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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糖拌饭     家业txt下载     家业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三十六章 历史的大幕

    王得财死命的握住春枝的手,嘴里发出“嚯嚯……”的声音,最终倒在了血泊里。

    春枝看着他倒下,脸上却是怪异的笑。

    而这一幕却把众人给惊呆了。

    谁也没有想到春枝身上会藏了一把剪刀,其实就算是春枝自己也没想到会用上这把剪刀。

    之前,她其实是在屋里做针线,手里正拿着把剪刀,而衙差来传人,她一时心慌便揣着剪刀出了门,进得衙门又生恐剪刀若事,就把剪刀藏在袖子里。

    而王得财的举动将已经有些崩溃了的春枝推到了极致,春极一发狠,就做出了这惊人之举。

    立时的,大堂一片混乱,衙差一举拿下春枝,春枝倒也不反抗,只是丢下剪刀,任由着衙差押下大牢。

    而那王得财,这时已倒在了地上,那模样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快,传大夫。”知府大人立刻让人去传了大夫来,没一会儿,医堂的大夫就过来了,见到大堂的情形也是吓了一跳,又看了看王得财,做了急救,也不过是尽人事而听天命,大夫说了,就看王得财能不能挺过这个晚上,要是能挺过说不定还有救,可若是挺不过,那就让家人准备后事。

    至此,众人才纷纷退下。李家一干人自回了家中,又给李景福办了压惊酒,算是驱邪压惊。

    而贞娘一颗玄着的心也落了肚子,终归没有让王得财得逞。李家算是真正闯了过来了。

    这一夜,贞娘睡得格外的塌实。

    到得第二天。李家人便得了消息。最终。王得财没能挺过晚上,半夜里就死在衙门的牢里。最终席子一卷丢在了乱葬岗,也幸得苏氏尚有一些夫妻情份,用一口薄棺材将他下葬。

    王得财的下场只应了一句,欠下的总是要还的,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时候一到。立刻就报。

    田家的家业案,在经过了纷纷扰扰之后,终于尘埃落定,田家的家业由田本昌继承。

    而这场由李家通鞑案引出的春枝谋夺家产案就成了徽州最近的热门话题。

    几天后,春枝的判决就下来了,秋后处斩。

    这个判决一下来,八卦的众人也不由的一阵唏嘘,倒是田本昌去田夫人坟上上了一把香。

    而接下来,徽州墨业的眼光就都盯在了田家墨坊上面。

    田家如今破落了,就算是田本昌能干。但要想重振田这却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再加上田二留下来的坑。那么接下来,收缩整顿田家的家业是必然的。

    田家祖传的家业是木材和田庄,这两样是祖业,田本昌不可能卖,那么就只剩下田墨,田墨于其说是田老爷创立的倒不如说其实一直就是由田本昌打理的,所以田本昌要想发展田家,卖田墨已经是必然之路了。

    “文谦这时候还不下手?他不是一直心心念念的想要拿回田墨?”早晨,吃饭的时候,李景福冲着贞娘道。

    “嗯,罗大哥这段时间就一直在跟田本昌谈呢,这等大事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定下的。”贞娘点头回道。

    “那倒是。”李景福点点头。

    “对了,我昨天听正言媳妇儿说,如今墨坊有人传着,说罗公子买回田墨,他也没时间经营,最终会跟李墨合并?”这时,一边的杜氏边喂辉官儿吃饭一边道。

    正言是九房的二堂哥,去年的时候成的亲,正言媳妇儿平日跟杜氏颇聊的来。

    “没的事,田墨那原本可是罗家的产业,文谦巴巴的买回来难道就是为了跟李墨合并的?瞎说,这话以后别提。”贞娘还没来得及回,一边的赵氏便没好气的道。

    “就是,这话以后别说,要不然传到罗家耳里,还当我们李家在打他们墨坊的主意呢。”一边李景福也道,随后又说了句:“正言媳妇儿那里,你也提个醒儿。”

    “晓得了。”杜氏点头。

    爹娘已经说清楚了,贞娘自不会多话。这时吃好了早饭,便收了碗冲着自家爹娘道:“爹,娘,我去墨坊了,今年的贡墨已经开始制了,我得盯着。”

    “去吧,盯紧些,这个可疏忽不得。”李景福连忙道,当年,他可是在贡墨上吃过亏的,自是十分的紧张。

    “爹放心。”贞娘宽心了一句,便起身换了衣服,正准备出门之际,却又被自家娘亲叫住:“贞娘,有空的时间你探探文谦的话,他若真是有那心思,还是让他好好考虑清楚,省得你以后为难。”

    赵氏一脸的慎重,为着自家的女儿,她不得不考虑很多东西,别看现在李墨风风光光的,可真说到底,李家的未来却并不是一片光明。

    贞娘倒底是一个女子,她现在做为李家女,有老夫人支持掌管李墨自不成问题,可一但嫁进了罗家,那就再也不好管李墨的事情了。

    而李墨,终难逃一个后继无人,到时,必然会有种种纠纷,若是罗文谦再夹缠进来,那贞娘就难做了,做娘亲的总是有些自私,她不想贞娘夹在里面为难。

    “娘,你放心,罗大哥自有打算的呢。”贞娘笑嘻嘻的冲着自家娘亲道,然后又挽着自家娘亲的胳膊说着:“你道罗大哥怎么到现在还没有拿下田墨,他其实一直在跟田墨的几位师傅谈,他的想法是跟田墨的几位师傅共同拿下田墨,这样便等于两方合伙经营,罗大哥也不用在墨坊里花许多的工夫。”

    “那就好。”赵氏点点头。文谦那也是个能干的。

    贞娘这才出了门,娘亲的心她自然是明白的,李墨的情况那没有人比她更清楚,确实不适合再发展了,现在的规模已是李家能承受的极致了,若是再发展,那就是贪多嚼不烂。

    后世可是有许多企业就是倒在盲目扩张上面。

    贞娘一路想着,便进了墨坊,各坊里查看了一下,没有什么问题,便又去了四宝街的墨轩。准备在四宝街转一圈后,便去街上采购点东西,二月二就是金花姑姑同程长根成亲的日子,她还有几样礼品没有备齐。

    只是她刚一进四宝街,却看到程氏墨坊门口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的。

    这时,罗文谦从人群里探了个头出来,看到贞娘,便朝她招了招手。贞娘连忙挤进了人群里面,进得里面,才看到程氏墨轩门口摆着一张长条桌,程大约同方大滶两人分坐在长条桌的两端,只不同的是方大滶的背上还背着一只包裹。

    方大滶是程墨的墨工,亦是万历年间方墨的掌舵人。

    而此时桌面上还摆了许多的墨,两人的脸色都严肃非常。而程三爷爷端坐一边。

    “罗大哥,他们这是要干什么?”贞娘在罗文谦耳边悄声的问。

    “斗墨。”罗文谦同样低声道,然后在贞娘耳边道出了原委,却原来,方大滶创下了九玄三极墨,再加上平日里,方大滶跟程墨的制墨理念多有不同,于是方大滶便起了脱离程墨出来单干的意思,据说,方大滶得到了汪道昆的支持。

    只是程大约认为这墨用的是程墨配方和技术,便是一应材料都是程墨出的,方大滶要出去单干成,但是九玄三极墨却不能带走。

    但方大滶认为九玄三极墨是他的独创,非要带走。

    两人僵持不下,最后就只有斗墨决定了。

    “开始。”这时程三老爷子开口道。

    立刻的,程大约和方大滶两人便拿起放在桌边的一块黑布巾蒙上了眼睛。

    随后两人分别取墨。

    “三年的玄元灵气墨。”程大约先开口道。

    “五年的妙品墨。”方大滶紧接着。

    “八年的百子榴墨。”

    “七年的青玉案墨。”

    “二十年的东皇太一墨。”

    “十五年的湘夫人墨。”

    ……

    接下来,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很快的墨锭就认完了,谁也不输谁,打了个平手。

    “那下来,咱们就斗墨技。”这时,程大约一脸不甘的道。

    “好。”方大滶不甘示弱。

    “那就从点烟开始,哪一关输了就输了。”一边的程三老爷子道,随后招手让人准备点烟的用具。

    没一会儿,点烟的油灯以及桐油等便送了过来。程大约同方大滶都是熟手,从火控到取烟那手法让人目不暇接。

    而就在两人取好烟,正准备比较时,突然,一垛鸟屎从天上落下,正好落在程大约的烟煤里。这个突然的状况让大家都愣了。

    这种情况还好何比较?

    “重来吧。”方大滶道。

    “不用了,胜负已分,大滶赢了,你可以带着九玄三极墨离开。”程三老爷子突然的道。

    一边围观的人都看着程三老爷子,这似乎不太公平吧。

    “爷爷。”程大约也是一脸不甘。

    “运气同样也是一种本事。”程三老爷子一脸冷静的道。

    听得程三老爷子这么说,程大约便是不甘也没法子,只得瞪了方大滶一眼,便转身进了程氏墨轩。

    方大滶朝着程三爷爷深深的一揖礼,随后转身,便大步离开了。

    看着他的背影离去,突然贞娘就有了一种历史的大幕缓缓的拉开的感觉,万历年间,方程两家墨坊的争斗似乎渐渐要拉开维幕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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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七章 好的对手是前进的动力

    “罗小子,过来,陪我下盘棋。”就在这时,程三老爷子冲着罗文谦挥了挥手。

    近两年来,老爷子年事已高,却是越来越有些老顽童的性子,又或者倚老卖老的,总是叫着罗文谦罗小子。

    罗文谦倒也不在意,他身边没了长辈,罗家那边虽有三叔公三叔婆,但因着罗文谦罗氏嫡宗的身份,再加上如今罗家村的小伙子们都要靠着罗文谦谋出路。

    也因此的,罗家三叔公三叔婆那边对罗文谦是恭敬而客气的。

    而程三老爷子虽小子小子的叫的不好听,但语气里那种不客气却是透着一股子亲昵。

    罗文谦受用的很。

    这回儿罗文谦回过身冲着贞娘摊了摊手,一副拿三老爷子没法子的表情,贞娘自是没好气的推了他一把:“去吧。”

    罗文谦便笑嘻嘻的点头,然后说了声,我一会儿去找你,便朝着程三老爷子那边去了,没一会儿就摆开了棋局。

    贞娘耸了耸鼻子,这老少两个都成了棋迷了,自也不管他们,先去了墨轩。

    没想到七祖母和邵管事都在墨轩里,见到贞娘来,七祖母便笑眯眯的叫了贞娘到账房里。随后却把一本账本摊在贞娘面前,上面还摆着两张房契。

    “七祖母,这是?”贞娘有些疑惑。

    “这是你在墨坊这几年的分红,本来是准备划银子给你的,只是墨坊如今还垫着贡墨的资金没到位,这银子一时半会儿可凑不齐。于是就把南京墨坊那边。药堂和布庄那两间店面划给你了。这是那两间店面的房契,算是抵了这几年的分红了。”七祖母道。

    “七祖母,这如何使得?”贞娘连忙的道。

    墨坊的情况她哪点不清楚?现在又不是年底分红的时候,就算是自己要嫁人,自家七祖母也用不着这么急,七祖母分明就是故意把银子换成店面,给自己添妆的。

    要知道,自从开禁以来。银价掉的十分的厉害,揣着店铺比揣着银子稳当多了,七祖母这完全是为她着想。

    只是南京的店面那可是七房的祖产,这个礼太重了。

    “收着吧,这也是我的一点心意。”七祖母拍了贞娘的手道。

    “哎。”到得这时,贞娘也没话说,知道这是长者的一翻心意,便点点头收下。

    随后贞娘便陪着自家七祖母聊,自不免的要说起了方大滶和程大约之间的那场比斗。

    一边景言却是很不理解的道:“这程三老爷子是怎么回事啊,其实真若按墨技来说。程大约是要高过方大滶一头的,哪能因着一点鸟屎就自认输了呢。这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吗?”

    “你不懂,程三这是成人之美呢,实在是不想毁了方大滶。”李老夫人这时感叹的道。

    “这怎么说?”贞娘问道。

    “一山不能容二虎啊,还是两只理念完全不同的老虎,方大滶是徽州近年来难得的制墨天才,他创的九玄三极墨其实准备用来推行一种新的制墨理念的,这种理念注重的是迎合市场,讲究的是华丽,张狂,夺目,奢华,而程家的制墨理念一直是质朴,悠远,隽秀……也因此,不管是方于鲁还是九玄三极墨留在程家都不能得到发展,两方决裂是迟早的事情。你程三爷爷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

    原来是这样,历史只说程方二人有矛盾,但并没有说什么矛盾,不过,从程方两家制墨的特点来说,制墨理念的不同是可以看出来的,不过,程大约在后期,却将程家的制墨理念同市场结合起来,最后得“墨妖”之名,留下“百年之后,无君房而有君房之墨;千年之后,无君房之墨而有君房之名。”的名句。

    当然方大滶在九玄三极墨上,也成就了他的声名“传九州,达两都,列东壁,陈尚方”

    或许正是因为两人的矛盾,最终使方程二人成为对手,而正是因为对手的存在,才使得两人不断的前进,

    对手,才是让人不断前进的动力。

    两人正说着,这时,罗文谦进来了,只是他的表情有些怪异。

    “怎么了?罗大哥。”贞娘好奇的问。

    罗文谦跟李老夫人先见了礼,然后才道:“这三老爷子我可是越来越不明白他了,他刚才给我一个建议,让我要拿下田墨之后可以考虑跟方大滶合作。”

    说实话,之前方大滶同程家闹翻,罗文谦还真有这念头,实在是方大滶有野心有能力,更有一股子不计毁誉的魄力,要知道,他今天闹的这一出,在别人的眼里那可是有些离经叛道的,于他的声名并无好处,而这样的人,有时候远比那循规蹈矩的人更容易成功。

    当然了,这只是罗文谦一刹那的一点想法,他并没有考虑好。

    只是如今这事情,由程三老爷子提出就颇有些让人玩味的。

    “哈哈,这程三还真敢玩,他也不怕玩火自*焚?”这时,一边的李老夫人却是哈哈笑道。

    “七奶奶,程三爷爷这是什么意思啊?”贞娘好奇的问。

    “你程三爷爷是这是给大约制造一个对手啊。”说到这里,李老夫人颇有些感叹的道:“这几年,你程爷爷虽然一直在整顿程墨,但程墨一直也没有突破,大约此子,一向是稳重有余而创新不足,如果再这么下去,程墨最终也将慢慢的走向衰败。所以,你程爷爷看中了方大滶,程大约或许稳重,但到底是年轻人啊,他一向不屑于方大滶那种制墨理念,认为是哗众取宠,但若是方大滶成功了,那势必对程大约来说是一种不能忍受的刺激,你三爷爷是要用这种刺激来激励大约。”

    “我明白了。方大滶现在离开了程墨。虽有汪道昆的支持。但倒底没有根基,如果从头再来,那要走的路就太长了,远不能成为大约兄弟的对手,所以,程三爷爷看中了如今我手上的田墨,有了田墨做根基,方大滶才能成为大约兄弟的对手。”一边罗文谦道。

    而贞娘这时却是一脸不可思议。别人不晓得,而她却是晓得历史的,如果这一切真是程三爷爷安排的,那岂不就是说,万历年间,程方的这场墨业争业也是程老爷子一手导演,甚到,整个大明中期墨业的辉煌也是三老爷子的手笔。

    这也太匪夷所思了,让人不服都不行啊。

    “那,罗大哥。你是打算找方大滶合作?”贞娘问罗文谦道。

    “不急,既然程爷爷看出田墨会是方大滶的根基。想来方大滶也能看出,我得让他来找我。”罗文谦道,心里却也想着,若是方大滶连这一点都看不出的话,那合作也没必要了,明显着没有眼光。

    倒也是,掌握主动权,贞娘点头。

    而当然,做为明中期徽墨两杆旗织之一的方大滶不可能连这一点眼光也没有。

    果然的,几天后,方大滶便找上了罗文谦。

    于是接下来几天,罗文谦和方大滶便在讨价还价之中,这是一场拉据战,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谈成的,总之罗文谦有的忙了。

    转眼就是二月初一,明天就是金花姑姑同程长根成亲的日子,而李金花跟程长根成亲地方就放在李家村六房的大宅里。

    今天贞娘就打算去金花姑姑那边,帮着准备成亲事宜。

    徽州府这边出得城门就是一溜子石阶,贞娘这会儿刚出城门就看到苏氏牵着小官儿,背着包裹站在城门口,贞娘走出城门时,她正好回头望,不免的两人的视线便对上了。

    而对于王得财以及这个苏氏,李家人一惯都是视而不见的,也因此,虽然对上一眼,贞娘却是恍若未见,脸上的神色也十分的淡然,便继续出城,同苏氏擦肩而过。

    倒是苏氏见到了贞娘,神色变了变,随后又有些苦笑,想了一会儿,便牵着小官儿追上上前:“李姑娘,等一等。”

    “哦,这位婶子,有什么事?”贞娘一脸咱们不熟的神情。

    “听说金花明天要成亲了?”苏氏动了动嘴皮子,好一会儿才道。

    “嗯。”贞娘点点头。

    “帮我给她带句话吧。”苏氏又道。

    “什么话?合适吗?”贞娘回道,之所以又补了句“合适吗?”是在置疑苏氏,自家姑姑跟她也不熟啊。

    “我也不确定合不合适,只是我马上要离开徽州了,有些话不吐不快。”苏氏苦笑道。

    “那你说说看吧。”贞娘回道,言下之意,若是不合适,那她自然就不传这话了。

    “那,先祝你姑姑新婚快乐,另外再跟她说,不要再把命运交给别人,可以相知,可以相许,但自己的命运还是要自己把握。曾经的她现在的我便是例子。”苏氏眼神幽幽的望着远处的群山道,说完,也不等贞娘回话,便牵着小官儿上路了。

    见到她有些萧瑟的背影,贞娘终也忍不住问道:“你是回苏州吗?”

    “嗯,那里有我的亲人,而这里却不是一段美好的回忆。”苏氏回着道,随后继续前行。

    看着苏氏走远,贞娘咋巴了嘴巴一下。

    曾经族谱上的苏氏,那是风光无限,可现今,想当初,王得财为了得到春枝的支持,也是背叛了苏氏的,如今的苏氏便是第二个李金花,而田家的事情,若是王得财得逞的话,那么春枝或许是第三个。

    不过,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王得财又哪里想到,春枝这里就成了他的索命鬼。

    而苏氏,如今显然也看清了不少,贞娘想着,苏氏这话倒是可以跟自家姑姑说说,虽然这回程长根那是得到李家所有人的认可和支持的,但不管怎么样吧,自立自强总是必须的,更何况,姑姑要撑起李家六房,更需要有一股子自立自强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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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八章 葛秋姐

    贞娘到得李家村时不过辰时末刻,进得院子,就看到村里一些妇人围在一起,在院子一边的磨坊里做豆腐,不时还嘻嘻哈哈的说着闲话。

    豆腐在各个喜宴上都是一盘大菜,做圆子,包饺子等都少不了它,还有各种菜色。

    贞娘笑嘻嘻的跟几个妇人打过招呼。

    “贞姑娘来啦。”几个妇人也热情的回着。

    “刚煮好的豆腐花儿,香喷喷的,来一碗。”一个妇人端了一碗豆腐花儿过来。

    因为今天并不是成亲的正日,今天过来的大多都是帮忙的,而这边的习惯,帮忙的人一进门就是一碗豆腐花儿。

    当然,若是明天成亲正日子来贺喜的客人,那一进门大多就是一碗肉丝面。

    “好咧。”这是规矩,贞娘自不客气,便端着碗,坐在一边的石椅边上吃了起来。

    正吃着,花儿却是一脸焦急的出来。见着人就问:“可看见六爷爷了?”边说还边跺着脚。

    “哟,早晨那会儿见过,我炸肉圆子的时候,他还吃了几个来着,后来就没见着了。”刚才给贞娘端豆腐花儿的妇人道。

    而其他的人均是摇摇头。

    “哟,老爷子不会是糊涂的病又犯了吧,赶紧着找,这要是糊涂劲一起,走丢了都有可能的。”自也有那妇人担心着。

    而这时,李金花也一脸焦急的出来,显然也是知道李六老爷子不见的事情,便指挥着人出去找。

    “走。我们也去找。”贞娘放下碗。拉着花儿。两人便一起出了门。

    只是两人村头村尾的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又回了家里,也还是没消息。

    “这可如何是好?金花姑姑让我照看着六爷爷的,这若是六爷爷找不回来,我可没法子交待。”花儿急的快哭了。

    “花儿别急,这样,你去问问金花姑姑,六爷爷平日最喜欢去哪里?”贞娘想了一下冲着花儿问。

    花儿便跑回屋里。不一会儿出来,冲着贞娘道:“金花姑姑说,六爷爷平日没事的时候喜欢去荷花塘那边钓鱼。”

    “走,我们就再去荷花塘那边找找。”贞娘道,这六爷爷虽然是犯了糊涂了,但正因为犯了糊涂,没了主观的意识,便只会遁着习惯走。

    “好。”花儿点点头,她早没了主意,这会儿自然是贞娘怎么说怎么是。

    于是两人又一道朝荷花塘那边过去。

    荷花塘在山坳间。走的全是田梗路,正是春耕的时节。田梗边上还有些松软的土,上面有些歪歪斜斜的脚印。

    贞娘一看那些个脚印,便兴奋了:“应该是六爷爷,这边都是六爷爷家的田地,而今天是长根跟金花姑姑的准备成亲的日子,家里的长工都是放了假的,应该没人过来。”

    “嗯。”一边花儿也略松了口气。

    于是两人便加快了脚步,没一会儿就到了荷花塘边,可绕着荷花塘走了一圈,也没看到人。

    花儿又丧气了。

    “那边有条小路,我们过去看看。”贞娘又指着山边的一条小路道。

    花儿点点头。

    于是两人便饶着那边小路朝山坳里走,没想到却在转弯处看到一间泥巴草屋。

    “啊,那里有户人家,我们去问问。”花儿快步道。

    贞娘点头,只是两人走到院子外院,隔着篱笆,就看到李六老爷子正坐在那篱笆隔起来的院子里,还端着一只碗,正在喝茶。

    “六爷爷,你怎么跑这里来了,你吓死我了知道吗?”花儿一看到李六老爷子,便叫了起来,然后也顾不得别的,直接推门进了院子。

    李六老爷子显然还糊涂着,坐在那里,只知道喝水,对李贞娘和花儿两个理也不理,只知道嘿嘿傻笑。

    这时,显然是听到外面院子的声音,屋里一个布衣女子走了出来。正好跟李贞娘和花儿两个打了个照面儿。

    “秋姐儿……”花儿又是一阵讶然的叫。

    贞娘也是一愣,不由的挑了挑眉毛,没想到葛秋姐居然以这种意外的方式出现了。这可有两年多没见过了。

    而显然的,对于李贞娘和花儿两个的出现,葛秋姐也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回过神来,毕竟来到徽州,跟李家人再见面本也是她预料中的事情。

    “哦,是贞娘和花儿啊。”葛秋姐也打着招呼。

    “我六爷爷怎么在这里?”花儿挑着眉头问

    “我早上去塘边洗衣服的时候,看老爷子站在塘边,人又有些糊涂着,怕他出意外,便叫了他过来,原来他是你六爷爷啊。”葛秋姐平静的道。

    “秋姐,谢谢。”贞娘这时自然感谢的道,说实话,若不是葛秋姐把六爷爷叫过来,若是任由六爷爷在塘边,指不定要出什么事情呢,所以这声谢是必须的。

    “也没什么,我如今住村子里,都是一个村的,照看一下也是应该的。”葛秋姐淡笑道。

    听葛秋姐说住村子里,贞娘便不由的好奇的问道:“秋姐什么时候来的,葛三儿的刑期满了吗?”

    “本来是还有几个月的,不过后来我爹的几个朋友凑了点钱,就赎了出来了,本来打算回南京的,只是胡爷爷的老家在徽州这边,他衙着里倒夜香的事情不做了,便不想待在南京,我和三儿就陪着他回徽州。”葛秋姐说着,她嘴里的胡爷爷就是老胡头,当年收留她的老胡头。

    葛秋姐顿了一下又笑道:“徽州也不错,平日里租点田种种,到得茶季和山货季节的时候,贩点茶和山货,南京那边我多少还有点熟头,一年跑个两季。也能积点银钱。到时给我弟弟讨房媳妇儿。”

    正说着。葛三儿扶了老胡头出来。

    葛三儿本就是有些傻愣愣的,自也不会跟贞娘和花儿打招呼,倒是老胡头,直让葛三儿搬凳子来。

    贞娘倒也没客气的坐下了,葛秋姐给贞娘和花儿倒了水,在两人对面坐下。

    “那你呢,秋姐儿,你可有什么打算?”贞娘不由的问道。

    一边花儿听着贞娘问这个。也两眼看着葛秋姐,她老哥对葛秋姐可是念念不忘的。

    葛秋姐看着两人,倒是很爽气的笑了:“我在等正平啊,他若再娶了,我就另嫁,他若不娶,我便不嫁,这是我欠他的。”

    贞娘倒是没想到葛秋姐这般的爽快,不过,这也是葛秋姐的性子。不由也笑了。两人都是一副心知肚明的样子。

    一边花儿嘴快着:“我哥还没娶呢,弄的我都不能嫁。”

    “哈。你这丫头,赶情着是想急着嫁人了。”葛秋姐冲着花儿打趣。

    花儿心直口快的一句话,倒弄她自己发窘:“呸,就知道取笑我,我带六爷爷回去了,金花姑姑急死了。”

    花儿说着,便上前搀着六老爷子,自顾自的出门,显然是有些恼羞成怒了,贞娘也起身跟着,葛秋姐一路送到门边。

    “有志者事尽成。”贞娘回头说了句,便走了,她知道了,正平哥一直在等着葛秋姐。

    只不过,婶子那一关不好过罢了。

    葛秋姐站在门口,目送着三人走远。

    李贞娘同花儿两个把六老爷子找了回来,于是的一屋子的人才松了口气,又忙活着。

    一直忙到晚上。

    晚上,金花姑姑照顾了六老爷子和润哥儿睡下,便在屋外同贞娘聊了一会儿天。

    贞娘于是才想起早上在城门口时,苏氏让她带的话。

    本来,贞娘其实觉得苏氏这话真不合适,不过嘛,自家姑姑经过这么多事情,那再也不是当初那个遇事情不知怎么办的人了,想来苏氏的话自家姑姑自会有她的见解,于是,便也把苏氏的话说了说。

    听了贞娘带的话,李金花淡哼了一声:“这话对也对,只不过我跟她不是一路人,道不同不相为谋。”

    贞娘听了便乐了,可不是嘛。自家姑姑果然是心里有数,历炼使人成长。

    如此她自也不会多说,一夜无话,第二天便是成亲的正日。

    贞娘一大早起来,跟几个妇人一起帮着自家姑姑梳妆打扮,到得吉时,拜堂成亲。

    之后是流水席,金花姑姑同长根姑父一起一桌一桌的给人敬酒。

    而李家许多亲戚都过来了,当然象李老夫人这等身份的,自不用来,等到金花姑姑的成亲礼完毕后,会带着长根姑父去给老夫人请安的。

    流水席从中午一直到傍晚。等大多数的客人都吃好了酒席离开后,贞娘等李家人和一些来帮忙的便又聚在一起吃酒。

    “娘,我今天见到葛秋姐了,她还在等大哥,大哥若是不娶,她便不嫁。”花儿吃酒吃的一脸红朴朴的跟她娘亲道。

    景明婶便瞪了眼:“她爱等等去,总之这回等你哥一到徽州,我便给他物色个媳妇,不娶也得娶。”

    “娘亲,你这不讲理。”花儿撇嘴。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这就是理。”景明婶又瞪了她一眼,花儿扁扁嘴也不说了。

    “对了,正平还在南京啊?”这时,边上一个李氏族人问。

    “哪里,他从去年就出洋了,年前带信回来的,就在这月里吧,应该能回来了。”景明婶道。

    “哦,出洋啊,听说这段时间可不太平呢,倭寇又闹大了。”那李氏族人道。

    “可不是,所以这回回来,我就立马让他成亲,不准出洋了。”景明婶也是一脸担心的道。

    “景明婶,正平是跟着谁家的船出洋的啊?”这时,连上一桌一个妇人问道。

    “是跟汇源钱庄的船出的洋。”景明婶回道。因着贞娘跟王翠去翘的关系,李正平出洋一直都是跟着汇源钱庄的船。

    “哎呀,这可不好了,你一会儿回去赶紧打听一下,我中午过来的时候,听说汇源钱庄的船在宁波的洋面上被倭寇劫了……”那妇人道。

    “真的?”景明婶脸立刻变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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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九章 回来了

    汇源钱庄的船队确实是被倭寇劫了。

    这消息是罗文谦从宁波市舶司那里打听回来的确切消息。据说汇源钱庄的船队是在宁波港还有十多里的海面上被倭寇盯上,双方之间还发生了激战。

    这批倭寇的实力非同一般,几十条大船,船上还装有火炮。而王翠翘虽然是海寇出身,但一来已经洗,二来她的船毕竟是商船,虽然也装有一些防倭冠的武器,但同倭寇船上的火炮却是没的比的。

    战争一开始就屈于劣势。

    因此,最终的结果,虽然打沉了倭寇几条船,但汇源钱庄这边也沉了几艘,另外还被倭人登了船,被劫几艘商船,最后还是宁波的守军赶到,倭寇才败退。汇源钱庄保住了最后几艘船,如今正在宁波休整。

    总之,这回,汇源钱庄的损失不小。

    而汇源钱庄的这批船里也有一批义厚生的货,所以,罗文谦在听到消息后,便动身去宁波了。

    只是李正平的消息却是打听不着,传消息回来的人也是一问三不知,如此,从种种迹象来看,李正平的下落不容乐观。

    傍晚,火烧云烧的天空红通通。

    而李家却传来方氏的哀号:“七婶啊七婶,我李家的男儿是什么命啊?怎么老是出情况,这平平安安的就那么难吗?我当初怎么就糊涂了呢?出洋这么危险的事情哪能让他去,他不就是想跟葛秋姐再复合吗?复合就复合嘛,总归是一夜夫妻百日恩。只要他看得中。我犯得着跟他拧吗?七婶啊。我悔不当初啊……”

    方氏此时坐在软榻上,边哭边拍着大腿,一脸悔不当初的样子,自从李正平没了消息,她就顶不住了,人完全崩溃了,如今还发着烧。

    “景明媳妇儿,这都是命啊。不过呢,你也别想的太坏,正平这不是没消息嘛,这没消息说不定是好消息呢,当初景福那事情,人人都说没活命了,可最终不是活着回来了嘛,部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没见着,咱们就不能当他出事了……”七老夫人道。

    “是啊。你这可得顶住,景明,景福还有正身和正良都已经往宁波那边赶了。等找到了王当家,那正平总有确切消息了,说不准,这会儿好好的呢?你说你,要是哭坏的身子可怎么好。”一边李家大奶奶陈氏也红着眼眶道。

    “是啊,是啊,嫂子,你还是保重身体的好。”一边黄氏和田氏也跟着劝道。

    田氏自田本昌夺回了田家的家财后,便回到了李家。

    “七婶啊,你们不晓得啊,这两天一闭眼睛,我就梦见正平一身血啊。”方氏又在那里嚎,贞娘端了一碗粥进来,听着这声音心里也是酸酸的一团乱。

    “我们哪里不晓得?这不大家都经历过这一遭啊。”一边黄氏这会儿也有些呜咽的道。眼前的情形,让她们触景生情啊。

    弄的贞娘也不是滋味:“婶儿,喝点粥,多少吃点啊。”

    “贞娘啊,别忙了,婶哪里还吃得下去。”方氏摆摆手,最后抹了一把泪。

    “吃,咱们李家的女人可没有这么软弱的,退一万步说,就算是正平出事了,你这当娘的还得给他主持后事,到时你爬不起来怎么办?”这时,一边七老夫人重重的道。

    她已经经历过太多的死亡,当初老爷死,再就是儿子死,甚至孙子死,哪一个的后世不是她一手张罗的。

    “唉,七婶儿说的是。”听着老夫人这么说,方氏猛的就醒觉了,可不是,儿子的后事还得靠她呢,说着,又重重的抹了一把子泪,然后抢过贞娘手上的粥,便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还差一点呛到。

    这气氛,贞娘实在有些受不了,便退出了屋。

    “贞娘,正平真的没消息了?”这时,花儿带了葛秋姐来。葛秋姐一见到贞娘,便白着一张脸问。

    “秋姐也别急,宁波毕竟离的远,那边的情况实在是不太清楚,我爹和大哥他们已经赶去宁波了。”贞娘道。

    听了贞娘的话,葛秋姐转身就要走。

    “秋姐,你要去哪里?”贞娘不由的问道。

    “我去宁波,若是正平没事,我跟他一起回来,若是正平出事了,我给他披麻戴孝。”葛秋姐斩钉截铁的道。

    “秋姐,你这是何苦?”贞娘劝道。

    “是啊,大嫂。”一边的花儿也红着眼眶道,以前的称呼不由自主的就叫了出来。

    “不,我有一种感觉,正平没死。他不会死的。”葛秋姐一脸肯定的道。说完,便转身离去了,贞娘叹了口气,也就随她去,葛秋姐一向是个有主见的,她决定的事情,没人能阻止得了。

    如此,悲悲切切的又是十多天。

    转眼就是二月中旬。

    傍晚,贞娘正是屋里整理着东西,便听到自家奶奶同娘亲在窗下说着话。

    “这下个月就是贞娘成亲的日子了,家里又发生这种事情,是不是把成亲的时间往后挪挪?”赵氏问吴氏,虽然李景明家是偏房,但如今李景明也是墨坊的掌柜之一,那边家里丧事,她这边家里办喜事,总觉得有些犯冲。

    “不能再拖了,贞娘都二十了,咱们徽州别说二十,十八岁未嫁的都找不着了,再这么拖下去不吉利,婚期照旧吧。”吴氏拿手掌拍着大腿道。

    “也对。”赵氏点点头,她打心眼里也不想拖。其实在赵氏的眼里,正平的事情影响还是不大的,真正该要注意的却是老夫人那里,老夫人已经八十多岁的人了,近年来身体一直就不大好,说实话那真是过一天算一天的。

    这事情,老夫人心里也是清楚。所以。贞娘一过孝期。老夫人就把成亲的日子定在三月分,一为的就是想亲自给贞娘主持婚礼。二其实也是防着万一哪一天她真的走了,不会又耽误贞娘一年。

    毕竟做为嫡宗的老夫人,又是一手把贞娘扶起来的,如果她走了,那贞娘岂不守教的道理,虽说有个热孝成亲,但那个是用在男方的情况下。而女方戴孝成亲那难免要惹起男方人的闲话的。

    虽然赵氏也知道文谦不是那样的人,但还有别人啊,这种闲话总是少一点好一点的。

    贞娘此时在屋里听着也有些不是滋味,家里出了这个事情,那喜庆的味道总是冲淡了不少。不过,这等事情自由奶奶和娘亲做主。

    屋子里的人正说着话,大门开了,李景福,罗文谦一行人从宁波回来了。

    “怎么样?有正平的消息吗?”吴氏,赵氏等人便都围了上去。杜氏连忙拉过两人的包裹。

    李景福脸色有些不太好的摇摇头:“完全没有消息。”

    “怎么会没消息是呢?是死是活总有个数啊?”一边吴氏一脸疑惑的问。好消息,人没事。坏消息。人死或被抓了,这再怎么也不可能没消息啊。

    “事情是这样的,在倭寇出现的前一天,因着船队快到宁波了,李正平带着几个人就弄了一条小船先头出发,去码头通知人接货。”罗文谦道。

    “这么说,正平没遇上倭寇啊?”一边赵氏打断的道,脸上有些惊喜。

    “可问题是他们报了信之后,又原路背架船返回,可现在我们打听了一圈,却一直没打听到他们的消息,就是怕他们返回是碰上倭寇,我让正良留在宁波了,继续打听。”李景福接话道。

    原来是这么个情况,难怪没消息。

    “对了,爹,罗大哥,你们碰到葛秋姐了吗?”这时,贞娘又在一边道。

    “碰到了,我们回来的时候,她还架着船,在洋面上,只要碰到船就打听,以前倒是没看到来,葛秋姐对正平这般的情深意重,可惜了。正平他娘当初的阻止不该呀。”李景福叹了口气道。

    贞娘心里也难受的紧。他知道,自家老爹虽说正平哥还是没消息,但话里话外的意思,却是明摆着,正平哥凶多吉少啊,要不然,这等时候,不可能没消息的。

    如此,傍晚,得到消息的方氏自不免又痛哭一场。

    天渐黑时,贞娘从景明叔家回来,到得自家门口,就看到罗文谦依在墙边。贞娘走上前,罗文谦便牵着贞娘的手,两人在一边的青石阶上坐下,一起看着渐渐落下去的夕阳。

    接下来的几天,徽州最大的话题自又是汇源钱庄,倭寇犯境的事情。

    而李家八房自是低调的在忙着贞娘的婚事。

    倒是景明叔景明婶在经过最初崩溃之后,倒是坚强了起来,悲伤渐埋进心底,日子还得过,只不过,最近,从景明婶老是跟贞娘打听葛秋姐的事情,知道葛秋姐如今还在宁波,便长长的叹息。

    “当初不同意他们倒也好,要不然,可不是又要耽误了秋姐。”傍晚,跟着贞娘聊了几句,方氏便转身往家里走。

    而贞娘初时准备劝景明婶的,让她想开点,可是她的目光落在小路尽头的时候,那嘴角便翘了起来,一脸欢喜着:“婶儿,你回头看看,是谁回来了?”

    青石板路的尽头,葛秋姐正扶着李正平,两人背上都背着包裹,正急步走上前。

    “娘……”李正平远远的就叫了声。

    “贞娘,我听错了吧?”方氏这时不敢回头,只是冲着贞娘,一脸忐忑的问。

    “婶儿,没听错,是正平哥回来了。”李贞娘笑嘻嘻的道,眉目前全是喜气。

    随后方氏便发出一声似哭似笑的叫声:“正平啊,你这死小子,你吓死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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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章 倭寇犯境

    李正平没事,平安回来,李家所有人自都是欢喜一片。

    不一会儿,李家几房全都聚到了李景明的家里。

    等欢喜过后,问起这之中的曲折,李正平倒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抓了抓,还悄悄的看了他娘亲方氏一眼。

    最后还是葛秋姐娓娓道来。

    贞娘才知道,原来当初李正平带着几个人先一步到码头报信后,他并没有跟着另外那几个人回船上,而是另乘了一条船,由宁波入钱塘江,再进苏州河,一路就到了淞江。

    也就是葛三儿服刑的地方,淞江采石场。

    而李正平就是想到葛三儿刑期快满了,他这回去海外赚了点银子,便是想先一步去淞江采石场,把葛三儿赎出来,也好早日跟葛秋姐团聚。

    可没想,等他到了淞江,葛三儿已经被葛大拿的几个朋友凑了钱赚了出来了,而葛秋姐就带着葛三儿同老胡头一起来了徽州。

    一时间,李正平就失去了葛秋姐的消息。

    他在海上飘泊了几个月,又忙不叠的跑到淞江,带着满怀的期待,可不成想,期待又落了空,再加上当天下雨,他又淋了雨,于是就病在客栈里了,竟是对外面的消息一点也不清楚。

    而葛秋姐之前一直没放弃在宁波的洋面上打听,有一天正巧碰到了当日李正平乘的船回码头,那船老大本就是认得李正平的,听葛秋姐一打听,于是就把李正平去淞江的事情跟葛秋姐说了说。

    于是葛秋姐立马的就又直接租了一条小船。日夜赶路到的。到了淞江。几翻打听,才找到了李正平病倒的客栈。

    而李正平听说家人以为他死了,自也明白家人会怎么样的伤心,急的不得了,自然在淞江待不住了,一得到消息,也不顾身体还在病中,就带着葛秋姐快马加鞭的回来。好在。他见着了葛秋姐,也算得人逢喜事精神爽,这一路奔波,出了些汗,那病倒是好了差不多了。

    “哎呀,这倒是幸得这小子一心掂记着秋姐,倒是逃过一桩大难,真是老天保佑啊。”一边李家八奶奶吴氏双手合着朝着老天拜了拜道。

    “可不是,看来秋姐儿可是福星哪。”一边几个婶子也道,谁都明白。李正平看来是非葛秋姐不娶了,再加上这一回。李正平算是因着葛秋姐逃过一桩大难,再加上之前,方氏也后悔来着,于是的,这破镜重圆也就成了水到渠成的事情,因此,自也乐得锦上添花一回。

    李正平也是个机灵的,到得这时,也知道大家在帮他说项,于是就站了起来:“娘,我……我……”李正平“我”了两下,就拉着葛秋姐扑通的一声跪了下来:“求娘亲成全。”

    “我以前没有做媳妇儿的样子,请婆婆再给秋姐一个机会,好弥补过错。”葛秋姐也顺势磕了个头,语带诚恳的道。

    方氏眼神有些复杂的看着葛秋姐,这个媳妇她是一直不待见的,但经过这一回,方氏的容忍度却高多了,再加上葛秋姐对正平的那一份心,也着实让她感叹。

    “哎,以前我这个婆婆呀,也做的不太好,以后咱们大家一起改过。”方氏这时的话也很诚恳。

    她这话等于也就是同意了李正平和秋姐儿的事情,实在是这段时间,方氏以为李正平真的出事了,那想的就多了,再看着葛秋姐的情谊,自然也就想通了。

    “好好好,下个月是贞娘的亲事,我看贞娘的亲事后,就给正平和葛秋姐办事,毕竟当初,李正平娶秋姐的时候是没有带回来的,也没有上族谱,这是不合规矩的,这回真正的办一回,然后写进族谱。”一边李老夫人笑呵呵的发话了。

    李老夫人发话,那就是板上定钉了。

    于是的,众人便又商量起李正平娶葛秋姐的事情。

    如此,李家经过一惊之后,又将迎来一喜。

    而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贞娘就被关在家里,没的出门了,为出嫁做准备。便是罗文谦虽然还是常常来李家有事跟李景福商量,但每回来李家,贞娘都得避开,成亲前一个月的时间是要避嫌的。

    而墨坊里的事情,大多交给了自家老爹和景明景东叔了,而南京那边郑复礼掌着,墨坊一块进展顺利,也没什么让贞娘挂心的了。

    不过,就算是贞娘日日在家里,但是有喜哥儿这耳报神,对于外面的事情也还是能知道不少的。

    如今,徽州这段时间,因着汇源钱庄的事情,抗倭成了人们的话题。据说,宁波总兵带着人将倭寇打回了海里,不过,有一股几百人的倭寇打散了,流窜到了杭州金华等地,如今杭州金华等地实行了宵禁,就是为了防止被流窜的倭寇所趁。

    只是如今这股子倭寇到了金华,就失去踪影了。

    “大姐,你说倭寇会不会入侵到我们这里?”说着倭寇的情况,喜哥儿一脸气愤的道。

    “应该不会吧,杭州和金华离咱们这里还挺远的呢?”贞娘回到。

    历史上,徽州一些人跟倭寇是有些关系,比如说,汪直,徐海等人之所以能在海上纵横,也都跟倭寇有些关系的,当然这主要是商业往来。

    至于倭寇犯徽州,当时倭寇主要活跃在舟山群岛,福建等地,徽州离的太远了,不过,最厉害时,好象确实也到达过的,只是贞娘却不太清楚。

    “没事,若是过来,我定打得他们滚回海里去。”喜哥儿拍着胸脯道:“私熟里的先生说了,如今北有鞑子,南有倭寇,犯我中华,正是我辈男儿建功立业之时!!”

    “呸,还建功立业,鞑子用不着你操心。人家现在已经在跟朝廷合谈了。你还是去把你的床铺去铺好。你上回还说你们的私熟先生说了,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呢。”这时,赵氏路过,一把揪住了喜哥儿的耳朵,瞪着眼睛道。

    虽然因着贞娘的到来,一些历史事件的时间略有提前,但是事件还依着历史再发展,并没有任何的改变。因着把汗那吉的投降,如今朝廷已经跟俺答开始谈判了。

    而大明人跟所有的闲民一样,虽处庙堂之远,但亦能在八卦闲谈里指点江山,再加上据说要恢复茶马市场,而茶生意自是于徽州人息息相当的。

    于是大伙儿闲谈着,恨不能代替朝廷的谈判使者,不战而屈人之兵一回。

    “哎呀,娘,疼。我这就去。”喜哥儿立刻就灰溜溜的跑了。什么豪情壮志的,全被他娘亲这一下给弄没了。怏怏不快的走了

    贞娘看着他那样子。这小子也十四岁了,快到能说媳妇儿的年纪了。

    随后赵氏坐下,还朝外面看了看,然后关了门。

    “娘,什么事啊?这么神叨叨的?”贞娘难乎看赵氏这神叨叨的样子,便好奇的问。

    赵氏的脸却是有些微红,随后却从怀里摸出一本小册子塞给贞娘,贞娘好奇的接过一看,那脸立刻就喷火了起来,用学术的话来说,这是一本生理卫生教程,当然用有色的眼睛来看,这就是一本春*宫*图,还带各种体*位的。

    当然,最重要的里面是教人什么体位最易受孕等。

    (因为这段时间在那啥的,关于这本册子的内容以及深刻内容,咱们就不深入探讨了。嘿嘿。)

    “有空的时候看看,每个女人成亲前都要看的。”赵氏道,然后淡定的转身离开,她要忙的事情多着呢。

    于是一个下午的,贞娘便在仔细的深入浅出的研究的这本册子,最后看的心神飘忽,以至于晚上睡觉的时候做了一个春*梦。

    最后醒来时口干舌燥的。

    虽然已是三月中旬,但春末的夜仍是有些寒意的,贞娘披衣起床,点亮了桌前的油灯,然后就着桌上的茶壶,狠狠的灌了一通茶水,那股子口干舌燥才消散了。

    只是这时,贞娘侧过脸,却发现透过窗纸,窗户外面通亮通亮的,这是怎么回事啊?贞娘好奇之余,就打开窗户,朝外面看去,却发现城门那边,火光通天,而且好几个起火点,空气中烟雾迷漫。

    贞娘吓的手上的茶壶砸在的地上,正好磕在她的脚尖上,磕的脚尖生疼生疼的,不过,贞娘这时也顾不得茶壶,脚疼也顾不上了,飞快的打开门,就跑到楼下,去拍她爹娘的问:“爹,娘,不好了,城里好几处起火了。”

    “什么什么,怎么回事?”李景福披着衣服出来,听着贞娘这话,连忙跑上二楼,果然就看到城门口几处火光,这时,李大郎和喜哥儿也起来了。

    “爹,娘,你们待家里,我们出去打听打听。”李大郎说着,连扯了喜哥儿,两人一起出门,门房李六斤也跟着一起出去了。

    临出门前还喊着六斤嫂赶紧着把门关上。

    看着他们出门,六斤嫂关了门,然后就守在门边。

    而这时,李家所有人都出来了。都看着远处的火光,此时又多出了几个火头,而且火头的方向正朝着李家这边来,甚至的,夜风还送来一郑厮杀的声音。

    这……这是怎么回事?

    突然的贞娘想到一个可能,不由的拍着额头,一脸的焦虑,喜哥儿这乌鸦嘴,不会叫他说中了吧?

    而就在这时,一阵拍门声响起:“快开门,是我,文谦。”

    李家人正人心慌慌的,此时听到叫门的是罗文谦,六斤嫂连忙开了门,而这时也顾不得忌不忌讳的事情了,贞娘也冲了出来:“罗大哥,外面出了什么事了?”

    “是倭寇,倭寇犯境了……”罗文谦一脸严肃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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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一章 围困

    李白游徽州曾留下一首诗:“闻说金华渡,东边五百滩,他年一携手,摇桨入新安。”

    这首诗也就表明了,由金华入新安江可以直达徽州。

    而这批倭寇的路线是由宁波入钱塘江然后入新安江,最后由新安江进入徽州的,而这一路来也收拢了不少水匪和土匪,都是些亡命之徒,到得徽州已有八百多人。

    而这批倭寇里面也是有那有心计的人,先是白天的时候,让人化妆潜入徽州城内,最后趁半夜里发难,来个里应外合的,竟是在半夜里夺下了东城城门,闯进了城里。

    而徽州的守兵不过区区二百人,其战力跟常年在海上的倭寇更是没法比,而附近的卫所离城内尚有三十多里。

    再加上倭寇一入城便四处点火,一时间城内纷纷乱乱的。

    “倭寇怎么会突然跑徽州来?还无声无息的攻进了城里,这太匪夷所思了。”贞娘紧紧的握着拳,咬着牙道,真是有些不信,虽说明朝这时期有些地方真混乱,但是徽州这一带秩序还是井然的,平日里土匪啊什么的,但有所乱,便会被官兵联合卫所镇压下去。

    百姓算得是安居乐业。

    “倭寇换了我大明人的服装,又跟山匪水匪搅在一起,聚拢了近千人,还是分批行动,昼伏夜出的,这是有预谋的一次行动。之前在城里发难,若不是一些倭寇手上的刀和说话漏了他们的身份,大家一开始还以为是土匪或者是民变呢。” 罗文谦也是一脸冷然的道。

    贞娘点点头,因着近两年来。地震各种灾害频发。各地动乱和起义时有发生。前段时间江西就发生石厂工人起义

    “那现在怎么办?”这时,贞娘焦急的问,没想到居然聚有近千人,这绝对是会出大乱子的,而这时,一边的李景福和赵氏听说这个情况,也是吓了一跳。

    “赶紧转移,倭寇和山匪已破东门。就直奔四宝街来,衙门兵力不足,再加上夜里混乱,因此必须腾出空间好阻击倭寇和山匪,因此四宝街这一带的居民都要转移。”罗文谦道。

    他身上有着卫所敛事一职,虽是钱捐的,但这等时候,也是要尽力的,因此事情一发,他接到消息。就收拢了手下的护卫加入抗倭抗匪的行动。

    只是一来是夜里,几处火头一起。百姓就乱套了,官兵,土匪,倭寇,百姓全交织在一起,官兵本就少,再被百姓一冲,也就散了,而各家的家丁和乡勇也要守护着家里的宅院,因此一时间根本组织不起大规模的抵抗,于是知府大人就招齐了各职能官员以及一些乡坤商量对策。

    而明摆着,倭寇和山匪都是冲着四宝街去的,四宝街目前是徽州最繁华的地带,更有几个大家族,倭寇和山匪要抢财物,自然得冲着这里面去的,这时代,普通百姓的家里,还真是没有余粮,根本就抢不到东西。

    这一点谁都明白。

    所以,唯今之计,先是衙门官兵拼死挡一阵,拖延时间,让四宝街的百姓撤离,到时,再放倭寇和山匪进八四宝街一带。这一带街巷多,而倭寇和山匪要劫掠的话就必然会分散开来,到时,再组织官兵和乡勇跟倭寇和山匪进行巷战,将这些人狠狠的堵在各处巷子里面,等到卫所的兵一到,就能将他们一网打尽了。

    当然,这是设想,最后结果会怎么样,大家心里没有数,也想不了那么多,终归是拼死一搏。决能让这些人劫掠后从容离去。

    罗文谦正说着。

    就在这时,外面响起一阵铜锣声,是衙门衙差的紧急通知。

    “倭寇和土匪犯境,东门已告破,凡四宝街一带百姓,立刻转移到南街衙门处,再说一遍,凡四宝街一带的百姓,立刻转移至南街衙门处。”几声喊话后,又是几个铜锣声。

    此时,门又被推开,李大郎和李正喜也回来了。两人也俱是脸色骇然,探得的情况同罗文谦说的一样。

    “爹娘,现在衙差和一些乡勇正阻击着倭寇和山匪,咱们赶紧撤离,倭寇和山匪就是冲着这边来的,官兵人少,顶不了多久的。”李大郎急切的道。

    “好,赶紧收拾东西撤离。”李景福道,随后又冲着李大郎:“大郎,你们赶紧着去通知你七祖母他们,再帮他们撤离。”七房那边没有男壮,全是妇孺,他们这边自要帮手。

    “好的。”李大郎应了声。

    “大哥,我跟你一起。”贞娘道,不管怎么说,她如今还是李墨的大掌柜,李家七房那边她也不能放下,说着贞娘又回头看了罗文谦一眼。

    罗文谦自是晓得贞娘的心思,虽然八房有男丁,但也是女人多啊,吴氏,郑氏,赵氏,再加上杜氏,还有两个娃子,笑官儿和辉官儿。一些人都是要格外注意的。

    “放心,快去快回。你爹娘他们交给我。”罗文谦上前握住贞娘的手道,又让罗伍子跟着贞娘,帮着七房那边照顾一点。

    贞娘重重点头,然后才从罗文谦的手里抽出自己的手,跟着李大郎一起去了七房。

    城里这样一通混乱,七房不可能不知道,这会儿也聚在一起。

    “七奶奶,让几位婶娘赶紧着收拾点东西,先往南街那边撤。”贞娘一门,就急急的冲着李老夫人和几位婶娘道。一边小天佑也抿着唇,冷着脸,握着拳头。虽眼神里有些无措,但仍极力装着镇定,正一边安抚着他的娘亲孙氏。

    这小家伙正在慢慢成长成李家七房的顶梁柱。

    “是啊,七奶奶,可耽搁不得的。官兵那里也不知能顶多少一会儿。听这嘶杀声也越来越近了。”一边李大郎也急切的道。生怕七奶奶放不下这家里的一切。

    “好。”李老夫人一向是果决之人,知道这时不是舍不下身外之财的时候,便立刻冲着李大郎道:“也别收拾了,大郎,你带着你几位婶娘,还有小天佑立刻就走。”

    “七奶奶,那你呢?”一边李贞娘急切的问道。

    “我这边还有些东西收拾一下,墨库那边。一会儿就跟来。”李老夫人道。

    墨库是李家的重中之重,别的不说,那些个笔记和历代的存墨可得收拾一下,不管是被劫了,或是一把火烧了,那对于李家来说都是沉重打击,贞娘过来,也就是关心着墨库的事情,此时便道:“七奶奶,你先走。墨库里的东西我来收拾吧。”

    “有些事你不知道的,还是我来。”李老夫人沉声的道。

    “那我陪七奶奶一起。”贞娘哪里肯放心让李老夫人一人留下。自是连忙道。

    “好,来吧。”李老夫人晓得这丫头不放心她,便点点头,回头挥着手让李大郎带着几位婶娘先走,几位婶娘这时也早把一些值钱的首饰带在了身上,又冲着李老夫人和李贞娘点点头,然后拉着李天佑,便跟着李大郎在几个妈子的带领下出了门。

    而这边罗伍子自随在贞娘进了李家,罗文谦下了令的,要罗伍子一刻也不离开贞娘身边,保护贞娘。

    于是的,贞娘和罗伍子便扶着李老夫人进了佛堂。

    “伍子,你在门口等着,这里面关系着我李家的机密。”这时,李老夫人又冲着罗伍子道。

    罗伍子听着关系李家的机密,便点点头,出了门,将门关上,却是守在门外并未离开一步。

    而贞娘正要冲进墨库,将那些重要的笔记带走,没想到李夫人却拦住了她。

    “贞娘,墨库是我李家百年基业之根本,所以,李氏历代祖先对于墨库的建造无不慎之又慎。而李氏墨库,实有真假两库,你要紧记了。”此时,李老夫人冲着李贞娘说着,便上前,走到那佛龛边上,上面有一个突出的红木把手,老夫人一拧,随后又用劲的往下一压,立刻的整个佛龛就朝边上移,正正好挡住了墨库的门,甚至不透丝毫缝隙,若不是贞娘知道那里曾是墨库的门的话,就根本看不出那里有个入口。

    而同时,佛龛移开的地方,却又出现了一个门,拿着同样的钥匙将门打开,随后李老夫人朝着李贞娘招了招手,李贞娘跟着老夫人进去,才发现里面是跟前面的墨库一模一样的布局,甚至架上也摆着一些墨,连笔记也个俱全,贞娘翻了一本看,里面多是一些已知的墨谱,还有一些似是而非的制墨配方,七分真掺上二三分假的,一般的人决对分辩不出来。

    “这……”这情况,贞娘真是开眼界了。

    “这便是假库,我用佛龛封了真库,而真库的墙全是用整块的大青石建造,里面夹了沙,防火的,一般的火是烧不进去的。”李老夫人道。

    贞娘一听,不由大喜:“这太好了,这样就不怕墨库有失了。”贞娘说着,又想着时间紧迫,又冲着李老夫人道:“那夫人,处理好,咱们就快走吧,几位婶娘还担心着呢。”

    “好,走吧。”李老夫人又扫了一眼四周,于是点点头,冲着贞娘道。

    贞娘扶着老夫人,上台阶的时候,却发现,墙边有一条小槽。里面还有一些油似的东西。

    “老夫人,这小槽是干什么的?”贞娘扶着老夫人从假库里出来时问道。

    老夫人没回话,只是笑了笑,随后关上了门,又上了锁,顺手的又拿出一副观音画像挂在门上方,于是的正好将门挡住的,如此的,就连假墨库也看不出来了。

    外人一进来,只是看到一间小小的屋子,屋子里有一个佛龛,佛龛的边上挂着一副观音画像,除此之外,这屋子再无别物。

    谁能想到,同样的地方,竟藏下了真假两个墨库。

    真是好心思,李氏祖先有大能。贞娘在心里感叹。

    “走吧。”看了一切再无问题,李老夫人才挥了挥手,贞娘便扶着她出了屋。一边罗伍子正等着焦急。见到两人出来,才松了口气。

    随后三人一起急步朝外走,此时,李氏大宅,已空无一人。

    “李老夫人,李姑娘,你们这是要到哪里去啊?”就在贞娘等人正准备走出李家大门时,门口,连吉英松背着手出现在了李家大门口,而他的身后全是拿着倭刀的倭寇。不用说了,李家已经被团团围住了。

    ……………………(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二章 痛快啊!(七千多字大章)

    自上回斗墨之后,连吉英松的日子是不好过的,按照使团的规则,他必须为此次失败负责,那他唯一的结果是剖腹。

    只是他不想死,所以,他带着几个浪人武士一起逃了,最后就加入了倭寇的船队,一直在海上漂泊,更可想见的,未来,他同样有家归不得。而最终的归宿便是死于海上。

    这样的结果,连吉英松他不甘心,但如果要回去,那他就必须挽回此刻失败,怎么挽回?他觉得如果能得到李氏那天下第一墨的配方,重新制出天下第一墨,那么,他就算是有脸回家了。

    只是要想得到李家天下第一墨的配方,谈何容易,而就算是李家拿出这配方,他也担心李家弄鬼,谁知道那拿出来的配方是真是假呢。当年田家可是上过李家的当的。

    只是他的人在打听消息的过程中,意外的得到一个消息,那就是墨库,李家有一个墨库,不但存了历年来佳墨,同时也存下了李家几代人研究出来的各种配方。

    这终于让他看到了得到李墨配方的办法了。

    如此,只要得到墨库,那么一切就能得手了。

    只是,李家深处徽州,他一个倭人,想到拿到墨库里的东西基本上没有可能的。

    不过,他一直准备着,机会总是给有准备的人。

    果然的,这一回,他跟着大雄号劫掠汇源商号的船,最初成功了,可如今宁波洋面的守军对倭寇那也是雷霆手段。大雄号的几十条船很快被打散了。而他所在的船队却是趁机进了钱塘江。而后一路到了金华。

    到得此时,大明官兵还一直牢牢的缀着他们,没法子,他们干脆换了大明的衣服,混进了水匪里面,成了水匪里面的一支。

    如此,大明官兵就失去了他们的踪迹,而到得此时。他们要离开也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可这时,一直做着准备的连吉英松看到了得到李氏墨库的机会。

    从金华到徽州不远,而且有直通的水路,新安江。再加上如今他们水匪的身份,说实话,只要操作得当,进了徽州之后,只是速度快,依然能全身而退。

    于是,连吉英松找到了队长黑本。把自己的想法一说,而黑本一听说能劫掠徽州大户。再看了看整个计划,可行,于是的便立刻开始布属。

    先劝动水匪和土匪跟他们一起行动,而水匪和土匪这边,有倭寇这把刀拿来使使,到时候官兵怪罪下来,有倭寇顶罪,又有大笔的进项,这样的好事,自然不会白白放过,于是的,双方可算是一拍即合。

    于是,整个行动就开始了,到得此时,连吉英松站在李家大门口,可算是顺理成章。

    而贞娘此时一看到连吉英松,也明白这些人的目的何在了。

    这会儿便冷冷的道:“我们去哪里还不劳你多问?倒是你这大半夜的出现在徽州,颇让人费解,不请而来谓之贼。”

    贞娘道,她当然知道跟连吉英松这些人是没话说的,只是这时候,她和七祖母被堵在屋里,想要离开已经不可能了,唯有先拖一拖时间。

    连吉英松对于李贞娘那句“不请而来谓之贼”的话只当没听见,却是回着前面的话道:“没法子,我也不想这大半夜的来徽州,只是对于李墨实是敬仰极了,尤其我听说李家修有墨库,里面全都是历代墨珍,那思求之心已经是迫不急待了,还请老夫人成全,带我们进墨库见识一下吧。”

    连吉英松后半句却是冲着一边的李老夫人道。

    “我若是不成全呢?”李老夫人这会儿淡淡的道。

    “这样啊。”连吉英松模了摸鼻子,却又举着火把朝四周划了一下道:“这李家大宅,李氏墨坊,听说都是传承了一百多年了,嗯,端是不容易啊。”

    那连吉英松边说着边一脸感叹的样子。随后又举了举火把:“老夫人,你说我要是放一把火会是个怎么情形啊,哎呀,真不能想,那太可惜了,老夫人,我不忍心啊,所以我看你还是跟我合作的好,这百年的基业,得来的可不容易啊,还有你们两条小命,可千万别想不开啊。”

    连吉英松一副苦口良心的样子道。他还有后手,只是他不喜欢一下子把牌出尽,一点一点的来嘛,这样很有趣。

    “哈哈,你以为这大宅,这墨坊就是李家的基业了?”就在这时,李老夫人突然的大笑了起来。

    “难道不是?”连吉英松反问。

    “当然不是。”李老夫人一脸不屑的回道,随后却是转过脸,冲着贞娘道:“丫头,今天,七祖母告诉你什么是李家的家业,你可要牢记在心。”

    “是。”贞娘连忙应着。

    “李家的家业,不是万贯家财,不是豪宅美田,丫头,你记住了,我李家的基业便是这制墨技术,能让每一代人在最困苦的时候生存下去的技能。以及吃苦耐劳,不抛弃,不放弃的生活态度,还有仁义理智信的做人准则,以及达者兼济天下,富者造富乡梓,穷者以技谋生的商道精神,这些都是我李家的基业,独独这大宅,这墨坊它还算不得李家的基业。”李老夫人挺着背,站在那里如一株瘦松,却端有冲天之豪气。

    “七祖母,贞娘记下了。”贞娘重重点头道。

    一边连吉英松见李老夫人这时还旁若无人的教导子孙,气的一脸铁青。

    边上黑本也怒了,恶狠狠的:“你们可以不在乎基业,那小命也不在乎了?”

    “命谁能不在乎啊,不过,咱们的老祖宗有一句话。叫‘阎王让人三更死。又岂留人到五更’。这每个人的命都掌握在阎王那里呢,别人说了不算。”

    贞娘淡然的道,其实她心里也急啊,只是她强自镇定着,这时候不是急就有用的,而且她明白,连吉英松如此千方百计的想得到李氏墨库,那么。在他没有得逞前,便不会轻易的要了自己和七祖母的命。所以 ,她说这话倒是没什么顾忌的。

    “丫头这话不错,今天老妇我就算是要死了,那也是阎王令的关系。你们不过是他手里的刀罢了。”李老夫人拍着贞娘的手背道。

    “老夫人,李姑娘,好气魄,好,你们可以不在乎这李家的家业,可以不在乎自己的生死。那么,你们也可以不在乎她们的生死吗?”这时。连吉英松终于把最后的牌亮了出来,手朝后一挥。

    立刻的,几个倭寇押着一行人出来,正是之间撤离的李家七房的几位婶娘,李大郎和李天佑等人。

    大家都以为还有时间,却不知连吉英松本来就是奔着李氏墨方而来,一进城后,就带着他们这一边的倭寇根本没理会东城边的混乱,而是悄悄的直奔李氏大宅而来,这一来就正好将李家七房撤离的人堵了个正着。

    “放开,我们自己会走。”李家七房的大奶奶陈氏冷着脸道。随后一行人撞开押着她们的人,走到李老夫人和李贞娘身边,连吉英松也不阻止,反而一脸软笑的道:“多好啊,一家人就得在一起嘛,不过,老夫人若是不成全的话,只怕是李家七房要绝后了,这小子是你李家七房的独子吧?”

    那连吉英松说着,还伸拍了拍小天佑的头,小天佑恨恨的一甩头,张嘴去咬,连吉英松收的快,没咬到。

    “老祖宗,不要听倭贼的,孙儿不怕死。”李天佑握着拳头气哼哼的道,小小少年,已有昂仰之气。

    连吉英松也不在乎,只是继续的冲着李老夫人道:“只是不知这小子死了后,你们这些人还怎么去见泉下的李氏祖先。”

    一时间,李老夫人沉默了。她可以不在乎李家基业,但李天佑她却不能不在乎,当然她也更不会向倭贼妥胁。

    “老夫人……”孙氏紧紧的拉着李天佑的手。

    李老夫人瞪了她一眼,孙氏长长一叹,闭了闭眼睛也不在说话了。

    “老夫人,既然贼子们如此思慕李家的墨业技术,那不如就成全他们吧,也让他们好好开开眼界吧。”就在这时,暗处响起一道清朗的声音。

    “谁?”几个倭寇一声暴喝,举起刀防备着,而此时,罗文谦只身一人从暗处走了出来。

    这眼见着,倭寇和山匪就要冲到四宝街了,可李家七房和李贞娘等人还没有撤出来,罗文谦自然是大急,便带了护卫来李家七房这边接应,没想到李家七房已经被倭寇抓在手里了,再看到连吉英松,罗文谦便知他所求的是什么,因此,他立刻打发人去报信。

    同时又命跟着他来的几个护卫隐在暗处,他这才站着出来,他不能让贞娘一个人面对这个,另外,也是要做好里应外合,救出所有的人。

    而他让李老夫人带连吉英松进墨库,一是要拖时间,二也是要找契机,救人的契机。

    罗文谦这一出来,那几个倭寇便拿刀架住了他,随后又检查了一下暗处,没有发现别的人,这才松了口气。

    “罗东家,你居然巴巴的赶来送死?”连吉英松自也是认得罗文谦的道。

    “没法子,我的未婚妻在这里,我总不能让她一个人面对这一切。”罗文谦淡定的道。

    “没想到罗东家还是一个情种,那成全你吧。”连吉英松道,说着,也将罗文谦推到了李贞娘等人一起。

    “好,我带你们进墨库。”这时,李老夫人突然的道。

    “早该如此了,李老夫人请。”连吉英松欣喜万分。

    “在此之前,老妇还有一个条件。”李老夫人这时又道。

    “哦,什么条件?”连吉英松问。

    “文谦和贞娘两个订亲几年了,本来早就要成亲了,只是贞娘爷爷死,贞娘守制,这又耽搁了一年。本来再过几天。就是他们成亲的正日了。我一直等着这一天呢,只是,说实话,我对你这等贼人没有信心,我也不知道今晚之后我还能不能活,所以,我就想趁现在,给两人主持个婚礼。到时,就算我活不了了,也没什么遗憾了。”李老夫人道。她心里明白,今日之事,不知怎么个结局,若是她有个万一,贞娘和罗文谦这婚怕是又要推迟了。

    但这丫头的婚期实是不能再拖了,因此,这个时候,由她主持婚礼虽不合宜。但却是最合适的,而且。文谦这小子,怕是已经做好了防备,这样更可以拖一下时间,两全其美。

    一边李贞娘和罗文谦相视一眼,李老夫人这时为他们主持婚礼的心思,两人也能感受得到,心中自是百感交集。

    “你想拖时间?”而这时连吉英松拧着眉头,他今晚这个是要速战速决的,到时,有山匪和水不匪在外面拖着官兵,他就能先一步趁乱离去,可以说,今晚的时间很紧。

    “磕几个头,说几句话,能拖多长时间?”李老夫人一脸不屑的道。

    “好。”见李老夫人这么说,连吉英雄也只得点头。然后随着李家一行人进屋,

    “你们在外面给我守着,我们进屋。”黑本这时冲着外面的倭寇道,随后也带着十几个人进了屋。

    罗文谦在进屋时却踢到了石梯,差点跌倒,又咳了三声。贞娘连忙回身扶了他一下。

    一边一个懂汉语的倭寇哈哈大笑:“小子,今天可是你的洞房花烛夜,腿软可不成。”

    边上几个倭寇虽然听不懂,但看也跟着哈哈怪笑。

    罗文谦和贞娘两个自不理会这些,贞娘挽着罗文谦进屋,本来她之前见到罗文谦巴巴的走出来,心里是焦急的,只是如今已经这样,那焦急什么的都没有用了。而今自是同患难。两人相视一眼,千言万语尽在这一眼之中,两人两手紧紧的牵在一起。

    而此时不远的黑暗处传来一声猫叫。听得猫叫,罗文谦的嘴角暗暗的翘不翘,自然明白躲在暗处的护卫已接到他的信息了,行动正要开始。

    …………

    厅内

    李老夫人端坐在太师椅上,婚礼暂时由一边陈氏作主持。

    “一拜天地……”贞娘和罗文谦跪拜了天地。

    “二拜高堂……”两人又冲着李老夫人磕头。

    “夫妻对拜……”贞娘同罗文谦互相拜了拜。

    “礼毕……”陈氏最后喊了一声,却暗暗里抹着眼泪,谁也不知道今晚之后还能不能活。

    一边黄氏和田氏等人那也眼睛红红的,却没有一个人哭泣出声。

    “贞娘,还记得我先前跟你说的家业吗?”这时,李老夫人拉着贞娘站起来道。

    “记得。”贞娘重重点头。

    “好。”李老夫人点点头,随后又冲着小天佑招了招手。小天佑走了过来,拉着李老夫人的手。

    “文谦,贞娘,天佑,你们记着,房宅倒了可以再建,墨坊落败了可以再兴,唯技艺传承一代接一代薪火相传,不可断绝,谨记着祖训,李墨世家,贫则以技谋生,富则造富乡梓,达者兼济天下。”李老夫人一字一顿的道。

    “记下了。”贞娘等人一脸正色的应着,只是不知为何,贞娘这时突然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老人这好象是在留遗言。

    “李老夫人,行了吧,可以带我们去了吧,不要再拖时间了,要不然,我可就没奈心了,使不得要见见血。”这时,一边的连吉英松不奈烦的道,同时挥手指挥着几个倭寇将罗文谦等人看好,他早就把好主意了,等得到了墨库里的东西,这里,自然是一把火烧得干净。

    “走吧。”李老夫人的眼光一一在贞娘等人面前一个个的掠过,随后挥手转身。

    “黑本,你在这里守着。”连吉英松又冲着黑本。

    黑本这时不乐意了:“连吉君,没这道理吧,墨库里可都是宝贝,你一个想独享不成?”

    “你误会了,这里毕竟是险地,咱们得小心一点,莫出了事情。”连吉英松解释道。

    “还能出什么事情啊,你看看外面的火头,还在东门一带呢。有那些个土匪拖着官兵。还不知那些官兵到天亮能不能脱身。而李家大门外,还有咱们的一百多人围着,苍蝇也飞不进来一只。”

    那黑本说着,又指了指被抓的一干人等继续道:“而他们这些人,大多都是妇孺,虽然有这两个小子,但是李老夫人在咱们手上,他们还能翻了天不成?你若不放心。就将他们全绑了,留下两个人看着就成,咱们千里为财的,都到了这一步了,若是不让大家进去捞点东西,那怎么行?”黑本一脸不甘道。

    进来的十几个倭贼更是应和着,开玩笑,他们闯这一路,不就是求财吗?哪有眼见着墨库却一不进的道理。

    “那行,就都绑了。然后留下两个人守着,咱们都进去。”听得众人这么说连吉英松也知道阻拦不住。只得妥协。

    一众倭寇哄的叫好,随后将人绑了,留下两个人不甘不愿的守着。

    而李老夫人此时却看了罗文谦一眼。

    罗文谦微微点头,示意老夫人放心,李老夫人也微微颔首,然后转身带着人进了里屋的佛堂。

    观音像挪开,便露出墨库的门,连吉英松一阵兴奋,押着李老夫人走了进去,随行的一干倭寇自是人人争先的进去抢宝。

    此时,李家大宅外面,卫所的兵已经赶到,正悄悄的朝围李家大宅的倭寇逼近。

    而这些围困李家的倭贼又哪里能安心的围着,这时,早三三两两的冲着边上人家,呜呀呀的翻箱倒柜了起来,只是最后却被悄悄摸进来的官兵给无声无息的收拾了。

    同时一队义厚生护卫也悄没声息的潜进了李家大宅里面。

    这时,李家大厅里,贞娘此时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不安,她明白,老夫人定然是带连吉英松等人进了假库,只是连吉英松却也算得是懂墨之人,若是被发现的话,怕是要危及老夫人的性命。

    “别担心,一切都会没事的,我的人应该快到了。”这时,罗文谦侧过脸在贞娘耳边低语,那气息便直喷贞娘的颈项间。

    “嗯。”贞娘微微点头,只是心里还是担心,怕七祖母出意外。而就在这时,她看到厅外露出半个头,随后很快就缩了回去。

    “哎哟……”边上的罗文谦突然惊叫一声。

    “怎么回事?”两个守人的倭寇一脸没好气的问,自是因着不能随着连吉英松等人一起进墨库捞些值钱的东西生着闷气呢。

    “没,没什么?”罗文谦这时故作淡定道,只是那慌乱的眼神却表明有什么。同时两只被绑起的脚却一个劲的往里缩,只是他移动的时候,一边的袍襟下露出一段闪亮的黄色,是黄金的光泽。

    “是黄金。”一个倭贼叫道。另外一个却先一步扑了过来,叫出声的倭贼自也不甘落后,也冲了过来。

    也就在这时,门口冲进来两人,手起刀落的,直接将两人砍翻在地,连哼都没哼出声就没气儿了。血溅了一地。

    很显然的,那黄金是罗文谦布下的饵,两个倭贼因此丧了命了。

    “东家,没事吧?”那从外面进来的两人边问边来给大家松绑。

    李家人这才认出,这两人一个是罗平安,一个是义厚生的护卫,俱都松了一口气。

    “没事,快,再带些人,跟我去佛堂。”罗文谦道,贞娘此时也一骨碌起来,朝着佛堂冲去,心里直道,老夫人千万不要有事情。

    而此时,外面官兵已经开始了对围困李家大宅的倭寇进行最后的清剿了。

    阵阵喊杀声终于传进了李家并传进了佛堂这边。

    连吉英松隐隐约约听到喊杀声,便让人走到墨库的门口看看,而他自己则在翻着那些制墨笔记,还有里面的配方,还有边上的各种墨锭,隐隐约约,他也感到有些不对,他是懂墨之人,这些墨和笔记总让他有一种似是而非之感,只是从入口的严密防护来看,这个墨库却又不象是假的。

    更何况,边上还有整箱的铜钱,还有一此金银器,所以,他自然想不到这个墨库是假的。

    却不知,这正是李老夫人的算计,这假库总要弄些真东西才能做到以假乱真的效果啊。

    “不好了。官兵打进来了。”此时。先前那到外面来查看动静的倭寇刚一走到墨库的门边。就看到罗文谦带着护卫过来,惊跳的叫了起来。

    罗文谦带着人本来打算悄没声息的在墨库门口埋伏的,没想到却竟外暴露了,没法子,只得立刻带着人将墨库的门围围围住。

    “怎么这么快?”连吉英松不信,有那些人土匪为饵,官兵怎么会这么快来?突然之间,他才想起罗文谦。心里咯噔一下,明白上当了。

    之前,罗文谦出来,他以为罗文谦是先躲在那里,见到李贞娘被抓才出来,此时想来,也许在那之前,罗文谦已做好了安排,他出来只不过是拖延时间。

    偏偏自己为了得到李氏墨方,对李家那老夫人一再忍让。

    想到这时。他用劲的一抓揪住边上的李老夫人走到门边。

    果然的,罗文谦带着人已经围住了墨库的门口。此时他插翅难飞,想来,留在外面的人马也没了,如今只有破釜沉舟。

    于是用力将李老夫人推在身前,拿着刀架在李老夫人的脖子上,恶狠狠的冲着罗文谦道:“让开,放下武器,给我们让开路,否则,李老夫人就得给我们陪葬了。”

    “老夫人……”李氏一干人不由的急叫了起来。

    “让开路。”罗文谦只得冲着身后的护卫道,他不能不顾李老夫人的性命。

    “好,好啊,大家都没事了,好!!!!”就在这时,李老夫人看着李家一干人脱了困,却是欢声的大笑道,随后又冲着贞娘道:“贞丫头,我要你补一个热热闹闹,风风光光的婚礼为七奶奶送行!!!”

    而随着她的话音一落,突然的异变突起,原来移到一边封住真墨库的那个佛龛突然又快速的弹了回来,瞬间就将假墨库的门口封住了。

    李老夫人同连吉英松,黑本等一干倭寇主脑都全被封在了假墨库里面。

    “老夫人。”贞娘急的扑了上前,用劲的转着佛龛上那个红木把手,可是任她怎么转也转不动。

    “老夫人,你不想活了吗?”此时墨库里面连吉英松也是一边气急败坏的道,同时让人用劲推着那佛龛的背面,只是凭他们使劲吃奶的力气,那佛龛却是丝毫不动。

    “老身如今都八十好几了,如今这般离去,还能拉几个倭贼掂背,痛快,痛快啊!!!!”李老夫人却是大笑道。随后打碎了一边墙边的油灯,火花溅到下面的油槽里,立刻的火花便迷散开来,整个墨库便腾起火苗和浓烟。

    连吉英松闭上眼睛,完了,他没想到他没死在海上,却死在了墨库里。想着,又扑到那些制墨笔记和墨锭上,恶狠狠的冲着李老夫人道:“好,我死就死,有这些制墨瑰宝做陪葬,死也不亏……”

    “哈哈,你还没看出来吗?这是个假库,是个假库啊……真是太痛快了……咳咳……咳……”老夫人咳了几声,便倒了在地上,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

    而这时,墨库外面,众人也看到一股浓烟,一窜火苗从墨库的缝隙里迷漫了出来。

    “不好,墨库里面起火了。”罗文谦大叫,连忙让人用劲的搬开那佛龛。

    “没用的,这佛龛用的是断龙石,只要机关一封,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进不去。”这时,一个护卫叹气的道。

    “怎么会起火呢?”李大郎在一边喃喃自语。

    “这是一个假墨库,墨库的四周有油糟,定是老夫人封了墨库点着了油槽,老夫人一生刚烈,自不会受这些倭贼所胁,更不愿倭贼因她而逃出生天,她这是于倭贼同归于尽了。”李贞娘说着,泪流满面。

    当初,她看到那个槽,里面有些油,还问过老夫人,只是老夫人却没有回答她。

    老夫人哪!!!!!!

    转瞬间,火便烧通了天。

    ………………………………

    感谢帅帅的慧慧的粉红票,谢谢支持!!!!(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三章 牌坊?成亲?墨谱

    第二百四十三章 牌坊?成亲?搭台

    伪墨库的控火设施建的很好,伪库被烧毁,而李家大宅其他的地方并未受太大的影响,就连边上的真墨库除了那墙壁被烟熏墨之外,也没什么毁损,只是屋顶再修葺一下就可以了。不过东面的墙要重新建,那日大火 ,李家人奋力砸碎东面的墙体,才抢出李老夫人的尸体,之后自是收敛入棺搭灵台的事情。

    而守灵之人,是李贞娘和李天佑。

    当日,李贞娘虽然由老夫人主婚,正式行了大婚之礼,但因着大婚之礼和老夫人过世是同一天,算得是热孝婚,是给李老夫人冲喜的,所以,贞娘来守这灵还是附合规矩,再加上贞娘是老夫人生前最看重的晚辈,而李天佑,是李氏七房的唯一继承人。

    如此,由李贞娘和李天佑守灵,在情在理。

    清晨,就有陆陆续续的人来李家祭拜老夫人,不仅仅是李家亲族,更有东门近百户人家。

    此次倭寇和土匪犯境造成东门几十户人家被烧,二十多人身亡,百多人受伤,东门人家称此次事件为东门劫。

    当然,此次事件能控制在东门范围,这也幸得全城百姓再加上城内各富户组织家丁,拼死在东门阻击,硬是将土匪和一部份的倭寇阻击在东城范围内不能寸近,要不然,若是被这人些真冲到了四宝街,那损失就更不可估量了。

    这情形,自然也让人想到那一部份偷偷潜入四宝街的倭寇。

    若不是罗文谦布局得宜,若不是李老夫人拼死于倭寇同归于尽。那如今。四宝街的情形会怎么想。四宝街的百姓和商家那真是想都不敢想。

    而东城百姓更是感叹于李老夫人为他们报了仇。

    于是的,自李家开始吊唁以来,全城百姓都会来给老夫人上柱香。也大叹李老夫人忠义刚烈。

    “知府大人,县父母大人来给老夫人吊唁了。”就在这时,门外又传来门房的通报声,而随着门房的话音一落,知府大人和县父母大人便进了灵堂。

    李天佑起身,点了香交给两位大人。然后复又在贞娘身边跪下,而贞娘自是在一边磕头答谢。同时,李大奶奶带着一干李氏族人也在边上行礼答谢。

    “老夫人忠义,死的其所,本官已决定同徽州士子和百姓联名为老夫人奏请建忠义牌坊。”知府大人上完香后,掷地有声的冲着李家人道。

    李家人先是一愣,随后却也是狂喜和欣慰,虽然那东西不过是冷冰冰的石牌,但却是对李老夫人的评价,老夫人一生对得起这忠义二字。

    “谢大人。谢各位乡梓。”李家人激动之后复行礼道谢。

    “这是老夫人应得的。”知府大人回道,再拜一礼。

    李家人再回一礼。随后便由李天佑送两位大人出门。经过倭寇犯境一事,李天佑正飞快的脱去稚气,十四岁的少年已进退有度了。

    三月十二,李老夫人出殡,徽州全城百姓送葬。

    香灰袅袅,英灵不灭。

    …………

    八个月后,一座忠义牌坊就在东城的街口竖立了起来,而它的周围还有几座牌坊,都是当初在东门劫中死去的百姓,如此组成了一个小的牌坊群。

    “忠义”二字如山如岳。

    而今天,也是李贞娘和罗文谦的婚礼正日,当然,李贞娘已是罗家妇,但是老夫人说过,她要一个热热闹闹风风光光的婚礼为她送行,所以牌坊立起之日,便是补办婚期之时。

    此时,贞娘坐在花轿里,听着外面热闹的锁呐声,心中自是百感交集,不由的抬头掀起盖头看着轿顶,那眼光好似要透过轿顶看上蓝天一下。

    想着之前热闹送嫁场面,贞娘不由的喃喃着:“老夫人,这么喜庆的场面,你可满意?”

    “哈哈,今天咱们也借点喜,放开业鞭炮。”就在这时,贞娘坐在花轿内,便听得外面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方大,开业啦,恭喜恭喜。”这时,又听得外人说话,贞娘不由的侧过脸,悄悄的拉开轿子的窗帘的一角往外看,正是在四宝街上,方氏墨轩开业了,还是原来田氏墨轩的门面。

    门口,进进出出贺客不少。

    也就错眼间,轿子就过了。听着身后仍没停歇的鞭炮声,贞娘明白,徽州,属于李田相争的时代过去了,接来是是方程相争的时代,不,因着自己的意外到来,如今李墨正是如日中天之时,应该是李方程三国杀的墨业辉煌时代了。

    “来,九哥,新郎踢轿。”不一会儿,花轿就到了城外的罗家村罗家大宅门口,几个罗家的小子唯恐天下不乱的道。

    “踢啥踢,九嫂早就进门了,这是补办的。”一边一个小子道。

    “补办那也算的啊。”另一个自是振振有词的道。

    “对,算的,必须踢。”边上人起哄道。

    “好,踢就踢。”罗文谦低沉的笑着随大流。贞娘在轿子里不由的也乐了。随后便听得轿门咚的一声。

    “贞娘,用劲踢回头,莫叫人小瞧。”立时的,送嫁的人大声的叫着。

    “就是,九嫂,用劲踢回头。”便是罗家那些个嫂娘也兴奋的凑着热闹。

    而坐在轿里的贞娘自也不甘示弱,也重重的踢了回去。

    “哈哈,男不惧内,女不示弱,夫妻同心,白头携老。”一边迎亲的司仪便唱了起来,引得许多半大的小子跟他一起唱。

    罗文谦掀了轿帘,握着贞娘的手,执子之手,于子偕老。

    一通礼节,自不再表。

    贞娘戴着喜帕坐在新房里,入目全是红通通一片。再听着外面的喝酒声。不知不觉得。她自个儿也觉得脸儿烧了起来。

    罗文谦喝的醉醺醺进得屋里,掀了贞娘的红盖头,见贞娘那眼眉之间,喜意盈盈,随后看着喜娘折腾着贞娘吃着半生不熟的饺子,还一个劲的问着贞娘“生不生?”

    贞娘则红着一张脸说着“生”字,他乐的两眼都眯了起来。

    候着喜娘离开,贞娘半嗔半喜的横了他一眼。这人见到自己发窘倒是跟得了个大元宝似的。

    罗文谦难得看到贞娘这娇样儿,贞娘总是淡定的,总是从容的,此时这样子竟是叫他有些眼花,不由的一把抱住了贞娘在屋里转了个圈,随后将贞娘整个身子拢在怀里,靠在床厅上。

    贞娘不由自主的将脸枕在他的肩劲处,闻着他气息里的酒气,不由的摸着罗文谦的下巴:“喝了不少酒?”

    “嗯。”罗文谦说着,随即又抱怨道:“你那些个族兄弟乱来。也幸得我在北地练出一身好酒量,要不然。可应付不了你这些兄弟。”

    听着罗文谦这话,贞娘不由的抬起脸,故作一脸讨好的亲了亲罗文谦的下巴,心里却是暗乐,当初她的婚礼是由老夫人做主先行了礼,不过事后,当年成亲被人灌了七晕八素的大哥和正身正言两位堂哥可不乐意了,自家的宝贝妹妹就这么便宜了姓罗的,再怎么他们遭的罪自也是要罗文谦尝尝的,这是大舅哥权力。

    于是的,几人早就暗地里撺掇好喜哥儿,润哥儿,还有天佑,自还有李正平几个,补婚礼的时候,一定要让罗九尝尝这滋味的。

    看着贞娘偷乐的样子,罗文谦嘴角也翘了起为,他一个人当然应付不了李家那群堂兄弟,可他罗氏的子弟也不少啊,更何况这还是罗家的地盘,一拥而上的,李家兄弟也没讨得好,全醉倒了。

    此时罗文谦更紧的拥着贞娘,心中一片满足,低下头啄了一下贞娘的唇,随后便是细细的碾压……

    红烛一夜到天明。

    终于算是真正成亲了。

    “贞娘,等你很久很久了……”罗文谦的话音消逝在贞娘的唇间。

    ………………

    二年后。

    万历元年,戌时正。

    南京罗宅。屋内油灯通亮。

    贞娘坐在桌前细细整理着墨谱的稿子,离老夫人去逝时已经二年多了,而她答应老夫人的事情也到了尾声。

    墨谱,每一个制墨人的终级追求。李贞娘花费了二年多的时间,其中头半年,她就是耗在李氏墨库里,将历代之墨整理编册,随后又在接下来的一年半里,寻访各个制墨师,终于定下了李氏墨谱的终卷,同时还请人给墨写墨评,又请人绘图,更收集和加工了一些民间的斗墨故事和鉴赏知识,以及各墨藏家的一些珍品,如今终于接近尾声了。

    而到得尾声之时,还有一件重要的大事,便是墨谱总评,找谁写?是个大问题。

    正思索着,却听得屋外屋檐水滴答滴答的。

    “杏花,外面可是下雨了?快给你们九爷拿把伞去。”贞娘不由的有些吃力的站起来。朝着外屋道,如今她已有六个多月的身孕了。

    今天,文谦接到了戚帅的帖子,在四方楼吃酒,这都大晚上了,还没回来,贞娘也有些急。

    杏花是六斤叔的女儿,贞娘出嫁时,赵氏就把李六斤一家四口划给了贞娘,算是贞娘的陪嫁。

    如今,李六斤给罗家当门房,六斤叔的儿子山哥儿同罗伍子一起跟在罗文谦身边,这两年,尤其是去年高拱倒台,张居正登顶,罗文谦的生意就越做越大,身边没几个人还真不够用的,而六斤嫂和平安嫂掌着厨房的事情和一些采买来往礼节的事情,杏花儿就跟在贞娘身边。

    另外就是丑婆,她性子孤僻,不喜欢用下人,不过二狗也在去年跟花儿成亲了,三人就住在隔壁的院子里,平日里有二狗和花儿侍候她,贞娘也时时照应,不过,老人还嫌大家多事。她一个人侍侯着一龚菜地别提多自在了。

    “奶奶,您慢点儿。”杏花看贞娘站起来,连忙急步上前扶她一把。待贞娘重新坐好才道:“是下雨了。我这就去。”

    说着正要掀帘子出门。外间却已经响起了罗文谦的声音:“不用了。我回来了,雨也不大。”

    “怎么到这么晚?”贞娘又起身上前,拿了汗巾帮着罗文谦擦却额上的水珠,却被罗文谦扶住,扶她靠在软榻上,一脸的紧张。

    看着他那紧张的样子,贞娘一脸好笑的扶着肚子道:“不用这么紧张,稳着呢。”

    罗文谦这才轻笑一声。叮嘱了贞娘一声,便转身去洗了澡换了干爽的衣服才回来,然后拢着贞娘无比粗的腰道:“戚帅今天可请了不少人,我是去给他搭台的,自不能早走。”罗文谦眯着眼道。

    “他做什么事情要你搭台?”贞娘好奇的问。

    “他要修长城。”罗文谦回道。

    一听这话,贞娘才想起来,后世的长城就是明长城,大体就是由戚继光这时候修起来的。

    而戚帅修长城让罗文谦搭台那自然是让罗文谦带头捐钱了,罗文谦本就是靠着戚帅和张居正发起来的,这时候捐钱自是没二话。

    只是搭这种台。自不免要把南京一干的富商给赶鸭子上架了,这是得罪人的差事。贞娘不由的有些紧张。

    “没事的,这回我搭这台,算是皆大欢喜。”罗文谦看贞娘的样子,倒是不敢让她紧张,连忙道,忙护着她,又轻轻的咬了一下贞娘的唇瓣,才道。

    “怎么说?”贞娘有些奇怪的问。

    “你忘了,如今已是新帝万历了,去年高拱被罢官,张大人独掌阁部,又有太后的支持,如今又推行新政,其权势是炽手可热,而有着张大人支持的戚帅,这时候修长城,往大了说是为国为民,往小了说,正可探探路,而我搭台也是给大家一个台阶。”罗文谦道。

    听得罗文谦这么说,贞娘点点头,这才松了一口气,权力的更迭,自然会引来商业蛋糕的重新洗牌,去年,张居正和冯保玩的可谓翻手为云覆手雨。

    而接下来自也是商业洗牌,于是各商家探路就是必须的了。

    当然,这些跟贞娘无关,只要罗文谦没事就成。

    “对了,你的墨谱评可定好找谁写了?”罗文谦看着桌上的那一叠子墨谱,便问道。

    “倒是有一个人选,就是不知他肯不肯?”贞娘头枕着罗文谦的肩榜道。

    “谁?”罗文谦好奇的问。

    “孙克弘孙大人。”这位孙克弘就是当初田家试墨会时的评墨师,贞娘当时还求得他制的宋嵌墨盒。

    此时孙克弘任应天冶中,这位是画家,又是收藏家,再加上世代官宦,性子又有喜交友,可以说是交游广宽,若能求得他给李家写墨谱评的话,那是不错的。

    贞娘记得前世方氏墨谱的墨谱评是汪道昆写的。

    听着贞娘的话,罗文谦沉思了一下,突然道:“要不,干脆,我出面请张大人帮忙写墨谱评怎么样?”

    贞娘侧脸看着罗文谦,有些兴奋,若是自家这墨谱评由张居正写,那名头可就大了,不过随后却微微皱了皱眉,这细一思索,却觉得一本墨谱犯不着请那尊大神。二来,这尊大神的结局未免悲惨了点,又参杂着各种利益斗争,而李墨不想参杂进这里面,只想单纯的制墨。

    “还是不要了,一本墨谱请张大人出手,未免有些杀鸡用牛刀,再说张大人身上利益牵扯太多了。”贞娘皱了皱鼻子看着罗文谦道。

    “嗯,也对。”罗文谦细一想也觉得请张居正出手不太合适。

    而贞娘这时那脑袋瓜子又跑火车了,正如之前所想的,政冶更迭带来的往往是商业洗牌,而罗大哥身上打下了太重的张系印子,她还是要早做些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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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四章 出师宴

    万历十年六月,晴。

    南京罗宅,清晨的阳光斜射在青瓦上,格外透着一种清新。

    “娘,你不用送了,我约了田和的,我们一块儿去私塾。”一身童子衣的罗青麟抱着一个书包急急的冲出了罗家大宅,身后,刚收的书童幸哥忙不叠的跟身,同样背着书包夹着算盘。

    罗青麟生于万历二年,是贞娘同罗文谦的长子,如今九个年头,今年刚上私塾的童子班,只不过自四月份以来,南直隶几个府见天的大雨,苏州,吴江,杨州,淞江,等地发生了水灾,毁庄稼十万余顷,漂没民居十万区,淹死二万人。

    也因此,自四月底以来,私熟一直在停课,而今天终于转晴了,私熟复课,麟哥儿被拘在家里差不多两个月,早就不耐烦了,如今哪里还等得及贞娘送她,早一溜的约好了田和,两人各带着书童,上私熟去了。

    而麟官儿的书童幸哥,今年十二岁,是这次水灾中,流落到南京的,他的爹娘等亲人都被水淹死了,罗文谦见他既沉稳又机灵,再加上青麟读私熟的,得有个人跟着,因此,便留下了他,让他跟着麟官儿。

    田和就是田本昌和孙月娟的长子,比麟官儿大一岁,两人是私熟里的同窗,差不多的家境,平日里倒也能玩到一起去。

    此时,贞娘追出来时,麟官儿早一溜烟的没影了。

    “臭小子。”贞娘没好气的嘀咕一句,便也不管他,麟官儿上的私熟是由商会办的。离这里没多远。

    “娘。我也要上学。”这时。一个稚气的声音嚷嚷着。一个小人跟炮弹似的跑了过来,抱着贞娘的小腿。

    “哎呀,小祖宗,别跑,快把衣服穿好,小心着了凉。”六斤嫂忙颠颠的跟着,手里还扯着一件水红的褂子。

    小丫头是贞娘同罗文谦的女儿,今年五岁。叫罗菁玉,不管是菁玉还是青麟都是墨品的名称,丑婆取名的时候直接套用了墨品名,瞧着倒也不错。

    “想好了?上学要抄书,要写字,抄不好书,写不好字要被打板子的。”贞娘牵着玉姐儿的手,脸上一脸严肃,嘴角却翘着,心里却在数着一。二,三。

    果然。才刚数到三下,小菁玉用劲的摇摇头:“那我还是不念了,我还小。”小小脸儿,一本正经,心里却在想着,抄书好象很累人的,这是大哥说的,她还是不要累的好。

    就知道这小人精,贞娘摇摇头,抱着小丫头正要回屋里。

    “贞娘,方氏墨谱出来了。”就在这时,一袭青衫的罗文谦,脚穿着黑布套口鞋,夹着一本书慢步进来,他一大早去各个店铺转了一圈,算是例行公事。

    如今罗记经过十年的发展,又有张居正的支持,在南京商界已经是举足轻重的一位。

    他同田本昌一起并称徽州商界双雄。

    那田家在经过衰退后,田本昌一力支撑,专营起田家的老本行木材生意,再加上孙月娟两位大哥跟着王翠翘的出洋关系,他一举拿下了安南黄花梨木的份额。

    如今大明正是一个追夺奢侈的年代,黄花梨木大行其道,倒是让田本昌赶上好时候了,再加上洋货的份额,如今的田家较之过去更盛一筹。

    “方氏墨谱这么快就出了?我看看。”一听方氏墨谱,贞娘眼睛一亮,摊着手。

    罗文谦轻笑的将方氏墨谱放在贞娘的手上,顺手接过玉姐儿,玉姐儿见到自家爹侈,立刻乐呵呵的拍着巴掌:“爹爹,驮玉姐儿。”

    “好咧。”罗文谦哈哈笑着,两手一撑,就把玉姐儿架在了肩上,小丫头抱着罗文谦的脑袋坐在稳稳,脚上的虎头鞋一晃一晃的,小丫头乐不可支呢。

    “快下来,没上正形了啊。”贞娘恼了,竖了眉毛,女儿爱闹,做老爹的也没正形,一对让人头疼的家伙。

    此时父女俩同时做了个鬼脸,然后玉姐儿乘乘的下来,由六斤嫂带着去吃早饭了。

    贞娘这时才翻着方氏墨谱。

    她李家的李氏墨谱在万历三年已经出了,当时初版发行在徽州和南京两地,墨谱评正是孙克弘写的,当初贞娘还怕他不答应,没想到正缝孙克弘的父亲六十大寿,贞娘送了一块寿墨,于是这墨谱评的事情就水到渠成了。

    当然,孙大人并不是贪贞娘这块墨,而是当年李八爷以命制出天下第一墨,而李家七夫人更是不惜自*焚于倭寇同归于尽,对李家多了一份尊敬,这墨谱评他自是乐意的很。

    而李氏墨谱一出,徽州和南京两地一时纸贵。

    总归,李墨在万历三年时名气一时无俩,而接下来,方程两家发力,第二年的贡墨竞选李家败北,贡墨权由方墨得手,此后方墨崛起,而这算是把程墨刺激到了,到得如今方程两家之争颇有白刃战的味道了。

    而贞娘晓得,自李氏墨谱刊出之后,方大就一直在准备着方氏墨谱。

    不过,显然的,罗大哥带来的这本方氏墨谱并不是最后的定稿,跟后世的方氏墨谱比起来,少了不少内容。贞娘晓得方氏墨谱的完整版应该在万历十六年左右正式刊发的。

    “这还不是定稿吧?”贞娘抬头问罗文谦道。

    “嗯,方大说了,先请你看看,再帮着写墨评。”罗文谦笑咪咪的道,当初李家的墨谱,也是请了方大写过墨评的。

    “什么帮不帮的,这方墨不是也有你的股份吗?”贞娘笑道。

    “可不是,也算是自家的事情。”罗文谦哈哈笑,这几年他在方墨上的分红可不少。

    贞娘拍了他一下,又揉了揉眉头道,昨晚没睡好。有点头疼。

    “怎么了?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罗文谦不由的拥着贞娘进屋坐下。扶她在椅子上坐下。又给贞娘倒了一杯热框框。

    最近这几个月,贞娘晚上似乎老睡不沉,那原来润洁的脸蛋有些苍白,,罗文谦有些担心。

    “嗯,听说张大人的身子骨很不好,常常吐血?”贞娘捧着热茶咪了一口,心思又飘到这事情上了。

    最近这段时间。贞娘的心思总是有些不定,如今已经是万历十年六月了,似乎张居正就是在这个月里故去的,只是具体日子她记不得。

    而张居正的故去会给自家带来什么样的冲击,这种未知数弄的贞娘心里七上八下的。

    “贞娘,你想的太多了,对身子不好,我很担心。”罗文谦轻吻着贞娘发鬓,贞娘的心思太重,想的太多不好。

    经过罗家那一场家族衰落后。罗文谦对于这些其实看的很开,别说现在张大人还没事。就算是出事,但他罗文谦经营这么多年,自有他的根基,再退一万步,便是他一手创建的这商业帝国倒塌了又怎么样?

    当年,他罗文谦只身闯北地,能赚下这若大的基业,便是再从头开始,他也是无惧的,当然,也许再重头开始,他不一定还会选这条路就是了。

    人每一个时段的心境都是不一样的。

    “嗯,是我想多了,不想了。”贞娘看着罗文谦担心的样子,不由的伸手摸着他的脸,轻笑道,不想罗大哥为她担心,反正这几年该做的准备她都做了,其实她能做的也不多,到如今,总归也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淹。

    再想了想,有时候,早知道一些结局,并不一定就好,反而会弄的疑神疑鬼,缩手缩脚的。

    “九爷,奶奶,庆春楼那边送来了帖子。”这时,李山进来道。放下帖子,又退了下去。

    “庆春楼送什么帖子来?”贞娘好奇,斜倚在桌边,找开帖子看了看,却原来是庆春楼的柳苏苏姑娘的出师宴。

    南京这边青楼常常寻访一些八到十二岁的姑娘,然后由楼里的当红姑娘带在身边教养,等到第一次挂牌时,便叫出师,当然,这类姑娘都是做为红牌被捧的,一般都是卖艺不卖身的。

    而一个刚刚出师的姑娘是没有名气的,得有人捧,于是的,这出师这一天,青楼里的妈妈便会广撒帖子,邀请人去捧场,也算是把她介绍给大家认识认识,就叫出师宴。

    象这类帖子,罗文谦每年都要收到不少,不过,罗文谦是从来不去的。

    不过,这回,这帖子到是有些意思,因为它请的是罗九夫妇。

    “我可是第一次接到这样的帖子。”贞娘挑着眉,罗文谦扶着贞娘的腰,凑到贞娘手边上,不由的也乐了:“哈,这是请你去捐钱的,你们这些夫人奶奶的私房钱也不少,看来咱们的知府大人掂记了。”

    罗文谦说着,还指着帖子后面的一句话:“此次出师宴,各人所出之银均捐入应天善堂,以救济受灾百姓。”说着,罗文谦伸出带点骨节的食指点着请帖后面一个印章,是应天府善堂的印。

    也就是这,这次庆春楼柳苏苏姑娘的出师宴是得了应天府的支持的。

    贞娘瞪了眼:“呸,就算我要捐钱,自己不会去善堂捐吗?凭什么花银子去买一个青楼姑娘的出师宴,我又不要姑娘陪我吃酒。”

    “所以,这种出师宴以前没人请各家夫人嘛,而这次,那可是为了受灾百姓捐款,罗娘子,你若不去,那以后就要落到别人嘴里说了。”罗文谦听贞娘说的有趣,哈哈的笑道。

    “那这么说,这次还非去不可喽?”贞娘微嗔着道,还甩了甩那张请帖。

    “嗯,非去不可。”罗文谦笑咪咪的。

    “我怎么觉得你憋着坏?”贞娘有些狐疑的看着罗文谦翘着的嘴角,那明显着别有用意的样子。

    “没什么,兴许会有戏看呢,这位柳苏苏姑娘跟田本昌有些瓜葛。”罗文谦喝了一口热茶道,一边小玉姐儿吃好了早饭蹦蹦跳跳的过来,围着罗文谦和李贞娘两个转着圈子。

    见得爹娘两人自顾自说话,都不理她,便又嘟着嘴喊着丑婆陪她扑蝶。

    丑婆在院子里侍弄着花草,便嘟喃着,含糊不清的道:“丑婆可扑不动了。”

    丑婆今年七十三了。

    …………………………

    感谢homealone,淡雨思涵的平安符,团图的粉红票。(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五章 该来的终于来了(二合一章)

    第二百四十五章 该来的终于来了

    “这事有内情?”夫妻十多年,贞娘对罗文谦的性子早就摸了个烂透,一看罗文谦这一副看好戏的表情,贞娘便明白,这位柳苏苏姑娘跟田本昌怕不仅仅是一点瓜葛那么简单。

    “嗯,有些。”罗文谦点点头:“前几天,田本昌出门的时候没带伞,到城外下雨了,正好柳苏苏跟她师傅去城外的寺里上香回来,便将伞赠送给田本昌,田本昌回城,便打听出了这位柳姑娘,赠以百金感谢,被柳姑娘拒绝了,此后田本昌连续数日,在庆春楼喝茶……”罗文谦低低的说着。

    这事情,在南京的风月圈子里被传成了一段佳话。

    贞娘这时却挑了眉:“田本昌这什么意思,赠一把伞便以百金相谢?人家不领,便日日去喝茶?他可是看上了那个柳苏苏?”

    “他那人心计很深,别人很难懂。”罗文谦道,心里却也有些明白,这一回,田本昌怕是有些动心了,只是倒是不好跟贞娘明说。毕竟是田家的家事。

    “再难懂,他这般做,也是让月娟难堪了。”贞娘叹着气道。心里有一些低落。

    当年,田本昌落难,孙月娟对他不离不弃的,也因此,田本昌这人虽然阴沉了点,有心计了点,但这些年对孙月娟十分看重,这些年,不纳妾也不养外室,没给孙月娟添过什么堵。

    曾经有合作的商人送了两个妾室给田本昌,转天田本昌就送给了别人了,也因此。就传出了孙月娟妒妇之名。

    但贞娘却晓得。这完全不关孙月娟的事情。

    虽然这使得孙月娟跟贞娘一样得了个妒妇之名。但女人,谁会真正在乎这个呢。

    所以,贞娘虽然不喜田本昌的阴沉,但在这一点上对他还是赞赏,对于孙月娟算是有情有义。

    只是既走到如今,为什么不坚持下去。这夫妻之情就真的这么轻忽吗?

    “男人,还真没一个不是吃了碗里望着锅里的。”贞娘有些烦燥的道,一杆子打翻了一船人。这段时间,许是因着可能会有的故变,贞娘的心绪总是有些不宁。

    “贞娘,这不公平,你知道的,我从来就说过,我只于你并肩前行,相伴一辈子,到老了携手看夕阳,你该信我。”罗文谦轻轻转着贞娘手腕上的玉镯子。那眼神却定定的看着贞娘,其中的坚定毋庸置疑。显然贞娘些微的失落罗文谦看在眼里,更了然于心。

    “罗大哥……我知道,我信你。”贞娘同罗文谦的眼神相视,罗大哥眼神中的那种坚定一下子让贞娘有些飘忽的心落了地,不由喃喃低语,虽然一直以来,两人的感情很平顺,但相濡以沫十多年,两人那种相契已经印在了骨子里,不会改变,其实,便是田本昌那里,她也不信坚持了十多年会轻易放弃,且往下看看吧。

    又道:“这等算什么好戏,总归是我们女人吃亏。”

    “我说的不是这个,而是这回,田本昌想要得逞也不是那么容易的,田本昌最近在商界里的小手段太多了,得罪了不少人,自有人见不得他抱得美人归的,便是正身和正平他们几个也说好了,到时也帮着柳苏苏抬抬价,让田本昌破些财,这家伙,这些年可没少从我们义厚生讨便宜,这回该他出血了。”罗文谦轻笑的道。

    “这什么歪主意?若是田本昌耍滑头,抬了高价,他不更了,那岂不是要正身和正平堂哥消受了。”贞娘立刻拍了巴掌瞪眼。这可不是个好主意。钱还是小事,若是正身正平成了柳苏苏的金主,那素素和秋姐两个可是要闹翻天的。

    到时可有两个堂哥受的。

    想到这时却又一脸皮笑肉不笑的打趣:“不定这正中他们的下怀,都是歪心思,没一个是省心的,你不要跟他们一起闹。”

    “我就看戏,还不都是正身正平在玩。”罗文谦这时又一脸纯良的道,撇的干干净净的,把正身正平几个拉来垫背,完全没有意气可言。

    贞娘哈哈笑了起来。正良正平堂哥他们平日常说,文谦最讲意气,若是听得这话,怕是要气的跳脚。

    这时,罗文谦又握着贞娘的手,微闭着眼睛道:“这回田本昌不会收手的,要知道,这次出师宴背后的操作者其实是衙门善堂,再过两月就是徽商商会会长的选举日子,到时候少不得要知府大人的支持,这等机会,田本昌岂会放过,这等事情,花多少钱子都是花的来的。”罗文谦说着,把田本昌算的死死的。

    这回田本昌不破财都不行。

    “该。”贞娘撇撇嘴。

    六月的天气,正是燥热之时,之前的雨天还好,这天气一晴,就热的让人难受。

    下午,贞娘让杏花弄了点冰镇酸梅汤,又搬了桌椅放到院子里的游廊里。游廊两头通风,正是乘凉的好去处,随后又弄来些灯草,抓了玉姐儿到身边,教着玉姐儿编灯草。

    正如李老夫人所留的遗言,李家墨技要一代一代传下去。

    玉姐儿显然没奈心,学着编了几下,就嘟着嘴巴坐在那里,一边六斤嫂和平安嫂看着是心疼的不得了,恨不得抱着她去吃东西,只是贞娘只当没见,这丫头叫家里人惯坏了,没一点耐心,这是不行的,总要磨她一磨。

    而制墨从来就是吃苦的活儿,最能磨人的性子。

    小丫头见着自家娘亲不理她,便又看着一边的丑婆,只可惜在这事情上,丑婆是跟着贞娘一样的心思。最后玉姐儿才又不甘不愿的编了起来,眼泪吧嗒吧嗒的掉,小模样。委屈死了。别说。贞娘也叫她那样子弄的心疼的要命。

    你说这小人儿,这么点小事,怎么就能弄得个跟受了天大的冤屈似的,贞娘有些哭笑不得。

    “哟,贞娘,你这唱哪出啊,玉姐儿还小呢。”就在这时,穿着一身水田服的孙月娟进来。瞧着这情形,便打趣着,还抱起了玉姐儿,用劲的亲了两口。

    “姨……”玉姐儿得了便宜就卖乖,一脸控诉着自家娘亲。

    “行了行了,杏花带她去洗洗,都成花猫儿了。”贞娘好没好气挥了挥手,一边六斤嫂接过玉姐儿,便快步下去了。

    “贞娘,你接到庆春楼的出师宴帖子了吗?后日我们一起去。”看着六斤嫂带着玉姐儿下去。孙月娟就在贞娘面前坐下,一边杏花儿收拾了东西。又泡了茶上来。

    孙月娟便轻轻的啜着茶道,眼神有些幽暗。

    “我以为你不会去。”贞娘看着孙月娟道。

    这话若是换了个人她自不会说,只是她跟孙月娟,打小的关系,再将已比人,这回这事情若是落在自己的身上,那贞娘肯定是不会出面的。

    看着自家男人去争一个女人,没有哪一个当家主妇愿意去受那份尴尬。

    孙月娟看着茶杯里翻腾的茶叶尖子,闻着淡淡的茶香,整张脸被茶雾润的映的不甚清晰,声音更是有些干涩的道:“本昌这些年对我算有情义的,我也要给他面子,柳姑娘那里只要别进家门,我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孙月娟这般说,贞娘也只能点点头,没法子,这世道有钱的人家,不纳妾不养外室的已经是少的了,而想要自己过的舒心,那也唯有难得糊涂。

    只是心里终是有一些说不出的别样滋味,说不出来的涩涩感。

    六月二十一日,庆春楼出师宴。

    最后的角逐前,是一台大戏,正是当初贞娘为了宣传李墨的《误良缘》,只不过如今,经过几次改编,那剧情跟贞娘当初编的大不同样,便是结局,也变成了花好月圆。

    贞娘此时跟孙月娟坐游廊的女眷区,两人背靠着枣红的太师椅北,两人低低的聊天。

    而隔着一排栏杆就能看到对面的戏台和大堂。

    “你今天打算捐多少?”孙月娟挨着贞娘问,又轻轻的啜着茶水。台上的戏都不晓得听了我少遍了,这会儿自是一点兴趣也没有。

    “就几样旧首饰,不会太高也不寒酸就是了。”贞娘打开一个小布包,叫孙月娟看了看她带来的首饰,一副手锣,一根头钗,一块坠子,多是一些贞娘已经不用的首饰。

    本来捐给善堂,多捐些贞娘自是无所谓,只是这事情夹缠着柳苏苏在里面,贞娘便有些不乐意,再说了捐赠这此事情,这些年来,文谦哪一年不捐出去几笑,徽州那边,修桥铺路,私塾善堂,罗家大多都是最大的一笔,南京这边更是每年要砸进去不少,罗大善人之名在大江南北那是没有不知道的。

    当然,这些事情后面少不得贞娘做推手,她倒不是真要去追求这个善人之名,只不过想着刷点名声,等到张居正出事,若大的好名声也是一张护身符。

    自然的,因着这些,贞娘这时候也就没必要出风头,不多不少,泯然众人正好。

    “嗯,我也是这样。”孙月娟也打开她随身带的小布包,给贞娘看了看她打算捐的首饰,跟贞娘的差不多,两人倒是想到一块儿去了,便都笑了。

    这时,戏到了尾声,一个长长的腔调完结,大堂里一片叫好声。

    之后庆春楼的几个管事上台,然后就是二十年前的名妓董时娘,上袄下裙,梳着牡丹头,风流姿态,较之当年并未曾减几分,而她身后便跟着一个二八小娘,荷叶领小衫,一条长裙刚刚及地,行走间露出三寸金莲,梳着斜髻,戴着一条鹅黄的压发花,体态如柳,手里抱着琵琶巴,随着她的走动,间或间的发出一两声音调,虽不成曲,但配着她的体态,却有一种让男人抓心挠肺感觉。

    贞娘瞧了一眼,叹了口气,难怪田本昌要心动了,这位柳苏苏确实有着勾人的本钱,一边的孙月娟脸色有些白。

    “这柳苏苏果然是个美人。你看那大堂里的男子。眼睛都绿了。”几个妇人低声的聊着天。

    “再绿又怎么样。人家柳苏苏已经名花有主了。”一边一个梳杜丹头的妇人接话道。是秦淮监商王大富的娘子。

    “不会吧,这不还没开始吗,怎么名花就有主了?”先前的人好奇的道。

    “你不晓得了吧?田记的田本昌看中了柳苏苏,这回是要不惜重金拿下的。”那回话的夫人得意洋洋的道:“我就说吗?这哪有不沾腥的猫,也不过是有的猫嘴叨一点,没遇着喜欢的罢了。”

    “我说王夫人,你这说的什么话呢,这还没开始呢。你就乱下结论,合着王老爷爱偷腥,你就恨不得天下的男人都跟王老爷一样啊,大家都是南京街面上人的,谁不知谁家那点子事啊,你有那工夫还是管好王老爷,多在王老爷身上费点心,莫要说这种自坠身份的话。”就在这时,一道声音插了进来。

    葛秋姐同赵素素走了过来。葛秋姐一向是有些泼辣的性子,就没有她不敢说的话。

    王娘子被葛秋姐这一顿抢白。脸色气的铁青,只是。前不久,王大富赎出了倚月楼的当红姑娘妍姑,又买下了三山街的一栋宅子,养起了外室,这事情被王娘子知道,哪里肯罢体, 便带着人去砸了王大富三山街的这栋金屋,当时事情闹的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所以这会儿葛秋姐说这话,王娘子一句都没得辩。气的张的结舌的。

    “二位嫂子,过来坐。”贞娘在一边偷笑着朝两人招呼,便是先前,因着那王娘子的话很不痛快的孙大娟这会儿也眯着眼笑。

    葛秋姐和赵素素坐下,贞娘看了她们要捐赠的东西,跟她的也是差不多,果然都是走中庸路子的,几人相视一笑。

    “还以为你们不来呢。”贞娘看着素素和葛秋姐道。

    “怎么能不来,你正身堂哥那点花花肠子,我心里能还没点数?倒是要来盯着他,若是给我难堪,我便当场跟他闹,他让我没脸面,我也不给他脸面。”一边赵素素半真半假的道。

    就在这时,大堂上的正戏开始了。孙月娟的背就不由的挺的直直的,贞娘晓得,孙月娟虽然嘴上说不在意,只要田本昌别带回家,她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又真的哪能能不在意呢。

    此时正戏开始了。陆续有各家长随把自家老爷的定价交到台上。

    随后台上的庆春楼管事便开始报价。

    “杨学士开价三百两。”

    “程老爷开价四百两。”

    “李记洋行当家,开价五百两……”

    这李记洋行就是李正平的洋货行,这时,葛秋姐听得台上管事的报价,没好气的嘀咕了句,不过,倒也没太在意,这时的报价都只是象征性的,主要也是为了捐给善堂,是给知府夫人面子,大多同柳苏苏没多大关系。

    ……

    而不知不觉间,价格就抬到了二千两,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价格。

    而如今台上竞争的就是一个山西来的陆姓商人,还有一个就是田本昌,其他的人在一千两时就放弃了。

    “田记出二千二百两。

    “山西陆老爷开价二千四百两。”

    “田记出二千六百两。”

    “陆老爷出二千八百两。”

    “田记三千两……”

    到得三千两时,场上已经鸦雀无声了,而此时,孙月娟拿在手上的茶杯突然砸在了地上,发出咣当一声,只是却叫大堂的热闹给淹没了。

    “月娟,要不,就去跟田本昌说吧,说你不接受……”贞娘看着她的脸色白的跟纸一样,终是忍不住道。

    “不。”孙月娟这时却是咬着牙,重重的摇头。然后抓着贞娘的手才稳住身子,背软软的靠在太师椅背上。

    贞娘感到孙月娟抓着她的手捏的她生疼生疼的。

    “陆老爷放弃。”这时,台上那管事很遗憾的道。随即又继续叫:“田记出三千两,还有高的吗?若没有,那今日柳苏苏姑娘的出师宴就归田老爷品尝了。”

    就在这时,又一个长随一溜跑的上台。立时的,所有人的眼光都盯着他。贞娘看着那个长随。也不由的微皱了眉头。这个长随她认得,是义厚生钱庄大掌柜言西来的长随。

    这时,那管事又兴奋的道:“义厚生言掌柜出价三千六百两。”

    台下一片寂静。

    “义厚生言掌柜出价三千六百两,还有要加要吗?”为时,台上的管事又激动的问了句。

    突然,田本昌站了起来。

    而随着田本昌站起来,孙月娟终于承受不住压力了,也站了起来。两人隔着栏杆相望,默默无语,随后孙月娟转身就要离开。

    而就在这时,大堂上传来田本昌清晰的声音:“田记放弃,恭喜言大掌柜。”

    正要急步离开的孙月娟停住了脚步,有些不信。没有人比她更明白田本昌这次对柳苏苏是真动了心了,更对会长之职志在必得,可为什么突然的,田本昌就放弃了?

    “我放弃,恭喜言大掌柜抱得美人归。”这时田本昌更清晰的声音。随后他走了过来。越过游廊,走到孙月娟身边:“回家了。”说着就拉了孙月娟的手离开。

    “那个会长……”孙月娟跟在他背后。喃喃道。

    “没事,大不了我明天到善堂再捐一些就是。”田本昌无所谓的回道,然后带着孙月娟直接离开了。

    那日出城,古道绿柳,香车美人,纸伞烟雨,田本昌是为柳苏苏心动了,这几日,柳苏苏的身影一直在他脑海里回荡,再加上争会长的事情。所以,这回他真是打着志在必得的心来的,其实刚才,他站起来是要跟言西来再争的,只是他面对着孙月娟,不由的便想起在牢里那一段日子,无人记得他,只有孙月娟每日给他送饭,而每次来牢里,都会拿一把梳子帮他梳头。于是,他发现,之前的为柳苏苏不能自抑的心没了,他田本昌不是好人,但是有些东西总是要坚持的,虽然之前他动摇了,但此刻,看着孙月娟的笑容,他庆幸他坚持住了。

    贞娘看着两人的背影,知道在最后一刻,田本昌仍然选择了孙月娟,就是嘛,坚持了十多年的,没道理抵不过区区的一次相遇和一把伞啊。

    最终,得到柳苏苏出师宴的是言西来,此后言西来便是柳苏苏的金主。

    “真没想到,言西来平日不声不响的,这下着实有魄力啊,三千六百两,看来他身家倒是厚。”这时,结局已出,庆春楼内的人渐散了,出来的人都一脸不可思议的道。

    “他身家当然厚了,义厚生怎么发家的知道吗?是北地的金矿,而这金矿是他们几个结义兄弟共有的,义厚生又不是罗九一人的,言西来身家比不上罗九,那是因为,一直以来,罗九得到张大人和戚大人的支持,所以才力压其他人一头。”一些人道。

    听着这些,贞娘不由的皱眉头,一直以来,言西来可不是这种能一掷千金的人,他今日这突然的举动总是有些让人猜不透用意的,难道真是迷上柳苏苏?

    这时,罗文谦和李家兄弟一起出来了。贞娘看到罗文谦拧着眉头,不由的问道:“罗大哥,言大掌柜的这是?”

    “合作了这么多年,一直很愉快,只是近年来,他的心气越来越高了。”罗文谦面无表情的道。

    “怎么了?”贞娘问。

    “刚刚接到的消息,张大人已于昨天去世了。”罗文谦道。

    近年来,随着义厚生的生意越来越大,言西来已经有些不满于仅做义厚生的大掌柜了,其实这也无可厚非,人心本来就是这样。只是罗文谦没想到言西来跳的这么快。时机还抓的这么好。

    如今的知府是张四维的人,知府夫人正是王四维的妻族姐妹,张居正去世后,从朝中势力来看,顶上来的人就是小张大人。

    言西来借着这个机会取得知府夫人的好感,下手可是又快又准哪。

    而贞娘这时却是有一种靴子落地的感觉,张居正走,罗文谦的靠山倒了,想来暴风雨不远了。

    此时,原来的晴空突然就暗沉了下来,几道紫金闪电在空中划过,然后是轰隆隆的雷声。

    又要下雨了,江南京的水灾,山西旱灾,多个地方地震,杭州的兵变,如此,大明早已是多事之秋。

    豆大的雨珠砸下时,罗文谦护着贞娘上了马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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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六章 跳出局外

    酉时末刻,天空中紫金闪电还不时划过,此时整个街道早已没了人影,不过,路边青楼的灯还通亮着,只是叫风一吹,被雨一打,再映得街面上青石楼上的水洼,便显得有一种光怪陆离的景致。

    此时醺然然的言西来风从庆春楼里出来,几滴雨珠扑面而来打在他的脸上,沁冷沁冷的,一边的长随连忙撑着油纸伞给言大掌柜挡着雨水,只是却被言西来拨开。

    言西来不管不顾的冲到雨幕之中,更是抬起头来,让雨丝飘洒在他的脸上,虽然有一丝的沁冷,但却能让人清醒同时也能让人兴奋。

    不错,言西来此刻是兴奋的,同时更有一种说不出的痛快,在南京打拼这么多年,义厚生每一点每一滴都少不掉他的心血,可凭什么人前风光的就是罗九,凭什么说起义厚生就是罗九的,这些年,罗九是做了不少的事情,可他却拿着义厚生的利润给他自己赚名声,到处修桥铺路,到处撒钱,这完全是康他人之凯,却为他自己赚足了名声,罗大善人,凭什么?

    他相信,由他来掌管整个义厚生,绝对做的比他罗九好,也不用象如今这个钱庄大掌柜似的总低他一头。

    这个想法这几年在他的脑海里盘踞很久了,而且他也知道,在北地的几个大哥对于这些年来,罗九老是向朝廷和地方捐资这种事情也是颇有怨言的。

    大家都在等一个机会,一个时机。

    而今天,当他接到张居正去世的消息。他就看到了机会。那罗九能做这个义厚生的头。还不就是因为有戚帅和张大人的支持吗,如今张大人一故,戚帅那里怕是要自顾不暇了,那么,他的机会来了,只要他能跟张四维搭上关系,嗯,也许都不用跟张四维。就跟现在的知府大人和知府夫人搭上关系,那么等于他的背后就有了相当于罗九身后那样的靠山,到时,义厚生就该是他说话了。

    这便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吧。

    言西来是越想就越兴奋,再加上刚才宴席上,素手把盏,红袖盈香,巧笑嫣然,若不是顾忌着形象的话。此刻甚至想大喊几声,只觉人生至此。方不负此生。

    雨越来越大了。

    “大掌柜的,雨下大了,快走吧。”一边的长随又把伞伸过来,大掌柜的实在是喝多了。

    “好,走。”言西来这时外裳已叫雨淋透了,一阵风过,不由的打了一个寒噤,便也没了张狂的心思,于是同长随一起朝着家里快步走去。

    夜深了,没处叫车。

    “呸,你还回来干什么,三千六百两的出师酒,你便是吃到死也吃不完哪。”没想到刚一进门,言西来就被愤怒的言娘子喷的一头脸的吐沫。

    “你疯了不成,你在说什么呀。”言西来摸了脸上的吐沫,气的一脸铁青。

    “怎么,你都能做你还不让我说呀。”言娘子两眼赤红的道。

    言大掌柜花三千六百两银子吃出师宴这事情已经在官街一带传的沸沸扬扬了。

    “是啊,我也想问问,四哥,你今日此举到底为什么?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会为女人一掷千金的人。”就在这时,从屋里又走出一个人,正是义厚生货行那边的掌柜萧七,几兄弟中的老六。而罗文谦排行老五,到于罗九是罗文谦原来族里的排名。

    “原来是老六来了,屋里说吧。”言西来点点头道,随后也没理会在那里哭闹的言娘子,就先一步进屋,萧七脸色很不好的跟着进去。

    进得屋里,言西来让下人上了茶水,请萧七坐下,他自己去换了身衣服,然后喝了一杯热茶下肚才冲着萧七道:“那你认为我为什么这么做?”

    “你想夺了五哥的位置。”萧七掌着货行那一摊子事,自也是个精明的,一接到张居正去世的消息,再听到四哥的所为,便知四哥再打什么主意。

    “这样不好吗?”言西来啜了口茶水反问萧七。

    “四哥,做人不能这么过河拆桥的,当初,我们在金矿,除了挖金又懂什么?就算是挖出的金矿还不是被那些个金媒子吃掉大半,是五哥,他冒死闹军营,才能以半个金矿拉了戚帅做靠山,咱们才能安安稳稳的吃挖金的饭,要不然,咱们这会儿尸骨已寒都不一定。”萧七这话可不是空口白说的,这挖金的有几个能得善终。

    这时,萧七继续道:“再到南京,到开禁,到互市,哪一样不是五哥绞尽脑汁的一口口啃下来的,如此才有义厚生大好局面,你凭什么想夺他的位置?义厚生大当家这位置你坐得下吗?”萧七几乎是吼的,别的不说,他就不同意起。

    “我凭什么坐不下?你倒是说说,义厚生这些年,里里外外的哪样不经过我手?哪样不是由我来打理?不错,义厚生的局面是老五开创的,可这些年他败的还少啊,他罗大善人的名声从哪里来的?”言西来气愤的道。

    “什么叫败,五哥所作所为那都是清清楚楚的,树大招风,义厚生现在就是根大树,五哥败了钱财得了善名,那同样也是义厚生的护身符,你之前不也败了三千六百两,怎么说?”萧七瞪着言西来道。

    言西来叫萧七这话倒是堵了嘴,随后才叹了口气:“老六,也不是我一定要这么干,实在是义厚生老五掌了十多年了,最近这几年生意越来越大,大家分的利润却是越来越少了,老大他们不放心了,这是老大他们给我的信,你看看吧。”言西来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封信给萧七看。

    萧七狐疑的接过,抽出信一看,脸色就沉了。信上居然是让言西来查清罗九的账目往来。必要时取而代之。

    “你们这些人……”萧七脸色很不好看。其实他明白主要问题还是出在言西来身上。大哥他们在北地又不晓得这边的情况,自然是言西来怎么说怎么是,总之,四哥这些年心变大了,变野了。

    只是他最小,却也管不得别人。

    “其实六弟,我这么做也是为了义厚生好,要知道张居正死了。有多少人盯着义厚生想把义厚生给拆了呢,罗九是死脑筋,吊死在张居正一顶树上,于义厚生无益。”言西来又解释一句。

    “你觉得这样就好吗?义厚生,义气,厚道,生生不息,义气为第一,如今张大人刚刚咽气不久,你就在这里另投他人。哼,只希望你能撑得住义厚生的招牌。”萧气说着。将信一丢,转身就走。事情他左右不了。

    言西来一脸难看的捡起信,看着萧七出去,只要有这么封信,他相信老六就算不支持他也不会坏他的事情的。毕竟老六是大哥从雪里救回来的。

    是夜,大雨倾盆,又不知要淹没多少良田和民宅。

    一声惊雷咋起,贞娘便从床上惊跳起来,她这也才刚刚眯眼,言西来的事情她倒是无所谓的,只是张居正终于去世的事情一直在她的脑海里转。因此,此时子时已过,她也才刚刚的眯眼,没想雷声又起,她担心麟哥儿和玉姐儿,便披衣起床,点着了油灯,然后一手揪着衣襟,一手掌着灯出了屋,进了麟哥儿和玉姐儿的屋子。

    麟哥儿睡觉老实的很,倒没什么,只是玉姐儿,被子被她掀了一半,露出小胳膊腿儿。

    “这丫头,就没一刻安宁的。”贞娘轻轻的嘀咕了句,然后帮玉姐儿盖好,又看了看窗户,门户都是紧闭的,玉姐儿睡的也沉,这才放心回屋里。

    到得屋里,却看罗文谦也已经披衣坐在桌边,烛灯亮着,屋里飘着淡淡的墨香,桌前摊着纸,罗文谦握着笔正在写着什么。

    贞娘走到罗文谦身边看着,却是免去言西来义厚生大掌柜的文书。

    “罗大哥,不要这么做,以不变应万变的好。”贞娘依在罗文谦的肩上,一只手轻轻的按在那纸上,轻声细语的道。

    “为什么?非常时期,当用重典。”罗文谦拉了贞娘坐下道,他今天是很恼火,但他恼火的并不是言西来的野心和跃界行为,人有野心,这是人性,真说起来无可厚非。

    所以真正让罗文谦气恼的是言西来的不顾大局,不懂分寸,要知道,张居正一死,义厚生的保护伞就没了,这时候正是乱局之始,义厚生正该同心协力,共同渡过这一难关。要知道他经营义厚生这么多年,这些年又砸了这么多的银子,那盘大的关系网,又岂是张居正一死就能动摇的,所以,只要同心协心,渡过难关不难。

    反倒是言西来这时候迫不急待的另找靠山,才是最不靠谱的,别说什么投靠张四维,义厚生身上鲜明的张居正烙印,便是投靠谁都洗不掉的,言西来做了大掌柜这么些年,居然还看不清这一点,着实让他失望,义厚生这时候投靠张四维,最大的可能就是成为别人的盘中肉。

    所以,乱局用重典,他必须把言西来拿下。

    “罗大哥,你有没有想过,言大掌柜的敢这么做依仗是什么?”贞娘盯着罗文谦的眼睛问。

    罗文谦回看着贞娘,眉头紧锁,那手无意识的紧紧的握住贞娘的手,握得贞娘发疼:“你是说,言西来是得到老大他们的支持的?”

    “我不敢肯定,但这一点,你明日不防看萧七兄弟的反应,若没有老大他们的支持,以萧七兄弟的为人,必然会同言大掌柜反目,若是有老大他们的支持,萧七兄弟必然远遁,逃避这一切。”贞娘道。

    “好,且看看。”罗文谦一脸平静的点心,心里却是上下翻腾。

    而贞娘却是另有心思,罗大哥要是借此机会跳出义厚生这局也未尝不是好事。

    跳出局外,方能掌控全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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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七章 六义墨

    一夜无话。

    清晨,一夜大雨冲刷着街道,地上的青石板光洁如镜,天空透着如洗一般的清新,河堤边的柳树叶带着雨珠在晨曦之中盈盈生辉。

    贞娘一大早起床,自是先照顾了麟哥儿去学堂,玉姐儿又在满院子里撒欢,罗文谦一身天青长衫,头上戴着员外帽,正准备出门,门外,罗平安已经备好了马车就在门口等着。

    贞娘送罗文谦出门,暗里却是轻轻的握了握他的手,一切都要淡定。

    罗文谦自晓得贞娘的担心,反握了贞娘的手,细细的磨揉了几下,贞娘的手因为常年制墨,不若别的女人那么柔软,带着一点点沙砾的感觉,却不知为何格外的暖人心。

    这一双手营造出的生活质感更让人格外感到踏实。

    好一会儿,罗文谦放开贞娘的手,然后上了马车,朝着贞娘挥了挥手,便直奔义厚生钱庄。

    清晨,义厚生钱庄刚刚开门,几个伙计在扫着门口的落叶,都是叫一夜的雨给打落下来的。

    此时因着太阳已经升起,气温便也逐渐的升高,树上的知了怕别人忽略了它们似的,等不及正午,就开始知了,知了的叫了起来。

    不过,声音并不力竭,反而带着一种韵律,给晨间的官街凭添了一丝生活的滋味儿。

    三三两两喝早茶的东家便聚在一起,商量着如今什么货好消,哪里又出了什么事情,又或者哪个老不羞的东西。老房子着火。六十多岁的人居然纳了一房十八岁的小妾。也不想那身子骨吃不吃得消。

    当然,如此一聊,自又聊到了言大掌柜三千六百两银子买庆春楼新妓出师宴的大手笔,并一个个感叹着言西来昨夜定是享受了美人恩。

    当然,他们却是不晓得,言西来昨夜却也是一夜无眠。

    对于罗文谦,长年积累下来主事的威严,其实言西来也是颇有压力的。只是越有压力他就越要挣脱,他知道,一会儿罗九就要来了,而对于罗九的精明,他相信罗九一定会明白他昨日行为那背后的意思的,那么罗九会怎么应对呢,夺了他的职?

    他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所以,一大早的,他就把北地老大寄来的信揣在怀里。有老大这封信,罗九便不敢动他的。当年,罗九只身来北地,那也是得老大收留,要不然,罗九现在还有没有命都得两说。

    想着,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战端他已经起了,他没道理在退缩的,想着,他重重的吞了一口口水,倒象是一个斗士一样迎接着暴风雨的来临。

    就在这时,罗九的马车停在了门口,胳膊下夹着账册的罗九进了义厚生,罗平安自把马车赶到了义厚生的后面,打理起马来,钱庄的纷争于他无关。

    “文谦,来了。”见到罗九进门,言西来自然迎了上前打招呼。

    罗九却是哈哈笑的捶了一下他的肩:“四哥还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昨天那出师宴可是享尽了艳福了吧?怎么样,回来四嫂让你进门吗?没跪算盘珠子吧?”

    “你可别笑我了,你看我这样子象是享艳福的吗?我媳妇儿跟我闹了一宿了呢,我也不过是一时鬼迷心窍,看着田本昌那势在必得的样子,便想发狠再抬抬价的,没想到偷鸡不成反蚀把米。”言西来再也没想到罗九今日一进门,居然对此事毫无反应,反而打趣他,让他鼓着的劲一下子泻掉了。

    这会儿他脸上一脸悻悻的回应着,心里却是疑惑万分,老五是这什么意思,是真没明白他的意思吗?

    当然,这会儿他的这解释也算是天衣无缝了。

    “没事,男人嘛,那柳苏苏姑娘着实好样貌,不亏,哈哈。”罗文谦说着,便也没在多话,照常的看当日的账目,转了一圈,便又要去义厚生货行那边。

    “哦,对了,一大早,老六过来了,福建海南那边两熟的稻都出来了,最后一季也快了,他带人去那边收粮去了,让我跟你说一声,货行这边这段时间你多照应一下。”这时,言西来道,说完后,两眼还不由的眯了眯,悄悄的揣测着罗文谦的反应。

    “嗯,最近北地旱灾厉害,这去南方收粮是重中之重,行,我知道,这边货行的事我就盯着。”罗文谦神色平静的点点头,其表情那是再正常也不过了。

    反倒弄得言西来心里揣揣,有些不明白罗文谦这唱的是哪出,而言西来更有一种重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罗文谦自不管这些,出得门来,招呼了罗平安,却打发他一人去货行那边看看,而他自己却是按步当车的往回走。

    其实,现在罗文谦的心情并不好,虽然这个时候收粮也是时机,但是这十多年来,义厚生的收粮渠道早就成熟了,大多都是通过漕船,自有一套人马的,除非突然有什么变故,要不然,根本就不需要萧七跑这一趟,而萧七跑这一趟不用说,正是被贞娘说中了,怕是言西来的事情,大哥他们都是支持他的。萧老六不想夹在里面为难,先躲开了。

    这让罗文谦心中有一股子说不出的失落和丧气。

    贞娘正在院子里陪着丑婆说话,玉姐儿总是没一刻安宁,贞娘每每瞪眼,但偏偏丑婆却是最喜欢玉姐儿闹,用丑婆的话来说:“闹着好,闹着生气,我瞧着高兴。”

    结果有着丑婆这话,玉姐儿更是无法无天了,不过,上有政冶下有对策,治玉姐儿这小丫头贞娘可有不少手段,这时又拿出一些墨书,让玉姐儿认字学习。

    而只要让玉姐儿学习制墨的知识,那丑婆便立刻站到了贞娘一边,玉姐儿便是孙猴子也跑不出贞娘如来佛的手掌心。小丫头只得乖乖的学。

    “徐铉墨。曰龙香。又名月团。价值三万金……”玉姐儿稚嫩的声音跟着贞娘一起读。

    “龙纹墨,双脊墨,李墨双绝……”读到这里,玉姐儿又眨巴了一下眼睛道:“贞娘墨,**三才,天下第一。”说完,小丫头还抿着嘴偷笑。

    “少拍马屁,继续跟着我读。”贞娘哭笑不得。

    “没说错。”一边丑婆做着公证。

    于是小丫头得意了。

    这时。罗文谦回来了,贞娘看他只身一人,神态还是那股懒洋洋的闲适样儿,只是眉宇间的失落却让贞娘看的分明。

    看到这样子,贞娘自然明白了,叫她猜中了,果然,义厚生乱的不是言西来一个,北的的几个兄长都有想法了。

    罗文谦只是跟大家打了一个招呼便进了书房,贞娘并没有跟进去。这时候,罗文谦需要的是一个人静思。如此,到是快中午,贞娘才进了书房。

    “贞娘,你看看,我这几副墨线图画的怎么样?”见到贞娘进来,罗文谦将手上的几副刚画好的墨线图递给贞娘。

    第一副,是一个人躺在路边,病弱嘘嘘的样子。从那人的眉目来看,分明就是罗文谦。

    第二副,是一人满脸胡子的人背着他,边上几个人围着一脸关切的样子。

    第三副,罗文谦在挖矿,满头大汗,满脸疲累,一边一个监工的一脚踹在他身上,边上几个人要帮他,却被另外几个监工拿着皮鞭抽。

    第四副,却是罗文谦几个人辛苦挖的金子全被一个监工头子收走了。

    第五副,罗文谦几人将那个监工头子杀死了。

    第六副,六人跪地结拜,而背景图就是义厚生号。

    这明显是一套集锦墨的墨线图,贞娘看到这些墨线图上方留下“六义墨”三个大字。自然明白,罗文谦这“六义墨”表达的是什么,是当初他们几个兄弟结拜的经过和情形。

    “当年,若没有大哥相救,就没有现在的罗文谦,其实大哥若有什么想法跟我说一声,我断没有拒绝的道理,又何须这般的试探呢。”这时罗文谦背靠着太师椅坐着,一手紧握着贞娘的手,神色黯然,显然不能释怀。

    贞娘没有说话,他知道,这时候罗大哥只是想倾诉,她静静的听着就可以,想着,那手亦也反握着罗文谦的手。

    “近年来,我是捐的多,主要是义厚生现在的家大业大,树大招风啊,而张大人是个能人,也是一个有抱负的人,但这样的人绝不是一个善人啊,这此年多少人在他的手上倒下,就算是当年的张重,也因着利益心太重手伸的太长,最后被张居正赶回家里做一个守门的了, 张重尚且如此,我义厚生更是不能错一毫啊。所以,这些年,张大人变革,朝中银子不够,我义厚生就捐,这一切不就是象张大人表明一个态度吗。”

    说以这时在,罗文谦顿了一下继续道:“傍君如傍虎,这话用在张大人身上也是不为过的。正是因为我对他的事情不遗余的支持,所以这些年,任何时候,张大人才能为义厚生说话,为义厚生摭风挡雨。要不然,凭着我们这些人,哪里守得住义厚生,大哥他们看不明啊。”

    “罗大哥,我想大哥他们会明白的,只是要给他们时间。”贞娘道。

    “时间,我就怕那时候义厚生要烟消云散哪,大哥他们哪里知道此刻正是义厚生最关键的一刻。”罗文谦痛心的道。

    “罗大哥,正是因为这时是关键的时候,我觉得,你更该退一步,当局者迷,你跟张大人的关系太密切了,而张大人的仇家太多了,这时候你倒不如退一步,看清局势一点,多做些防备,真到那一天,万一义厚生有事,也有个弥补之法,不至于全部翻盘。”贞娘这时把心中的想法一五一十的说了。

    “你是为认张大人一去,朝廷会对张大人下手?不可能,有李太后在,李太后岂能不保张家?”罗文谦一听贞娘话里的意思,不由的一阵惊跳,若是朝廷真对张大人下手,那义厚生是绝对逃不过的。

    “正是因为太后啊……民间传言太多,而太后同张大人的关系不管是真有还是没有,都是皇上心里的刺……张居正不居正,黑心宰相卧龙床……这个传言实在太致命了。” 贞娘断断续续的低语道。

    罗文谦之前是没往那上面想,毕竟人死了,也算是盖棺定论了,而如今,贞娘这么一说,再一分析朝中局势,张大人对朝中的权势把握太集中了,皇上要掌权就要先削弱张大人的影响,再加上贞娘所说的传言,怕是贞娘的想法还真对了。

    “你说的对,皇上对张大人是心中有刺的,我是该好好准备准备,幸好还有时间,张大人居功至伟,皇上就算是要动他也不会马上动的,就看皇上什么时候动冯公公了。”罗文谦说着,反而将兄弟相争的事情给抛开了。他要为未来义厚生的风雨做准备。

    而贞娘却感叹罗大哥推测的准哪,历史上,半年后,冯保就倒了,而此后,便是一拔一拔参张居正的,一年后,张家就迎来的致命的打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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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八章 退出

    心中有了数,罗文谦便一如既往的淡定,只是因着萧七去南边收粮,他每日便要在货行那边多待些时间。

    转眼秋风渐起。

    “怎么样?罗九可有什么异动?”言宅的书房里,言西来一脸深沉的走来走去的,站在他身边的是货行的二掌柜。

    “每日来走走看看的,偶尔看看账册,并不插手我们手上的工作,跟平常一样,实是看不出什么,想来罗东家仍是信得过言大掌柜和萧七掌柜。”那二掌柜垂着手道。

    “呸,一点都不晓事,你想想现在什么时候,张大人刚死,多少人盯着义厚生,若依着罗九的性子,怎么可能没有动作,反倒是如今这没有动作更可疑。”言西来道,随后挥挥手,让二掌柜的回货行那边。

    嗯,天无二日,国无二主,便是这庄号也只能有一个人说话。如今他迟迟不能执掌义厚生,知府大人那边对他便也不会太看中,本来,他是想等着罗九发难,然后一举反击的,可如今罗九没声儿了,那么他就只有直接出手了。

    算算时间,大哥他们快到了。

    也是时候出手了……言西来自言自语着,只是那语调里总有那么一丝惆怅,似乎走到如今,那心里并没有他预想的那么快乐。

    绵绵细雨下了一天,到得傍晚才渐收起,一丝晚霞斜映在长长的街道上,半边爬满爬墙虎的青石墙被映的红通通一片,景致十分的艳丽。

    贞娘带着麟哥儿正帮着丑婆将放在廊上的花盆一盆一盆的搬到后院子里。

    “姑婆祖奶奶,你这些花一会儿搬进一会儿搬出的不烦吗?”麟哥儿边搬着花边跟丑婆嘀咕着。外面的景致多好啊。他准备去约田和同程家的小淑月去河边打水漂的。结果叫自家娘亲抓了差,在这里搬花盆,虽说也没什么不乐意,但打乱了他的计划,他也是有些怅然的。

    小淑月,乖乖巧巧的,讨人疼的紧,不过。就是叫家里人拘在太紧了,还是自家那小妹子,虽然顽皮的让人头疼,但瞧着有精神,小淑月就是玩的太少了。

    “君子兰啊,不耐潮,水多了会烂根的,今天一天的雨,自然是要搬的,至于菊花。正开着呢,不搬的话。那花叫雨一打,好看的花儿岂不难看了,就好象小淑月一样,要是叫雨淋的一头脸的,那岂不狼狈。”丑婆眯着眼,嘟嘟喃喃的,臭小子那点点小心眼她明镜儿似的。

    贞娘在一边眯着眼笑,程家那八岁的小淑月,自来家里玩过一趟后,倒是叫麟哥儿有些记挂上了,只是程家是徽州的大家,于理学方面守的严,小淑月轻易是不得出门的,不过,许是因为当年程三爷跟李家还有罗家的关系,程娘子倒是偶尔会带着淑月来罗家陪玉姐儿玩。

    麟哥儿这时倒是一脸严肃的想了想,想着小淑月被淋了一头脸的情形,心里倒是肯定了,果然,下雨天的时候,花儿是要搬的。

    一边丑婆问着贞娘:“文谦呢?还在墨坊里?”

    “嗯,他想亲手把墨制成。”贞娘点点头道。前段时间,罗文谦画了六义墨的墨线图,之后又亲手制了墨模和墨板,这段时间一直在墨坊里制墨,贞娘想帮他还不乐意,就是一个人待在墨坊里制墨,贞娘明白,罗大哥这是在怀念当年北地几兄弟结义的情份了。

    正说着,罗文谦快步从墨坊里出来,一边的袍子还掖在腰带里,脸也是灰黑的,没一点形象。

    “贞娘,贞娘,看看我这墨怎么样,别说,我虽然多年不动手,可这手艺还没落下多少啊。”这时,罗文谦一脸兴奋的从家里的小墨坊里出来,举着手里的墨给贞娘看。

    正是那一套六义墨。

    “罗大哥,好墨呀。”贞娘看着手上那一套六义墨,发自内心的赞叹,罗大哥这墨再现了罗墨“小道士墨”的精湛技艺。

    “嗯,还不错,罗墨的技术还没有忘。”丑婆亦是点点头,她能这么说,显然罗文谦这墨已极得她心了。

    “杏花,我九叔呢?可在墨坊里?”这时,前面传来伍子的说话声。

    “不在墨坊里,在后院呢。”前面,杏花儿回道。

    没一会儿,伍子便进了后院,到得众人跟前,便圈了一礼,然后冲着罗文谦道:“九叔,义厚生那边来人请九叔去,说是北地的大爷到了。”

    罗文谦同贞娘想视一眼,该来的来了。

    “行,你去备车,我这里收拾一下就去。”罗文谦冲着伍子道,随后就转身回屋了,贞娘一溜跑的跟了进去。

    屋里,罗大哥将义厚生的印章,闲章以及铭记等,还有一些关系名录册和账册,都放在布包里,然后扯着两边的布角,扎了起来。

    一件件一桩桩的,做得甚是仔细,便是那扎起来的布角也理的平平顺顺的。

    然后罗文谦将布包提在手上。回头就见到贞娘立在门边,便上前拥着贞娘:“贞娘不用担心,当年我离开徽州去北地时,一无所有,而今就算是没了义厚生,可我有你,有麟哥儿,玉姐儿,早就赚足了本儿。”

    这回虽说是为了跳出局中,为义厚生未来的危险做准备,但其实也等于罗九放弃了义厚生的掌控权,他今后最多也就只能在义厚生里得点分红花花。

    今日这一去就意味着,义厚生要换大当家了,罗文谦的时代过去,义厚生将迎来言西来的时代了。

    听得罗文谦这么说,贞娘便笑开了,眉眼弯弯如月亮。

    罗文谦亲了贞娘一口,又抱过一边跑过来凑热闹的玉姐儿亲了一口,小丫头同样眉眼弯弯。母女俩一个样儿。罗文谦哈哈一笑。便出得门。

    “罗九,我跟你一块儿去,言西来这回做得太不成样了,我跟大哥好好说道说道,我支持你。”出得门口,罗文谦就遇到匆匆而来的驸马李和。

    显然李和已经得知事情经过,而做为结义兄弟的老三,虽然平日因着驸马的身份。他管的不多,但这个时候却是必须站出来支持罗九的,没有人比他更明白,罗九这些年为义厚生做了多少事情。而言西来,是个做事的人,但却决不是一个能主事的人。

    李和这时站出来,罗九心里是感动的,但罗九却不想李和夹缠在里面,毕竟大明公主和驸马常常是缠在各种局势里左右为难,罗文谦倒想让李和趁着这次机会。把在义厚生里面的股份提出来,那以后义厚生若是发生什么。就不会把李和拖进困局里面了。

    “三哥,义厚生我掌了这么多年,也累了,既然四哥想操这份心,我是求之不得,我打算退出义厚生了,三哥既然支持我,那不如也一并退出义厚生吧。”罗文谦一脸平静的道。

    听着罗九这话,李和有些狐疑了,不对,这不是罗九的为人,罗九不是那种被人一逼就退缩的,没有人比他更明白义厚生对于罗九是什么,那不亚于是另一个麟哥儿,依着罗九的性子,不会轻易放弃的,而若是被逼无奈放弃,说不定也会把义厚生托付于他,绝对不会劝他也退出义厚生的,这里面有问题。

    “罗九,跟我实说。义厚生是不是有大问题?”李和一脸正色的问。

    罗九知道满不过李和的,能干得大明驸马这一职业的人,那对局势是极为敏感度的,于是道:“现在局面太复杂了,张大人一故,张系的人要维持自己的权利,而非张系也想趁机上马,但这还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皇上,皇上要亲政,我想他首先要作的怕就是要消除张大人在朝中的影响……”

    罗文谦说到这里,就不说了,下面的,李和能想明白的。

    “你的意思是,皇上很可能会对张家的人下手,更可能牵连到义厚生,你让我撤出股份,是怕我到时也牵连进去?”李和反问道。虽是反问,但其实已是肯定的语调了。

    罗文谦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

    “若真有这样的后果,你打算怎么做?”这是,李和又问。

    “总要有一个人留在外面救人,并保住义厚生。”罗九眼神深远的道。

    李和听得罗文谦这一说,愣了一下,随后上前重重的拍了拍罗九的肩,然后道:“没事,我的股份就放在义厚生里面,有我在,到时别人终还有些顾忌一点。”李和说完,便扬长而去。

    罗九看着李和的背影,没在说话,上了马车,直奔义厚生。

    此时义厚生钱庄里,莫老大,古刨子还有言西来三人就坐在那里吃茶,静静的等着罗九的到来,心里却是有些纠结,虽然对罗九有些意见了,但事到临了了,还是觉得有些不太好开口,毕竟,义厚生是罗文谦一手打拼出来了。

    此时罗九提着包进门,看着三人一笑,自顾自的倒了一杯茶水,然后站起身来,冲着三人施了一礼,然后以茶代酒般的一干而尽,随后就打开布包,里面的一切全都露了出来。

    罗文谦轻轻的把布包推到桌子中间:“三位兄长,这是义厚生钱庄的印信和花押还有铭记,账册等,全在这里,这义厚生大当家的,我做了十多年了,也累了,正好休息休息。”

    “五弟,你……”在罗文谦来之前,几人还在想着怎么开口,没想到根本不用他们开口,罗文谦就将钱庄这些命脉的东西交了出来。

    把东西交出,罗文谦便没留在义厚生了,再留下来反而让大家徒增尴尬罢。

    看着罗文谦离开,言西来紧紧的盯着桌前布包里的东西,这是他蒙昧以求的,只是真拿到了总有些不是滋味儿,一边莫老大打开布包里的一个墨盒,里面整整齐齐的一套集锦墨,正是罗文谦刚刚制出的六义墨。

    莫老大沉默不说话了,随后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这事,老三那里还得说一声,我去拜访一下老三。”

    傍晚,莫老大回来,并没再说什么,却是在南京租了屋,住了下来,暂时不回北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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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发,再修改错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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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九章 冯保倒了

    义厚生换大当家了,这在南京商界是一个不亚于地震的消息。

    一时间,南京的街面关于义厚生的消算便传的沸沸扬扬。

    天已入秋,贞娘抱了一叠子幼儿的小衣小裤去了李氏墨坊,喜哥儿的娘子快生了,赵氏就要回徽州,贞妨把小衣小裤送去,自然也是多陪着赵氏说说话儿。

    秋风直灌进院落,卷起院中的落叶,拍打在院子的立柱上,赵氏正打开门,一副要出门的样子,见到贞娘进来,便道:“正好,我准备去你那里走走呢。”

    “娘,何事?”贞娘笑眯眯的,一边将抱在怀里的布包放在边上的桌子上。

    “还何事?我问你,义厚生是怎么回事啊?文谦就这么的让人赶出了义厚生了?”赵氏皱着眉问道,随即又没好气的道:“如今这事情整个南京都传遍了,你还瞒着我呀。”

    “娘,没瞒你呢,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义厚生本来就是文谦他们几兄弟的,也不是文谦一个人的不是。”贞娘挽着自家娘亲坐下。

    “话是这么说,可谁不晓得义厚生是文谦一个人打拼下来的,若是没有文谦,义厚生哪有如今的规模。”赵氏反驳着,就生怕女儿女婿太好说话了叫别人欺了去。

    当然,她心里也明白的,女儿女婿都是在商场打滚了这么些年,断不是好相与的,只是做娘亲的,总是认为自家的人被欺负的。

    “娘,女儿倒觉得现在这样挺好。咱家也不缺吃不缺穿的。以前文谦忙着义厚生的生意。不是往两洋跑就是往北地去,两洋和北地,哪个地方是能安生的?每回文谦出门,女儿夜里便总也睡不踏实的,如今他日日悠闲,爹也有人陪他吃酒了,女儿这心倒是踏实多了。”贞娘又笑嘻嘻的偎在自家娘亲怀里,闻着娘亲身上的皂角香味。很舒服。

    至于内里的一些实情,贞娘自不会同赵氏说的太清,怕她担心。

    “那倒也是。”听得贞娘这么说,又见得贞娘和文谦似处确实不在意这些事情,赵氏也就放开了。

    说起来这做生意,这几年可没有前些年那么容易了。

    “倒也好,现在生意啊,是越来越难做了,别的且不说,就刚刚。咱们这一片的巡栏又来收税了。”赵氏颇有些没好气的道。

    “又收税,这又是什么税?”贞娘奇怪的问。这几年,朝廷的税率是越来越高,名目也是越来越多,南京的生意虽然红火,但大多的生意已经投到高门大户里面了,就好象以前的土地投献一样,等于就是商家依附于高门大户生存,要不然,生意根本没法做。但如此的,各商家也沦为高门大户人家的圈钱工具了。

    如此一来,就更加具了贫富两极,贫者愈贫,富者愈富。

    “潞王婚礼金珠税。”赵氏道。

    一听赵氏说这个,贞娘倒是想起来了,不由的撇嘴。

    潞王是万历帝的弟弟,今年十五岁,万历帝跟这个弟弟感情十分好,前不久,便以潞王要成亲为由,令户部取黄金三千八百多两,青红宝石八万七千块,各色珍珠,珊瑚珍珠十万余颗,如此种种,几乎就掏空了整个户部,于是一级压一级的,便有了这么一个潞王婚礼金珠税,如今惹得一片民怨。

    “现在商税增加了,门摊费,定额税也增加了,还有折色银,再加上如今地面上,恶霸滋事的也多,你爹跟文佑商量过,打算把南京的分店给关了,只是文佑说,这南京的李墨市场是当年你亲手打拼下来的,这要不要关还要问过你。”赵氏叹着气道。

    李墨现今的情况,贞娘是清楚的,别的不说,就光定额费和门摊费就是一笔大的开销,再加上这些年来,李家老一辈的制墨人都退去了,新一辈的制墨人却没有成长起来,如今只有孙文杰在撑着,另外,因着方程两家争斗的厉害,一些技术好的技师也被两家挖走。

    李墨早没了先前那样的风光了。

    如今,李墨在徽州,那规模只能算做二流的,不过,好在李墨专走高精一块,一些文人雅士的定制墨方面还是挺有市场的,这一块也足以撑起李墨现在的局面了,而这方面都是慕名求上门的,也因此,南京的分店开不开也没有什么必要了,毕竟要维持南京店面的运作开销实在不少。

    再说了,义厚生而临大劫,贞娘也怕到时牵扯的多,因此,便点点头道:“我同意关了,如今南京的生意确实是越来越难做了。”贞娘点点头。

    “那成,这回我回去,就让你爹跟文佑商量下这事,把事情处理了。”赵氏道。

    贞娘点点头,心里却是颇有些感慨的,果然的,起起伏伏,兴兴衰衰才是商道常态。

    便是义厚生这边,也到了兴衰的关键点了。

    随后贞娘又跟赵氏聊了几句,然后回罗宅。

    到得门口,却看到三人三骑,停在了自家门口,当先一人,身穿锦袍,短须黑面,五十来岁,满面尘霜。这人贞娘却是认得的,当年李墨南京墨庄开业了,他被罗文谦请来捧场,正是戚帅戚大人,只是如今较之当年少了一份锐气,多了一份沧桑,但整个人却更显深沉和威严。

    贞娘哪里敢怠慢,快步上前见礼:“戚大人。”

    “贞娘,你回来了,正好,快去温酒,我陪戚大人吃酒说话。”这时,屋里罗文谦迎了出来,先是朝戚大人行了礼,便冲着贞娘道。

    “好的,戚大人屋里请坐,妾身去温酒。”贞娘道了福礼,便带着杏花儿去了厨房。

    后院的洗墨亭,亭角的飞檐正指着边上苍虬的梅枝,枯干却有力。跃过飞檐。笔直的向天际伸展。带着不屈,向上的勃然。

    厅中的石桌上,一碟鹿唇,一盘五香干,再加上一碟花生米,三样下酒小菜,贞娘端过温好的梅子酒,给两人斟上。随后便退到亭子外面。陪着丑婆赏花。

    “戚大人这是要往哪里去?”咪过一口酒,罗文谦问道。

    “暂时不去哪里,就在南京转转,找人吃酒,估计再过一段时间,我怕是要调往广东了。”戚大人一口干尽杯中之酒,里面颇有一种不甘,这回他是接到旨意回京叙职的,不过这叙职却屡屡碰壁,而他找人打听了。朝廷已经不打算让他再回北疆镇守了。

    在北方,他已构筑起了防线。他有雄心,要将鞑子彻底赶往漠北,只可惜怕是壮志难伸啊。

    他郁闷之下,便借口访友到了南京。

    “那好,我多陪大人喝两杯。”罗文谦多少也知道一些戚大人的处境,自然明白他胸中苦闷,唯有喝酒,便也不在多说,只是频频劝酒。

    “好,干。”戚大人爽快的举起了酒杯,喝干酒后又问:“对了,听说你从义厚生退出来了?”

    “嗯。”罗文谦点点头。

    “也好。”戚大人点点头,他这次来南京,之所以来看罗文谦,一时想找人喝酒舒舒胸中的闷气,同时也是要让罗文谦知道,皇上已经对张系人生忌了。

    而有些话是不需要说明白,于是接下来你来我往的,一壶梅子酒就喝的干净。

    两人又聊了一些朝中之事,海瑞已被皇上起复,任南京通政司左通政之职。当初因着海瑞不通情理,张居正虽然欣赏却从不用他,而今皇上对海瑞起复显然也是要借用海瑞之名了。

    “告辞了,山不转水转,后会有期。”闲聊过后,戚大人哈哈笑告辞。

    “大人慢走。”罗文谦送戚大人到门外,看着三人三骑离开。

    贞娘自也随着罗文谦到了门边,秋风竦竦,寒意渐深。

    “皇上意已明了。”看着戚大人三骑离开,罗文谦牵着贞娘的手,两人相视着,而贞娘心里是明白的,快了,如今已是十一月,十二月,朝廷就要朝冯保动手了。

    转眼便是十二月,

    京城。

    万历十年的冬天特别的冷,自入冬已来,已下了好几场雪,城门洞处,城门兵每日都要拖些冻僵的尸体去城外的乱葬岗。

    清晨,年老的城门兵走下城楼,开城门之际,又看到两具冻僵的尸体。

    “又冻死人了。”一边一个年轻的城门兵有些不忍的叹息着。老兵扫了地上冻僵尸体一眼,又看了看年轻的同行,有些麻木的眼神无所谓的道:“这年月,哪里不死人,北僵鞑子,南海倭寇,山西饥慌,便是一些个土司们也不安份了,便是富庶的南直隶苏浙一带不也是水灾不断……听说可死了不少人哪。”

    “倒也是。”年轻的城门兵垂头搭脑的,这日子过的是越来越心乱乱。

    而就在这时,几个宫里的侍卫押着一个年老的公公过来,那公公身材微胖,穿着一件半旧的棉袄,却哪里能挡得住寒风,边走边瑟瑟发抖。

    那几个侍卫却是嘻笑着,时不时的踹上两脚,而那公公仿佛不是踹在自个儿身上似的,任人踹着,毫不在乎,只是那嘴唇皮不时的抖动着。

    年轻的城门兵看着那公公,先是不觉,随后却突然的睁大了眼睛,那的手指不由的指着那公公冲着一边年老的城门兵:“这……这这……不是宫里那位冯公公,东厂的头头吗?”

    这位公公在京里可是一个传奇啊,在京里豪宅无数,家财万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如今怎么的这副模样了?

    “你小子作死不成。”年老的城门兵伸手用劲一拍那年轻城门兵的手,然后拉着他站到一边,看着几个侍卫押着冯保出了城。

    城外冰雪漫天。

    “你不晓得啊,冯公公叫人告了,听说抄出来家中金银财定超过宫中的内府库啊,欺君害国,本应处斩,还是皇上念着他服侍日久,留他一命,发往南京守陵去了。”老年的城门官道。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不可一世的冯保倒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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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章 登闻鼓

    下雪了。

    河边的风尤其的大,贞娘裹紧着厚厚的披风从青石码头上下来,她刚送了爹娘上船,李氏墨庄的人离开南京回徽州,同时也标志着李墨的辉煌渐已落幕。

    不过,李墨终算是在这大明墨业辉煌时代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做为李氏后人,足矣。

    此时额上一片沁冷,贞娘不由的伸手一摸,是一片碎雪,正渐融化,不由的心里嘀咕,难怪今天早上起来,就觉得格外的冷,原来是要下雪了。

    一边杏花连忙撑开油纸伞,挡着落下来的点点碎雪,两人正要上马车之即,却看对面茶肆中,一个人正朝两人招手。

    “奶奶,是国舅老爷。”杏花凑上前跟贞娘道。她嘴里的国丈老爷,自是福仙阁的李福贵,当然,如今李福贵再不是福仙阁的掌柜了,而是封了王。不过,这位一向低调,大多时候仍跟在福仙阁时一样深居简出的,唯一的爱好也就是喝茶听曲儿。

    见着是国舅老爷,贞娘便让马车夫在一边等一下,便带了杏儿进了对面街边的茶肆,跟李福贵请了安。

    “咱们不讲究这个,我叫你过来是跟你说个事情,京里传来消息,冯保倒了,你可知晓?”李福贵让贞娘在对面坐下,然后压低着声音问。

    冯保倒了,这样的消息自是瞒不过罗文谦的,所以,在冯保被参两天后,罗文谦就知道了,贞娘自也清楚。而其实也是贞娘早知道的历史事实。于是便点点头。

    “嗯。想来你们也应该知道了,不过,我昨晚接到的消息,说是在查抄冯保府时,查出了厚厚一叠子义厚生的不记名汇票,总计足有百万多两,而据冯保府里的人招,这些银子很可能是张大人透过义厚生号对冯保的贿赂。”这时。李福贵更是压低声音的说。

    今日这么冷的天,他本不会出门,只是这个消息对于义厚生来说是致命的,它预视着朝廷可能要对义厚生动手了,而他这种时候自不好上罗宅,于是打听到李家今日要离开南京,知道李贞娘定会来相送的,所以,便在这里吃茶,实是专门等着李贞娘。要告诉她这个消息,以报当年船上的救命之恩。

    而此时。李贞娘一听这个,那脸色就白了,本以为,冯保倒了只是一个征兆,离张居正出事还有一年多呢,义厚生可以慢慢图之。

    可不曾想,冯保一倒居然就牵出了这个?义厚生危矣!!!!

    “李爷,贞娘不多陪了。”贞娘立刻起身拱手告辞。

    “去吧。也别太担心,就算义厚生有事,罗九暂时还不会有事,毕竟皇上还没到要对张家下死手的时候。”李福贵挥了挥手,他话已经带到了,接下来就是看各人的命了。

    贞娘点点头,然后带着杏花快步回到马车边上。

    “快,去义厚生号。”贞娘带着杏花一上了马车,便冲着马车夫道。

    马车夫叫李贞娘那急迫的口气催的,也是一个劲的挥着鞭子,赶着马得得得的直朝着义厚生去。

    只是马车才进官街,就看官街两旁站满了人,更有那好事的直朝着前面奔去。而街上的人很多,马车根本挤不进去。

    贞娘便让车夫停了车,让杏花付了车资,她自个儿就随着人流快步走,边走边问人:“可晓得这是怎么回事?”

    “啊,是罗娘子啊,可不得了了,是官府的人来封义厚生了。”那人认得李贞娘,连忙的回道。

    坏了,贞娘暗里懊恼一声,消息还是尽了一步。

    想着便推在前面的人往前跑,没一会儿,就到了义厚生钱庄的门口,果然的,就看到一干衙差和捕快在封门,另外还有一队着飞鱼服,佩绣春刀的锦衣卫押着钱庄的一干主事,最前的就是莫老大,后面是古刨子和言西来。

    “对了,还有个罗文谦呢,义厚生的大当家不是罗文谦吗?”这时,一个锦衣卫沉着一张脸问。

    “呸,他算什么大当家,当年他丧家之犬似的逃到北地,是我救了他,这些年也是我给他的富贵,只不过是借着他是徽州人在这边比较熟,才让他撑个门面,偏他还不服我,因此,早让我赶回老家去了。这位爷,好汉做事好汉当,我义厚生有什么做错了,我三兄弟担着,但是莫须有的罪名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往咱身上栽的。”莫老大大声的嚷嚷,眼睛却盯着人群里的李贞娘。

    李贞娘同他相视一眼,重重的点头,他自是明白莫老大的意思,罗文谦既然在这之前已经退出了义厚生,那如今莫老大等人就将义厚生的所有事情担了下来,把罗文谦从里面摘清了,而接下来的事情就由罗文谦谋划了,大家是死是活?义厚生还能不能撑住?就全看罗九的了。

    贞娘自然明白,义厚生是罗文谦一手创立,要说摘清,那是不可能的,锦衣卫这帮人可不是傻子,相反一个个精道的很。

    但是,正如之前,李福贵安慰他的那句,皇上还没到对张大人下死手的时候,也因此,这帮人暂时还不会对罗文谦下死手,朝中那帮人最多也不过是想通过义厚生牵出张居正的事情,同时也是找机会瓜分义厚生。

    而如今,罗文谦已经退出了义厚生,于整个大局已没有什么关系了,罗大哥暂时不会有事。这一点贞娘是明白的。

    而正如贞娘所猜测的,那锦衣卫听得莫老大的话,冷哼一声,却也没在说什么,罗文谦身份比较敏感,在还没有确定皇上是不是真要朝张大人下手时,暂时他确实也不想动罗文谦就怕万一局势失控,那就得不偿失。

    此时,一干锦衣卫已经将人远远的带走了。义厚生的枣红大门也被封条封上。两个铜环在门上晃光。发出轻轻的扣击声。却让人心有一种戚凉的感觉。

    只剩下一群义厚生的小管事和伙计在那里,不知该何去何从。

    雪这时下大了,大朵大朵的往下飘。

    “下大雪了,各人都先回家去,事情不要乱说也不要乱传,正好也快过年了,好生的在家里,放心。欠大家的工钱不会少,等年前会让人送上门去的。”贞娘这时上前道,别的,贞娘一时也没办法给他们保证什么,毕竟她知道许多人的结局,却唯独不知道她自己以及同她相关人的结局。

    “唉,东家娘子还说这些干什么?还是赶紧跟东家去合计合计,我们没什么的。”几个小管事和伙计吩吩的道,随后慢慢的散去。

    看着人散去,贞娘这才带着人回家。回到家里,罗文谦不在。便是罗平安等人也不见影踪,贞娘自是明白,罗文谦定然是带人去打听情况了。

    转眼到了晚饭的时候,罗文谦还没有回来,贞娘吃的没滋没味,便是麟哥儿和玉姐儿两个也似乎感到家里要出事似的,显得特别的乖巧。

    倒是丑婆,神色淡定,这人生,她什么没有经历过,自能一切从容。

    夜时,戌时,贞娘坐在屋里,只有一盏油灯发出如豆的灯光,外面是一片沙沙声,雪仍在下。罗文谦还没有回来,贞娘终是忍不住了,披了厚厚的披风,出得屋,走到门口等着。碎雪打在脸面上,沁冷沁冷的。

    贞娘不由的打了一个寒噤。

    “奶奶,外面风大,你还是回屋吧,我在这里等着门。”杏花在一边劝道。

    “不了,我回屋里坐在那里心老不定的,反而站在这里,倒能踏实点,反正我穿的多,再走动走动,倒也不觉得冷。”贞娘回道。却是更紧的拢着身上的披风。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轻轻的马嘶,只是马蹄声因为地上的雪便听不分明了。

    随后远远的传来罗平安驾马车的吁声。

    “奶奶,是九爷和平安爷回来了。”杏花扶着贞娘快步上前,不顾天下飘下的雪,只是两人到得跟着,却只看到罗平安一个,马车里空空如也,没人。

    “平安大哥,文谦人呢?”贞娘边忙问道。

    “九弟去城外皇陵见冯公公了。”罗平安道。

    一听罗平安这话,贞娘的手不由的紧紧的握了起来:“罗大哥怎么这个时候还去见冯公公?”这要是让别人晓得,岂不是更说不清了,贞娘不由的心中焦急。

    “没事,九弟在正身那里换了装的,然后悄悄的出城的,九弟让我跟你说,不要担心。”罗平安道,随后又解释了句:“冯公公那里这一趟不去不成,这回是因着冯公公手上的汇票的事情,九弟说要想脱罪,必须查清这些汇票的出处,只是,如今这些汇票在谁手里都不知道,所以,要想查清,还得从冯公公那里入手。”

    贞娘点点头,表示明白了。虽说汇票是不记名的,但义厚生的汇厚也是编了号码的,钱庄里存了底根,还是能查得出出处的。而有了出处,那么,所谓的张大人假义厚生之手贿赂冯保的谣言自是站不住脚了。

    只是晚上睡在床上,贞娘那心却怎么也定不下来,罗大哥现在的做法是按常理来论的,可怕只怕,朝廷根本就不在乎出处,只是需要一个理由,一个瓜分义厚生号的理由,一个继续查张大人的理由。

    于是一夜无眠。

    清晨,贞娘起床,眼睛还是刺刺的,是一夜没睡好的缘故,便用温水温着。

    就在这时,李正身急匆匆的进来:“贞娘,文谦敲响了登闻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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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已进入完结倒计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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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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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业介绍:
家业要兴!家庭要和!奋斗是必须的……
这是一个现代女在古代淡定生活的故事。这是一个现代制墨师在古代逆境奋斗的传奇。
家业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家业,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家业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