,而这个年月,三纲五常是人伦根本,虽然王得财是有错,但让润哥儿来指证却并不好。对润哥儿有影响。
二来。动心思盗墨方的毕竟是润哥儿。这对润哥儿来说也是个污点,真要闹大了对润哥儿以后也不太好。
所以,最终,贞娘和金花姑姑说了说,便让金花姑姑直接无视了王得财。当然,王得财那边的鼓还是得敲敲的,而这敲鼓的人自然是李贞娘了。她做为墨坊的大掌柜,有人打墨方的主意。那自是要说道说道的。
想着,看了看天色,已经透亮了。
昨晚因着陪了润哥儿一夜,贞娘没休息好,但也迷糊了一阵子的,这大早上的,人并不太困。于是的,贞娘吃过早饭,便先的墨坊里打了一个转,辰时正的时候。才出了墨坊却四宝街那边。
今天的天气有些阴,再加上已快进入腊月了。那北风一阵紧似一阵的,天气尤其的寒冷。
怕是要下雪了,路上的行人来来往往的都不由的加快了脚步。
四宝街的田氏墨轩。
此时春枝一身杏黄长袄,外套一件毛领斗篷,整个人裹的严严实实的,就站在田氏墨轩的门口,看着田氏墨坊的招牌,脸上的表情是颇有些自得和满足,谁又能想到,一个买来的小妾最后能得到这一份家业呢?这对春枝来说也是成就。
当然,这一切还多亏了王得财为她谋划,要不然,她也起不了这心。
“夫人,天冷了,喝杯热茶暖暖身子。”这时,王得财端了一杯热茶过来,春枝悠然的接过杯子,咪了一口,果然的,心里便是一股子暖意啊,这王得财不错,既有心计又体贴。
而此时,贞娘就打两人面前路过,只是走过了几步,却突然停了下来,然后退回来停在两人的面前。
“哦,贞姑娘,屋里坐,我这初掌墨业,还请贞姑娘多多指教。”春枝朝着李贞娘微微鞠躬道,倒也客气,对于她来说,李家于她是不相干的,可她心里也明白,王得财恨死了李家,所以对于李家,她自没有太大的好感。
也因此,这话说的便有些刺刺的感觉。
“春姨娘过奖,我哪有什么可以指教的?不过,既然春姨娘这般说起,有些事情我便也提醒一二。”贞娘这时便接了春枝的话头道。
“哦,那我就洗耳恭听。”春枝听得贞娘称呼她春姨娘便觉格外刺耳,如今谁见到她不喊一声夫人啊,只是贞娘这么称呼她也没错,她也叫不起来。因此,这会儿便一脸嘲讽着,这李贞娘还真是给她三分颜色便开染坊了,真不识相。
贞娘哪里又会在乎春枝的脸色,这会儿便继续道:“春姨娘可听说过田家南京墨坊那一次墨臭事件?”
“自然是听说过的,当初田二不懂事,偷鸡不成反蚀把米呗,反叫别人给算计了。”春枝翘着嘴角道,这个别人自是指李家了。
“所以说,这做生意,不管是哪一行,都得守着个规矩,要不然就是这下场,我这里呢便提醒姨娘一句,前车可鉴。”贞娘淡淡的道。
“李贞娘,你这什么意思?”听得贞娘这话,春枝那脸色就更沉了。
“能有什么意思,就是提个醒呗,春姨娘别多心。”贞娘说着,便走了。
“她这什么意思?”春枝将茶杯重重的砸在地上,砸了个粉碎,气的一脸铁青的冲着王得财吼。
“什么意识?怕是我让润哥儿去偷墨方的事情败露了。”王得财冷冷的道,李贞娘这意思很明显了,是让他们别再打李家墨方的主意,小心李家再挖坑,弄假墨方反而害了他们自己。
“哼,早叫你别节外生枝,别节外生枝了,如今倒好,又惹出这种事情,你还嫌我不够烦哪。”春枝一听,更是没好气的道。
“哪里,我这也不是为了家里的墨坊吗?本来看在跟李金花多年夫妻的份上,我还不想赶尽杀绝,但这李贞娘既然这么不识趣,我手上还有一张能要李家人命的牌呢。”这时,王得财冷冷的道。
“什么牌?”春枝扯了王得财进屋,低声的问。
“你还记得上回跟秦四公子一起来的冯大牛吗?”王得财问春姨娘道。
“见过,色胚子一个,见到我。眼睛都不知道眨了。”春枝呸了一声道。随后又问:“他怎么了?”
“苏氏的兄长在苏州。得到一个消息,南京苏州分道的巡察使蔡大人正在查当年汪氏商行的商队在北地被劫杀之事,据说跟这冯大牛有关,而当年,商队唯一活着就是李景福,而且,李景福从北地回来就发了财,你说我要是去告李景福跟冯大牛勾结杀人劫货。怎么样?”王得财一脸皮笑肉不笑的道。
苏氏的兄长,也就是当年扮锦衣卫跟王得财一起准备谋算李家的那位,事发后,跟王得财一起发配琼州的,也是大赦之后回到了苏州。他认识的三教九流的人多,其中有一个就是巡察使衙门的差人,苏氏的兄长便是从这差人的嘴里知道这消息的,前几天过来看苏氏的时候,便无意中跟王得财提起。
王得财因着正跟秦家人合作,便把这个放在心上了。
“胡扯什么。当初劫货杀人的不是鞑子吗?跟冯大牛和李景福有什么关系,李景福没死。那是他命大被秦家人救了,再说了冯大牛是秦家的人,说去告他那不是跟秦家做对。”春枝没好气的道,只觉得王得财这个想法太异想天开了点。
再说,如今她好不容易搭上秦家的关系,可不想得罪了秦家。
“夫人,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你道蔡大人他们既然已查出了冯大牛,却一直不动他是为什么,其实是为了查冯大牛背后的秦家,这事情跟秦家有关,当年,汪氏商行从北出收货,其实就是抢了秦家的市场,本来秦家也看中汪氏商行的商路的,想并了汪氏商行,没想那个汪东家不干,两方因这事情闹的很不愉快,而随后不久,汪氏商行去北地收货就遇上了鞑子,最后被斩尽杀绝,只有李景福一个人活命……”王得财道,当年,汪氏商行跟秦家的事情他也是知道一点的,毕竟他那个时候正在苏州开茶庄。
“不可能吧,既然是秦家是背后主使,那他们干嘛还要救李景福啊?”春枝一脸疑惑的道。
“这我也不太清楚,也许可能是秦家的挖金队路过,并不晓得这事情跟秦家有关,就救了人,当然也还有另一种可能,秦家的挖金队路过现场,其实应该是一种防备手段,就是怕前面的人杀人劫货时留下什么线索,到时好及时处理掉,可能觉得李景福并不知道内情,救了也就救了吧?”对于这一点,王得财自是没法子弄清楚。
“算了,这么复杂,我也弄不清楚,我只知道,这事情既然跟秦家有关,那你还告?那岂不是把秦家一起坑了,而且通鞑,那可是杀头的罪,冯大牛会轻易承认这个?”春枝把头摇的跟拔郎鼓似的。
“夫人,你不懂,我告诉你,我就是要把秦家绑在我们的船上。”王得财又道。
“这怎么讲?”春枝又糊涂了。
“现在,我们虽然跟秦家合作,但实际上秦家没把我们放在眼里,也就是因着我在琼州时跟连吉英松相识的份上,借着我们的线能搭上倭人的关系出海,所以,秦家才跟我们合作。可等秦家把海路摸熟了,那就没有我们的事情了。所以,我就想借着冯大牛这事情,秦家要么跟李家一起完蛋,要么就反咬一口,跟我一起告冯大牛,李家和罗文谦……”
说到这里,王得财顿了一下:“说起来,秦家可是一心想打跨罗文谦的义厚生号的,毕竟秦家的军资生意就是被罗文谦抢走的,而只要秦家人出面指证冯大牛,再弄点证据,冯大牛就跑不掉,再由冯大牛牵上李家和罗家,到时就是一锅端,这样好的买卖我就不信秦家不动心。”王得财道。
听得王得财这翻解释,春枝不得不承认,王得财的这一手可谓是一举多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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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章 秦三爷
王得财盯上冯大牛,贞娘自不晓得,但有着前世族谱的事情,再加上贞娘深悉王得财的为人,所以,对于王得财,贞娘一直是防着的。
而对于前世族谱里所谓的通鞑事件,贞娘也在做着万全的准备。
于是的,王得财和李贞娘都各自在做着准备打着算盘,这是一场暗中的较量。
时间转眼就是腊月。
今年的腊月天气格外的冷,这才进腊月不久,已经下了三场雪。
贞娘一早起床,吃过早饭后,就踩着咯吱咯吱的雪去了墨坊。
“景明叔,墨都装箱了吗?”贞娘是了账房,便冲着景明叔问道。
“都装好了,墨务司那边也来人通知了,一会儿就来验货收货。”李景明道。
“嗯,好的,辛苦景明叔了。”贞娘点头道,随后又冲着一边邵管事问道:“邵管事,红包可都准备好了?”
今天是交付贡墨的日子,等贡墨验收完毕,就是墨坊放假的时候了,每年夏冬两季,是墨坊的淡季,尤其是冬季,正好又缝着过年。因此,墨坊的年假就特别长,基本是是从腊十五放到正月初十五,正好是一个月的时间。
也是一年中最冷的时候。
“准备好了。”邵管事点头道。
说话间,墨务司的人就来了,由司务带着几个人验货。而如今,李家有着天下第一墨的名头,再加上当初李家八爷为李墨的付出,因此平日里喜欢刁难一下。拿些好处的验墨官这会儿也收起了这些个心思。规规矩矩的验墨。
最终自不会有什么问题。可谓是一帆风顺,贡墨顺利验收。
当然,贞娘也不会不实时务,这会儿也备了几份年节礼,再封了点银子送给几位验墨官。
几位验墨官倒也没什么客气的收下了。
如此的,到得中午,一应贡墨都检验完毕,全部装箱。由墨务司的人拉走,而李氏墨坊,则又一笔收入进账,李家今年可以过个肥年了。
墨坊的事情忙完,贞娘便又招齐了工人,两个事情,一是感谢一年来工人们辛苦付出。另一个也是最重要的,便是发红包。
而发红包这种事情,自也是工人最高兴的。一个个领了红包,然后跟着东家说着吉利话。之后就收拾东西离开了,自要去街面上转转采购一些年货回家的。
随后。贞娘就同景明叔,景东叔,还有邵管事一起封了炉,墨坊的冬歇期开始了。
而谁也没有想到,墨坊这边的冬歇期刚刚弄始,田家又传出了新闻,田本昌回田家了,而且还认了春姨娘为母。
“啧啧,这田大可真是越混越没出息了,他忘了当年他娘亲是怎么死的?就是被这个春姨娘给逼死的。如今倒好了,居然还巴巴的认春姨娘为母,呸,我要是他娘,哪还能在地下睡安稳,眼都闭不了啊。”四宝街上,一些闲人免不了小声的八卦起来。
贞娘此时正坐在李氏墨轩里,墨坊歇业了,但墨轩还得开着,年节边,也还能卖点墨出去。
“田家大小子,这打的是什么算盘?”程三老爷一手拿着放大镜,一手拿着一锭墨冲着贞娘问道。
当初大家都是在一个行业混,田本昌或许不是那么大气的人,但亦不是那会认贼做母的人。
“他不回田家,怎么拿回田家产业?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嘛。”贞娘笑嘻嘻的回道。当然这是她猜测的,但她可以肯定八*九不离十,田本昌这人也是有些小心计的。
“那倒是。”程老爷子点点头,继续研究墨。
程老爷子最近是盯上李家的各种墨了,一没事就到李家这边来研究,而老小老小的性子, 这位老爷子如今处理更为率真了,若是碰上研究不明白的,也从不顾行来的忌讳,开口就问。
贞娘无奈之人余倒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技术的发展总是兼容并包,敝帚自珍只是让技术停步不前。
就在这时,姚千山从外面进来。
“大姑父,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见到姚千山突然出现,贞娘自是好奇的问道。
“昨天到的,对了,有个事情跟你说,你让文谦多派些人找找。”这时,姚千山一脸严肃的道。便迈步进了墨坊的里间。
“什么事?找什么?”贞娘跟了进去,压低着声音问。
“冯大牛失踪。”姚千山道。
“冯大牛怎么会失踪的?姑父不是派人一直盯着他吗?”贞娘心里突的跳了一下,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我的人之前一直暗暗盯着的,只是前不久,他接到一封信,之后没多久他就出去,然后七弯八别的,跟着的人一开始没注意,等到注意就再也找不到他了。”姚千山道。
“那信是谁写给他的?”贞娘问道。
“我查过了,送信的人说是田家一个下人交给他的,所以我才来徽州,只可惜田家对此事表示不知情。”姚千山道。
一个下人出面的事情,主家是完全可以推的干干净净的。
但是一听这话,贞娘那心里就明白了,果然的,王得财还是一如族谱上所说的那样,要把李家坑在通鞑的路子上了。而这回,显然的,王得财应该是准备以冯大牛为突破口,毕竟自家老爹在北地同冯大牛也是有打过交道。
嗯,这事,她得跟罗大哥好好商量一下。于是便冲着姚千山道:“大姑父,我知道了,我会跟文谦说,让他多派些人找。”嘴里虽然是这么说,但贞娘估计着冯大牛就在田家,她是要好好跟罗大哥商量一下整个事件的布局。
“那就好,这事不能掉以轻心。”姚千山又叮嘱了贞娘几句,随后就离开了。
姚千山走后,贞娘便也出了墨轩,直奔罗文谦的货行。义厚生货栈在徽州也有个分店的,主要是收茶叶和山货。
“你是说,冯大牛现在很可能在田家?”罗文谦听着贞娘的话,便问道。
“嗯。”贞娘点点头。
“那冯大牛如今可是麻烦人物,田家巴巴的把他弄到家里干什么?”罗文谦好奇的问。
“罗大哥,我担心王得财在布局。”贞娘说着,便把族谱上所记的王得财同秦家一起污李家通鞑之事说了说,当然是以一种假设猜想的方法说的。
本来,这种事情谁能猜想的到?只是贞娘有着族谱在前,由结果推理过程,那自然是不同的。
而罗文谦听得贞娘这话,那眼神却凝了起来。
“罗大哥,怎么了,可是发现什么了?”贞娘担心的问道。
罗文谦一直在查秦家通鞑的事情,其实主要是为了弄清当年李老爹那个商队被劫杀的真象,却从未想过,李家反而被污通鞑的可能性。
只是,如今听得贞娘这个假设,再想起今天他无意中看到的一个人,却突然发现,贞娘这个猜想虽然大胆到匪夷所思,但却不是不可能有,甚至的,他亦有一种感觉,贞娘这个猜想说不定还真就猜准了。
于是牵着贞娘的手,好一会儿道:“你这个猜想很大胆,很匪夷所思,但很可能却成真了,今天,我看到秦家三爷来徽州了。”
“秦家三爷?”贞娘一脸疑问。
“我得到的消息,这跟鞑子和马匪来往的事情一直是秦家三爷在接触,说实话,他突然到徽州,我一直疑惑呢,如今若是按你这种猜想,那他的到来就合理的,他定然是来跟冯大牛施压,逼冯大牛给你爹……”说到这里,罗文谦又摇摇头:“不,不止,还有我泼污水,而凭着秦家三爷的本事,牺牲几个人,弄点假证是不成问题的,别说,说不定,还真能就坐实了我和李爹通鞑的事情。而这些事情,秦四是未必知道的。”
贞娘的猜测只是想到了王得财对付她李家,倒是没有把罗文谦算进去,如今听得罗文谦这么说,突然明白了,这是一网打尽的节奏啊。
“那怎么办?你的人在北地查秦家通鞑的证据查的怎么样了?”贞娘这时不由的有些急。她知道这事情罗文谦一直没松过手,只是这种事情,有时也是要碰运气的,而有些事情,你明知道会发生,但不一定有翻天的能力。
“没事,咱们就陪他们好好玩玩吧。”罗文谦突然轻笑着,捏了捏贞娘的手安慰了一下。随后却递给贞娘一封信。
贞娘拆了信一看,是从北地寄来的,里面的内容里说:织造府逃走的宣大人和颜大人已经被戚帅的人抓到了,而在抓他们的时候又抓到一个人,赵全堂弟,赵真。
赵全就是当初带着俺答犯石州的汉人,同时也是朝廷的头号通辑犯。
而这个赵真正是当初带着鞑子劫杀李景福他们那支商队的人。同时这位赵真也正是鞑子同秦家的联络人。
不过,因着宣大人和颜大人想戴罪立功,说是把汗那吉正跟俺答闹矛盾,他们有把握劝把汗那吉投降。而戚帅怕影响劝降工作,所以,那位赵真便一直悄悄被关押在戚家军的牢里,外人并不晓得。
看了这封信,贞娘是长长的松了口气。只要有这位赵真在手,那秦家和王得财最终是要搬石头砸自己的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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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一章 起始
“贞娘,我明天去北地,王得财和秦家在徽州布局,我便到北地去撒网。”罗文谦冲着贞娘道,眼神中也有一丝锐利,这一场是王得财跟李家的对决,但同时,也是他罗九跟秦家的对决。
“那罗大哥一切小心。”贞娘不由的叮嘱,她也清楚,这时候是关键的时候,罗文谦这一趟是不得不行。
“嗯,你放心。”罗文谦轻抚了一下贞娘额前的发丝,轻笑的道。
贞娘的嘴角也翘了起来。
此时,夕阳西下,贞娘看了看天色,她该回家了。于是便挥手道别。
罗文谦自是送着贞娘出门,两人一路,肩并肩,说着一些未来的打算。夕阳从北后投射在两人的身上,将两人的身影投射在前面的地上,贞娘看着长长的影子,似乎相依相偎的在一起,透着万般的和谐和温馨。
第二天,贞娘便送了罗文谦出城直到城外的三里亭。罗文谦带着罗平安,两人两骑在晨曦中飞扬而去。
而此时,城外的三里亭处,一座贞洁牌坊刚刚建城,一窜百子千孙鞭炮噼里啪啦的响过,正是田荣华的贞洁牌坊,跟当年,罗家姑婆那个牌坊一模一样。
边上,贞娘看到田本昌同孙月娟在牌坊前洒下水酒。
贞娘便也走了上前,孙月娟也递给了贞娘一杯水酒,贞娘将水酒洒在了地上。
然后在牌坊前静默了一刻钟,贞娘便离开了。
十多天后,便是过年了。罗文谦果然没能赶回来。不过。罗平安先回来了。带来了罗文谦的口信。一切顺利,再过几天,罗文谦就能到徽州。
贞娘便心里有数了。
正月里,李家七房尤其热闹,各种拜年自不必说。
中午吃过饭,贞娘同自家奶奶一起去七房这边,陪着七祖母说话。这两年,七祖母的身体也愈发的虚弱了。
贞娘和自家奶奶过来的时候。七房的两位婶娘,还有六房的三个姑姑都在,再加上九房的九叔婆和小黄氏,再加上景明婶和花儿,一干女人将堂屋挤的满满当当的。
七祖母如今喜欢屋里许多人挤着说话,热闹。
此时,一屋子女人正说着李家新年的事情。
今年,一开年,李家就迎来两件大喜事,一件就是李金花和程长根的婚事。
六老爷子最近一年来。总是有些时而清醒时而糊涂的,再想着。老七,老八和老九都走了,反倒是他活到最后,不过他自己感觉着,也有些时日无多的感觉,而金花这闺女他又实在不放心,还得给她找个依靠,最终看中了程长根。
起先润哥儿反对,他也就暂时放下了,而如今润哥儿这小子也受了教训,倒是懂事了,对于他娘亲跟长根的事情也就不在反对了,最后,李六老爷子跟李老夫人一合计,本着腊不定正不娶的风俗,最终把亲事定在二月二。
这是一件喜事,而第二件喜事,自然是贞娘的亲事。
李老夫人已经跟罗家三叔公三叔婆合计过了,一年的孝期,其实就是九个月,到得二月份,贞娘便守孝满了,再加上今年贞娘都二十了,于是也就快刀斩乱麻,贞娘同罗文谦的亲事就定在三月二十六号。
急是急了点,但其实该备的东西去年就备好了。
此时,贞娘正同七祖母说着墨坊来年的发展。
“贞娘啊,七祖母还有一个心愿,知道是什么吗?”这时,七祖母靠坐在藤椅上,阳光透过开着的窗户射在背后,那感觉就象是前世老照片里的老奶奶似的,怀旧,温馨而亲切。
“李氏墨谱。”贞娘笑嘻嘻的道。
文人,读书,做官,著书立传,而制墨,走到极致,同样也是著书立传,一本墨谱才是亘古流传的东西。
“你这丫头,最知七祖母的心了。”李老夫人开怀的道,贞娘既然这么说,那就说明她已经在准备了。
就在这时,二狗提着礼物进来,这厮一副二皮脸,一进来就冲着屋里一干女人做了一个罗圈揖:“给各位老夫人,各位奶奶,各位姑奶奶拜年。”
这家伙这得性惹得大家一阵嘻嘻笑,气的一边花儿直瞪眼,只觉得二狗所她的那一点脸面都丢尽了。气的暗里掐了他一记,将他赶了出去,这里都是女人堆的,一个男人二皮脸的混进来算什么事。
“对了,二狗和花儿的亲事也定了有些时日了,什么时候成亲啊?”看着二狗被花儿推出屋去,春花大姑姑笑问道,毕竟之前一直在说着李金花和贞娘的亲事,这会儿自又想到了花儿。
春花大姑姑这话一出,花儿她娘方氏那脸皮子就有一些郁郁。
一边七房的大奶奶陈氏笑道:“这不,花儿是要等她嫂子进门再出嫁呢。”
不过说到嫂子进门,这还真不知要到什么时候,李正平如今一年有大半年在海外,便是今年过年,也没能赶回来,婚事的事情便这么耽搁了。
“正平快回来了吧?我看要不,我们先帮他看看人家,等他回来,就把这亲事给办了。”这时,一边的小黄氏道。
“我倒是想啊,可这臭小子半点不由人。”方氏有些气哼哼的道,她心里明白,正平八成心里还想着葛秋姐。
话说到这里,那就不好再继续说了。
“姐,月娟姐姐来找你。”这时,喜哥儿从外面探了个脑袋进来,冲着屋里的李贞娘道。
李贞娘便起身,跟几个伯娘婶娘告辞,然后跟着喜哥儿出了门。
孙月姐就站在门口,神情显的有些急切。
“月娟,近来还好吧?”贞娘快步上前。问候道。
“还好。”孙月娟微微点头。随后却拉了贞娘到一边。四处看了看没有人,这才压低着声音道:“贞娘,本昌听到一个消息,让我来告诉你和罗老板,王得财和秦家他们要害你们,这段时间,王得财和秦家三叔再逼一个叫冯大牛的去找你爹,事后。我听秦家三叔跟王得财说,只等冯大牛去找你爹,他便报官,到时,只要官府在你家抓到冯大牛,你爹就百口莫辩。”
贞娘一听,那脸色就沉了下来,王得财布这局布的可真是深哪。
“我明白,谢谢了。”贞娘冲着孙月娟道。
对于具体的内情,孙月娟是不懂的。话传到后,又叮嘱了几句。便又急着回去了,别看她如今和田本昌住在田家,但其实行动很不方便的,她这会儿还是借着回娘家拜年的由头才出来,平日里一举一动都被人盯着防着。
知道孙月娟如今的情形,贞娘也不多留,送了她离开。随后便去了义厚生货行找到罗平安。
“贞姑娘。”见到贞娘进来,罗平安连忙上前打着招呼。
“平安大哥,文谦到了没有?”贞娘问道。
“应该就这两天要到。”罗平安算了一下行程道。
“平安大哥,你不如骑马去迎迎,让文谦快一点。”贞娘道,其他的倒也没明说。
“好,我这就骑马去迎。”罗平安也不多话,点头,便立刻招呼着伙计帮他备马了。
“那麻烦平安大哥了。”贞娘道谢一声便告辞。
没一会儿,罗平安便骑着马出了城。
随后贞娘便回到家里,一进家门,就看到自家老爹正陪着辉官儿在院里玩耍。
“笑官儿,你带着辉官儿一边玩去。”贞娘便叫了笑官儿把辉官儿带开,事情到了如今这个地步,那有些话自是要跟自家老爹说清楚了。
“贞娘,可是有事儿?”李景福听得贞娘这话,便知自家女儿应该是有话要跟他说。
“嗯,爹,我们坐一边说。”贞娘说着,便搬了两张凳子过来,同自家老爹一起坐在天井边。
“爹,当年秦家挖金队救你的经过你可还记得清楚?”贞娘坐在自家老爹身边问。
“当然记得啊,这事情一辈子也不会忘。”想起当年的情形,李景福至今还心有余悸。
“那爹跟我说说。”贞娘道,当初,因着是劫后余生,李家人怕勾起李景福不好的回忆,所以,具休的情形并没有细问。
“嗯。”李景福点了点头,随后把当年的情形一五一十的说了。
“爹,你是说你们出事的那条路很偏,是当地山民发现的马道?”贞娘确认的问。
“那自然了,北地鞑子多,这马帮到北地,都是要找当地的山民做向导的。”李景福道。
“那也就是说,那条路平日除了单个的山民,一般不会有人走?”贞娘再确认。
“不错,基本上常常几天都不见一个人影的。”李景福回道。
“那爹,你不觉得奇怪吗?平常几天都不见人影,而当时你这边刚一被劫,秦家的挖金队就随后路过?”贞娘问道。
“你这话什么意思?”李景福听得出自家女儿这是话中有话,皱着眉头问。
到得这时,贞娘于是便把罗文谦当初去石州无意中得到秦家通鞑,以及当年商队被劫杀的内幕说了说,随后又把大姑父姚千山调查冯大牛的事情以及秦家跟当年那商行的恩怨说了说,最后又把今天孙月娟过来跟她说的那些跟自家老爹提了提。
“你的意思是说,秦家其实是当年商队被劫杀的幕后主使,而我被救其实只是秦家在善后?”李景福自也不是当年只知喝酒赌钱的李景福了,在北地,这种事情其实不少见,贞娘一说,他就能理出整个事情的脉络来。
只是,他一直当秦家是救命恩人,这一时还真转不过弯来。
“当年商队被劫杀的幕后真凶是秦家这不会错了,当然,至于秦家的挖金队路过救你,到底是有预谋的还是碰巧这并不好说。”贞娘也是就是论事的道。
毕竟秦家是一个大家族,通鞑之事也不是人人有份的,商队被劫杀,秦家是幕后主使不错,但如果当年救自家老爹的挖金队真的只是凑巧路过的话,那对于自家老爹来说,这情份也还是真实的。
“我想想。”景福老爹脸色阴沉的道。
贞娘便告退了,这时,自要留点时间让自家老爹消化。(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二章 发动
冯大牛最近的日子过得很郁闷,他没想到几年前的事情又被翻了出来,而目前摆在他面前的就只有两条路,一是被抓,然后供出秦家,最后跟秦家一起完蛋。二是,同样被抓,却咬上福爷和罗九,然后等着秦家把他捞出来。
一个是完蛋,一个是还能捞出来,是人都知道怎么选择。
当然,他不怕秦家过河拆桥,毕竟若是秦家到时对他置之不理的话,他依然还能拉秦家下水,所以,他最终同意了王得财和秦三爷的谋划。
没法子,人不为已,天诛地灭,只能对不住福爷和罗九了。福爷和罗九也只能怪他们自己,挡了秦家的财路。
于是的,这天傍晚,冯大牛终于从田家出来,然后一路晃悠悠的去了李家。顺手还买了一提桂花糕。到得李家不远,就看到福爷正蹲在李家门口桂花树边上的青石板上,正抽着旱烟袋呢。
李景福这两天还在纠结着秦家的事情,心情不太好,但心情不好归心情不好,他却也决不容别人打李家的主意的,于是自然的挖坑布局。
然后等待着事情的发生。
果然,他这一烟袋的烟抽完,就看到冯大牛远远的过来,于是便眯着眼打量着他。
“嘿,冯爷,你这是去哪里啊?”李景福问道。
“我还能去哪里啊,这不过还在正月吗,顺道路过徽州,来看看福爷,好久不见了。近来可好。”这时。冯大牛远远的过来了。笑着回答李景福的话,随后还提了提手上的桂花糕。
“不太好啊。”李景福斜了他一眼,很是干脆的道。
“怎么了?什么事让福爷发愁?”冯大牛上前装着很熟的样子道。
“让我发愁的正是冯爷啊。”李景福直接的道。
“我什么事让你发愁了?”冯大牛听着李景福的话,心里不由的就咯噔了一下,突然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这是做为马匪,长年刀头舔血形成的一种敏感。
“听说,当年我在的那只商队被劫杀也有你的功劳啊?”李景福这时盯着冯大牛道。
“你别胡说。当年你那只商队可是被鞑子劫杀的,跟我有什么关系?”冯大牛故做发怒的道,但额上却冒起了汗,果然的之前那种不太好的预感应验,当然这种事情他嘴上自然是死不承认。
当然,李景福对这个事情怀疑,冯大牛也并不太奇怪,只因着这事情,苏州巡察府已经在调查,便是他如今。也被朝廷通揖了,李景福质问他也在情理之中。
“哦……”李景福拖着长长的音道。不置可否,随后磕了磕烟袋,站起身来,然后招呼着冯大牛进门。
冯大牛松了口气,只要进了李家的大门,那他的任务也就完成了,只等着秦家和王得财府衙安排好的人来抓就成。
只是冯大牛再也没想到,他刚一进门,门两侧便是刀光一闪,两把腰刀就直贴上了他的脖子,他额头更是布满了汗珠子:“李景福,你这什么意思?”
冯大牛大声的喝问。
“我有什么意思?我还想问你怎么意思呢?你可正在被朝廷通揖呢,不思着跑路,去提着桂花糕来我这里窜门子,敢情着冯爷是不把自己的命当命啊?只是我们什么时候有这样的交情了呢?倒是让我有些受宠惹惊啊。还有我还也很奇怪,冯爷一向多疑,你难道就不怕我一会儿去衙门报信,今天这行为可不符合冯爷的行事惯例啊。”李景福挥着手道。
“呵呵,福爷说笑了,怎么着都是北地混过饭的,总有些面子情份吧,我自是信得过福爷的,还有,这玩笑可不能开。”
冯大牛用手轻轻的指着还架在他脖子上的腰刀道。
“我这可不是开玩笑,我这也是为着我的小命呢。”李景福说着,随后却是抛下一个炸弹:“秦家和姓王的给你开了什么条件,让你连命也不要了也要拉我下水?”
“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冯大牛脸色大变。
“听不懂?还是装不懂?”这时,李贞娘从门口进来,冲着冯大牛道,她知道,接下来有关秦家的事情,自家老爹不便说出口,自然由她来说:“当年的商队被劫杀,是秦家让你给鞑子送的消息吧,这事情,去年苏州按察府那边的人就盯上你了,你一开始还不知道,只是有一天,你接到了一封信,才知道这事情,然后你就出现在了徽州田家,再不久秦三爷就从北地悄悄的来了徽州,你们三个人一起,布了一个好大的局,目的就是要坑了我们李家和罗家,对吧?”贞娘慢条斯理的将王得财,秦三爷的布局说了出来。
听得李贞娘的话,冯大牛大惊,他明白,自己的一举一动早就在李家人的眼里了,不过,他现在目的也达到了,既然已经拆穿,便也无所谓的耸了耸肩:“没法子,为着我自己的命,只得委屈你们了,你们别怪我,要怪就怪王得财和秦家去。”
“你怎么就能保证你这么做能保住你的命?”这时,罗文谦靠在门边冲着冯大牛道。他前天晚上就已经到了回徽,如今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能不能保住我的命到时你们就知道了。”冯大牛道,心里却在默数着时间,从他进李家,这也差不多有两刻钟了,秦家和王得财安排的人应该快到了。
“嗯,有这信心是好事儿,这样,我说个人,不知你还记不记得?”罗文谦这时摸了摸鼻子又道。
“什么人?”冯大牛一脸狐疑的问。心里又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也许一切并不会如王得财和秦三爷他们安排的走。
“赵真,你还记得吗?”罗文谦道。
“你怎么会提他?”冯大牛这时真是是惊跳了起来。心里是翻江倒海。赵真可是整个事件的关键人物。
“只因着我刚从北地回来。宣大人和颜大人已经抓捕到案,不过,戚帅着两人戴罪立功,这个消息便一直没透露,如今,我跟你说个最新消息,把汗那吉投降了,赵真也被抓了。甚至,赵真已经把当年的事件全都供了出来,如此,你真以为秦家还能保得了你?他们是自身难保了!”罗文谦看着冯大牛那面如死灰的脸色道。
“那你们想我怎么做?”听着罗九说这些,冯大牛就知道秦家完了,王得财和秦家在布局,可这局却布到李家和罗九事先挖好的坑里去了,这不是找死吗?
“只要你说出事实。”贞娘在一边道。
其实有赵真,有把汗那吉的证词,冯大牛反不反水都无所谓。只不过,王得财和秦家利用冯大牛给李家和罗文谦挖坑。若是这回被冯大牛反水,那想来更能让人痛快一点。
冯大牛没有说话,只是低垂着头。
而李家人和罗九也不在理会他,如冯大牛这样的人,为着他的小命,自会明白怎么做对他最有利的。
这时,天色暗沉了下来,一道闪电从灰蒙的空中划过,随后却是撕裂人心般的炸雷声,而几道闪电,几声雷一过,便是豆大的雨珠噼里啪啦的从空中砸了下来,没一会儿,整个青石板的地面就冒着白色的水花。
就在这时,一队衙差由府衙的捕头带着,将李家八房团团围住。
李家八房的大门,侧门和后门都被人看了起来。
“都给我守好了,莫走了钦命要犯。”府衙的莫捕头冲着捕快们道,随后便上前拍开了李家八房的大门。
“莫爷,你这是干什么?”开门的是李六斤。
“捉拿钦命要犯。”莫捕头冲着李六斤道.
“哎哟,我说莫爷,你这开玩笑,我们李家可是奉公守法的,怎么会有钦命要犯呢?”李六斤气愤的道。
“有没有可不是你说了算的,得等我们搜过才知道。”莫捕头说着,便带了人冲进了李家。
而这时,李景福,李贞娘,还有那冯大牛就坐在厅上,莫捕头带着人一冲进李家,就看到了冯大牛,就乐了,逮个正着。
立刻的那铁链就往冯大牛头上套。同时的,莫捕头又冲着李景福道:“李爷,有人把你告了,说你通匪通鞑,制造了当年商队被劫杀的惨案,如今,也一起去衙门回话吧。”
李家在徽州到度也算是大家,莫捕头说话还算客气。
“这欲加之罪,何患无词,谁告的我?”李景福故作一脸气愤的反问。
“到了衙门你就知道了。”莫捕头也不多说,直接让捕快押着李景福,然后锁着冯大牛便出了李家。
“贞娘,这是怎么回事?”赵氏脸色大惊,问着李贞娘,一边吴氏也是急的要跳脚。
“奶奶,娘亲,别急。”贞娘连忙安抚了自家奶奶和娘亲,然后悄悄的把前因和后果说了说。而一边李大郎自也跟着去了衙门,该有的打点也是要的。
而这样的大事,自也惊动了李家六房七房和九房,连李老夫人也拄着拐杖上门了。
贞娘于是把李老夫人请到屋里,同样细细的把事情说了说,主要是不能让老人担惊受怕。
“好,真是打蛇不死,反被蛇咬,这回,定要弄得他王得财毫无翻身之地。”李老夫人咬着牙道。
“嗯。”贞娘点点头。
而此时外面,也被李景福通鞑通匪的消息给震的如同一锅粥。
“李景福通鞑通匪,怎么可能?”大多数人直摇头。
“怎么不可能了,这往北地挖金的人多了,可发财的有几个,怎么偏偏就李景福发了财了,我瞅着这通鞑通匪的可能性大的很。”亦有那眼红李家八房发财的人兴灾乐祸的道。
“这事情不好说,大家还是不要下结论的好,明日听审吧。”边上有人道。
“对对对,明日听审。”边上人自是应和着。(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三章 反转
李景福通鞑之事一夜之间闹的整个徽州纷纷扰扰。
于是,第二天早晨,一大早的就有许多人聚在府衙门口,等着听审。
辰时正,府衙的大门便开了。几帮衙差分例门侧。
而李家一行人,都随着李老夫人出现在了府衙大门口,看着衙门一开,便抬头挺胸的进了衙门。
“带冯大牛,李景福。”这时,知府大人的惊堂木一拍,外面听审的立刻就静了下来,几个衙差便拿了令去提人,没一会儿,冯大牛和李景福就带到了。
外面听审的人见到两人不由的又是一阵窃窃私语,冯大牛脸色有些灰败,而李景福倒是淡定的很。
“冯大牛,李景福,还不快把当年通鞑劫杀商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招了出来。”见到两人到堂,知府大人又是一拍惊堂木道。
“大人,冤枉,小的当年就是苦主,幸得秦家路过救了小人一命,这通鞑劫杀商队罪名,小的承受不起,还请大人明查,莫要中了小人的栽赃污陷。”李景福跪下磕头,一脸诚恳的道。
“狡辩,苏州巡察使蔡大人已经查明,冯大牛确系同当年通鞑劫杀商队的事情有关,为此还发下海捕文书捉拿冯大牛,如今冯大牛却是在你家抓到的,可见你们早有往来,还不快从实招来,小心皮肉之苦。”知府大人沉着脸,拍着惊堂木道。
“还望大人明鉴,小的并没有狡辩,这冯大牛在北地就是马匪。小的跟他素无来往。说实话。冯大牛昨日出现在我家小的也很奇怪,说起来,苏州按察府那边通揖冯大牛的通辑令已经发了有一个多月了,可冯大牛却是昨天突然出现在我家,而且仅仅在半个时辰之内,大人的人就围住了我的家,抓了个现行,大人不觉得这太巧合了点吗?”李景福按着之前商量好的话道。
听着李景福的话。知府大人也不由的皱了眉头,别说,李景福没说这话时,他倒也没太觉得,可李景福这翻话一说,他便也有些皱眉头了,这么巧的事情确实有些让人生疑的。
这时,一边的乌师爷递上来几张纸,知府大人看了看眉头更是锁了起来。
又冲着冯大牛道:“冯大牛,这是昨夜乌师爷问话时。你留下来的口供,你说当初是罗文谦和李景福相互勾结。然后买通你给鞑子送消息,最后劫了商队的货物,还杀人,如此种种,你可有证据?”
冯大牛这时仍然跪着,神色有些木木。而那眼神时不时的看着大堂侧面的门帘子。
他这时心里很忐忑,昨夜乌师傅的问话,他是按着计划说了,可按计划这些话他还得在今日的大堂上再说一遍,可是这时,他想着昨天李景福和罗文谦的话,却是一时把握不定啊。
而此时,二堂门帘子里坐着的王得财和秦三爷也有些不淡定了。
今日这案子,两人是不打算出面的,所以他们买通了乌师爷在这后面旁也只是为了以防万一有个准备。
而秦三爷早就买通了一个叫吉汉的鞑子,到时只要冯大牛按着计划行事,再传这吉汉把证据呈上。
如此,罗文谦和李景福通鞑之案就能定了。只是这会儿,冯大牛明显是有此迟疑了,两人不由的大急。
“还不快从实道来,小心皮肉之苦。”见冯大牛迟迟没有动静,知府大人又是重重一拍惊堂木道,一边的衙差自喊起堂威来。
“南京分道苏州巡察使蔡大人道。”就在这时,门口响起门子唱诺的声音。
“哇,巡察使大人都到了……”门外听审的自是连忙让出了一条道,只觉得今日这案子惊动的大了。
而知府大人一听蔡大人到,便立刻起身相迎。随后让人搬了椅子来让蔡大人坐下。又道:“大人今日来的可巧了,下官昨日已经揖拿了逃犯冯大牛到案,而且还牵出了李家李景福于当年苏州商队在北地被劫杀的案子有关的事情出来,本官如今正在细问。”
“嗯,我也是近日追查,有消息说冯大牛已到了徽州,因此,我便带着来徽州本跟大人好好参详一下,捉拿逃犯的,倒是没想到,今日才一到徽州就听说了大人已将冯大牛揖拿,所以,本官就先过来了,这案子要犯既已在你徽州落网同时又牵连出徽州的人进了案子里,就由大人细细审明,本官在边上听听。”蔡大人拱拱手道。
“好,就听大人的。”知府大人道,然后同蔡大人两人同时落坐,审案继续进行。
“还不快招。”知府大人这时又喝问着冯大牛。
而冯大牛这时脸更白了,他此时紧紧的盯着跟在蔡大人身后的两人,这两人他都认得,其中一个是蔡大人最器重的师爷姚千山,而另一个隐在姚千山同蔡大人背后,虽然都看不太清脸面,但那身形以及半张侧脸却是他再也熟悉不过的人——赵真。
说实话,昨天在李家,虽然罗文谦和李景福已经把一切都说明了,但他其实也是将信将疑,就怕李景福和罗文谦是在诈他。
可如今,见到赵真就立在蔡大人身后,就明白确实大势已去,王得财和秦三爷的如意算盘是要落空了。
如此,他再看了那二门帘处,随后重重一咬牙道:“大人,此时说来话长,证据不在我的手上,还请大人传秦家的秦三爷,田府的春枝夫人和管家王得财。”
“好,传秦家秦三爷,田府的春枝夫人和管家王得财。”听得冯大牛的话,知府大人便吩咐了衙差,衙差领命而去。
而此时,躲在二堂的王得财和秦三爷却是大惊,这跟事先说好的不符啊。事先说好。这呈上证据的人是吉汉。他们两个是不出面的,可没想到这时,冯大牛却直接把他们给供了出来,甚到还把春姨娘也带上了。
难道是冯大牛紧张之下出错了?
只是这时却没有给他们太多的时间思考,毕竟衙差已经出去传人了,他们也赶紧着从另外的小门出来,迎上衙差。
“另外,既然这事情还牵涉到义厚生的罗九。那就再传罗九。”这时,一边的蔡大人补了一句道。
“是,理当如此。”随后知府大人又让人去传罗九。
没一会儿,王得财和秦三爷就到了,又过了一会儿,春姨娘也到了。
春姨娘到堂时脸色是有些不痛快的,这事情一直是王得财在操作,她是不太管的,如今,倒把她一个妇人也传上堂是怎么回事。只是她再心里不快,到得堂上也发作不得。只得站在一边,等候知府大人问话。
同时她心里也惴惴,毕竟她谋了田家的财产,那也是心虚的。
“秦三,王管家,春姨娘,据冯大牛招供,你们手上李景福和罗文谦通鞑的证据?可有此事?”知府大人问。
“大人,这些事情,妾身是不晓得的。”春枝连忙否认。
秦三道:“在下是北地秦家的,只因着偶然的一次机会遇到一个叫吉汉的鞑子,从他的嘴里知道李景福和罗文谦通鞑之事,不知大人可否传吉汉到堂。他就在门外。”秦三爷道。
“好,传吉汉。”知府一挥手,两个衙差便下去,领了吉汉到堂。
吉汉就上得堂来,拿出了一封信,是当初冯大牛传消息给鞑子的,其中说到的内容自是有着罗文谦和李景福的。
些信是真真假假的,冯大牛传消息给鞑子的信是真的,当然里面关于罗文谦和李景福的内容是秦三爷让人添进去的,如此,这封信就是八分真,二分假,这样一来假的就也成了真的了,再加上有吉汉的口供证明,可以说,凭着这些,罗文谦和李景福的罪名就坐的实实的了。
而此时,在外面听审的见到这种情况,也是一片哗然啊,难道李家还真的通了鞑?毕竟,有鞑子,再有冯大牛,还有信件,李家这通鞑的事情却来越象那么回事了。
“李景福,你还有什么话说?”这时,知府大人冲着李景福冷冷的道。
“大人,他们这都是一派胡言。”李景福磕着头道,贞娘在边上听的也是紧据着手里的拳头。
“哦,那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他们是一派胡言?”知府大人一脸严肃的道。
“大人请再问冯大牛,毕竟,里面的信是他写给鞑子的,他最清楚。”李景福道,却是冲着一直跪在那里的冯大牛道,他已经被忽视了好一会儿了。
“哦,冯大牛,你有什么说的?”知府大人再问。
“回禀大人,那封信是我写给鞑子的不错,不过里面关于李景福和罗九的内容却是事后加上去的。”赵真出现的那一刻,冯大牛便有了选择,这时自是很干脆的道。
而他这话一出,却是让秦三爷和王得财出了一身的冷汗,而下面听审的也都一脸惊讶,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说清楚。”知府大人瞪着冯大牛道。
到得此时,冯大牛也没什么隐瞒的,于是把王得财写信告辞他他已经被人盯上,随后他便到了徽州,然后就由王得财,秦三等人以他为饵布下了针对李景福和罗九的局都一五一十的说了。
如果说之前的冯大牛的话让人惊讶的话,那么此时,他说出的这些那就是哄堂大乱了。
“胡说,这是李景福和罗文谦他们想栽赃,还请大人明查。”秦三爷厉色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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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四章 真相和遗嘱
秦三爷此刻虽然极力否认,但他的内心却是翻江捣海。他有一种感觉,这回他要栽了。
其实这次跟春枝和王得财合作,他那四侄儿,也就是秦四少是不同意的,但有些事情他那四侄他不知道的,秦家其实已经没有别的路可走了。
苏州巡察使盯上了冯大牛,而北地戚家军却盯上了宣大人和颜大人。这两件事情内幕一但揭发,任何一件都足以将秦家拖到绝境,所以,秦家必须搏一搏。
而就在这时,秦三爷接到了王得财的来信,于是他到了徽州,了解了王得财的计划,虽然王得财明显着是以冯大牛的事件要胁秦家,逼秦家跟他合作,毕竟,凭着王得财那点路子,可布不下这个大局,这让秦三爷很不快。
但是,不可否人,王得财的计划对秦家极为有利,先将当年劫货杀人之事栽给李景福,免去了他秦家的嫌疑,同时又把罗文谦牵涉进去,除去了秦家在北地的主要竞争对手。
这一点就更合他的心意了,北地谁都知道,罗文谦跟戚帅关系极好,如果罗文谦牵连了通鞑,那戚帅同样也会有麻烦。
而戚帅一但有麻烦,那么戚家军捉拿宣大人和颜大人的事也只能停手,如此,他们秦家就能无后顾之忧了。
也正是因此,虽然王得财是要胁他,虽然对于这一点他心里不痛快,但王是财这等小人物他还真没放在眼里,只要先把罗九这厮解决了,王得财这等小人。以后对付他也是分分秒秒的事情。
可以说。计划非常的好。只是到得如今,本以为万无一失的计划,却在冯大牛突然的反水中失控了。也就是到得此时,秦三爷突然感觉原来万无一失的计划其实破绽百出。
想到这时,秦三爷又恶狠狠的盯着冯大牛:“冯大牛,若还想要命的话,就实话招来,可是罗九和李景福危胁你了?”
秦三爷这话里面隐含着危胁的。只是这种危胁现在对冯大牛来说已经没用了。
冯大牛听着秦三爷的话,脸上浮现出一丝苦笑:“三爷,你也是聪明人,还看不出来吗?你栽了,我正是想要留一条活命呢,我才实话实说的,你们的计划李景福和罗九早就知道了,人家挖着坑等你们跳呢。”
冯大牛说着,却是指着蔡大人背后的赵真冲着秦三爷道:“秦三爷,你看看他是谁?”
冯大牛的话意一落。蔡大人这时也不在看戏,“嗯。”了一声冲着身后的赵真道:“站出来吧。”
于是的。站在蔡大人背后的赵真就走了出来。
“谁?”秦三爷说着,不由的侧过脸去看赵真。
赵真之前一直隐在姚千山同蔡大人身后,而秦三爷上堂时,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应对案子上面,自不可能去注意跟在蔡大人身边的下人。
而此时,赵真站出来,秦三爷仔细的打量了赵真好一会儿才请出赵真来,不由的倒吸一口气。
当然,秦三跟赵真不是不熟,相反他跟赵真,赵全两兄弟都熟的很,只是赵真自落网后,先是在戚家军的大牢里,着实吃了一翻苦头,那一身皮骨足足瘦下去十几斤,再加上打扮也不一样了,那跟以前绝对是判若两人,所以之前,秦三爷才没有注意到他。
“三爷,久违了,这常在河边走,总也是要湿了鞋的。”赵真面无表情的道。
“嗯,也对,我秦家如今怎么样了?”秦三爷问倒,见到赵真这副样子出现,秦三自然知道秦家完了。难怪,这段时间,四侄儿都没有出现在徽州。
不过,他心里还有一丝的念想,希望赵真没有把秦家招出来。
“这我也不清楚,我一直关着呢,不过,该招的我也没少招,秦家的结局你心里有数。”赵真道。
而就在这时,门外又传来一声通报:“戚大人到……”
戚继光到了,在人群里听审的李家人彻底的放心了。
而随着戚继光到来的还有罗文谦,把汗那吉,以及宣大人和颜大人,只不过,几人身边都有重兵看守着。
而见到把汗那吉,还有一点点侥幸的秦三爷彻底明白了,不由的冲着罗文谦苦笑道:“罗九,你赢了。”
“三爷,你这话说错了,我没有赢,只是你输了,不是输在我罗九的手上,而是输在公理正道之上。这欠了人的总是要还的。”罗文谦淡定的道。
说实话,生意的争斗没有善恶之别,只是秦家却利用鞑子来对付商斗的对手,这就错了,大错了。
“也是。”秦三爷点点头。
而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随着把汗那吉,赵真,以及宣大人颜大人供词一出,当年苏州商队被劫杀案也大白于天下,李景福无罪,是秦家通鞑,同时春枝和王得财犯了诬陷罪。
“景福啊,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吴氏一脸激动的道。贞娘自也在边上笑眯眯的。
而此时,知府大人自没有二话,令人拿下了秦三爷,而秦家,早在几天前已经被抄家了,主事家主也已下了大牢,戚继光这回过来,也是奉令带人来抓秦三爷的,说起来,这位才是通鞑的主犯。
秦三拿下,李景福当堂释放。
接下来自是责问春枝和王得财的诬陷李家之罪。
“大人,此事实于小的等无关,小的只是看到冯大牛进了李家,再又听蔡大人正在通辑冯大牛,另外又中了秦三爷的计,以为真是李家通鞑,所以才同秦三爷一起报的案。”此时王得财连忙解释的道。
别说,王得财这么一说还真是无懈可击,通鞑的已查明是秦家。再加上冯大牛确实有罪。蔡大人通辑冯大牛也是实情。如此,王得财举报李景福最多也就是受秦家蒙蔽。这就不算什么罪了。
“就是,就是。”一边春枝也连忙应和着。
听得王得财这话,秦三爷哈哈大笑,终日打雁,如今反叫雁啄了眼。
而一边李贞娘看着此时仍跪在地上的王得财和春枝,却是紧握着拳头,脸如寒霜。
王得财把诬陷的罪名全栽给了秦三爷。而他举报冯大牛的事情又显然并没有什么错,毕竟冯大牛被通辑是事实。如此,虽然在通鞑上仍有诬陷李景福之罪,但表面上因着受秦家蒙蔽,那罪名就轻多了,最也就打打板子,而这打板子还是能用银子抵的。
如此,李贞娘如何能甘心? 想着那拳头握的更紧,又侧过脸来看了看走过来的罗文谦。
罗文谦自是了解贞娘的心意,这会儿却是冲着贞娘摇摇头:“别急。还有事情,继续看。”
贞娘不由一愣。
而就在这时。门外又响起了击鼓声,有人在击鼓鸣冤。
“是田本昌在击鼓。”这时,围观的人又是一阵窃窃私语。今日的审案那是一出一出的,叫人目不暇接啊,而没想到,这个时候田大公子也凑一角。
众人纷纷猜测田大公子要告什么?应该是要告春枝谋夺田家家产一事吧?毕竟田家这事情到现在还没有歇了,而田本昌从出狱后也一直躲在田家,大这也都在猜测,田大公子是认命了呢还是在等待时机。
贞娘却又看了罗文谦一眼,低声道:“田本昌可是要告春枝谋夺家产一事,只是春枝可是有田老爷的遗嘱的,这事告的赢吗?”
罗文谦却在贞娘耳边低语了一句。
“当真?”贞娘一听他的话,不由的一阵惊喜。
罗文谦点点头。
“传击鼓人上堂。”此时知府大人一拍惊堂木道。
没一会儿,两个衙差就带着田本昌上得堂来。
“下跪何人?有何冤情?”知府大人问道。
“大人,小的是田府的大公子田本昌,小的告春姨娘伙同管家王得财气死家父,谋夺家产之大逆,还请大人为小的做主。”田本昌重重的磕头道。果然的,如众人所料,就是告春枝伙同王得财谋夺田家家产的事情。
妾谋夫,仆谋主均是大逆之罪。
“大人,决无此事,贱妾在老爷病重期间一直尽心照顾,是老爷感贱妾之情份,再加上田家两位公子不孝,让老爷很失望,所以,老爷才在临之前将财产交给了贱妾,有遗嘱为证,还望大人明查。”春枝此时跪在地上,一脸委屈,红着眼眶申诉道。
而有关春枝谋夺田家家产之事,其实在事发之初,田家人告过的,便是田荣华当初也告过的,这事情知府大人也知晓,最后还是依着田老爷的遗嘱为准。
“田本昌,这案子当初本府也是接过的,有田老爷子的遗嘱为准,春氏得到田家财产那是合法的。你即告春氏谋夺财产,那么你有何证据?”知府大人道。
“大人,春氏所得遗嘱是假冒的,不能做为依据。”田本昌这时又道。
“哦,你说春氏所得遗嘱是假的,那么你有何证据?”知府大人又问道。
其实关于遗嘱的真假一直是一个话题,田老爷的遗嘱首先是由春枝笔的,只是上面盖了田家的印信和田老爷的指印,所有就成了合法的。
只是田家自田老爷病后,家里的一切大小事情都是由春枝在做主,如此,春枝得到印信其实也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而指印,说实话,田老爷最后都糊涂了,便是春枝抓着田老爷的手也能按下去。
也就是说,有信印和指印并不能代表这遗嘱真是田老爷立的,但同时别人也没有办法证明这遗嘱不是田老爷子立的,这也就是之前田荣华告状失败的原因。
“因为我父亲在世的时候,已经立下了遗嘱,也因此,他不可能在快死的时候又立下一份不合理的遗嘱。”田本昌一字一顿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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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五章 陪我一起死
田本昌的话是一石激起千重浪。
听审的大多都是爱八卦的,而田家的事情更是这段时间以来最大的八卦,而田家的财产案在外人看来,对于田家兄弟来说就是山重水复疑无路的感觉,可如果真如田本昌所说,那如今就是柳暗花明又一村了。
而此时一边听审的贞娘却是明白的。
就在之前,罗文谦在她耳边说就是这个事情,也就是当初,田老爷跟罗文谦见面时,田老爷子除了贷款外,也把一个盒子存在了义厚生号,盒子里有面一封信,就是遗嘱。
说起来,知道这个事情,罗文谦是比较纠结的,对于田家,他是视为仇寇的,而一直以来,他贷款给田家,其实就是想当于注资,最终想达到控制田墨,然后从田家拿回自家的墨坊。
可没想到田老爷子最后却玩了这么一手,把遗嘱放在义厚生钱庄,正因为罗文谦和田家的关系不对付,所以,谁也不可能想到田老爷子这一手。而罗文谦,田家的事情于他来说是一场大戏,他其实是想借着这场大戏拿回墨坊的,自不可能夹缠进遗嘱案里,只是做为一个钱庄的东家,田老爷子把这封信存放在义厚生钱庄,罗文谦就必须保管好,这做为一个钱庄东家的职业操守。
可以说,田老爷子这一手玩的相当漂亮。
“原来另有遗嘱,我就说嘛,田槐安不至这么糊涂。”一边李老夫人也点点头道,之前田槐安居然把家产留给一个小妾。这是任何人也想不通的事情。
“遗嘱?遗嘱在哪里?”田本昌的话让知府大人皱了皱眉头。
“就存在义厚生号钱庄。”田本昌盯着罗文谦道。
“哦。罗东家。可有此事?”这时,知府大人又冲着罗文谦问道。
“嗯,田老爷子确实有一封信存在我的钱庄里。”罗文谦拱手道,他是买了官的,这等情况,自不用下跪。
“哦,那就请罗东家取来,好当堂验证。”知府大人道。
“如此。还请田大公子出示密押。”罗文谦按着钱庄的规矩道。
“好。”田本昌点点头,随后便要来纸笔写下了一给由生辰八字组成的密押递给罗文谦,罗文谦对过密押后,签了字,便将那纸给了衙差,由衙差带着密押去义厚生号货栈领取。
义厚生的货栈也设有一个钱柜,代理义厚生钱庄的业务的。
立刻的,两个衙差就带着田本昌去了义厚生钱庄,义厚生那边的掌柜再验了一遍密押,然后凭着罗文谦的签字。就取到了田老爷子当初就存放在义厚生号的盒子交给了田本昌,此时盒子上还有封条的。
几人取到盒子。便又快速回到衙门。
而此时,跪在大堂上的王得财和春枝两人虽然表面上还是一脸平静,但心里却是十分的不安。真没有想到,老爷子当初居然还有这一手。
“管家,若是真有遗嘱,那该如何是好?”春枝有些惴惴不安的低声问。
“兵来将挡,水来土淹。”王得财道,而心里却也在想,如果田本昌真有田老爷子的遗嘱,那他该如何从这事件里脱身。
而就在两人苦思着脱身之计的时候,田本昌和两个衙差回到了大堂,两个衙差立刻将盒子呈上,由知府当堂撕开了封条,取出了信。
“……田氏家产俱有长子田本昌继承……吾身体不行,近来又观春氏不安于室,因此,留下此遗嘱存于义厚生号,吾身后之事俱以此遗嘱为准的,别的均不足信……”信的内容不少,但最重的就是这几句。
尤其其中那一句春氏不安于室等于就定下了春枝的大罪了。
“假的,这遗嘱是假的,望大人为妾身做主。”春枝一听到这遗嘱内容差点晕了过来,这会儿竟是不顾体统,从地上站了起来,就要扑上去撕那封信。
一边两个衙差用劲的将她推倒在地上。
“假的?春姨娘你不防看看遗嘱上的印信,手模,以及字迹,别不说,那印信可一直是由你掌管的,我可是一直被关在牢里,要做假我如何做?”田本昌冷冷的问道。
而田本昌这话,让春枝无话可说。
春枝这时候自然明白,田老爷子早就准备好了一切了。同时心里也怨愤,老爷子说是心疼她,可怎么着,最后还是把家产留给了长子,更还给她安了一个不安于室的罪名,田老爷这是要绝她的路啊。
这时,知府大人又令人取来田家的印信图,再核对遗嘱上的手模和字迹,最后确认,这遗嘱确系田老爷子亲笔留下。
这个结论一出,田家家产案可以说是尘埃落定了。
而既然这封遗嘱是真的,那么很显然的,之前由春枝保留的那封遗嘱就是假的了。
“春氏,王管家,事到如此,你们还有何话说?”知府大人重重一拍惊堂木。
妾谋夫,仆谋主,徽州多少年没出过这样的大逆案了。这样的案子最伤风化,知府大人决定要重判。
那春枝跪在地上,喃喃的想要辩解,可这个时候面对着田老爷亲笔写下的遗书,她也实在是无法辩解。
“大人,小民有话说。”这时,一边的田本昌却道。
“说。”知府大人道。
“小民前翻出事,家中妻儿也幸得田二公子收留,而皇上登基大赦天下,小的幸得天恩,得以大赦,然徽州于琼州千里之遥,若非田二公子请人送去盘廛,小的怕是今生都不能回归故理。可以说,小的能有今日,全仗田二公子大恩,此后回到徽州,小的又得田二公子重用,才在田家当起了管家,小的感田二公子之恩,一直以来恪守本份,而田二公子因牵涉到土地投献案被逐出田家,但小的相信田二公子终究会回来的。而田老爷故去,却由春姨娘继承家业,小的也感到其中疑点颇多,因此,小的便决定留在田家侍奉春姨实,而实则是想查清事情真相,以投田二公子之恩。只是一直以来,小的惭愧,无任何建树,而春姨娘谋夺家产之事,实于小的无关。”
田本昌娓娓道来,竟是将他自己从春姨娘谋夺家产案里摘的干干净净。
见过无耻的,没见过这么无耻的,贞娘这时直想爆粗口啊,同时也不得不佩服王得财的急智,田二公子于王得财的大恩,那是所有人都知道的。若是春枝手上没有王得财的把柄,那王得财这翻说词说不定还真能让他过关,想着贞娘便握紧拳头。
“你说什么?”而这时,春枝却是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王得财。
她一个青楼女子,所图的其实也不过是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当初被田二买回来送给田老爷子,以色固宠是她唯一的出路。
而于田夫人的争斗,那是因为她若不争,田夫人也是容不下她的,也因此,她被田大公子所忌恨,所以,一直以来,她的策略就是拉笼田二,打击田大,不能让田大翻身。
而这一点她做到了,说起来,她也满足了,毕竟只是田二当家,那对她这个姨娘也还算是尊重的。
毕竟田二是她一手扶持起来的。
只是自王得财来了田家之后,这人野心极重,如今看来更是刻薄寡恩。
只是一个人的私心和**不能太重,太重的就要被宵小所趁,她就是这样,当初田老爷子病重,这王得财就常借着家事为由跟她勾搭,而她就是因为私心和**太重了,三两下的就听了他的话。
王得财说田家兄弟不可留,而田大在牢里,暂时不用管,于是她就趁着徐家的土地投献案爆发,田二入牢后,窜掇着田氏族人,以怕受牵连为由,将田二逐出了田家。
再等到田老爷子病重时,于是就利用手上的印信自己写了遗嘱,还硬拉着老爷的手按了手摸,于是就凭着这份遗嘱,她得到了田家的家业,而老爷就是这么被气死的。
老爷子临死前说什么来着——报应,你们这对奸夫淫妇会报应的。
当然,当时,她可没把这话放在眼里。
还满心算计着,再过几年,等事过境迁之后,她便带着田家的家产跟王得财成亲,而王得财答应她到时要休了苏氏的,而到那时,她便是正妻,她就有属于自己的家了。
好一场梦啊。
而今醒来了,果然报应。这王得财根本就是一只白眼狼。
春姨娘此时说着,却跪行了两步,到得王得财的跟前,死死的盯着他。
“大人,小的句句是实。”王得财这时却是看也不看春姨娘一眼。
“好一个句句是实,只是这么大的罪你想我一个人背,我却是不愿意的,王得财,还记得我说过的一句话吗?”这时,春姨娘恶狠狠的道。
“姨娘平日里说的话太多的,小的实在不知姨妨是指什么话。”王得财却是低垂着眼睛道。
“不记得了吗?我会让你记得的。”春枝突然笑了起来,随后却是手一扬,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之前,春枝藏在袖子里的一把剪刀割破了王得财的喉咙。
那血溅得春枝一头一脸,使得春枝看上去十分的可怖。
“啊……”王得财伸出手死死的捂住喷血的喉咙,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春枝,只觉得春枝的脸越来越模糊,而这时,王得财想起春枝曾说过的话了,有一回在床上,春姨娘曾说过:“得财,莫负我,要不然,我死之前也不会让你活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