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给钱
雄州后衙,马怀德与张岊坐着饮酒。两人都是武将,这些日子接触,脾气相投,时常闲谈。
饮了几杯酒,马怀德道:“枢密院移文,说与契丹的事,不再与京城的契丹使节谈了。只是让我以安抚使身份,与契丹交涉。看看就要过年,今年不太平啊。”
张岊道:“此次与契丹交手,依我看来,其军力也不见得有多强悍。慢说现在军中不同,就是以前的禁军,也不差于他们。契丹人如此强硬,不知凭的什么!”
马怀德笑道:“太尉,契丹人凭的是骑兵,而且是大量骑兵。契丹兵力,自是以其国主身边的行宫兵马为主力。有十余万人,全为骑兵,甚是精锐。所以契丹作战,大战向来国主亲征,其余将领无法指挥行宫兵马。其余各部,一旦点集,尚能有数十万人,也为骑兵。只有燕云之地,才有步兵。数十万骑兵纵横来去,行进快捷,如何阻挡?”
张岊道:“只要知道了契丹人的行军路线,派兵马预加阻截即可。”
马怀德摇了摇头:“现在能不能做到,我不知道。若是以前,是做不到的。契丹人入寇,其游骑到了京东路,朝廷还不知其主力在哪里。往往数日之间,便就越过数百里,端的是不飘忽不定。那个时候朝廷可没有现在这么多骑兵,只能紧守要地,任契丹人如入无人之境。”
张岊想了想,点头道:“也是,杜太尉未取河曲路时,朝廷无马,实在难以对付。不过,现在可是不同了,朝廷不缺马,骑兵充足,契丹人再难如此。”
马怀德道:“话是不错,可一时之间契丹人未必能够接受这些。哪怕知道现在不是以前,但在潜意识里,还是认为本朝是以前那个缺马,并且兵力不强的国家。一时败了又有什么?惹得性起,他们只要点起大军来,必能纵横中原。你说,契丹怎么会服软?”
张岊道:“可这些年,契丹两帝相争,对本朝态度还算恭顺啊。”
马怀德笑道:“两帝相争的时候,重元和洪基都是征集的云州和幽州兵马,契丹的各部,都在一边看着呢。就连行宫诸部,也都被耶律仁先带到了上京,没有参战。现在洪基大局已定,全国兵马尽在其掌中,怎么跟那个时候比?再者说,那时契丹恭顺,本朝也有意不惹契丹,当然就一团和气。”
张岊是府州人,参军时正是与党项作战的时候,军事生涯基本是与党项作战。直到杜中宵到了河曲路,他才接了窦舜卿所部,对契丹军队不熟。那一天歼灭耶律佛奴,感觉契丹军队也并不怎样。自己的步兵硬冲上去,面对着契丹骑兵,依然保持了阵形完整。却不知他所部是当年杜中宵随州练兵的底子,虽然经过整训,军队中的骨干却是以老人为主,不是其他军队可比。
现在的张岊,带着这支军队已经数年,眼光早已不是当年可比。在他的眼里,契丹军队根本就算不上强兵,与自己所部相差甚远。
马怀德知雄州数年,对契丹军队了解较深,自然不会跟张岊一样。
说一会闲话,马怀德道:“朝廷旨意,河北路原有的禁军,都要到河间府整训。前些日子,我与其他各路都部署见刘太尉,太尉言,军校里民间报名的人数太少,要我们多招些人来。奈何雄州是边州,就没有多少读书人,治下又多是两输户,哪里招人去?”
张岊道:“现在两输户不向契丹纳赋了,还不算本朝百姓吗?他们参军,应无大碍。”
马怀德道:“太尉倒是说,两输户也可以入军校。可你想,这些两输户以前朝廷和契丹都防着,他们读书根本就没有用处,又有什么能招?若似以前,考较的是弓马武艺,倒是可以招人。现在入军校却要制一篇策,识字都没几人,哪个会做什么策论!”
张岊点了点头。他当然明白,自己是在领这支军之前升的官,如果在杜中宵军中,凭着这文化水平可做不到今天。自带了这支军队,很是学了些日子,才慢慢适应。雄州这里,读书识字的人都不多,哪里能招人到军校里去。那一篇策,总要有些见识的读书人才可以。
见马怀德在那里叹气,张岊道:“知州,无非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既然治下读书人少,不如给的条件优厚些,看看能不能招到人。若是不行,那就无法可想了。”
马怀德道:“军校里学出来,便就可以入军中做军官,这条件还不优厚?”
张岊听了就笑:“如果学不出来呢?现在虽是农闲,可雄州境内正修着铁路,许多事情做,每日里都是钱。去河间府一趟,来回怕不是要十天?算一算,许多钱呢。”
马怀德愣了一下,自己倒是忘了此节。工地那里,读书人能写字记账,活又不累,钱又不少,纵然有几个读书人,怎么会放着到手的钱不要,去考什么军校呢?纵然官府不要路费,去河间府一趟,对于这些人来说,就少赚了近十日工钱。
想了一会,马怀德道:“工地上做工,一日可赚多少钱?”
张岊道:“我听人说,中书催铁路催得紧,最近工钱又涨了。做重活的,跟写字记账的,工钱比别人多一些,一日有一百五十文。做轻活的,一日也过百文。当然,除了工钱,工地还管他们吃住呢。”
马怀德点了点头:“一日就要一百五十文,到河间府算十日路程,就要一贯五百足文。这可不是小钱啊,人少还罢了,有几百人,就要出去几百贯钱。”
张岊听了笑道:“知州,雄州这个地方,能读书识字的,有没有几百人?”
马怀德笑道:“倒是没有。据我所知,除了在衙门做事的,还有州城几个掌柜,全州的读书人就不多了。不要说几百人,有几十个,也可向刘太尉交差了。”
说到这里,拍了拍手道:“刘太尉实催得紧,实在不行,破费百十贯钱,招些人去算了。刘太尉那里招不够人,逼我们逼得急,把人送去了,他还能说什么。”
张岊笑道:“便是这个道理。偌大雄州,还拿不出百十贯钱来。”
马怀德摇了摇头。百十贯钱,对雄州来说还真不是小数目。说是州,治下只有两个县,这两个县还全都治雄州城,只有一个知县,一个县尉。治下的民户,太宗皇帝时就免了赋税,州里哪还有钱?好在驻军多,从他们的军费中挪些出来,反正也是用于军校,不算乱花。
第204章 赴考
算了工钱,朱照仁道:“天虽然已经黑了,时间却还早。不如我们去饮一杯酒,解解乏。”
孟学究摇了摇头:“来年春天,家里还有许多使用,如何敢乱花钱?你们几个去吧,我回到住处歇下就是。现在过得苦一点,以后手里有钱用,全就好过一点。”
韦信道:“学究,每日里花个一二十文,找些乐子,又不差了什么。漫漫长夜,回去睡不着,一个人在屋里面闷坐,也不是办法。”
孟学究哪里肯?这样赚钱的机会,可不是常有的。好不容易碰上了,不只是要努力干活,还要节俭才是。工地是天黑就停工,现在夜里漫长,回去自己待着就是。
正在几个人说话的时候,一边记账的刘奕过来,对他们道:“你们不要喊孟学究了,学究都是发了钱记在账上,身上本没有几个钱,如何跟你们去饮酒玩乐?”
韦信奇道:“原来还可以把钱记在账上吗?为何我们是每日现钱?”
刘奕摇了摇头:“你们要现钱,当然就发给你们。像孟学究,不想带钱在身上,过些日子回去的时候,就能带几张数额大的钱。无非是你们要钱玩乐,不似学究,一文钱都要攒起来。”
说完,对孟学究道:“学究刚才衙门里的人来,说是河间府的军校招人,凡是识字的,明日都要到雄州去。到那里制一篇策,如果中了,就可以进军校去学习。”
孟学究听了,连连摇头:“一天许多工钱,我可不去雄州。”
刘奕听了就笑:“衙门知道学究这样的人多,舍不得一天的工钱。是以定了,只要识字,去衙门考的人,都发二百文。学究做一天,也不过是一百五十文,多发五十文。”
听说有钱,孟学究的脸色才缓和下来,问道:“我只是粗读几本书,识字而已,并不会写什么诗词文章。这二百文钱,拿着有愧。”
一边的朱照仁道:“学究,钱到了手里,就是自己的,有什么好愧的。衙门愿发,你保管拿。”
韦信也道:“就是,如果我识字,这钱必定拿了。明日到雄州,随便写一篇文,不中也有二百文钱入手,多么好的事情。这个时候,才知道读书好处。”
见孟学究有些犹豫,刘奕道:“学究不必担心,我听人说,衙门只是考人的见识。到了衙门,上午先给书本,诸人看过,下午才制一篇策。内容都是上午看的书里写的,识字就可。”
“有这种好事?”韦信听了觉得稀奇。“我听人说,科举的时候,各州都是通判看着,一个字也不许带在身上。怎么军校考试,反而是把考的发下来。”
刘奕道:“哪个知道,我只是听人如此说而已。这里工地上,除了学究和我,还有十几个人都读书识字,明日一起到衙门去。侥幸考中了,再到河间府考过。”
孟学究道:“从这里去河间府,来回怕不要十天路程,好大一笔钱来。”
众人听了就笑。这次车站做工的待遇优厚,确实很难碰到。但像孟学究这样,把每一文钱都看得这么重,还真没有别人。要说孟学究是个豪爽的人,平日里朋友聚会,从不心痛钱财。不过跟朋友一起花钱是一回事情,自己来做工赚钱,又是另一回事。
刘奕摇了摇头:“学究,明日去衙门都有钱拿,如果中了,去河间府更加有钱。衙门的人说,如果到河间府,用多少日子,还是按一日二百文算,不会让学子们吃了亏就是。”
孟学究点了点头,心里合计,这种到手的钱,不拿白不拿。不过自己是村学究,虽然日常喜欢看些杂书,诗词文章实在一窍不通,不由心虚。
刘奕是专门来通知孟学究的,当下说了时间,和明日集合的地点,便就告辞离去。
看着刘奕离开,韦信道:“辛苦做活,一日不过一百五十文。学究到衙门里去走一趟,就有二百文钱拿。果然,读书有用处。便如这位刘奕,日常里并不干活,只是记些账,一天也有一百文拿。”
车站工地需要记账的人,因为不干活,工钱比做活的人少些。孟学究其实也可以做,他嫌每日里钱少,宁愿做活。自己正是身强力壮的时候,当然选钱多的活计。
闲聊了一会,看天色已黑,韦信和朱照仁等人一起到了旁边的小酒馆饮酒。孟学究一个人,回到了住处,把炉子烧得旺旺的,躺到了床上。
想自己自小读书,虽然没有遇到过明师,也没有受到正规教育,便能找到的书,都尽量读过。少年的时候,也曾经想着建功立业,好男儿轰轰烈烈过一生。可偏偏生在契丹境内,自己是汉人,不能为了俸禄为异族做官。后来娶妻生子,生计艰难,这些心思慢慢淡了。
想到这里,不由叹了一口气。在契丹的时候,孟学究算是仗义疏财的人,好结交各路朋友。到了宋朝之后,变得看重金钱,只是因为环境变了。现在朝廷治下,自己应该让家人过上更好的生活,应该赚取更多的钱财。什么建功立业,想想就觉得不可能了。
想到这里,孟学究站起身,到窗前推开窗子,看着天上漫天的繁星。前些日子陈锐一军从他们村子经过,大家看到了现在的宋军,端的是军纪严整,威风凛凛。后来听说全歼契丹一万骑兵,周围的百姓着实讨论了好一阵子。这样的战果,对于中原的军队来说,都是其他朝代的故事了。
自己明天到官衙,真能通过考试?如果真地通过了,进入军校,以后会是什么样的生活?河北路这里,以前不缺参军为将有人。不过那时都是凭个人勇武,或者是身躯高大,这样靠考试招军,以前根本就没有听说过。对于普通百姓来说,这种事情连想都不敢想,实在有些违背常识。
看着天上的星星,孟学究有些出神。在这寂静的夜里,少年时的理想涌上心头。那个时候,也曾想仗剑天涯,也曾想纵马天下,也曾想着建功立业。
第二日一大早,不等太阳出来,韦信等人就把孟学究叫起来,道:“学究,今日到衙门去,祝你旗开得胜。如果中了,回来我们一起喝个得胜酒。”
朱照仁道:“就是。我们一起送你去与别人相会,不要误了时辰。”
孟学究看着众人,点了点头:“好,多谢诸位。且等我净面,要到衙门,需收拾一番。”
众人一起笑,有人打了水来,帮着孟学究洗了脸,仔仔细细收拾一番。
第205章 先读书
阳光从窗子照进来,洒在地上,斑斑驳驳。马怀德看着桌子上的三本书,随手翻了一下,对一边的张岊道:“考策论,不出题目,却让考生看了书之后再答,这样能行吗?”
张岊道:“这是刘太尉想出来的办法,紧急各州送了书来。没有办法,河北路文风不盛,来的读书人多是乡下的村学究,没多少见识,不给书看怎么办?”
马怀德翻着书,过了一会摇摇头:“我参军多年,看这些书,一时也理不出头绪。让这些村学究来看了,能答出什么?太尉,我觉得这样做,实在难说得很。”
张岊在一边坐下,道:“不管那么多了。由于人招不够,最近刘太尉急得很,只有这样办了。如果数年之后,军校里学习出来的人,只有禁军中的将领,没有民间军官补充,可以难办得很。如果从其他军校里调人来,只怕会有矛盾。当年杜太尉在随州练兵,刘太尉便就是营田厢军长官,见识非他人可比。太尉这样做,自有道理。我们只要照着吩咐做事就好,不要管太多。”
马怀德不再说话,随手翻着书,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这是军校中的几本初级教材,主要讲步兵战术之类,是基本内容。刘几定的考试方法,便是让参军的人先看一天书,第二天答一篇策论。策论是根据书中讲的内容而出,理解能力强的,能写出条理来。
考试的要求很低,只要文章条理清楚,立论有据,便就算合格。除非是看了一天书,对书中内容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说什么的,才不录取。河北路二十余万禁军,需要补入的军官很多,河北路广招读书人,也未必能满足军中所需。这个年代,读书认字的人还是太少,只能如此。
宋朝的文事,还是要看江南。特别是江西路和福建路,读书识字的人特别多,文风鼎盛。而且形成了一些大家族,对于科举,特别有经验。而像河北路,由于处在边境,而且灾害众多,民间税赋又重,读书人不多。今年是大比之年,取进士三百八十八人,河北路登第者仅有四人。而在江南,仅福建路就有六十九人,有天壤之别。由于历史原因,军校都是设在北方,除了京城军校的落第进士,河曲路军校和河北路的军校,学员都只能取自周围,对于文化知识要求只能放低。
马怀德知道此事,只能摇头。雄州这个地方,多少年没有进士了,文风实在不盛。民间就连蒙学的地方都少,除了做生意的和衙门的吏人,读书认字的着实不多。
太阳高升,州里的读书人进了雄州,被吏人带到了雄州官衙。
马怀德和张岊到了后衙,看着站在面前的三十多人,一起摇了摇头。本州的读书人,大多都是在州城。他们有自己前程,要么是衙门公吏,要么是店铺的主管,给钱也不去军校。取乡下的读书人,就只有这么多了。眼前的这三十多人,里面有的只能识字,连文章都读不利索。
清了清嗓了,马怀德高声道:“朝廷整训禁军,特在河间府设了一间军校,为禁军培养军官。要进军校学习,身体须合兵格,而且要读书认字。只要学得成了,就可以入禁军中为官。招你们来,就是给你们这个机会。我话说在前头,只要考试过了,必须入学!”
众人一起拱手称是。正是因为考中了必须入学,有自己职业的读书人才不参加,只能吸引那些落魄的文人。如若不然,冲着一天两百文,州城里的读书人就来了。
见众人态度恭谨,马怀德微出了口气。又道:“入进军不是考科举,考中还需学习,并不会直接释褐做官,所以考的也不一样。今日一天,每人会出三本书,你们熟读。等到明日,再一起考试。”
听了这话,就有人问道:“知州,说是一天发二百文钱。若等明日再考,是不是要发四百文?”
马怀德道:“不错,每人四百文足钱。要知道,你们这么多人,可不是小钱。诸位用心,不要浪费了这个机会。入了军校,学成出来,就可以入军中为官官,从此光耀门楣。”
一众读书人急忙道谢。两天时间,便就有四百文钱到手,这种好事可不容易找。
马怀德说完,刘几派来的温靖上前,说了规矩,把众人领到一间屋内。让各人坐好位置,每人发了三本书,道:“今日一天,你们仔细读这三本书,明日一早收回。到时考的内容,都在发的书里面,你们需用心读。考的好的,别有奖赏。”
孟学究看着发下来的书,一本战术指挥,一本讲后勤粮草,还有一本讲军队组织。这些内容都是以前没有见过,也没有听过的,仔细翻阅。三本书粗略翻完,想了一下,决定从军队组织读起。
军队是有严密组织的集体,最大的特点,就是组织性特别强。某种程度上,军队的组织度,就是战斗力的很大一部分。其他一切,包括指挥、运动、作战等等,都是依赖于组织力上的。宋朝禁军最大的问题,就是一旦超过营级,组织便就非常混乱。禁军整训,很大的目的,就是建立完整的组织。
温靖并没有说读的顺序,也没有说怎么读。发下书后,偶尔四处走动,看各人读的样子。有的人接了书,看了几页,便就觉得不知所云,愁眉苦脸。有的则一副发奋苦读的样子,甚是用功。里面只有两三个人能够看进书里去,仔细
这两三个人里面,就有孟学究。他自小读的杂书多,凡是能见到的,无所不读。书读的多了,什么书都见怪不怪。这些教材都是多少人绞尽脑汁编写出来,逻辑清晰,并不难读。只是因为讲的都是军事内容,不是平常见的,需要读的人有些见识。
见孟学究在那里读的认真,温靖特意到了他的身前,看了看读的顺序,不发一言走开。显然孟学究是仔细考虑过,读的顺序,不是随便选的。
战术指挥的细节有很多,但原则却很简单。大的原则,如集中优势力,重点突破。作战时要机动灵活,指挥官要掌握预备队,不到最后关键时刻不投入。如此等等。这些都是从练营田厢军开始,一点一点总结起来的,是杜中宵带兵的实践经验。
孟学究粗看了一遍,自己觉得一天时间,不可能把里面的细节记住,只能够记大的原则。便就专心在讲作战原则的地方,多看了几遍。合上书,自己思索,里面讲的到底是什么。直到觉得有把握,才开始看最后一本粮草后勤的内容。这里面的细节更多,原则却有些凌乱,不似前面两本。
第206章 不自知
雄州后衙,马怀德对温靖道:“再过一日就是新年,将军还在边地忙碌,甚是不易。此次为军校招人结果如何?雄州边地,读书人本就不多,招到人可不是容易的事。”
温靖道:“军营里面,哪有新年!地方上还能够热闹一番,军营里可没有这些事,还是按日常的日子过罢了。此次雄州招人,我看了他们的卷子,有六个人可以到河间府去。到了那里,太尉还会派人再主持一次考试,看看这些人适合干什么。”
马怀德听了皱眉:“六个人?河北路数十州军,如此算来也招不了多少人。”
温靖摇头:“知州,说是六个人,其实只是脑子清楚,读书识字的人都招去罢了。整训之后,军队里有大量的庶务官,并不需要人有多大才能。说实话,六个人里,能一两个指挥官,已经算是不错了。”
一边的张岊道:“不错,现在军中有大量的庶务官,只要读书认字,能够记账。军校里教出来最多的,其实还是这些军官。我们现在认为的统兵官,在军校里是指挥官,那可不多。”
马怀德对整训后的军队不熟,听了只是点了点头。现在的禁军中,将领就是统兵官,哪怕是极其少量的副将之类,其实也有自己统率的军队。至于像张岊军中,有大量的副职和庶务官,旧的禁军将领很难想象。也正是因这如此,现在的禁军一旦统兵官出事,便容易全军溃散。
温靖道:“我看此次考试的人中,只有一个叫做孟党的,是南来的归正人,答得甚好。其答卷条理清楚,一切都很明白,看起来是把三本书看明白了。我随着刘太尉多年,似这种人,实在难得很。”
马怀德道:“归正人?是夏天时候南来的那些契丹人吗?”
温靖听了点头:“不错,正是其中一人。前日他们读书的人时候我就看了,此人甚有条理,把书大致看过,便就知道先读什么,再读什么。书里哪些内容重要,哪些不重要。到了写策时,果然能够把大致条理讲得清楚。不似别人,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偶尔加上几句书里记着的话。似这等人才,军校招人也不多见。此人不知道是什么底细,知州需派人到他村里,让他另写保状。”
马怀德答应,又问:“其他人呢?”
温靖道:“其他人就不必了。那些人进了军校,也只是做庶务官,不怎么重要。再者他们都是本乡人氏,一切都很清楚,何必再要保状?这个孟党有些不同,归正人,需要仔细。”
马怀德点了点头,便就不再议论此事。刘几是因为军校里实在招不到人手,才压到各州,从军校中派军官下来,亲自到地方招人。像京城中的军校就不会如此,每年招人时节,都是读书人自己到那里。没有办法,河北路没有京城读书人云集的条件。
接下来,马怀德和张岊商议即将到来的新年,要做哪些准备,有什么活动。不久前对契丹大胜,废了治下百姓的两输,减轻了百姓的负担,今年的新年必定热闹。温靖适逢其会,一起热闹一番,等到年后再回到河间府。军校招人,不过是日常政务中的一件小事。
且说孟学究回到了车站工地,再无他事,继续回去自己住的地方,第二日干活。到了晚上,几个工友回来,见到孟学究,纷纷上来询问。
孟学究道:“这两日觉得还算顺利。昨日发了三本书,听说是军校中使用的教材,讲怎么去带兵打仗。这些书看来虽不艰深,写得倒是清楚明白,都是以前所没有听说过的。”
韦信道:“这些书本上的知识,我们哪里晓得?只是问学究,觉得考得如何?”
孟学究想了想,道:“实在说不上来。你们想啊,只是发三本书下来,让看一天。第二天便就制一篇策,用的都是第一天看的内容。我自觉说得还算清楚,只是不知道别人答得如何。这种事情,看的是自己是不是比其他人强,又不是答了就知道多少分。”
几个人一.asxs.头,觉得肯定如此。写一篇策,如何给出分数来?
其实跟科举考试一样,军校里招人,答卷的最高成绩没有人能一口说清楚,但底线是有的。比如策里有没有错别字,有没有犯禁的字,有没有基本常识错误,诸如此类。如果没有这些低级错误,几乎肯定过了。只是最高成绩如何,要看主考官的意见。包括孟学究自己,这些人都没有参加过科举,只以为考试是主考官心情,看着好了便就是高分。
科举也是如此,只要保证一直不犯错误,文章不出格,很可能就中了。只是等级不高,混在几百人里而已。不犯错并不容易,大部分落第的举子都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在几次考试中出了错误。不犯错而文章不通的人有,极其罕见,这也算是人才。这个年代读书人并不像后世那么多,科举也没有完整的经验总结。便如杜中宵当年,确保考试不出错,文章词理通顺便就中进士。
几个人见孟学究也说不出什么,便就不再多问。只是觉着,自己的同伴中有如此一个可以进州城考试的人,已是不得了。说一了会,便就提议出去饮酒庆祝。
孟学究本待拒绝,想了一想,道:“好,我们便一起去。今日考试,看了教材,才知道带兵打仗原来是那么一回事,算是长了见识。饮一杯酒,庆祝一番。”
说完,随着自己的工友,出了住处,到了旁边的酒馆里。
此时已近新年,酒馆里的人很多。这些人在车站做工,一天一百五十文,工钱丰厚,很多人几乎日日饮酒。像孟学究这种,把每一文钱都攒起来的着实不多。
围着一张桌子坐下,韦信道:“今日学究赶考归来,实是难得的好事。我们一人出三十文,凑些钱买酒茶,痛饮一番如何?这里的东西虽贵,只要不吃肉,可以尽性了。”
孟学究道:“既然饮酒,岂能无肉?这样吧,除了三十文,我再出些钱,去买一盘肉来。眼看着新年将近,这一顿酒,就算是预祝诸位新年吉祥,如何?”
众人一起叫好,纷纷掏钱出来,凑在一起,叫小厮过来点酒。孟学究又掏出五十文,买了一大盘肉来,让众人佐酒。这里是工地,酒馆生意好,卖的物价也贵。
一会酒菜上来,众人倒了酒,一起举杯向孟学究庆祝。孟学究不觉得自己考得好,不过这一次见了军校的教材,觉得开拓眼界,与众人欢饮。
第207章 庆贺
第二日一早,孟学究跟工友们一起上工。做到中午时分,众人歇了在一边用茶汤,聊些闲话。却见到涂押司骑了一匹马,急急赶来。
到了众人面前下马,涂押司道:“学究,得衙门消息,你已经被河间府军校收了。速速跟我回村里去,具写保状,做些准备。军校的人等在雄州衙门,专等学究!”
孟学究听了,不由愣在那里。过了一会,才道:“押司,车站这里的活计,一天也歇不得。我回家一天,便就要少一天的工钱,这如何使得?”
涂押司听了,不由拍一下大腿:“学究,你现在是军校的人了,还管什么活计!入了军校,跟禁军一样,一月有几贯钱呢!现在几天的工钱,算得了什么!”
韦信和朱照仁等人听了,一起向孟学究祝贺。虽然禁军以前在民间的地位不高,但他们月月都有现钱收入,还是让人羡慕。进了军校的人,就算是参了军,最低的收入,也跟禁军的士卒一样。当然,按照不同的专业,各人的低别,收入并不一样。
孟学究这些人,从契丹到大宋不过半年时间,哪里知道这些?前些日子到雄州去考试,主要是因为一天二百文钱,如若不然,孟学究就不去了。只知道军校在河间府,进去学什么,有什么待遇,学成了之后要做什么,孟学究一切不知。突然涂押司来说自己考上了,让他有些茫然。
见孟学究不说话,韦信高声道:“学究,适才涂押司说,进了军校就有钱拿,可不比在这里做工强得多了!我们这里抽不开身,学究快快随着押司回去,准备去河间府吧!”
孟学究清醒过来,点了点头,道:“此次车站做工,一日就能赚一百五十文,报酬着实丰厚。实话说,我可真不想放过这个机会。唉,也不知道进了军校,到底是不是真有钱拿。”
众人听了一起大笑,各自过来,为孟学究送别。夏天的时候,他们都是随着孟学究一起,逃到河南岸来的。现在学究有了前程,众人都替他高兴。
孟学究到车站主管那里办了手续,拿了自己这些日子的工钱,收拾了行礼,随着涂押司离开。出了车站,孟学究回身看着车站,叹口气:“自夏天来此,一切都跟从前不同,如同一场大梦般。”
涂押司道:“学究,军校里来招人的,对你甚是看重,特意把我叫去吩咐。还特意问了我,学究平时为人如何,是什么样的人物。看他样子,学究此次入学,将来定不是一般的人物。”
孟学究摇了摇头:“我一个南归的人,不过识几个字而已,又能够成为什么了不起的人。”
说完,随着涂押司到一边市场里,租了一匹马,一起骑着回家去。到了村里,却见全村的人都聚了起来,围在孟学究的家里。村里的青壮都到外面干活,只有妇人孩子。妇人都在那里宰鸡杀鱼,孩子在房外跑来跑去。村里新养的几只黄狗,在人群里面钻来钻去。
里正王连得了消息,急急从里面出来,迎着孟学究和涂押司。道:“学究可算回来。我们一起从北岸南来,不想竟出了这等人物。今日一早,押司便就从衙门里来,说是学究被河间府的军校取了,要具结保状,年后就上路。此是天大的好事,乡亲都过来,为学究庆祝。”
孟学究道:“员外,只是军校取了,又不是中了科举,有什么好庆祝的。”
王连急急摇头:“我问过了押司,入军校虽然比不得中进士,也是了不起的事。一入军校,每日里都有钱拿。等到学成出来,便就入军中做官,都有品级的!”
涂押司道:“确实如此。这军校是最近几年新兴起来的,最早开在京城,今年我们河北路才在河间府开了一间。里面的人,只要学成了出来,就入军中做官。学究想啊,就是中了进士,也无非做官,军校岂不是一样的?到了那个时候,可就是今日了。”
孟学究道:“不知在军校里,要学上几年?”
涂押司道:“此事我问了,一般要学上三年呢。学的东西不一样,出来做的官也不一样,禁军里自有章程。学究,等你到了雄州见了温将军,他自会详细讲。”
孟学究看了看院里,道:“我到河间府去,不能照顾家里,又该如何?”
王连道:“不必担心这些。家里的事情自有乡民照看,学究家里的地有人帮着种,有人帮着收,不会缺失什么。你在军校里,日日发钱,多么好的日子!”
孟学究点了点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随着众人进了自己院里。妻子正在与几个妇人一起,备着酒菜,满面喜气洋洋。看来她得了消息,心里高兴。
到了屋中坐下,王连道:“衙门让具结保状,我们从北边来的人,也没有什么耆老。便由我与几个年纪大一些的,为你做保,衙门也同意。”
孟学究急忙谢过。做保是担着风险的,如果孟学究出了事情,这些人要负连带责任。有的地方,这都是生意,保状上签一个名字明码标价。因为做保的人,要是地方上的头面人物,不什么人都可以。这一乡都是从契丹南渡的,没有富人,实际大家差不多。众人守望相助,听说了孟学究的事,甘愿来做保。
雄州衙门知道这些归正人的事情,在契丹富贵的,或是地位高的,并不会偷偷南渡。来的人都是底层百姓,对于具保的人,很大程度放低了要求。
没多久,村里的陶三郎挑了一担酒,晃晃悠悠进来。把担子放下,道:“如此大喜事,村里人的商议,一起出钱饱饮一次。学究,以后发达了,记得村里的人好处。”
孟学究急忙起身道谢。村酒虽然低劣,这一担酒,还是要不少钱。来宋朝半年,这是村里最热闹的一次。见村里的人个个欢天喜地,偏偏自己却对去军校一无所知,孟学究的心里有些荒诞的感觉。
一边煮好了鸡,给众人端上来。陶三郎摆好了几家凑来的大碗,倒上酒。
王连道:“我们夏天拼死南来大宋,不想半年时间,村里就出了学究这等人物。来,大家满饮了此杯,为学究贺!有了此事,以后我们必然越来越好!”
众人饮了酒,涂押司道:“我听衙门里的人说,学究是此次军校招人,考的最好一个。来招人的温将军,对学究赞不绝口,以后必有出息!”
第208章 奇才
春寒料峭,寒风呜咽着,刮在身上如同刀割的一般。前几日下的雪没有化,天地间一片洁白。这一带地势低洼,水泽众多,宋朝为了防契丹骑兵,多次动工连成大塘。一片平坦,路却并不好走。
孟学究骑在马上,心中忐忑。此次雄州招了三十多人,自己被招学员的温靖列为第一,到了雄州后礼遇有加。问题是,自己并不觉得考得有多好,一直不知道温靖欣赏自己什么。
过了滹沱河,到莫州歇了一宿,第二日经过君子馆,进了河间府。这里本是瀛州,是宋朝在河北路最要的几州之一,分外繁华。刘几的帅府在城中,不过军校在城外,这些新招来的人,要先见刘几。
与众人站在帅府的院里,孟学究有些不安。自己是个小乡村的学究,这种大场面,可是从来没有经历过。虽然在路上与温靖有过接触,只是太过匆忙,话都没说几句,心中难免慌张。
温靖进了帅府,到一边刘几的官厅。行礼之后,一边肃立。
刘几道:“已经有六州招了人来,大多不如人意。河北路这里,晚唐五代二百年战乱,入宋之后又在边路,文风不盛。而且民间一说起从军,就是弓马武艺,我们招人着实不易。雄州正处边地,连州学都没有,听说境内没多少读书人。你此次前去,招了多少人来啊?”
温靖拱手:“回太尉,一共招了三十六人来。那里只能招这么多人了。其余的,要么不通文墨,要么头脑混乱,无法从军。”
刘几点了点头:“三十六人,不算少了。里面有没有特别杰出的?”
温靖道:“只有一个姓孟的学究,本是契丹人,夏天才因为契丹修城之役南逃入本朝。此次雄州之战,实际就因为他们而起。这学究词赋虽差,头脑却清楚,非他人可比。”
刘几听了,不由问道:“怎么看得出来他的头脑清楚?本次只是制策,目的不是过是刷掉那些头脑夹缠不清的,又不是科举。按说,不容易分出高低。”
温靖从怀里取出孟学究的答卷,双手呈给刘几,道:“太尉,这是这学究的答卷。”
刘几接过,仔细看了遍,放在案上。道:“只是一天的时间粗看三本书,写出这种策论,确实非一般的读书人可比。这个学究,以前有没有在军中过?”
温靖道:“末将问得清楚,此人就是个村学究。自小贫穷,只是特别聪明。小时随着村里的一个读书人,学过一年多。就凭着这一年多学的,以后多看杂书,竟也自学成材。在契丹的时候,日常教着乡下的几个孩童,收些束修。来了雄州,便就只是种地做活。”
刘几奇道:“如此说来,这个孟学究,倒是有些本事。看他策论,条理清晰,不管里面说的对与不对,都有理有据,不是随口乱说。这些日子看了这么多人,就是他的策论最靠谱。”
温靖道:“在雄州考试的时候,我便说看过。第一日发下书里,别人都是不知所措,要么抱着一本读个不停,要么这本看一看,那本看一看,没有头绪可言。惟有这个孟学究,粗看之后把书分类,而后一本一本看下来。所以第二日制策,只有他能按书里的内容写出来。”
刘几越听越奇,觉得孟学究还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世界上从来不缺人才,只是大部分人,一生中没有机会接触自己擅长的事业。那些出类拔萃的,大多都是机缘巧合。真正独一无二的人物,人类历史上不能说没有,很少就是了。
孟学究便是如此,小时候没有个读书人在村里,他可能连字都不认识。如果不是军校招人,他就只是在乡下种田,粗识几个字的村学究。遇到机会,便就显出本事来。
一直到现在,孟学究也不知道自己特殊在什么地方,显得诚惶诚恐。但在刘几和温靖看来,他却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这个年代,读书人一生,也不会看很多书,与后世的读书人不能比。在突然拿到三本军校教材,看一天的情况下,第二天就能有模有样地写出策论来,而且立论有据,是非常难得的。
用这种办法考试招人,实际上是刘几降低难度,想多招些罢了。大部分读书人,拿到那三本教材之后,根本就不知道里面说的是什么,做什么用。用书里的知识写策论,大多部牛头不对马嘴。大部分人都是按着自己理解,从书里摘些词句进去,表示看过书了。
孟学究的策论里,说的不一定就对,但基本逻辑是从书中来的。一看就知道,仅用一天时间,他就大致知道了三本书中的内容。书中的基本原理,大致掌握。这种能力是所有考生中惟一的一个,除他之外再无别人。所以温靖看重,刘几也觉得甚是惊奇。
想了又想,刘几道:“一次考试,许多事情还看不出来。这样吧,此事不必过分声张,让这个孟党先入军校,进指挥官的序列。且看他学的怎么样,我以后自有安排。”
温靖叉手称是。
孟学究与一众学员一起,站在院子里,直到身子被冷身吹得麻木了,才看见温靖陪着一个武将从里面出来。那武将不怒自威,自有气度,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刘几在众人面前站定,道:“朝廷养兵百万,禁军八十余万,多少年来,却不能御外辱,至今不改不足以当大任。数年之前,杜太尉曾在随州练军,而后以三万余兵马,救唐龙镇,开拓数千里河曲路,又恢复西域,未逢一败。其练兵之法,甚得朝廷认同。此间设军校,便是依当年太尉之法练兵,可以为军官的人入军校学习。招你们来,便就是入军校中,学两三年,可以补入军中为将。”
说到这里,刘几的目光扫过众人,看到孟学究,好似停了一下。
清了清嗓子,刘几又道:“我话说在前面,入了军校,并不表示你们一定能学成。军校之中,每隔几月总有考试。要想学成,最后必须考过。若是过了三年,还一无所成的,就不能做军官了,只能回到你们家乡去。入校之后,你们要勤学勤练,不要辜负了朝廷的期望。”
众人急忙一起行礼称是。
刘几道:“明日自有军校的人来,把你们领入城外的军校中去。前三个月,便如士卒一般,先练如何作战。当然,要求不似士卒那样高,你们毕竟不同。但是,也不能太差,实在做不到的,也就只能回家去了。三个月后,再进军校学习。以后如何,就看你们各人的造化了。”
第209章 难题
京城樊楼的一间小阁子里,杜中宵、韩琦、富弼、包拯、赵滋和杨文广坐在桌旁,正饮酒吃菜。
酒过三巡,包拯道:“我们现在朝里为官,这样私下聚在一起,岂不惹人非议?”
杜中宵道:“中丞不必担心,我们相聚的事,圣上知道。而且这一次,是圣上特意吩咐我和韩相公一起,请诸位来饮一杯酒。除了叙叙旧,也议一议接下来与契丹的事。”
包拯奇道:“圣上最忌官员朋党,怎么有这种事?”
韩琦叹了口气:“与契丹的使节谈不拢,一直过了年,他们都没有上殿面君。不似往年,契丹今年没有再派使节来,而且拒绝了本朝使节。两国的关系,明显断了。”
澶州之盟宋朝和契丹相约为兄弟之国,两国的往来,除了国家关系,还有皇室的这一层兄弟关系在内。每到元旦、皇帝和太后寿辰,双方都会互派使节。今年契丹的太后故去,没有报丧,而且拒绝了双方互贺元旦,显然关系破裂。
朝中官员议论纷纷,虽然也有官员不以为然,但更多的官员认为,澶州之盟保证了北方六十年的和平,一旦断绝非常可惜。或者说,现在朝中对契丹主战主和两派,争论得非常厉害。
河曲路出来的官员,明显被皇帝认为是主战派,试探杜中宵和韩琦,看他们的态度。其实这些官员私交不深,更加算不上一派,哪里说得清?今天大家聚在一起,就是看能不能统一意见。
富弼道:“今年两国不通使节,六十年兄弟之邦,眼看断了。到了明年,只怕就要兵戎相见。有的官员想建功立业,有的官员则担忧害怕,朝中难免人心惶惶。圣上现在还没有拿定主意,是以让我们聚在一起,商量出个对策,以为参考。”
包拯道:“其实自杜太尉入枢密院,全军整训,便就摆明了,不会跟契丹再和平下去。只是没有人想到会这么快,都以为总要数年之后。突然之间雄州打了一仗,许多官员自然慌了。”
杜中宵道:“中丞说的是。其实从整训开始,满朝文武都知道,整训完的时候,就是与契丹开战的时候。不过,大家都认为,整训总要几年,不会立即开战。现在突然契丹断了使节,所有人都慌了。不过反过来想,满朝文武都知道此事,契丹又怎么会不知道?他们怎么会再等几年?”
包拯点了点头:“不错,这种人人皆知的事情,怎么可能瞒过契丹?太尉以为,此事是契丹故意如此?并不仅仅是因为雄州那一场战事?”
杜中宵点头:“与雄州一战有关,但不仅仅是因为那一战。契丹两帝争立,打了五年,按说他们也要休养生息。不久前契丹太后故去,洪基斩了重元,需要时间安抚后族。但是,如果知道了本朝数年之后全军就能整训完成,北伐燕云,他们也不能等。”
包拯点了点头:“说的也是。太尉,不知你认为,现在能不能与契丹开战?”
杜中宵笑了笑,道:“朝廷养兵百万,现在钱粮充足,如何不能开战?只想着全军整训,之后再开战,契丹怎么可能让我们如意?有的事情,躲是躲不可能不过去的,知难迎上而已。”
韩琦叹了口气:“河北路正当契丹,这数年来,别的地方军队不管怎么变动,那里的军队一直不敢乱动。现在整训,也数河北路的禁军最麻烦。刘几今年新建军校,等到练出人来,不知什么时候了。”
杨文广道:“想练出人可不容易。前些日子刘几来文,说是河北路文风不盛,读书人少,军校根本就不招不足人。二十余万禁军,全部整训,最少要补入数万军官。可刘几派人到各州招考,最终也不过招到一千余人。这一千余人,是河北路合适的人才全部选去,后边数年都没人了。”
杜中宵道:“是啊,河北、河东和陕西三路,文风不盛,大多州军连州学都没有,民间的读书人很少。没有办法,只能从其他路招人才行。”
杨文广摇了摇头:“此事做起来并不容易。读书人,自然是江南、福建、两浙三路最多,军校缺的人招齐不难。可河北路的禁军,多是河北人和京师附近的人氏,从那些地方招军官来,他们能在军中待下去么?兵将不和,一样是军中大忌。”
其实何止是兵将不和,两个地方的人生活习惯就有很大差异。这个年代,南方和北方的差别比后世大得多了。饮食习惯不同,语言不同,就连起居也不一样。用北方的兵,南方的将,不用等打仗,平时军中自己就要打起来。军中兵员的来源没有改变,就不可能改变军中将领来源,不然会出麻烦。
杜中宵道:“军校南方招人不可行,但可以从京东和京西路招人。这两地读书人比沿边三路多得多了,重加赏赐,先把员额补满再说。我的意思,河间府的军校从京东路招人,京城军校则从京西路,先保证学员充足。这些年朝廷不缺钱粮,地方上更重视文教,数年之后,就容易多了。”
其实教育发展的地方,是京西、河东和京东路等有铁监,工业快速发展的地方。其他地区,经济发展的成果还不能够影响到教育。
最开始在随州练兵的时候,杜中宵并没有想到以后设立军校,要读书识字的人才行。等到大规整训了,才突然发现,天下间并没有那么多读书人。特别是禁军向来不招南方兵,主要来自沿边三路,偏偏是南方的读书人才多。开始办军校的时候,只是具形式,并不严格,这个问题还不明显。等到杜中宵到了枢密院,真正让军校严格管理,严控入校人员,才发现问题不那么简单。
这个年代才有多少读书人?八十余万禁军,最少要补入近十万军校出来的人。哪怕就是军校的招人标准低,三五人中取一人,也要有近五十万人供挑选。沿边三路,哪怕就是加上京东京西路,哪里来的这么多读书人?还不说读书人的地位高,愿意进军校的本就不多。
京城军校这个问题不明显,是因为天下间读书人最多的地方就是京城。河北路一开军校,这个矛盾就突显出来。至于河曲路军校,人数太少,意义不大。
听了这话,包拯苦笑:“就连军校的学员都不招不齐,何谈整训完成?如此看来,如果今年就与契丹开战,岂非是笑话?此事只能多等几年。”
杜中宵摇头:“世间哪里有什么都准备好的事情?惟今之计,只好军中想办法。一些不太重要的庶务官,教人读书认字,先补起来。等到发后,慢慢再去改吧。”
第210章 当战则战
此时正是上元之前,京城最热闹的时候。樊楼作为京城第一大酒楼,也是天下酒楼的标准,此时热闹非常。外面传来丝竹之声,还有调笑声,以及众人的欢呼声。在这里饮酒,大多会叫歌妓,唱上几支小曲,博得众人叫好。这是人类本性,便如前世,吃饱喝足了喜欢到歌舞厅,一起热闹一下。
今天要谈公事,阁子里只有杜中宵几人,连小厮都不在。虽然少了热闹,反多了几分轻松。
说起禁军的整训,便就一堆头痛事。当年的营田厢军,在随州练了数年时间,底层军官识字是军中培训出来的。按照营田厢军整训,第一个问题就是军官多,而且要识字。这个年代识字的人少,根本做不到这一点。以前还可以靠着军中教读书识字,解决底层军官的问题,现在时间紧就不行了。
饮了一杯酒,杜中宵道:“看起来,军中配大量军官,并不是易事。河北路三十万大军,按照十人中有一人是军官,也要三万军官。一时之间,哪里找这么多读书人?就是从京东路招,一时之间也不可能招齐。此事三衙要多想办法,不把军官的架子搭起来,整训就没有用处。”
杨文广摇头:“自河间府建军校,三衙想过各种办法,现在看来短时间做不到。要按照河曲路军中做法,非要三五年的时间,军中教人识字不可。要想短时间整训完毕,只能够减少军官数量。”
杜中宵摇了摇头:“怎么减少?军官少了,军中的制度就执行不下去,还不是跟以前一样?”
杨文广道:“可急切间实在招不到合适的人,没有办法。”
说完,杨文广再不说话,一时间气氛有些沉闷。十人中一人为军官,也就是官兵比例十比一,并不算高。到了后世,很多军队官兵比例都低到三比一,二比一,比这时高了不知多少。
军队中最基层的单位,自古以来,是五人为伍,宋军中常见的十人队。队正算是军官,就已经要求十比一了。放松要求,队正只是效用,默认他们可以不识字,才能省出军官人数,编成各职能机构。军官再少,就连职能机构里的军官,都不能保证人人识字。职能机构不识字,制度还能执行吗?
杜中宵叹了口气:“自立国以来,军中招人,向来是以沿边三路和开封府为主。这些地方,要支撑八十万大军,实在难以做到。可没有八十万大军,如何与契丹作战?”
韩琦道:“河曲路的军中,军官其实是有些多了。营以下还好说,除了统兵官,几个副将,主要是粮草官。到了营以上,有参谋官员,有粮草官员,有情报官员,诸般种种。而且每向上一级,都要增加大量的军官。现在各军校里教出来的人,能保证营以上各级本部不缺人,已是不易。”
富弼道:“可河曲路打了这么多胜仗,靠的就是这一条。没有大量军官,与以前有什么区别?”
赵滋道:“不错,没有职能机构,便与以前一样。军队一遇大仗,便就不知所措。整训过的禁军比以前强的,便就是有大量职能机构,将帅指挥,皆有章可循。”
想了又想,杜中宵道:“惟今之计,只能够尽量想办法,解决困难,但大的方向不能变。如果来年契丹点兵,也要到秋天才有战事。只能用这大半年时间,让军校尽量培养将校。地方上的读书人难招,军中的总是容易。可命军中,凡是识字将校,全部都到军校培训。时间不必长,只要把制度和做事的方法大致学会,就可以先做基层军官。不合适,或者不愿在军中做下去,几年之后除投即可。军校出来的人,除实在不堪的外,大部先去做各指挥部门的职能官员。实在不行,不必似河曲路的禁军一样,从营以上各级都设,可以精简一些。总而言之,要做好跟契丹做战的准备。”
韩琦想了想,道:“太尉,此事我仔细想过,实在没有必要跟契丹立即开战。只要等上三五年,禁军准备完全,那时便就一切尽在掌握。”
杜中宵道:“相公,世间的事哪有刚刚好的?我们想等,契丹人必不会让我们如意。而且禁军整训要想有效果,必然伴随着大量旧军官离开军队。没有战争,只怕没那么顺利。时间越长,这事情以后就越难办。不如痛下一条心,过了这个槛,以后便是坦途。”
韩琦点了点头,没有再说。现在政事堂里,文彦博由于前两年政绩显著,话语权重,韩琦的实权远不能相比。韩琦是有追求的人,他的倚仗,就是与杜中宵的关系。打胜与契丹的战争,杜中宵的地位必然上涨,韩琦受益。而且战争一旦开始,政事堂里就不是文彦博可以说了算了。
杜中宵却明白,自己如果在枢密使任上,打赢跟契丹的战争,以后可能再也不碰兵权。除非发生特殊情况,非要自己上阵不可。等上三五年,自己离开枢密院,不如现在就打。杜中宵并不留恋兵权,特别是没有大仗的时候,不如进政事堂。可到了现在,不跟契丹打上一场,总是不甘心。
包拯道:“当年在河曲路的时候,太尉掌兵,也没有人会想到有后边那么多胜利。现在禁军整训艰难,也不必瞻前顾后,打起来未必就会差了。”
赵滋道:“以河北路论,其实只需要三十多万兵马。八十万大军,是与契丹不死不休了。此次整训过后,依枢密院估计,有真正有战力的四五十万人,就可以一战。其余兵马,并非必要。”
杜中宵道:“如果只是恢复燕云,确实是如此。可如果契丹战败,拼了命地调倾国之兵,与本朝生死之争,便就不足了。契丹核心之地,在上京与中京之间,那里离着中原过远,如果没有足够兵力,很难与契丹争雄。等到占了上京、中京,契丹就不足为虑了。”
那一带,北边是呼仑贝尔大草原,南边则是耕牧兼宜的地区。地方比河曲路更大,也更富庶,是燕云地区的直接威胁。杜中宵虽然不知道在后世那里叫什么,却知道那里的重要性。只要游牧民族还占据着那里,中原王朝北方就别想安宁。
中原北方,从西域一直到东北,两个最重要的地方。一是河曲路,也就是后世说的河套地区。再一个就是从呼仑贝尔草原到燕山。河套地区的阴山,延伸到东边的燕山,是中原天然的防线。但要想防线稳定,就要占据山的北边那片富饶的草原。河套的要害在阴山南,燕山一带的要害,则是燕山北。
只是恢复燕云,还不足以让契丹屈服,他们还有广阔的草原,还有大量的农牧兼宜的地区。只有占据了中京道和上京道的核心区,才算是彻底掘了契丹的根。
五十万兵马,足以恢复燕云,契丹倾国之兵也难以守住。但要占领中京道和上京道,五十万兵马就显得不足了。杜中宵说八十万,意思就是,要与契丹彻底分个胜负。
第211章 风雨欲来
都亭驿里,姚景行听欧阳修说完,不由张大了眼睛:“我们未见宋帝,就这样回去,如何说?自澶州之盟,两国约为兄弟之邦,还没有出过这种事情!”
欧阳修正色道:“学士,自两位到了京城之后,两国的关系就不好。今年贵国不但没有派使节来贺正旦,连本国的使节也拒绝入境。已经如此,两位何必再见圣上。就此回去,虽然有些尴尬,总比矛盾更大来得好。因北朝慢待,朝廷许多官员已经对两位不满了。”
姚景行看看欧阳修,又看看一边的耶律乙辛,道:“我们两位这些日子一直在都亭驿里,不知外面情况如何。不过,不上殿面君,就直接回国,这——我们两人回去如何交待?”
欧阳修道:“两国现在如此,与两位无关。你们收拾一番,等候明日便就上路吧。朝廷特意拨出一列火车,从那里到雄州出境。圣意已决,两位就此别过。”
说完,与张茂实一起,向姚景行和耶律乙辛告辞,出了都亭驿。
送走两人,姚景行和耶律乙辛回到住处,道:“大王,现在怎么办?使节来京城,不能上殿,可是前所未有的事情。如此回去,怎么交待?”
耶律乙辛沉吟道:“宋人如此做,必有原因。莫不是本朝因为雄州战事,要与宋朝开战了?”
姚景行摇头:“现在是正月,眼看就是春天了,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开战?要点集兵马,也要等秋后,秋高马肥的时候。再者说,我们也没有得到消息啊。”
耶律乙辛不语,一时间也想不明白什么原因。此次到宋朝来,本是交涉雄州一战,却不想谈得并不顺利。宋朝要契丹为无故越境认错,并保证以后不会发生。契丹则是要宋朝为歼灭自家兵马认错,坚持认为并没有越过宋境。两家根本谈不到一起去,越谈越僵。
只是姚景行和耶律乙辛怎么也没有想到,宋朝会不让他们上殿,不见宋帝,直接返回。这样做就是翻脸了吗,难道要开战?国内有风声,自己应该得到才是。
百思不得其解,姚景行道:“没有办法,我们只有回去了。被关在都亭驿里,只能见那两个宋朝官员,我们在这里也没有用处。最近几年,宋朝占了西域,灭了党项,军力已经非以前可比,自然态度就不一样了。此次软了,以后必然更加难与宋人打交道。”
耶律乙辛点了点头:“确实如此。此次遂了宋人的意,以后就难说话了。不见便不见,就当是来开封府闲走一遭。等到了秋后,圣上点集兵马,那里再看南人怎么说!”
姚景行摇了摇头,没有说话。最近五六年,按宋朝对外战争的战果看,契丹点集兵马,宋朝就会害怕?可是难说得很。曾经不可一世的党项,说灭就灭了,宋朝可未必再怕契丹。
杜中宵出了官厅,到了院里,看着天边的太阳一片嫣红。过了一会,对身边的李璋道:“契丹的使节,应该已经坐上北去的火车了吧?就此把他们送回去,必然惹出事来。”
李璋道:“应该走了。我特意安排了人,一路陪伴,把他们送到白沟驿。”
杜中宵点了点头:“自立国以来,契丹使节到开封府,应该第一次不得上殿。此次回去,与契丹的关系是好不起来了。你觉得,契丹会怎么做?”
李璋道:“这半年以来,契丹国主一直驻于中京,没有到别处去。几个月时间,把原来随在太后身边的将领,全部调换。据前方来的消息,重元作乱引起的皇族和后族矛盾已经化解,很多后族王公当上了契丹的大臣。依此看来,等到契丹使节回去,两国必然生乱。”
杜中宵听了,转过身道:“不到一年时间,契丹国主就信得过后族了?”
李璋道:“重元作乱时,其实就没有多少后族王公追随他。不过是太后支持,不说话罢了。现在重元被杀,太后病殁,自然一切烟消云散。契丹不能没有后族支持,只是换人罢了。”
杜中宵点了点头:“是啊,契丹两大族,缺一不可。皇族没有了后族的支持,契丹便就要乱成一锅粥了。如此说来,契丹现在内乱已定,只怕不会咽下雄州这口气。”
李璋道:“刚刚得到的消息,契丹已新任命了耶律仁先为南京留守,这一年只怕不会太平。”
“原来是他——”杜中宵点了点头。在河曲路时,自己击毙了契丹国主耶律宗真,当时断后的就是耶律仁先。耶律重元与耶律洪基争立,国内不稳,耶律仁先主动撤出河曲路,让给了杜中宵。重元和洪基争立这几年,耶律仁先一直带大军驻上京道,监视中京道的太后。正是他的作为,保证了契丹本部没有参与争立的战事,保持了契丹国力。不过没有参与战事,耶律仁先也就失去功劳,到幽州任留守,名义上可以算是小小惩罚。另一方面,也是对宋朝防御。
想了想,杜中宵道:“耶律仁先任南京留守,契丹有没有在幽州增兵?”
李璋道:“只是从平州调去数千人,其余没有兵马调动。不过,契丹国主在中京,大大增加了行宫兵力。治下的契丹各部,都新抽调了丁壮前去。”
杜中宵听了,思索了一会。契丹这么做的目的说不好,不好猜测。经过了内乱,契丹各部的思想必然混乱,耶律洪基抽人补入行宫兵马,可以算是安内。但是行宫兵马增强,也可能是准备战事。对于宋朝来说,最大的敌人,一直是契丹的草原军队,并不是燕云十六州。
想了一会,杜中宵道:“契丹人怎么想,我们无法预料。你派人仔细监视,一有动静,及时报告朝廷就是。最要紧的,还是增加我们的兵力。朝廷定了,到了今年三月,会再有十万军队整训完比。一支编为宣威军,一支编为奉节军,都派到河北路去。”
李璋听了,迟疑了一会,才道:“太尉,河北路整训过后的已经有十五万人,兵马不少。再编好的军队,何不留在京城?如此内外相制,才能保得天下太平。”
杜中宵笑着摇了摇头:“今时不同往日,内外相制也不是从前样子。圣上已经定了,直接拱卫京城的禁军,用原来上四军的军号。捧日、天武、龙卫、神卫,四军以二十万为额,驻于京城周围。现在河北路情况紧急,当然先把军队派到那里去。”
现在整训完成的,是狄青所带的灭党项军队。大量的中下层军官被替换,士卒基本保留,所以整训较快。真正难整训的硬骨头,都在后面的四支上四军里,难处在后头。
第212章 通车了
“通火车了!通火车了!”孩子在人群中跑来跑去,欢快地拍着手,大声喊着。大人们则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议论纷纷。雄州的人早就听说过火车了,今天终于通到这里。
满城的人都跑了出来,看新建的车站。建造城池的时候,可没有想到,世上会有火车这种东西。城里的布局,无法把车站容纳进城里,只能建在西门外。
马怀德和张岊一起坐在车站的旁边,中间桌上放着茶水果子,闲聊等着火车的到来。
看着四周的人群,张岊道:“这些年百姓也知道火车好处,今日通车,都围到这里来看。”
马怀德道:“正是春暖花开的时节,借着看火车,全家出来踏青。憋了一个冬天,百姓们也要出来走动一番。更不要说,许多人要来看个稀奇了。”
一边开质铺的邢员外道:“知州说的是。我们这些平常百姓,见的东西少,当然要看一看。我早就听说火车这种神物,可惜一直未出远门,没有坐一坐。”
马怀德道:“本州的车站,修了不少日子了,应该见怪不怪了。”
药铺孙员外道:“只看见修路,把好铁铺在地上,却不知道什么车能在上面跑。我们住在这些边路的人,不似中原人见多识广,许多人一世都不到离家百里的地方。”
卖丝绸的徐员外道:“火车我倒是坐过。以前到大名府的时候,那里通了火车,没有见过,特意坐着到了相州,算是见识了一次。不过,我也只见过那一次。”
一边的邢员外道:“是啊,我们满城的人,只有不到十个人坐过火车,可见这东西少见。以后火车通到这里,不知有什么好处?”
徐员外晃着脑袋,道:“此事奔驰如电,只是用煤,不需路上备饮水粮草,甚是便捷。以后火车通到了这里,外地的货物都可以运进来。哪怕远如江陵,也不过几日就到。到了那个时候,冬天南方产的柑桔之类,可就应有尽有。再不似以前的日子,冬天不见绿叶。”
众人听了啧啧称奇。只听说开封府里到了冬天,还能见到各种水果,不想自己这里也可以。
马怀德看着众人,对张岊低声道:“这些平常百姓,只知道通了火车,外地的东西运进来就方便多了,却不知本地的东西也方便运出去。火车一通,一个地方从此可就翻天覆地了。”
张岊道:“对于我来说,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火车通了,雄州就成了河北路的军事重镇。真定府、定州、保州和雄州,用铁路连接起来,直通开封。以后,契丹的骑兵再进南下,已不可能。”
马怀德点了点头:“太尉说的不错,最重要的当是此事。如若不然,中书不会如此急着把这条铁路修通。铁路一通,沿线可以快速调集兵马,契丹骑兵绕到背后就没有了用处。只要铁路在,多少人南下都没有用处,会被封死在南方,有去无回。”
张岊道:“不错,通了铁路,从此朝廷在河北路对契丹,就是守则有余。朝廷的兵马,在河北路是沿铁路布置,惟有后边的河间府守住后路。河北一马平川,以前契丹南下,可以任选道路。以后就只有一条路,就是沿铁路南下。如若不然,就会被抄了后路。”
马怀德点了点头。他是沿边安抚使,当然知道张岊所说的意思。铁路是交通大干线,后方的兵马和粮草可以快速运到。雄州以东,都是大片的池沼,不利军事行动。火车通到雄州,宋朝就用铁路把河北路连了起来,相当于扎了一圈的篱笆。契丹人要想南下,必须沿着铁路线,其他地方没有用处。一个不好就会被宋朝从铁路运兵,堵住了他们的后路。
现在的铁路,只是通到开封府,把河北路跟中原连了起来。如果后边克服困难,从河北路修铁路到京东,契丹的国力就很难再对宋朝造成威胁了。
这个年代,黄河是北流入海。下游河道变幻不定,经常决口,塘泊众多。河北路到京东路,要修铁路并不容易,而且很容易就被泛滥的河流冲毁。最可靠的南北通道是沿着太行山麓,那里也是此时南北交通的动脉。从开封府来的铁路线就是如此,到了真定府后才向东而行。与后世的交通格局大不相同。
这个年代的交通形势,河北路跟河东路联系更紧密。一旦有军事行动,往往是沿太行山,山前山后互动。与后世河北直下齐鲁大不不同,战争往往发生在河北路的西侧。
宋朝的兵力部署,便是依地理形势,从真定府到定州,再到雄州,基本沿着太行山。一旦与契丹发生战争,兵力迅速沿铁路集中。双方争雄的中心,就是从保州到雄州之间的地区。铁路修到雄州,标致着宋朝的军事部署完成,已经占了上风。
到了中午时分,就听见一声汽笛响起,人群一下子兴奋起来。虽然绝大多数的人不知道汽笛响起是什么意思,反正看见旁边的人兴奋,他们也就跟着兴奋。
马怀德起身,道:“汽笛响了,要不了多久,火车就该到了。我们准备一番,迎接火车。”
张岊和旁边的一众士绅员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袍袖,站到了马怀德身边。今天第一列火车,来的除了铁路官员,主要就是张岊手下。张岊所部防守保州到雄州地区,铁路通了,交通便利。
随着汽笛声,慢慢传来了况且况且的声音。只见一个巨大的怪物趴在铁路上,冒着白烟,向车站行来。指挥的士卒摇着小旗,命令围观的人群后退,一时间鸡飞狗叫。
一众百姓哪里见过这种东西?一时间有人尖叫,有人呐喊,做什么的都有。
邢员外张大了嘴巴,过了好大一会,才道:“这就是火车?好是吓人!他前面噗噗冒气,那里是鼻子么?这样大的怪物,一天里要吃多少粮草才能喂饱?”
徐员外道:“说的什么话!火车不用粮草,烧的是煤!只要有煤,便就能跑个不停。”
邢员外才想起前边说过火车不吃粮草,有些讪讪。好在身边没有人注意他,都看着火车,觉得新奇不已。这世上竟有如此怪物,方方正正,却快过奔马。
正错谔间,火车进了车站,缓缓停了下来。看见火车停下,一边看热闹的人群一阵欢呼。
马怀德与张岊一起,带着本州官吏,走上前去。自有士卒引着,到了一节车厢前。
车厢门打开,里面走出押车的铁路官员,向众人行礼。
第213章 演练
略作寒暄,马怀德带着下来的押车人员,一起回城。今日要举行庆祝晚宴,这些人都是此次修路的功臣,是雄州的座上宾。随车而来的副都指挥使郭逵不显山不露水,下了车后,与同行的将校见了张岊。
进了后衙,马怀德对同来的三司官员魏显道:“几个月来辛苦,今日终于通车。评事上座,今日痛饮一番。雄州略备酒菜,为诸位庆功。”
魏显连道不敢,几次推托,与建铁路的人员才在客位坐了。
马怀德举杯,对众人道:“自朝廷修铁路,造火车,天下间数千里也为通途。今日火车终于通到了雄州,从此去京城便就容易无比,极是便捷。其间功德,不必言说。且饮一杯,为此事贺!”
众人一起举杯,兴致勃勃地饮了。
酒过三巡,张岊和郭逵推说军中有事,告辞离开。
离开了州衙,到了附近军营,进了张岊帅帐。张岊让郭逵落座,吩咐上了茶来。
劝了茶,张岊道:“今日坐火车如何?我们分驻两州,以后有了火车,便方便多了。”
郭逵道:“今日我算了一下,从保州坐到雄州,若是路上不停,约一个半时辰便就可以赶到。如此算来,虽然分驻两州,却随时可以调集兵马。”
张岊点头:“两地一百余里,一个半时辰足够了。铺这条铁路,中书下了本钱,直接就是双线。来往不走一条路,互不打扰,比其他线路快得多。保州到雄州,基本封死了契丹南下的路线。依枢密院的意思,在沿途铁路上再建两座城,分驻重兵,车站都守起来。如此,契丹南下,便就没了空子可钻。”
郭逵道:“我路上看过了,车站建的甚是合理,就在车站附近筑城即可。”
张岊点了点头:“好,我与几位知州商量,从附近州县差人,夏收前把城建起来。建好城,我们就彻底封死了道路。而且有铁路运粮草,也方便了许多。”
郭逵道:“现在春天,不是契丹人点兵的时候。北边幽州,去年灭其一万兵马,契丹也并没有向那里补兵。太尉,契丹人莫非就认了此事?”
张岊摇了摇头:“契丹与本朝不同,他们的兵马,多是从草原而来。幽州只是民夫,纵然是刺字从军的,在契丹大多也不用于前线。今年幽州遭了震灾,粮草艰难,契丹向这里增兵,徒增负担。自从唐龙镇杜太尉击毙契丹国主,两帝争立,打了数年。现在耶律洪基终于一统,正是要立威的时候,突然雄州大败,他如何能够咽下这口气?契丹人现在不增兵,可不代表忘了。”
郭逵点了点头:“原来如此。契丹人一直无动静,军中纷纷议论,他们是不是就此罢了。”
张岊道:“此事多议论也无益处,加紧练兵筑城才是正途。前些日子朝廷来文,说是即将再编成宣威军,派到河北路来。到时窦舜卿部移驻保州,宣威军则驻于真定府和定州。那个时候,纵然契丹倾国之兵南来,一时间也奈何不了我们。”
郭逵想了想,道:“保州、雄州、河间府,三地相距不远,驻十五万大军,是不是太多了?”
张岊摇头:“今时不同往日,有了铁路,粮草充足,驻军多了也没有什么。如此前线军队彻底封死契丹南下的路,少了许多麻烦。如果契丹绕过南下,则可以集结成军,堵住他们的归路。”
郭逵道:“也是,铁路一日可行千里,契丹人想要偷袭,可没那么容易。”
张岊道:“修好了铁路,朝廷再派十万人到河北路,就不怕契丹南来。到了那时,朝廷只怕就要想恢复燕云的事情了。接下来的日子,除了沿铁路筑城,也要注意北边契丹的动静。他们没有增兵,可要想在秋后大军南下,现在就要准备粮草了。”
燕云十六州是契丹重要的粮草供应地,大军南下,要靠幽州提供粮草。两帝争立五年,加上今年遭了震灾,幽州疲弊。契丹要在这一两年发动对宋战事,必须提前开始准备。不但是幽州的粮草不能再像往年一样运出去,还要从其他地方运进来。
粮草骗不了人,只要密切关注对面,就可以判断契丹的政策。雄州战事结束,宋朝不再允许治下有两输户,并关闭了三处榷场,现在两边境森严。不过,再是森严的边境,也不可能断绝往来。宋朝依然有许多途径,可以得到契丹那边的消息。
张岊驻边境,配合李璋派来的人,密切注意契丹。那里但有动静,逃不过他的耳目。
郭逵是张岊从西域回来后,调入军中的,对军中以前的情况并不熟悉。军中的很多事情,他也是在学习当中,显得非常谨慎。这是与军校训练并行的另一条道路,以前编练好的军队,不断有军官调出,有其余的军官调进来。一进一出,既带了新整训部队,也训练了军官。不如此,整训速度更慢。
此时禁军中的中高级将领,多是短暂在军校学习,而后调入整训好的军队。学得快的升上去,也有很多不合适,快速淘汰掉了。
宋朝禁军的中高级将领并不多,职位有限,能升上去的人很少。大量的武将,都是在禁军中升到一定程度后,到地方任职。禁军中的职位是军职,地方上带兵的职位则是兵职,两者有根本不同。
此次整训,中高级将领不分兵职军职,只要愿意,都会进军校学习一段时间,而后被编入整训好的军队中。做得好的继续升迁,做不好的,大多就从此离开禁军了。
议论了一会边境的形势,张岊道:“枢密院的意思,是铁路通后,再调十万人入河北路。各军不再分驻各地,而是驻在一起。用秋天之前的这段时间,进行演练。那些新调入的军官,要在演练中熟悉军中的工作。不能熟悉的,就尽快换掉。”
郭逵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他自己就是新调入不久,自然明白张岊的意思。这几个月演练,既是新调入人员的学习熟悉过程,也是淘汰的过程。
张岊笑道:“自你入我军中,一直谨慎做事,时时学习,不必担心。只是下面的将领,要分外留意才好。演练中他们如何,一定要看得清楚,不合适的早早上奏朝廷,清退出去。此事不可徇私情,一旦打起仗来,可是要人命的事情。切记!”
郭逵叉手道:“太尉放心!属下一定把事情做好,不出差子!”
张岊点了点头,看着郭逵没有说话。
第214章 继续修路
三月中旬,新编成的宣威军在都指挥使刘兼济的指挥下,进入河北路,驻定州。至此,从真定府的窦舜卿、定州的刘兼济,与保州和雄州的张岊连成一线。
河间府,刘几召集几位主帅一起议事,后衙设宴招待几位。
各人落座,刘几道:“自党项覆灭,陕西将领,大多东来。刘太尉在陕西路时,曾一起共事。”
刘兼济叉手:“到河北路再在太尉管下,是下官荣幸。”
刘几笑道:“不必客气,我这帅司只是兼管各路,代枢密院传令而已。不到战时,帅司的各职能机构没有建起来,就只是徒具虚名。你我之间只是同僚,不分上下。”
刘兼济几人忙道不敢。刘几笑笑,并不多说。
河北路的兵马,以前都是分四军事路,由知大名府官员统辖。整训后的军队进入河北路,则归在了刘几帐下。不过,刘几的帅司人很少,参谋、情报、后勤等等都没有建立,只具虚名。名义上说,现在不是战时,帅司的作用只是下面各路跟枢密院的中介,起上通下达的作用,并不指挥。
酒过三巡,刘几道:“前些日子,到雄州的铁路最后修通,河北路的防御已初具规模。中书和枢密院来文询问,以附近几州的民力,可以不可以修雄州到河间府的铁路。诸位怎么看?”
窦舜卿道:“到河间府,相当于铁路转头南下,只是方便了河间府与雄州的联系,看起来有些多余了。这条铁路,应该是朝廷准备恢复幽州后,一直修到幽州去的。”
刘几道:“倒不是如此。中书所规划的线路,以后朝廷有了余力,要从河间府继续向南,一直修到京东路去。如此京东路和开封府都有铁路到河北,便就方便许多。”
众人听了一.asxs.头,才明白意思。现在开封府来的铁路,是在滑州过黄河,而后沿着太行山东麓北行,到定州后才向东,通到雄州。线路走向,避开了河北路沼泽众多的州军。修到河间府,可以继续向南经永静军南下到京东路,把京东路和河北路联结起来。
想了想,张岊摇了摇头:“雄州经过大战,今年不许两输,民户人心浮动。若是如修保州到雄州的铁路那般,由中书出钱雇人,不差民夫,也许还可以。若是差役民户,只怕是会出乱子。”
刘几道:“朝廷又有多少钱?处处用钱,朝廷做不到,所以才来问我们。”
张岊道:“若要差役民户,不如等到明年。今年雄州事情已多,不好再差役他们。”
张岊看着窦舜卿道:“雄州经过大战,不差民户也好。真定府和定州人户不少,那里如何?”
窦舜卿道:“今年无水患,地方没什么差役,倒是可以差人。只是,两地相距遥远,从真定府到这里数百里,差那里民户,只怕路途太远。”
刘几道:“现在铁路已经通到了雄州,何惧路远。雄州是个小地方,与契丹的榷场又停了,最近几年没有什么人物来往。奏请拨几辆火车,把民夫运到雄州就是。”
窦舜卿叉手:“若是如此,真定府和定州可以差人。”
刘几点了点头,对几人道:“枢密院来的消息,若是契丹今年内外平定,到了秋天,极有可能会点兵南下。我们现在二十万人,谨守地方勉强可以。但地方缺坚城,缺火炮,都要在夏天补齐才好。只要有坚城可守,有铁路运输,物资不缺,当能守得河北路固若金汤。”
几位都指挥使都不作声,静静看着刘几。显然,这是枢密院的布署,要各军做的事情。
刘几道:“枢密院的意思,以窦舜卿部守真定府,契丹纵然从山中出奇兵,也无法突破。以刘兼济守定州,张岊守保州和雄州,严守边界。如果契丹从东边绕路,进攻纵深,则由河间府出兵阻敌。这样安排,河间府如果不通铁路,驻大军就有些难处。通了铁路,就没有什么破绽了。”
窦舜卿道:“枢密院的意思,是用铁路把河北路围起来,让契丹人无处下手?”
刘几点头:“不错,正是这个意思。有铁路快速运兵,不管契丹围哪里,都是跟我们二十万大军作战。当然,如果朝廷再整训完一两支军,那就更好。”
张岊摇了摇头:“太尉,要再练一两支可不容易。军校里的人,说实话,前几年学成的不多。新编成的两军,是从大量将领中淘汰出来的人才。”
刘兼济道:“若是做得快一些,河北路的禁军能不能练出几万人来?”
刘几叹了口气:“练兵容易,选官太难。几个月的时间,禁军士卒可以整训过,却缺足够的军官指挥。有兵无官,难以编练成军。”
训练火枪兵,特别是本来的禁军训练,并没有多难。三个月到六个月,就可以训练一二十万人,只是军官却不能这么短的时间练出来。但是骑兵、炮兵,特别是炮兵,练起来就难了。实际上除了河曲路来来的两三支军队,其他整训过的军队都大大减弱了炮兵,根本无法培养出足够的人才来。
河北路的禁军,裁汰老弱后,大多还会有十几万人。训练这些士卒容易,但却难配齐军官,一时间上不了战场。当然,有这些士卒,前方一旦出现损失,可以快速补入。
几个主帅都知道这个道理,不由叹了口气。以前只觉得官员太多,但真正用的时候,才发现堪用的人太少。军队尤其如此,长时间近亲繁殖,将领素质堪忧。
窦舜卿道:“军校开办数年,只是最开始的几年,要求太松散,实际没有练出什么人才。只有中低军官,因为多是新招的人,练得还好些。中高级的将领就差得多了,人才自然不足。”
刘几道:“得三衙公文,暂时各军一些不那么重要的职位,可以暂不编列。军官不足,就先按着军官不足的架子编出军来。河北路军校今年初开,总要等到明年,才能够成军。这种事情急不得,只能够慢慢等等了。不过,只是防契丹南来,有三十万大军也足够了。”
几人商量下,都同意刘几的话。虽然河北路平坦,一马平川,但军队不比从前,契丹没有了以前千里突进的机会。以前是契丹只要一路攻破重城,后面的城池基本无法防守,数十日就到黄河边。现在有了铁路,可以迅速向契丹的进攻方向聚集重兵,想突破很不容易。
随着技术发展,宋朝开始调整自己的军事战略,很多事情与以前都不同了。
第215章 军校
军校建在河间府城西,滹沱河边,占地广大。分为两部分,一部分训练士卒,另一部分则是军官学习训练的地方。现在有三万余士卒在这里受训,军校的军官学员则有三千余人。
带着窦舜卿、张岊和刘兼济到了军校附近,刘几道:“河北路的二十万禁军,都要在这里训过,才可以编成新军。我所部兵马,许多人都是进河曲路的军校训过,教员不难找,只是学员太少。”
窦舜卿道:“有什么办法?进入军校的要识字,天下间哪有那么多的读书人?”
刘几点了点头:“是啊,河北路读书人少,招人可是不容易。帅司用尽了心机,不过才招了两千多人进来。禁军中读书识字的人搜刮一空,就连地上也差不多了。”
说完,催马带着众人向前走去。军校官吏早已经等在那里,迎了几人进去。
到了官厅坐定,上了茶来,刘几道:“朝廷不会再调多少兵力进河北,河北路的兵力,以后就看这里出去多少人了。今日到了河间府,一起过来看看。军核销有什么做得不到的地方,你们提出来。”
其余三人一起称是。这里如果能练出十几万大军,确实就不怕契丹了。
饮了茶,刘几与三人到了校场上,看这里军校学员的演练。
只见一个身躯高大的军官,二十五六岁年纪,盔甲鲜明,带着二百多站在那里。
从河曲路军校调来提举军校的郑廉道:“这是今年的新学员,他们学得快,已经出了士卒军营,正式进入军校学习了。难得几位太尉来,便由他们展示军中操典。”
说完,对身边主持演兵的项都缘道:“时辰已到,可以开始了。”
项都缘叉手唱诺,转身到了军阵面前,高声道:“今日太尉到军校观兵,你们打起精神,不要丢了我们军校的脸面!太尉面前,各自出力!”
二百多人一起叉手唱诺,声势有些吓人。
随着项都缘军令,前面带领众人的将领一声令下,全军把火枪放在肩上,正步走到刘几等人面前。
看着前面的学员下枪,立正,各种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丝毫停滞,窦舜卿道:“几个月时间,能够练成这样,算是不错了。这些学员都是从军中选出来的吧,看着甚有精神。”
郑廉道:“太尉,这都是从地方招来,这些日子训练的。”
几人吃一惊,着实出乎意料。如果是从禁军选出来的学员,三个月练成这个样子,说得过去。如果是从民间选出来的人,队列如此整齐就不容易了。虽说都是读书人,见识要强过一般百姓,但这个年代练兵的方法,说不上多么科学,很多都还在摸索之中,如此就难能可贵了。
看前面二百多人按照步兵操典,在前面军官的指挥下,一切井井有条。刘兼济道:“前面那个军官是什么身份?看他样子,这二百人指挥得得心应手。”
刘几道:“这是今年从雄州招来的人,名字叫孟党,是契丹南来的归正人。去年夏天,契丹修涿州城,百姓服役苦不堪言,死人无数。此人带着乡亲,南渡拒马河,到了本朝。他本是学究,因此招到了军校里来。此人聪颖异常,军中的知识一学就会。进军校不久,便就被派安排做指挥。三个月时间,一直没有什么差错,是以今日让他带兵。”
三人听了啧啧称奇。因为火枪兵的要求与以前不同,哪怕是禁军中的人,三个月时间,要想学得通透也是很难。此人从对军队一无所知,很快就能带兵,就很不简单了。
窦舜卿道:“河北路人都难以招满,还能出这种人才,着实是不容易。”
刘兼济道:“此人还是南归的归正人,着实不易。以后应该好好培养一番才是。数年之后,他带着兵打回契丹,倒是趣事。”
刘几道:“我已吩咐军校,如果此人真能学得又快又好,可以给他些方便。一是立个典型,让别人知道只要在军校里学得好,便就前途无量。再一个,现在军中缺人啊。”
其余三人一齐点头称是。这样的人才可不容易,给些方便也没有什么。河北路二十多万禁军,整训过程中军官缺得厉害,破格提拔也没有什么。
现在的军校,学员出来之后,如果没有从军经历,一般的都授三班借职,好的授三班奉职,特别优秀的会授右班殿直。这样的官衔已经很高了,几乎可与进士相比。当然,这是指挥官体系,庶务官的官阶要低一些,一班从无品杂阶起授。
禁军中选出来的学员,士卒与从民间招进来的学员相等,低级军官会高一两阶。中高级将领有自己的培训渠道,单独设班,单独教学,出来酌情授官。比如刘兼济就是高级军官入的军校,学习了一年的时间,成绩优异,成为了新整训军队的都指挥使。至于成绩一般的,则为其他官职。
禁军整训过程中,军官实际上不可能从军校出来的底层升上来,只能用旧军官。选出合适人选,特旨在军校里设培训班,枢密院和三衙选教官,到时结业。这个过程堪比科举,并不容易。
孟学究带着二百学员列阵完毕,刘几对一边的郑廉道:“我与三位太尉在军校里看一看,今日他由这些人,随扈左右。让他们知道,只要在军校里学得好,前途无量。”
郑廉叉手称是,吩咐一边的项都缘去下令。
刘几起身,与窦舜卿、刘兼济和张岊一起离开。到了下面,孟学究带着二百学员,随扈身后。
郑廉在河曲路武都军校多年,今天刘几来,有心要展示自己的能力。此时军校中所有的人员都被安排好,没有人走动,显得静悄悄。众人走过,脚步声清晰可闻。
走过教课的教室,见里面教官讲得认真,下面的学员坐得笔直,刘几等人连连点头。
孟学究带着学员跟在身后,看着前面的数人,只觉得今日像一场梦一样。三个多月前,自己还是一个普通农户,只想着能够种更多的地,养些牲畜,赚些钱,便心满意足。没有想到突然就被选到了军校里来,更没想到学校这些竟然这么容易。自己好似前世就会这些,只要学了,很快就学会。而且跟其他的学员不一样,是真正能够理解学习的内容,而不只是记住。
就像军校里的教官说的,按现在孟学究表现出来的能力,军校学习非常容易。不敢说他以后会做统军大将,但最少能学好,最起码也可以在军校中谋个教职,一辈子的饭碗。
第216章 三策
站在烈日下,杜中宵有些出神。不知不觉到了六月,边境的形势紧张起来。据情报,契丹已经下令点集兵马,今年秋天至幽州。无论是契丹还是宋朝,都开始准备战事。
自入枢密院,杜中宵的心思就全部放在与契丹作战上。内部整训禁军,分成数路,守卫河北。对外用了各种办法,探听契丹情报。现在然间事到临头了,突然间有一种疲倦了的感觉。
五月的时候,京城禁军再编练成一军,编为万胜军,以景泰为都指挥使,出镇河北,驻保州。
至此河北路宋朝的防守局势明朗起来。景泰率万胜军驻保州,防守太行山东麓。张岊率宁朔军驻扎雄州,防守东部。万胜军以定州的刘兼济为后援,宁朔军则以河间府的刘几部为援。在真定府的窦舜卿部除了守太行山,还是整个河北路的部预备队。
防守河北平原,二十五万大军已经足够了。更不要说河北路原来的禁军,已经整训十几万人,只是因为军官缺少,没有编成新军。这些军队,可以做为前线军队的补充。
现在的局势,杜中宵不知道契丹从幽州进攻,要如何南下。整个太行山以东,没有破绽,契丹大军缺少突破口。不管进攻哪里,都会遇到宋军抵抗,形成相持。有铁路连通,契丹难有机会。
一定的技术条件下,某个范围内,军队的数量并不是越多越好,有一个上限。超过了上限,更多的军队没有用处,反而会出乱子。更不要说军队集中,复杂的后勤会拖垮军队。宋朝的布置,已经覆盖了边境,前线堆更多的军队没有用处了。再派兵,只能布置在后方。
这样的局势,契丹要发动全面进攻?杜中宵想了很久,想不明白契丹的底气来自哪里。他们即使倾国之兵而来,也无法突破宋朝防线,只能在前线相持。一旦进入相持阶段,就是比拼国力。现在的契丹能跟宋朝比拼国力?杜中宵只能够摇头。
不多时,小黄门出来,带着枢密院、政事堂和三衙的官员进了大内。到了崇政殿,行礼如仪,众人进了殿内。一起行礼,赵祯赐座,上了茶汤来。
用过茶汤,赵祯道:“自契丹得到的消息,其已命今年秋天点集兵马,于幽州会齐。他们到幽州干什么?几乎可以肯定,要在河北路用兵。今日招诸位来,就是商议此事。”
杜中宵拱手:“上个月,景泰率新编成的万胜军已至河北路。现在河北路有整训过后的军队二十五万人。加上原有的禁军,以及各地厢兵,不下五十万人。即使契丹以倾国之兵南下,也难有作为。”
文彦博道:“依枢密院估计,契丹南下,能有多少兵马?”
杜中宵道:“契丹兵力,其国主直辖的宫帐军约近十万,各部族约七八万人,奚人、渤海等其余军队约七八万人,全部加起来约二十五万。还有燕云地区的汉儿军数万,总计约有近三十万人之数。”
文彦博道:“如此算来,契丹人有三十万人攻河北,能有什么胜算?”
杜中宵道:“相公,守与攻不同。守的时候需面面俱到,攻的时候则攻其一点,是以攻守双方不能只看兵力。契丹以三十万人南下,其主力约二十万。如果能攻破一点,则大军可以全力南下,本朝各城哪里有如此多的兵力?等到集中起兵力,契丹主力就不知道攻到哪里了。以前契丹人可怕,便就是如此。野战奈何不了他们,数千里平原,可以纵横来去。”
赵祯道:“契丹兵力虽然不多,却不可小视。其主力为骑兵,一旦攻破了边境某一城镇,可以快速南下,千里内任其纵横。越境后很快兵临黄河,不是虚言。”
众人拱手称是。
赵祯道:“杜太尉,现在枢密院在河北路布置,可否防范契丹人南下?”
杜中宵捧笏:“回陛下,只要各部忠于职守,倒不怕契丹人。契丹人要想南下,合适的路线无非是保州到雄州间。保州以西即为大山,雄州以东全是池沼,并不适合大军行动。保州有景泰部,雄州有张岊所部,都不是短时间能够攻破的。这两州与后方都有铁路相连,其他军队可以快速支援,契丹人很难形成集中攻一点的局势。”
赵祯点了点头:“如此甚好。太尉,既然河北路现有兵力可防住契丹,如果北进收复幽州如何?”
杜中宵忙道:“陛下,攻与守大不一样。现有兵力,守住河北路自然不难,但若进攻,收复幽州不是难事,难的是真正找败契丹。过了燕山,广袤草原上契丹部族到处都是,那时他们留守的人员同样也是战兵,打起来就难了。而且守的时候物资充足,一旦进攻,就难调运。”
赵祯道:“可契丹人南来,就没有这些困难。”
杜中宵道:“有幽州,契丹人可以用那里的粮草,征用本地民力,几个月内没有问题。一旦进入了本朝,可以就地征粮,不需从后方运来。而契丹不同,地广人稀,大军一旦进入,粮草只能从后方运。”
文彦博道:“若是如此,先取了幽州,契丹人岂不就难犯中原了?”
杜中宵摇头:“相公,那时契丹难犯中原,但犯幽州容易。只要后方还有大草原,幽州和河东就不要想有安稳时候。要想防守,未必比现在容易。还不如,等朝廷有了充足兵,以雷霆万钧之势,彻底击垮契丹。打到燕山以北,犁庭扫穴,断了契丹的根本。”
河北路有三十万大军,实际上是可以北上收复幽州的。不过,收复幽州,只是灭掉了契丹南下的前进基地,契丹的根本实力还在。他们可以组织大军,不断南下骚扰宋朝,形势比现在好不到哪里去。杜中宵的想法,是等宋朝有了充足军力,收复幽州,一路继续北进,把契丹的根本之地占据。
赵祯点了点头,道:“枢密院看来,此次契丹南下,应该如何应对?”
杜中宵想了想,才道:“依臣所见,无非是上中下三种情况。最差的是前线将士作战不力,被契丹人开始就突破一点,大军攻入纵深。只能够迅速集中兵力,与其战于境内。中策则是把契丹军队挡在保州或雄州城下,激战数月,契丹人自然退去。若说上策,则是调动大军,把此次南来的契丹兵力,歼灭于幽州。这是契丹主力,一旦全歼,朝廷大军北去,就再无阻挡。”
赵祯听了,道:“于幽州歼灭契丹的主力,有几万把握?现有兵力,能否做到?”
杜中宵道:“河北路的可用之兵,只有二十五万人。以二十五万人全歼契丹三十万人,实际上很难做到。如果再有一二十万人,在防守作战时,可以作为机动力量,一切就难了。”
赵祯点了点头,沉默一会,道:“依太尉所见,秋天之前,能不能再整训出一二十万人来?”
杜中宵想了想道:“回陛下,若是用心,有可能做到。不过一切仓促,并不容易。不到一年的时间整训了十五万人,这几年培养的军官基本已经耗尽,再多就不好办了。”
第217章 是东是西?
回到枢密院,杜中宵道:“稍后诸位到我官厅,与赵太尉一起,商量河北战事。哎,本朝在河北路明明没有破绽,契丹还是要南下,实在想不通。圣上由此起了在乘此机会兼灭契丹主力的心思,我们要仔细考虑,能不能做到,回奏以安圣心。”
田况和几位副使称是,各自回到官厅。
杜中宵回来,吩咐士卒去把赵滋和李复圭叫来,一个人坐在案后。
这个时候,契丹南下,赵祯想取得最大战果,实在不是时候。禁军整训最顺利的时候已经过去,接下来的是水磨功夫,不再那么容易了。仅靠河北路的十五万大军,如何能全歼契丹近三十万人?而再整训出几军,实在是不容易。
杜中宵心烦,便就是因为这实在不是个好时候。宋军没有整训完成,契丹人这个时候来,只是把他们熬回去,意义太小。而若想进攻,实力又不足。
不大一会,赵滋前来,向杜中宵行礼。
让赵滋坐下,杜中宵道:“适才崇政殿议事,圣上言,让枢密院详报如果秋天契丹来攻,我们该如何应对。一会田太尉和几位副使过来,我们一起商议。”
赵滋道:“河北路前线整训过的禁军,有二十五万之多。契丹人南来,如何攻得破?”
杜中宵道:“契丹人可不知道。在马邑的时候,契丹力未到,洪基虽然带着四十万大军,却是从幽州及周围地区招刺而来,战力不行。现在集中契丹主力,再从幽州刺军,他们以为不似从前,要想给本朝看一看,也是正常。当年两帝争立的时候,动辄就是数十万大军,其实主要是从治下招刺,真正算是强军的不过几万人。现在不同了,来的是契丹主力,要仔细应对。”
赵滋想了想,道:“太尉,你说契丹人会不会如前几年一样,把治下的百姓招刺起来,加上从草原来的主力,组织五六十万大军南下?蚂蚁咬死象,若是如此,防守也不容易。”
杜中宵摇了摇头:“应该不会。两帝争立数年,幽州和云州残破,难招那么多军队了。当时双方顶着一口气,根本不管以后,双方招的兵一年比一年多。现在那股气已经泄了,想再鼓起来可没那么容易。”
赵滋点了点头:“太尉说的是。幽州招刺数十万军,青壮就几乎招刺一空,难做到了。”
杜中宵道:“还有一点,幽州招刺的汉人,他们两帝争立的时候可以用,与本朝作战就难用了。契丹一直占着上风还好说,一旦作战不力,这些人可就难说了。是经此次作战,单从兵力上看,契丹人不似前几年两帝争立时,有那么多人。”
赵滋道:“太尉说的是。不过人数虽然少了,战力却更加强了。”
不大一会,田况、富弼、张昇和曾公亮一起进来,各自落座。上了茶来,说几句闲话,李复圭才到。
杜中宵道:“适才崇政殿里,圣上言,今年秋冬契丹极有可能大军南下,让我们商量一番,看看如何应对。如果能够在契丹南下的时候,乘此良机,把契丹主力歼灭于幽州,则是万幸。”
田况道:“此事极难。契丹此次南下,必然是以骑兵为主,纵横来去,如何阻挡?”
富弼道:“要想围歼骑兵,就必须有强大骑兵不可。现在整训过的各军,虽然都有骑兵,但主力是步兵。守则有余,进攻或不足。要想整训强大骑兵,时间过于短了些。”
张昇道:“这几年军校里面,教出来的骑兵军官,大多配到了各军中。骑兵倒是容易,军官却是难找。没有合适的将领,哪里来的强大骑兵?”
杜中宵道:“不错,对付强兵最得心应手的,还是骑兵。河北路的兵马,守则有余,要想进攻甚至包围契丹人,是不够的。编练骑兵,我们以后再议,此事先记下就是。”
这几年宋朝一直编练的都是以军为单位的野战军团,每一军都有过万骑兵,只是没有单独的骑兵作战单位。面对大量的契丹骑兵,想围住他们,没有足够的骑兵是不可能的。
想了想,杜中宵对李复圭道:“现在朝廷马场不缺,这几年战马可还充足?”
李复圭道:“充足。现在禁军骑兵并不缺马,大多数军中,马匹实际都已经换过。若是需要,从河曲路的河西再调一二十万匹马,也不是难事。”
杜中宵点了点头:“有马就好办。有了马,真要建立骑兵的时候,便有了依仗。”
说完,吩咐士卒取了河北路的幽州的地图来,摆在桌子上,与几人一起看。
指着保州,杜中宵道:“契丹人最可能南下的地方,还是保州。自安肃军南下,一路平坦,而且可以从太行山中出兵,两路配合。不过,定州和真定府都驻有大军,倒不怕他。”
赵滋道:“不只是驻有大军,这还是去河北路铁路所走的地方。有铁路在,随时可以从其他地方调兵过去,不怕契丹人。契丹人走这一路,倒是好办了。”
杜中宵摇了摇头:“并不好办。走保州,我们倒是好守,要想围歼,就难得多了。契丹人随时可以走山中道路,从飞狐撤回去,就无法可想了。契丹人攻保州,本朝必须主动出击。”
众人点了点头,看着地图,议论着双方局势。战场背靠大山,多了太多的变数,想歼灭敌人着实不容易。想来想去,也没有万全的办法。
杜中宵道:“契丹人走保州,要想围歼,必须先占领飞狐,控制住山中道路。到了秋天,可以命贾逵一军从朔州回师,做好进攻飞狐的准备。”
田况道:“贾逵一走,如果契丹人从大同府南下怎么办?”
杜中宵道:“那个时候,河东路的兵马应该能编成一军了,顶上去就是。更何况,契丹此次精锐尽出,大同府怎么会有足够南下的军队?有河东路兵马上去,贾逵一军就可以用于河北路了。”
从代州东来,走灵丘、飞狐出太行山,是河东路到河北路的要道。控制了灵丘和飞狐,就占住了太行山的地利,山前山后联到了一起。
杜中宵看着地图,指着东边的雄州道:“如果契丹不走保州,向是从雄州南来的话,事情就完全不一样了。南边有刘几一军为援,周边坦荡,只要兵力够,绕到契丹军队后边,包围还是可能的。一旦围住了契丹主力,窦舜卿、刘兼济诸军就可以快速东进,战事于我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