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风雨大宋TXT下载风雨大宋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风雨大宋全文阅读

作者:安化军     风雨大宋txt下载     风雨大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88章 风云汇聚

    清晨的风,吹在身上像钢刀一样,冷得刺骨。地上白霜如雪,马蹄踏在上面,发出草木枯折的吱哑声。放眼望去,目光所及之处,一个人影都没有,就连鸟兽也已经绝迹。

    夏天汹涌的拒马河已经冰封,平坦如镜,偶有被风吹到冰面上的枯枝。

    耶律佛奴呼了一口气,大手猛地一摆:“过河!各部约束属下,依照既定路线,一路向南!”

    身边众将应诺,大军下了河岸,踏上了拒马河的冰面。随着马蹄声响,近万契丹骑兵,越过了与宋朝的边境。间或有马匹脚滑,猛地摔在冰面上,便惹起一阵哄笑。

    与契丹的边境地区,宋朝一向不许百姓耕种,这一带渺无人迹。契丹军队排成两里正面,很短的时间就进入了宋境。在河对岸整理部伍,在耶律佛奴带领下,直向南而去。

    太阳升起的时候,才遇到了一个村庄。耶律佛奴吩咐绕过,不去理会他们。这些百姓,也不知道有没有人会去报告官府,契丹军队管不了那么多了。

    车站里,童阳看了看天边升起太阳,对陶运然道:“时间差不多了,再不走,只怕被契丹人赶上。”

    陶运然点点头:“你立即召集人马,我去打修路厢军的首领,让他们撤退。半个时辰以内,必须全部都走!告诉他们,所有的行礼都不须要带,性命要紧!”

    童阳应诺,飞快地跑回住处,手中拎了一个锣,不要命地敲了起来。刚刚起床的人们,听见外面锣响,不明所以地出了住处,看着童阳敲个不停。

    陶运然快速到了修路厢军的首领郭正传处,道:“得到消息,契丹兵马已经过了拒马河,正向我们这里行来。知州命我们,立即带着人马南撤!你们点集属下人马,半个时辰后,一起撤走!记住,什么行礼都不要带了,逃得性命要紧!”

    负责这里修路的黄荆听了怒道:“这里数千人修路,不知多少事情,岂能说走就走?你知不知道这样一走,会丢失多少东西?许多做好的事情,一下子就全废掉了!”

    陶运然道:“下官奉命保卫这里,其他的一概不知!观察,契丹人很快就到,如果不走,就不只损坏东西,还会丢了性命!立即安排人撤走,不管什么,等把契丹人赶走再说!”

    黄荆喝道:“我奉命修路,岂能听你一个低级将领指挥!你去叫你们太尉来,亲自与我说!”

    陶运然万万没想到黄荆竟然会反对,一时之间竟不知所措。按照官职,黄荆可是比自己高得多,手下管着几千人,坚决不走,自己还真不知道如何应对。暗怪上面做事不细,应该早早知会黄荆,让他听从自己调遣。见一边随着童阳锣响,聚集的人越来越多,不由心中焦急。

    正在这时,黄荆的副手叶登过来,问明了事情经过,道:“既是如此,我们便撤走便了。事后不管有什么损失,我们只追究陶指使,让他们负责。”

    黄荆道:“一个小小的指使,如何负得起责任?这里是两府看重的车站,进度一刻不许耽搁!这样一撤,多少地方要重新做?我如何向上面交待?”

    陶运然道:“观察,契丹人一来,他们烧杀抢掠,就连命都没了!且立即命人撤走,事后上面追究下来,不管什么事情,我担着就是。”

    说完,吩咐自己身后的两个士卒,架了黄荆,扶到帐篷里去。又对叶登道:“情报千真万确,北边真有契丹兵马过河。不是小股,有万人之多,不是我们所能够抵敌的。还请观察立即命令属下,随我撤到南边去。行礼不要带了,性命要紧!”

    叶登看着陶运然,过了一会才道:“指使,此事若有错,你可担当不起!”

    陶运然点头:“我当然知道!观察,若不是真的紧急,我怎么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近万契丹人都是骑兵,只要半天时间,就能到我们这里。此时不走,就真不走不脱了!”

    叶登看了看还在敲锣的童阳,点了点头:“好,我且信你!事后若有错漏,饶你不得!”

    说完,对一边的众头目道:“你们回去各自招集属下,不必带行礼,整队之后报我!”

    陶运然听了,出一口气,连连道谢。这些修路的官员不只官职高,而且是难得的技术人员,在朝廷的地位也高。不是上司命令,陶运然还真不敢与他们对着干。

    经过葫芦堤,过了鲍河,就进入雄州境内。天边一轮红日升起,郭逵提马看着前方,沉声道:“由此向北,去拒马河!我们沿河而行,到了地方列阵。十里之内,不许一个契丹人北去!”

    一众将领应诺,带着所部兵马,转向北行去。这是张岊军中大部骑兵,集结成一军,交给副都指挥使郭逵指挥。昨天得到消息,今天天不亮就出发,去堵契丹军队后路。

    这一带地广人稀,如果不是特意设置情报网,根本就不知道十里外发生什么。契丹兵马过河时,郭逵的骑兵已经离开了安肃军。之后不久,便就进了雄州境内。郭逵行军的路离,与契丹人到车站的距离相差不多。他提前大约一个时辰行动,契丹人遇到第一个村庄的时候,郭逵大军已进入雄州。

    南易水南岸,陈锐带着兵马急行。他们从高阳而来,得了张岊的军令,天不亮就出发,此时离着南易水已经不足二十里。太阳从东升起来,洒下万道霞光,映得冰雪斑斓。

    抬头看了看天边的太阳,陈锐道:“这里离着南易水还有多远?太尉严令,我们必须及时赶到,守住南易水,不许契丹兵马一人渡河。若是赶不到,罪责不轻。”

    一边的曲安澜道:“回太尉,还有十五六里,就是南易水了。现在太阳初升,全军急行,应该在契丹人前面赶到。契丹人过河,当不能全军急行,不会比我们早。”

    陈锐点了点头:“太尉命我们的兵马驻高阳,还是过于大意了。虽然隐蔽,高阳离着南易水着实是远了些。一路急赶,未到南易水,就已天亮。”

    曲安澜叹了口气:“有什么办法?不驻高阳,在城池外面设营,必然会被契丹得知。太尉想来也是没有办法,才如此做。一路急行,虽然全军过于疲累,终究是能在契丹人前面。”

    陈锐道:“命全军不可懈怠,全速行进!我们晚到一刻,契丹人就可能过了河,抢掠百姓。如此哪怕事后胜了,朝廷也要惩处!此次迎击契丹,太尉的命令,不可有任何疏忽!”

第189章 被围

    抬头看看天上的太阳,耶律佛奴道:“已经中午,前方十里之外,就是宋人修的车站了。听说那里有数千人,物资无数,我们到了那里用些酒肉!”

    魏材道:“已经行进二十里余里,想来雄州的宋军已经得了消息,尚须小心。”

    耶律佛奴笑道:“我已派了人去监视雄州,那里一出兵,我这里就会得到消息。是战是走,操之在我,怕宋军做什么。这次抢了车站,让宋人知道我们厉害。”

    说完,吩咐身边将领,催促大军加快行军速度。

    走了几里路,突然前方有亲兵回来,急赶到耶律佛奴身边,叉手道:“将军,车站的宋人都已经逃走了,人影也看不见一个!”

    耶律佛奴不由吃了一惊:“我们行得速度不慢,宋人纵然得到消息,也来不及逃走。莫非是我们事机不密,一过河,就有宋人看见了?对了,车站的人逃走了,里面的钱物总没逃。”

    亲兵道:“小的进去看了,只是人匆匆逃走,一应钱物,都好好在那里。”

    耶律佛奴对魏材道:“果然如此。想来是前边有宋人看见我们,知会了车站。好了,他们人逃走没关系,只要钱物还在,我们这一趟就不白来。近万大军,总要得些值钱的东西,才好回去交待。”

    魏材道:“将军,如果是宋军早早逃走,就很可能会派军队来。我们终究是在宋境,如果大量宋军合围,事情可是不好!此次过境,只是前面查探过,可不知道宋军有没有增兵来。”

    耶律佛奴听了大笑:“你怎么畏首畏尾?雄州只有一万宋军,其他兵马,都在数十里外。明日我们便就返回,他们来了又有什么用?我们骑兵一日数十里,宋军哪里追得上!”

    魏材不好再说,只是心里总觉得,有一种心惊胆战的感觉。前面行过的地方,都是两输户,临行前杨绩特意交待,不要抢掠他们。今年因为地震,契丹析津府的赋税免了,还指望这些人呢。到了南易水岸边,才有宋朝百姓,离着边境已经数十里。大半天的时间,足以发生很多事情。

    耶律佛奴并不担心,自己派人监视住雄州城,一有危险,带着军队转身就走,宋人又追不上。以契丹骑兵的速度,宋朝不早做布置,根本无可奈何。

    不足半个时辰,耶律佛奴带着契丹大军到了车站外面。看着整齐的房屋,空空的街道,还有已经铺到了这里的铁轨,耶律佛奴道:“早就听说宋朝的铁路是神器,却没想到,这路竟然真是铁铺成的!从开封府到这里,足有数千里,全部用铁,得要多少!”

    这个年代的人,不像后世,一见到这个国家产多少铁,就想到军事实力有多强。在他们眼里,就是个新奇事物,惊叹一番。到底意味着什么,哪个管它。

    对身边的将领高声道:“各部派人到镇里,看看有酒肉之类,且先吃一顿。等吃饱了肚子,我们南下过南易水,把逃的那些百姓抓回来!到了那个时候,把这车站烧了,我们便不虚此行!”

    众将领应诺,欢天喜地地各自奔回。耶律佛奴虽然没说,但进去抢酒肉,其他东西当然也顺手牵羊地抢上一番。这可是发财的机会,这一路上,没有抢掠百姓,许多人早就按捺不住了。

    耶律佛奴安置了醒戒的人马,便与魏材一起,带着亲兵进了车站。看准了最大的房子,带人冲了过去。车站最大的房子,当然就是售票厅、候车室等地方,契丹人并不知道这些地方是做什么的,只看着都是大房子,许多部抢着过来,以为里面必然多财宝。

    进了售票厅,耶律佛奴四周看看,都是空荡荡的,不由骂道:“什么鬼地方,如此空旷!莫不是哪户财主,只建好了房子,还没有安置家具?”

    说完,对身边的亲兵道:“你们四处看看,哪里有财宝,也抢些来。这里空旷,寻些酒肉,我们先饮酒。等到吃饱喝足,一把火烧了就是。”

    亲兵应诺,呼啸着出去,选大户人家抢掠去了。耶律佛奴命人把找来的羊,宰了一只,又寻了些木材,就在售票厅里点起火。羊收拾干净,命人架在火上,准备喝酒。

    不等羊肉烤熟,警戒的亲兵急急进来,叉手道:“将军,大事不好,南边出现大股宋军!”

    耶律佛奴愣了一下,道:“附近驻军都在雄州城里,我派人盯着,并不见出城。除此之外,哪里来的大股宋军?你们莫不是看花了眼?”

    亲兵道:“小的随在将军身边多年,久经战阵的人,岂会看错?有大股宋军,已到南易水,在河边列阵。看他们的样子,最少数千人。”

    耶律佛奴吃了一惊,道:“那些人只是守在南易水?没有攻过来?”

    亲兵道:“只是守在河边,并没有北来。”

    耶律佛奴道:“作怪,这是哪里来的兵马?速速吩咐各部,聚集兵马,且看宋人如何。如果他们不攻过来,我们只管抢了这里就走。知州吩咐,此次南来,最好不要与宋人兵马交战。”

    亲兵应诺,急急出去,知会各部将领。此时契丹人正在车站里,一处房子一处房子搜过去。钱帛财宝没有找到,倒是粮食、物资不少,看起来离去得甚是匆忙。

    正在契丹人乱糟糟集合的时候,又有人来报,东边的雄州城,突然开了城门。约有一万兵马,从城中出来,向车站行来。显然是得到了契丹兵马的消息,宋军出城要来战斗。

    耶律佛奴听了,猛地清醒过来,道:“不好,南边有宋军,东边又有宋军,我们岂不是被围了?速被人北去,看看身后的拒马河,有没有宋军驻守。如果那里也有宋军,就显然有备而来!”

    一边的亲兵应诺,急急去了。此次预计只在宋境待一天时间,过于大意,后边没有安排人马。如果宋军守住了拒马河,这支契丹军队就被三面围住。契丹骑兵机动能力再强,三面被围,情况也是非常危急。

    此后流星探马不断来报,南面宋军的情况渐渐精楚。守在南易水边上的,约有万人,不知是从什么地方来的。雄州城出来的,同样约有万人,步骑齐全,而且可以看见他们带着火炮。

    耶律佛奴听了,心急如火。现在已经明白,宋朝可能早就知道了自己会过河来,早做了准备。这两股军队倒也罢了,自己手下全是骑兵,快速返回,还能逃得掉。现在怕的,是后边被堵住。

第190章 无路可退

    郭逵举着望远镜,看着远处的契丹人来了双去,淡淡地道:“这么短的时间,派了几拨探子来。看来契丹人已经发觉,自己可能被包围了。”

    一边的李彩道:“雄州张太尉和南边的陈锐倒也罢了,我们守住契丹人的后路,他们才真正是无处可去。多次派人来,想来是看我们多少人马,想着要夺路而逃了。”

    郭逵微微摇了摇头:“到了现在,他们还想逃吗?这些人是涿州所有兵马,派围在这里,后边连接应的都没有。若不是枢密院严令,不许过河,灭了他们之后,我们顺势取了涿州,契丹也无可奈何!”

    说完,命令所部,紧守拒马河南岸三里处的防线,不许契丹人过去。自己只要截断归路,自有其他两支军队作战。陈锐所部远路而来,跟自己一样,没有带火炮,火力比较弱。雄州的张岊可不一样,他早有准备。就等着围住契丹兵马,枪炮齐全,上前消灭契丹人。

    听到探马所报,拒马河南岸两三里的地方,发现了宋军。绵延数里,根本查不清有多少人。耶律佛奴只觉得头大如斗。现在看来,宋军应该早打探到了自己过境的消息,预作准备。三面合围,南北和东边都有宋军,自己无路可去。向西正是保州,更不要想,进入保州就彻底陷在宋境了。

    长出了一口气,耶律佛奴厉声道:“涿州已经没有兵马,今日被围,没有其他办法可想。只能够转身北去,在守军那里打开缺口,才能退回涿州!全军集结,不要带多余的物事,撤!”

    说完,集结部伍,准备回撤。

    魏材叹了口气,自渡河自己就觉得心绪不宁,没想到不幸猜对了。自己只有一万骑兵,被早有准备的两三万兵马围住,实在凶多吉少。

    陈锐看了张岊手令,长出一口气,对曲安澜道:“太尉有令,契丹人正集结部伍,准备北撤。命我军立即北上,把契丹人缠在车站那里。贾逵所部兵器不全,想完全拦住契丹人,只所力有未逮。”

    说完,命令所部,以骑兵突前,立即进攻。尽量缠住契丹人,等后方的步兵赶到。战事开始,契丹人想走也走不了。自己远道而来,带的装备也不齐全,真要攻坚,还要靠张岊所部。

    耶律佛奴刚刚集结兵马,就听见远方传来密集的枪声。这么多年,契丹人对这声音不再陌生,知道是宋军赶到了。对魏材道:“将军断后,不要被宋军缠住。我自带大队人马,北上打出一条生路!全军万人存亡在此一举,将军仔细!”

    魏材叉手应诺。想要说些什么,又说不出来。只好一拨马缰,带着人马向枪响处奔去。

    车站离着雄州二十里,张岊带军出城,便就命全军急行。要在天黑之前,把契丹人围住。自己所部带着火炮,攻坚最利。不然一万骑兵,靠着纯步军冲锋,很难奈何他们。到了晚上,契丹人趁着夜色突围的话,自己的责任可就大了。最好不要让契丹人攻击贾逵所部,他们紧守拒马河,围死契丹人就好。

    离车站还有十里的时候,探马来报,契丹人正集结所部,准备北撤。

    张岊道:“陈锐早已经到了南易水,怎么不北上缠住契丹人?”

    探马道:“陈将军已经派了骑兵,与契丹人拼杀。契丹分出一部,挡住追兵,大军还是北上。”

    张岊想了想,道:“命我们所部骑兵,立即北去拦住契丹人!还有,命贾逵派出三千人,前出阻挡契丹军队。告诉贾逵,不要让契丹人军队接近拒马河!”

    一边的传令亲兵应诺,转马去了。

    张岊又道:“命全军再赶得快一些,天亮之前,要把契丹人围住!”

    一边的将领应诺,再次催促所部,急急向车站赶去。

    耶律佛奴带着兵马,车站抢来的物资全扔了,紧急回撤。此时太阳已经西斜,冷风起来,吹在身上颇有些凄凉的味道。契丹人过河近一天,本来在车站里抢得欢天喜地,突然发现被围了,不少人都惊恐万分。人嘶马叫,向北而行,只想着快过拒马河去。

    走了五六里路,突然魏材蓬头散发,奔了回来。到耶律佛奴面前叉手:“将军,末将正带人与宋军厮杀,不想后边大股宋军赶来,着实抵敌不住!”

    耶律佛奴看了看天边太阳,道:“这可如何是好?被宋军缠上,我们敢里还逃得走!”

    正在这时,一匹探马尽一般地赶来,叉手道:“将军,北边的宋军派了数千人,与我们前锋迎头撞上。现在正打得不可开交,走不得了!”

    耶律佛奴略一思索,问道:“东边雄州来的宋军,离我们还有多远?”

    一边的亲兵道:“刚才探马来报,只有五六里路了。一个时辰之后,只怕就要撞上。”

    耶律佛奴听了,不由叹口气:“看来,不打上一仗,我们是无法过拒马河了。命令全军结阵,准备迎战!如果被宋军把我们的阵形撕得散了,更加麻烦!”

    一众将领应诺,各自命令本部不再前行,就地结阵。此时三个方向宋军过来,两个方向都有军队在作战,集中起来的只有七千多人。

    耶律佛奴对魏材道:“离着天黑已经不远,只要我们熬到天黑,还有可能趁夜色逃走。你带三千兵马,去防住南边赶来的宋军。我带其余所部,先与东边来的宋军杀上一阵。等到天黑,集中全军,向北杀过拒马河!现在一刻也耽搁不得,如若不然,这一万兵马,可能就要折在这里了!”

    魏材应诺,点了三千人马,重新向南而去。此时陈锐的主力还没有赶上来,只有前锋部队,死死缠住契丹人,不让他们从容逃走。耶律佛奴则点集兵马,向东边列阵,准备迎击张岊一军。

    见契丹军队不再北进,郭逵的三千骑兵渐渐退去。他们装备轻便,与契丹人作战除了骑枪,只有一把马刀,并不占上风。张岊兵马已经到了,任务完成,不必拼杀。

    听亲兵报了前方局势,郭逵道:“命令各部,紧紧守住拒马河,不许一个契丹人过去!前方自有其他军队作战,我们只要守住契丹人的退路就好!”

    手下将领应诺,派人巡视防线。严令各军,不许一个契丹人渡河而去。这一万兵马,既然深入到了宋境,就留下来。这一仗打好,必然会让契丹人胆寒。此次郭逵和陈锐所部,主要的作用是堵住契丹人的去路,真正跟契丹人硬碰硬作战的,是张岊一军。

第191章 合围

    张岊看了看天边将要落山的太阳,有些着急。一旦天黑,契丹人可以借着夜色逃增,北边纵然有郭逵的一万骑兵,也难完全拦住。自己用三万大军,算准了契丹越境的路线,如果还不能留住契丹人,就实在说不过去了。刘几有麻烦,自己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一个侦骑前来,在马上叉手道:“太尉,前方契丹人迎上来了!”

    “好,命令骑兵守住两翼,炮兵随着骑兵向前!”张岊大喝一声,回头看着自己身边的步兵,神色严厉。“今日与契丹一战,必须要最快速度结束,尽量天穿越火线前消灭他们!这个时候,就要看我们步兵的成色了。各指挥带领属下兵马,各自依鼓点上前!不计生死,不得后退,一路冲上前去!有敢胆畏惧不前者,副指挥使就地把指挥使免职!我只要胜利,消灭敌军,其余一切等战后再说!”

    众将领一起应诺,骑兵慢慢向两侧移动。炮兵随着骑兵一起,到了侧翼。中间的步兵以营为单位拉开,前三后三,错落开分成六阵,直向来的契丹军阵冲去。

    耶律佛奴在前,一骑快马过来,报道:“宋军骑兵分向两翼,中间步兵大队向我们冲来!”

    听了这话,耶律佛奴厉声道:“宋军的步兵用枪,自来只听说善于守阵,没有听说过他们还善于冲阵!中间集中精骑,不惧生死,先冲散宋军中军!”

    众将称诺,军中的精骑部队,慢慢集中到了耶律佛奴身后。

    又前进了约两里路,前面已经响起枪声。身边的亲兵低声对耶律佛奴道:“将军,宋军的火枪极是犀利,重甲也能射穿。将军不可在前,以防不测!”

    耶律佛奴愣了一下,没有说话,只是前进速度稍稍落后,把其他人让上前去。这么多年,宋军枪炮的威力契丹人当然一清二楚。要不是技术所限,实在造不出合用的火枪,自己也已经大规模装备了。其他的还好说,用火枪,无非是相当于士卒用的刀枪更长了。军中的长矛手长矛过丈,猥集一团,进攻时的威力也非常惊人。但问题在于,火枪不用聚在一起,威力惊人。两军交锋时,自己在前面,一个不好就被枪子射到。不同于弓箭,对于枪子来说,重甲根本没有作用。主将在前,一个不好就把命送掉了。

    宋军在指挥使指挥下,依着鼓点,缓缓行进。看到前方的契丹骑兵冲来,主将一声令下,军队停下向前发射。这个时候,指挥使的差距很明显。开枪的时候,有的与敌人相距得太远,第一枪没有大用。有的太近,枪声一发,敌人已经冲了上来。当然也有指挥使距离算得精确,恰好做到最大杀伤。

    不过,宋军没有人后退。发完第一轮,不管前面的契丹敌军如何,按照练习,立即稍后退,第二轮开枪。冲进来的契丹骑兵,则有旁边的军阵射杀。有的阵形一时间被冲散了,也不后退,其余军阵继续前进。几乎是瞬间,两军就冲到了一起。

    前方与敌浑战的宋军用刺刀,后边的则用火枪,坚定地向前冲去。

    这个时代两军作战,阵形与秩序极为重要。真正的强军,不管死伤如何,阵形坚决不乱。阵中冲入了敌军,自然有自己或者邻阵的人收拾,而不停滞。张岊全军整编完成数年,这个时候,显出跟其他军队的不同。第一批契丹骑兵冲进阵来,自有旁边的士卒用刺刀与其作战,还有旁边的士卒用枪身击。全军的阵形不乱,依然一往无前,向前冲去。

    几个呼吸之间,耶律佛奴见自己的前阵就消失在了宋军阵中,不由大骇。双方厮杀在一起并没有什么,久经战阵的人,这种场面见得多了。但是厮杀的时候,宋军的阵形没有停滞,而依然压过不,就让人觉得恐怖了。自己所部,可没有冲击这种敌军的能力。

    此时宋军骑兵掩护着步军,已经从两翼向契丹军队的包围过来。耶律佛奴不敢大意,只能吩咐所部互相掩护,向后退去。如若一直向前冲,自己没有预备,很可能就全军散了。

    见契丹军队后撤,宋军欢声雷动,奋力向前。只是契丹是骑兵,速较快。除了前方的一千多人被围住,大部还是缓缓撤了回去。

    张岊道:“命骑兵与炮兵与步军一致,掩护侧翼,向前追击!”

    这一场相撞只有极短时间,张岊却已经看见,许多人都没有了性命。契丹丢了一千余人,自己的军队的身后,也留下数百尸首。步兵与骑兵对冲,并没有大太优势。

    后退了一里余,南边飞也似地跑来了候骑,对耶律佛奴叉手道:“将军,南方与魏副将作战的宋军人数不少。两军纠缠一会,宋人援军上来,魏将军抵敌不住,已经退回来了!”

    耶律佛奴看了看西天的太阳,厌厌地将要落山。看看前面,宋军的速度快了一些,正在黑压压地向自己压来。沉声道:“撤!全军聚到一起,等天黑之后,再向北突击!”

    不用问,现在这种情况,必然是自己的行动被宋军掌握,故意在这里埋伏的。为什么会这样,耶律佛奴想不清楚。丁令德的情报工作,已经超出了时代,契丹人想不明白。这个时代刺探情报,无非是派出细作,查敌军部署,摸清道路。丁令德这种,做得如此仔细,几支大军相距数十里,做好埋伏,耶律佛奴不要说见过,想也不敢想。

    见前方的契丹军队开始集结,张岊微微松了一口气。太阳将要落山,到真正天黑,还有半个时辰左右。半个时辰,足够自己军合围,不给契丹人生路了。围起来怎么办?张岊带着炮,当然是用火炮把契丹人彻底打散,分别消灭。

    郭逵和陈锐都是远路而来,没有带重武器。只是火枪,与契丹骑兵相比,并没有太大优势。真正决定胜负的,还是火炮。此次时间太短,为了完成枢密院说的不让契丹一人回拒马河北,张岊的时间非常紧张。在车站附近把契丹兵马合围,北方有郭逵守着,契丹人彻底没了生路。

    契丹军队集结起来,耶律佛奴看看天边。太阳刚刚落山,留下了一抹晚霞。晚风吹在芦苇上,芦花摇曳,带着凉意。自己的九千余人,此时只剩下不足七千,聚在一起结阵。

    张岊指挥着所部与陈锐一起,把契丹人围了起来。看看天色,高声道:“命令炮兵,立即布置好炮位!等我军令,一起发炮!”

第192章 全军覆没

    随着硝烟升起,宋军的炮弹落入契丹军中。正在契丹人调整阵形的时候,炮弹炸天,一时间人仰马嘶,哭喊声不绝。

    耶律佛奴一拍脑袋:“该死!怎么忘了宋军的炮?这样聚在一起,岂不正是做了靶子?”

    说完,举目北望。只见约有两三千骑兵,在北边松散地围着,刚好堵住去路。

    闭起眼睛,想了一会,耶律佛奴对身边的魏材道:“为今之计,只有北边一条生路。现在被宋军四面合围,如果我们待在这里不动,只怕要不了多久,就会被宋军的炮兵轰散。不如横下一条心,向北去搏一条生路。我这里控制大军,不致被宋军攻得散乱。你带两千骑兵,一路北去,看能不能杀出一条生路。”

    魏材道:“北方同样有宋军大军,并不只那两三千人。卑职以为,若是两三千人,只怕冲不出去。”

    耶律佛奴苦笑:“几番作战,我们只能派出这么多人了。现在看东边和南边的宋军,每部都得超过万人。若不寻路,只怕是过不了今晚。”

    魏材听了,只好道:“既然将军如此吩咐,末将只好遵命!”

    此时情形已经看得明白,契丹此次过境,必然是早早就泄露了风声。车站附近,就是宋军设下的埋伏圈。可怜契丹人一无所知,傻傻撞了进来。其实确认了契丹人的进攻路线,宋军不必如此复杂,只要在车站附近布下伏兵,就可万无一失。这么大的包围圈,实际上是大大高估了契丹人的能力。

    随着宋军不断发炮,契丹的阵形已经散乱。张岊看天色不早,吩咐步兵以密集阵形慢慢上前。与南边的陈锐一起,把契丹人彻底消灭在这里。

    正在这时,就见契丹军阵里一股两三千人的队伍,突然间直向北冲去。

    张岊远远看见,对身边的亲兵道:“命令两千骑兵,随在北去的契丹人身后。与郭逵所部一起,把他们消灭掉!郭逵大部兵马,还是守住拒马河,那边的两三千人足够了。”

    亲兵应诺,拨转马奔去传令。

    随着天色渐渐暗下来,宋军的包围圈已经很小。炮兵的火力比较集中,打到契丹军阵中心,慢慢阵形开始乱掉。耶律佛奴看着四周乱成一团,心中焦急如焚。举目北望,见魏材已经被张岊派出的骑兵堵住后路,围在离自己约一里远处。

    正在这时,就听宋军阵中传出一声号角。声音凄凉,慑人心魄。随着这一声号角,宋军阵中的鼓声响起。伴随着鼓声,潮水一般的步兵一步一步逼上来。

    东边的契丹人军人最先崩溃,有的士卒向宋军投降,有的则没头苍蝇一样,到处乱窜。

    耶律佛奴叹了口气,对身边的亲兵道:“今日一败涂地,我们已经没有生路。现在这个时候,大军已经顾不得,你们各自逃命去吧。”

    一个亲兵道:“将军,看看就要天黑,何必灰心丧气?再稍等一会,我们护着将军,乘着夜色向北而去。不信宋军能够把拒马河守得没一丝空隙,我们护着将军回涿州。”

    耶律佛奴沉默不语。他正是这个意思,只是不好说出来。现在大势已去,宋军重围中,这一支军队已无生路。军队没了,自己可不想陪葬。至于回涿州之后会如何,先回去了再说。

    郭逵骑在马上,看着南边不时传来的火光,沉默不语。自己这次的任务是堵住契丹军队,并不需要参与战斗。派出几千骑兵,只是为了不让契丹军队成建制冲到河边来。

    天色渐渐暗下来,南边的炮声开始稀疏,火光少了很多。贾逵道:“契丹大军看来已不成气候,吩咐各军,严守防线!若有契丹人跑过北岸,重惩不贷!”

    身边的亲兵应诺,骑着马快速奔过防线,命各军紧守。

    太阳的余晕终于退去,满天的繁星露了出来,布满广袤的夜空。月亮还没有升起来,星光下看不清楚,一切都显得模糊。

    正在这时,一骑快马过来,向郭逵叉手:“太尉,前方有数十骑,绕过大军向西边约五六里外冲过去。看他们的样子,像是要乘夜色过河!”

    郭逵沉声道:“派二百骑兵,把他们堵住!记住,一个也不要放走!”

    耶律佛奴前方夜色苍茫,出了口气:“甚好,终是绕过了宋军的战阵。你们跑得快一点,尽早过了拒马河,才算安全。宋军如此用尽心机,看来是不想过河!”

    话音未落,就见听远处传来马蹄声。一阵慌乱间,就见到夜色中闪出一两百骑兵。

    亲兵道:“不好,是宋军的骑兵追来了!将军快快过河,我们挡住他们!”

    耶律佛奴再顾不得客气,一提马缰,带了身边几人,向前冲去。正冲锋间,听见身后传来枪响,显然宋军骑兵带着火枪,也不知道断后的人怎么样了。

    跑了约有一里路,就见到前方火把亮成一条线,光影中宋军举着火枪,瞄着自己。

    耶律佛奴只觉得一口血涌上来,骂道:“怎么回事?这里竟然已完全守住,岂非绝了我生路!”

    正说话间,就听见身后传来马蹄声。转身一看,宋军骑兵正追了过来。

    看看身边的骑兵,耶律佛奴长叹了一口气:“已经无路可逃了。你们随我多年,没有必要把命留在这里。有我在,宋人不会赶尽杀绝。”

    说完,取了头盔,向赶来的宋军骑兵道:“北朝大将耶律佛奴,愿降!”

    张岊与前来会面的陈锐一起,走过尸首狼籍的战场,不时问一边打扫战场的士卒,有没有发现契丹的主将。万人大军,契丹主将不是平常人物,哪怕是尸首也可以看出来。这一场大战,契丹战死了四千多人,还有数千人俘虏。俘虏已经问过,并没有主将的身影。

    正在这时,一百余骑兵急驰而来。到了张岊身边翻身下马,将领上前叉手道:“末将是郭副都指挥使之下周豹,前方截住契丹主将耶律佛奴!郭太尉有令,押了来见太尉!”

    张岊听了大喜,道:“好,好了,捉住了这个契丹主将,这一战就算完胜!命令各军,仔细搜索周围,不要放一个契丹人走了!还有,郭太尉再辛苦一些,全军未撤之前,让他一直守住拒马河!”

    周豹领令,命人把耶律佛奴等人送来,自己带人转身而去。

    张岊看着耶律佛奴,笑道:“将军率大军远道而来,若是安然回去,我如何交差?过两日我送你去开封府,见过圣上,这次才算大功告成!”

第193章 分岐

    枢密院里,杜中宵放下手中公文,道:“雄州一战打完了,刘几和张岊报来,俘契丹主将耶律佛奴以下,一共一千三百余人。另外,此战中毙契丹人近八千人,可谓大获全胜。”

    田况道:“击毙近八千人,才俘一千多人,怎么俘虏这么少?”

    杜中宵道:“此战是在晚上,必然是死的人多,也不奇怪。”

    富弼道:“一战被消灭了近万人,契丹必不肯善罢干休。接下来的日子,可有的忙了。”

    其实正常来说,契丹即使过境,宋军也只要早做防备,吓唬一下契丹人就好了。此次杜中宵刻意让刘几早做准备,把契丹军队全歼,有故意挑起事端的嫌疑。

    禁军整训到现在,杜中宵受到的压力不小。灭掉党项之后,实际宋朝已经没有个部的军事威胁,朝臣中要求稳定的声音很大。收复燕云,虽然是天下一统的大义,虽然有皇帝支持,却不能说服整个朝廷一直到处战争准备中。想消灭分岐,最好的办法就是战争。

    此次一定要把越境的契丹人全部消不,杜中宵是故意的。契丹人不打,就会失去与宋朝打交道时的主动权,整个边境的形势都会就化。而一旦契丹准备战争,就可以借此平息对禁军整训的议论。

    接了前线战报,几位枢密使副一起,商量接下来的行动。

    张昇道:“此战过后,契丹必会派人交涉。朝廷该如何回应?”

    杜中宵道:“此战是在雄州,从头到尾,本朝兵马都没有越过边境。有什么好回应的?契丹人无端越境,等同入侵,该我们向契丹问罪才是。”

    田况摇了摇头:“事情哪里能够那么简单?终究是契丹折了近万人,不会善罢干休。”

    沉默一会,曾公亮道:“现在腊月,离着春天还有近两个月。你们说,此战之后,契丹会不会在幽州集中兵马,南下河北?河北路整训过的军队,只有十五万人,此时与契丹开战,还是早了些。”

    杜中宵道:“刘几已经河间府建起了军校,河北路的禁军,可以整训了。契丹要想大规模开战,总要等到下年。我们加紧时间,应该能编练出足够的军队来。”

    听了这话,其余人摇了摇头,一时没有说话。不经过足够训练,整训过后的禁军,就只能像灭党项时,狄青所部一样。虽然能打,毛病不少。而且指挥不便,对朝廷不是好事。

    看着众人,杜中宵叹了口气:“自全军整训,到现在半年多了。诸位看出来没有?越到后面,军校里教出来的军官越不如人意。虽然比以前严了许多,但军中风气,实在让人摇头。”

    田况道:“有什么办法?军校教的内容就是那些,只要用心,总能够学出来。现在军校中,多是将门子弟,或者世代从军的。这些人,总是比百姓中新招来的有更难管些。”

    杜中宵点了点头:“其实不是在军校中学得好了,便是良将。真正的良将,应该是在战争中成长起来的。不打仗,军校也治不好禁军。自晚唐以来,兵为将有,军队不考虑天下百姓的疾苦,已经二百多年了。想靠着几所军校,把军队的面貌改过了,如何做得到?”

    田况听了,沉默一会,问道:“太尉的意思,是要在契丹的战事中,把军队改过来?”

    杜中宵点了点头:“不错,正是如此。现在天下钱粮充足,几场大胜,军队的士气正旺。不在这个是候作战,等到什么时候呢?一时不能全部整训完没有什么,到战场上去。真正的良将,总能够在战场上脱颖而出的。单靠军校,并不能选出将帅来。”

    田况想了一会,摇了摇头:“太尉,是因为有战事,而需要有军队。而不能够为了整训之军队,而挑起战事。如果为了整训军队而与契丹开战,恕我直言,在下不能同意。”

    杜中宵看着田况,一时不语。田况说的不错,没有战事,也就没有必要有军队。可问题是,话是这么说,但世间会没有战事吗?即使没有契丹,大草原上还会有其他部族。只要朝廷的军队弱,草原军队必然就会南下,没有什么侥幸可想。从这个意义上说,为了整训军队,改变军队面貌,挑起一场大国的战争是正常的。战争对杜中宵来说,没有什么军功加成,现在的军功已经足够了。

    一定与契丹开战,而且越快越好,是杜中宵进了枢密院后,越来越强烈的感觉。自己在随州练兵数年,练了一支三万多人的军队了来。有今天的功绩,已经是机缘巧合,非常了不起。到了现在,自己当时带的军队,正慢慢渗透进庞大的禁军中。靠这三万多人,把八十万禁军改变,是不可能的。

    建了军校,刚开始禁军将领都不当回事,有一段时间,哪怕不识字,也能够从军校毕业。现在皇帝重视了,枢密院管得严了,军校比以前好了一些。但也只是好了一些,而没有彻底改变。严了又如何?以前很多将领不识字,只是因为流行那样,军中识字没有用处。现在要军校毕业,要多识字,将门同样有许多这样的人。这一段时间,原来禁军的将领慢慢适应。

    军校在改变着进去的禁军,进去的禁军,同样在改变着军校。杜中宵估计,只要两三年的时间,自己办起来的军校,就要自己也不认识了。有什么办法呢?杜中宵知道这样不好,却没办法改变。

    八十多万禁军,有自己的风格,自己的习惯,不是靠着强行去教就能改变的。宋朝立国百年,如果再加上晚唐五代,有太多有家庭已经习惯了依靠军中生活。哪怕提供了其他出路,他们也不愿去,而愿意改变自己,继续留在军队中。不打仗,而且得是大仗,这种情形难以改变。

    见两位枢密使意见相左,富弼道:“现在雄州一战,灭掉契丹万人之多。此战已经打了,契丹必不肯善罢甘休。我们想的,应该是如何应对契丹人。”

    田况道:“契丹越境而来,薄责即可。俘虏的契丹人可以送还,让他们严加管束!”

    杜中宵摇了摇头:“前方打了胜仗,不可失了将士们的功劳。契丹越境,不是一天的事,以前也经常如此。庆历年间与党项作战,契丹威胁南下,索要关地之地,可曾忘了?最后增加岁币。蛮夷之人畏威而不怀德,不打得他们服了,边境终究难以安定下来。”

    田况道:“太尉以为,此事应该如何做?”

    杜中宵道:“行文契丹,严厉斥责此次他们南下之举。若不给予赔偿,则对俘虏严惩!”

    (今天只有一更,见谅。)

第194章 要强硬

    正在杜中宵和几位枢密使副商量的时候,一个公吏进来,道:“诸位太尉,政事堂文相公发来的贴子,要太尉们到都堂议事。”

    杜中宵接了帖子,见写的是即刻前去,交给一边的田况。

    看过帖子,富弼道:“不必问了,必是前线的捷报送到了中书,要与我们商量。”

    刚才杜中宵与田况的意见不合,曾公亮道:“若是中书问起,如何回复契丹,我们如何做答?”

    杜中宵道:“现在是契丹无事越境,前方打了胜仗,怎么反倒怕这怕那!今钱粮充足,朝廷兵马众多,怎么还前怕狼后怕虎的!契丹来问,痛责就是!”

    张昇道:“太尉说的是。现在打赢的是我们,该当契丹难办才是。”

    说完,几个人一起,到了都堂。

    文彦博和韩琦等人已经等在了那里,见到杜中宵等人进来,急忙见礼。

    落座,上了茶,文彦博道:“新接雄州捷报,张岊带兵三万,围歼过境的契丹军队。俘主将耶律佛奴以下一千余人,击毙七千余人,大获全胜。”

    杜中宵道:“张岊新从西域到河北路,便就获此大胜,着实不易。”

    张方平道:“自今年夏天,有数百契丹百姓,为了逃避徭役,南下逃到雄州。此番契丹人来,想必还是为了此事。能够把契丹人团团围住,想来枢府早有消息。”

    杜中宵道:“不错,雄州沿边安抚使马怀德言,自夏天百姓过境,涿州知州杨绩一直不愤。上个月契丹派了六千余兵马到了涿州,帅司刘几估计,契丹人可能越境。枢府安排人马,与帅司和雄州知州、张岊一起,早做了准备。契丹人不来就罢了,一旦来了,必让其有来无回!”

    文彦博点了点头,道:“此事枢府做得极好。只是,全歼契丹近万人,是少有大胜。能够做到,枢府是不是有故意引诱之嫌?若是契丹人问起来,只怕难以回答。”

    杜中宵道:“是契丹人越境而来,大军入侵,有什么不好回答的?契丹人敢来,无非是以前也有越境之事,只是或者前线隐瞒不报,或者契丹人平安回去,让契丹人的胆子越来越大。此番一战,看以后还有契丹军队敢越边境!”

    韩琦道:“太尉说的是。中书担心的,是契丹以此为借口,大举兴兵。本朝禁军整训,到现在不足一年,兵力有些不足。如果再等上两三年,倒也不怕契丹。”

    杜中宵听了笑道:“相公,禁军就是不整训,难道就怕契丹兴兵?现在整训过的禁军,河北路加上河东路近三十万。尚未整训过的,还有五十万。纵然契丹兴兵,又能够如何?世间事就是这样,越是怕打仗,契丹就越是拿打仗来讹诈我们。等到朝廷不怕打了,看看他们如何?”

    文彦博点了点头:“太尉说的也有道理。自五代时起,契丹对中原少有败绩,跋扈成性。虽然在唐龙镇连胜几次,契丹人总以为侥幸。这一番大胜,他们还有何话说?”

    韩琦道:“此前契丹内战五年,虽然许多王公都是观望,实力保存了下来。但山前山后燕云十六州可是结结实实打了五年。此时大战,契丹人并不容易。”

    杜中宵道:“不错,不能只觉得我们难,其实契丹人更难。”

    一边的田况道:“我以为,若是契丹人不主动发难,此次还是息事宁人的好。”

    韩琦道:“只怕我们想息事宁人,契丹人却不愿。本朝退一步,契丹人就会进两步,只能够一步不退才好。正是因为如此,接到捷报,中书立即知会诸位太尉,前来都堂议事。”

    很多时候,仗不是一方想打就打起来的。往往是双方针锋本对,都不退让,顶在那里,最后不得不武力解决。如果宋朝不退让,契丹人的转圜余地就小了很多,事情就可能向战争方向发展。

    政事堂急着与枢密院商量,便就因为如此。现在已是腊月,契丹的使节很快就到京城,雄州之战必然是双方争论的焦点。宋朝的基调,决定了这场争论。

    如果像田况说的,以息事宁人为主调,契丹的气焰就很难打下去。仗已经胜了,宋朝就应该强硬到底。契丹要什么,只能从战场上得到。战场上打不赢,那就什么没有。

    文彦博沉吟道:“枢府以为,契丹使节到了京城,应该怎么回复他们?”

    杜中宵道:“雄州原是取自契丹,治下一向许多两输户。本朝太宗皇帝时就免了雄州税赋,反是契丹一直在征。经过此战,不如就把治下的民户定下来,不许两输了——”

    “这——契丹人如何肯答应?没有这些百姓输税,涿州的契丹人只怕难以存活!”田况听了,不由吃了一惊。依杜中宵这样说,契丹的损失可就大了。燕云十六州,本来是契丹获得钱粮的地方,一个涿州钱粮如果不足,会影响周围很多地方。

    看了看田况,韩琦道:“契丹人不答应又能如何?他们过河偷袭,匹马未还。雄州之胜,说得明白一点,就是现在契丹想以少量兵马越境,根本就汉有威胁了。不大打,契丹只能忍气吞声。”

    田况道:“如果契丹不愤,一定要大打呢?”

    韩琦想了想,道:“没有人想打仗,但契丹人要打,那也只好陪他们。”

    文彦博道:“依我估计,现在契丹的情况,也打不起来。耶律洪基处死了重元,契丹的后族需要安抚。云州和幽州战了五年,已经筋疲力尽,城要休养生息。”

    张方平道:“去年收西域,灭党项,花费了不少钱粮。而且占领这些地方后,最近几年,还是要朝廷花钱。这几年虽然多收了许多钱粮,有了这两地,也没有什么余钱。最好是再等上几年,西域和党项不再需要朝廷花了,与契丹开战才好。那个时候,钱粮充足。”

    杜中宵道:“参政,世上的事,哪里能够事事都顺心呢。一年时间,党项纵然不收赋税,养活当地官府不难。至于西域,人口本就稀少,铁路通了,也无大事。总是想着过几年就好,契丹又何尝不知道本朝处境?我们越是想等下去,只怕契丹人越是不愿意。”

    韩琦道:“且不管那么多,此次是我们大胜,而且灭的是契丹越境兵马。理在我们,而且获得了如此大胜,不可向契丹示弱。不许治下百姓向契丹交赋税有什么?他们莫不再派兵马来!”

    此话一出,众人不语。很显然,宋朝不许雄州百姓向契丹交赋税,契丹人还真没办法。军队已经用了,全军覆没,还有什么办法可想?

第195章 使节

    腊月二十二,契丹以枢密副使耶律乙辛和翰林学士姚景行为使,到达开封府,兼贺正旦。

    把两位契丹使节安置在都亭驿,文彦博再次召集宰执,议事于都堂。

    众人落座,文彦博道:“观契丹国书,并未提及雄州一事,而只言贺正旦。馆伴使陪契丹使节饮宴时,姚景行言,此事是契丹知涿州杨绩擅自行事。契丹已经召回杨绩,最后结果未知。”

    杜中宵道:“不提雄州战事,此事就极为可疑了。或者是战事不久,契丹全军覆没,后方不知道具体情况,是以推说不知。等到了解了消息,再向本朝交涉。”

    文彦博点头:“此事也有可能。雄州正处南北驿道,使节来的时候,曾在白沟驿住了些日子。或许当时就是他们在那里打探消息,发回契丹国内,再等命令而已。”

    想了想,杜中宵道:“歼灭近万人的大胜,怎么能够当作此事没有发生?契丹人不提,本朝也应该提才对。离年底还有些日子,可命官员,知会契丹使节。同时命雄州的沿边安抚使马怀德,以契丹人越境扰民的名度,跟契丹南京道交涉。”

    张昇道:“如果契丹南京留守只是推说不知,又该如何?”

    杜中宵笑着摇头:“近万兵马被歼,契丹怎敢推说不知?如果这样说,以后边境于无顾忌。近万兵马契丹南京留守都不知道其去向,契丹边境岂不是可以随意进出了?”

    文彦博点了点头:“说的是,还是让雄州与契丹人交涉。此事雄州占住一个理字,而且着实打了大胜仗,跟契丹人交涉占了上风。”

    韩琦道:“还有一点,契丹使节不提雄州一战,或许也正是等着我们提。特别是雄州,他们不跟契丹交涉,契丹人还真不知道那一战以底如何。”

    文彦博点了点头:“看来是如此了。可命马怀德,整理完了此战的战果,与契丹人交涉。他手里还有一千余俘虏,这些俘虏总有家人,岂会不闻不问?”

    杜中宵道:“有了雄州的消息,契丹使节才能说起战事。”

    几个人商量来商量去,只能得出这个结论。契丹人只知道近万兵马过了边境,再也没有回去。这些人遇到了什么,最后是什么结果,只怕还是一无所知。他们在等雄州的消息,知道了事情经过,才能跟宋朝交涉。一战损失万人,这个数字不小,契丹人岂能不震动。

    都亭驿里,耶律乙辛和姚景行相对而坐,中间桌上摆了一壶清茶。只是这个时候,两个人都没有用茶的心思,坐在那里面色不好。

    过了好一会,姚景行饮了一口茶,道:“现在得到的消息,是耶律佛奴过境之后,便就落入了宋军的包围。新修的车站人已经撤走了,佛奴在那里抢掠一番,却没有伤人。只是后来作战的时候,附近有两个村子被溃卒冲了进去,不知死伤多少人。”

    耶律乙辛道:“这一战本朝损失万人,多年未有之大败!这个时候,还去管宋人损失多少百姓!”

    姚景行叹了口气:“有什么办法?确实是耶律佛奴越过边境,而后被围攻,全军覆没。这仗是在宋境内打的,不管我们损失多少人,都无话可说。”

    “杨绩可恶!”耶律乙辛一拍桌子。“作为沿边大臣,不知对面布置,便就贸然被大军过境。而且后方没有接应,一被围困,就再也没有办法可想!”

    姚景行摇了摇头:“谁能够想到,宋朝能迅速合围一万骑兵?只是一天时间,便就把一万大军围得水泄不通,尽数歼灭,以前可没有遇到这种事情。杨绩只是依照惯例行事,哪里会想到这个结果。”

    耶律乙辛把桌上的茶一口喝的旧,沉声道:“我们该如何?总不能一直推说不知此事。圣上派我们二人来使,本就要处置雄州一事。一直拖下去,也不是办法。”

    姚景行想了想,道:“此事难办,就难在是本朝的兵马越境,还被一举围歼。两国谈判,要么占住一个理字,要么打了胜仗。现在两头不靠,最是难谈。还是等一等,看宋朝如何与涿州交涉。现在一动不如一静,看看宋人提出的条件,我们再想办法。”

    耶律乙辛恨恨地道:“杨绩胡涂,耶律佛奴无能!现在是冬天,河湖冰封,可以纵横无碍。他手下一万骑兵,如何会被人围住,一个也跑不脱!”

    姚景行摇了摇头,一个人倒了茶水,一边喝着,一边思索。他是汉人,进士出身,算是契丹的能干大臣。而且为人忠厚,做事有法度。现在契丹全面处于下风,才被派了来。

    这种使节,实不好做。涿州主动出兵,结果被宋军围歼,战事不顺利,又不占一个理字,怎么跟宋人谈判?宋人咬死了是契丹入侵,再乘现在大胜之威,狮子大开口,可就难谈了。失了耶律佛奴的一万人后,涿州防御空虚,如果宋军大军北上,可保不住。

    此次杨绩过于草率了,没有仔细侦察宋军在雄州的布置,便就贸然派军南下,简直就像送羊入虎口一样。现在契丹知道,宋人在耶律佛奴南下之前,正好把张岊大军调到那里。张岊在河曲路成军,一路转战到天山南北,多立战功,岂能够放过这样送到嘴边的肉?

    想了许久,姚景行道:“此事要与宋人交涉,只有一个办法可想。”

    耶律乙辛急忙问道:“什么办法?”

    姚景行道:“雄州本是周世宗所取的关南之地,后来立为雄州。自晋献燕云十六州,关南之地便为本朝所有。所以自宋立国,在雄州地方,民户是与本朝分治的,他们称为两输户。也就是说宋人所谓的雄州,本是关南之地,也可以算是本朝的境土。耶律佛奴南下,并不一定就是进入宋境。”

    耶律乙辛听了连连点头:“学士说的是,那里本就是关南之地。十几年前宋与党项作战,本朝曾提出让宋人交还这些地方,最后增币了事。也就是说,宋人也不敢把话说死,那里是宋境。”

    姚景行道:“这终究只是个说法而已,让我们不致太过难堪。话说到底,对方听与不听,还是看在边境地区,哪家兵强。十几年前,宋人答应增币,是因为与党项战事不利,怕大军南下。现在这时候,他们可是不怕了。又灭了耶律佛奴万人,不是那么好说话的。”

    是啊,说到底,还是要由军队说话。军队实力强,怎么说怎么有道理。军队不强,有什么用呢?

    (祝大家新年快乐)

第196章 不能退让

    得枢密院令,河北路沿边安抚使、知雄州马怀德行文契丹,问其兵马南下越境之罪。结果契丹强硬回应,说是巡视治下两输户,反问宋朝为何突袭耶律佛奴。

    消息传到京城,两个使节耶律乙辛和姚景行两人统一口径,坚持认为军队并没有进入宋境,宋朝攻击他们无据,要求宋朝交出凶手,并且赔偿。

    枢密院里,杜中宵看了国信所交来的公文,笑着摇了摇头:“要让契丹人服软,可真是不容易。现在一万兵马被全歼,他们犹不认输。”

    富弼道:“契丹立国已经近二百年,对中原一直处于上风,如何肯服软?哪怕现在国力不济,依然认为自己军力强盛,非本朝可比。”

    杜中宵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想明白了,其实契丹的做法并不奇怪。想前世学的历史,清朝直到鸦片战争被彻底打败之前,对于欧洲来的西夷一直持鄙视态度。直到被坚船利炮彻底击败,才算认清了现实。契丹也是一样,也曾入主中原,中原军阀曾争着自认儿皇帝,军力一直强盛,怎么肯因为紧近十几年宋朝军力崛起,就自认不敌?他们是大国,不是小国可比。

    张昇道:“看来不能恢复燕云,彻底击败契丹,他们会一直这么强硬下去。只是,他们如此,我们也没有办法。无非是笔墨官司,又不能兴兵。”

    杜中宵摇了摇头:“我们不方便擅自兴兵,契丹人却未必忍得住。契丹人自认两输地是他们的,那就从此断了此节。吩咐雄州,彻底断了治下百姓的两输,从此不许契丹官吏和军队越境。”

    富弼道:“契丹如何肯依?北人爱绢帛,契丹的绢帛,多是从燕云十六州之地的百姓收取。数年前太尉在唐龙镇击败契丹,已经断了岁币,现在契丹境内绢帛之价,数倍于本朝。断雄州两输,于本朝不是什么大事,对契丹可不是如此。”

    “不依又如何?难道派兵来打吗?”杜中宵不以为意。“此次俘耶律佛奴,已经说明了,本朝不怕契丹动兵。可除了兴兵之外,契丹又有什么手段?”

    张昇和富弼点了点头,明白了杜中宵的意思。契丹能够面对中原处于上风,是因为他们有击败中原的军力。一旦失去了军事的上风,还有什么能让中原畏惧呢?

    杜中宵道:“对于本朝来说,契丹的危险,只在于其强大军力。一旦军事不占上风,不要说从本朝得到好处,就连想维持现在的状态也不可能。此次命治下的百姓不再两输,先看看契丹会怎么做。”

    张昇道:“能怎么做?本朝好似没有求契丹的地方。”

    杜中宵道:“契丹惟一能做的,就是在幽州集中兵力,威胁南下。”

    两国交往中,契丹这样做不是一次两次,而是惯常动作。直到澶州之盟,契丹明白了南下入侵并没有好处,才收敛了些。但宋朝与党项作战的时候,契丹再次做出威胁,增加了每年的岁币。

    现在,杜中宵不怕契丹这样做。战争威胁吓不倒宋朝,宋朝现在甚至想跟契丹发生战争。

    崇政殿,赵祯召集两府大臣和御史中丞,商量此次雄州之战。

    赏过茶汤,赵祯道:“此次契丹一万骑兵入境,被张岊早得军情,妥善布置,全歼契丹兵马。河北路多年未有此种大胜,甚是可贺。”

    文彦博道:“此次大胜,自是喜事。只是契丹人损失许多兵马,必不肯善罢干休。沿边安抚使马怀德行文契丹,追究其派兵越境之罪。契丹却言,那一带的百姓本都是两输户,也是契丹治下,耶律佛奴一军交不算是越境。派到京城的两位契丹使节,也是如此说,坚决不肯认错。”

    田况道:“是啊,契丹不肯认错,此事难了。”

    赵祯看看众人,道:“契丹不肯认错,本朝又该如何?”

    若按历史上的轨迹,遇到这种事情,宋朝问罪前方领军的将领,向敌人委曲求全,也不是不可想象的事情。可现在不同,从杜中宵到唐龙镇起,宋朝连战连胜。军队经过整训之后,说明战力强大。而且现在钱粮充足,又有铁路修到边境,并不害怕打仗。这种软弱退让的话,就没人坐说了。

    御史中丞包拯道:“契丹越境在先,被击败之后,还要强词夺理。若是朝廷认了此事,何以威临四夷?臣以为,契丹人如此说,那就没什么好谈的了。把越境的耶律佛奴等人,押回京城,明正典刑。命与契丹边境的众守臣,严守边境。再禁绝沿边的榷场,先与契丹断了联系。”

    田况道:“如此做,不是与契丹开战了?”

    包拯道:“越境之后还强词夺理,若说开战,契丹人先开战。”

    田况摇了摇头:“不可,如此太过孟浪了。现在禁军整训还没有完成一半,若契丹兴大军前来,河北路应对吃力。只可先与契丹虚与委蛇,等到禁军整训完成,再论胜负。”

    说到禁军整训,其余大臣一时不敢说话。这是枢密院最近最重要的事情,进展还算顺利,其他衙门不敢插嘴。就连赵祯自己,也轻易不敢说话。

    看赵祯和几个大臣看着自己,杜中宵道:“臣以为,国家大事,不可被禁军整训束缚住。纵然禁军不整训,现在灭了党基,收复了西域,难道就怕契丹人地下了?现在整训完二十余万人,转过年来,还可以再编成十余万人。有此四十万大军为根基,对契丹守则有余,攻略有不足罢了。如果加紧一些,把其余四十万禁军全部编成,纵然一时不足,也可以作战。那时边战边练,效果又能差到哪里?”

    “边战边练?”赵祯不由沉吟。“如此做,使得吗?”

    杜中宵道:“有何使不得?无非是军中将领官员少了些合适的人,中下级将领,可以从军校中选合适人才,先以假摄官统军。候其有了军功,再行升迁就是。当年救唐龙镇时,营田厢军绝大部分都是假摄官,不是一样大胜。只要军校在,后续人才充足,并不怕打仗。”

    赵祯点了点头,略一思索,便明白杜中宵的意思。禁军整训到现在,面临到了一个难题。军校中出来的低级将领充足,但中高级将领,因为主要是原来的禁军将领,旧人把持住职位。如果没有战争,军校出来的低级将领,很难升上去,从旧人中脱颖而出。而不把旧将淘汰掉,禁军就难脱胎换骨。

    说到底,宋朝禁军整训到现在,需要一场战争。

第197章 不欢而散

    听说宋朝官员前来拜访,耶律乙辛和姚景行迎出来,接了来的欧阳修和张茂实入内。

    分宾主落座,上了茶来,欧阳修道:“民谚,过了腊八就是年。今日正是腊八,不知都亭驿有没有煮一碗腊八粥,请使者享用?”

    姚景行道:“原来今日是腊八吗?怪不得早上煮了粥来。这几日忙碌,倒是忘了日子。”

    欧阳修道:“值此佳节,朝廷特地赏赐了酒筵,吩咐我与张太尉两人带来。晚上摆开酒筵,与两位使节饮一杯。你们这个时候远来中原,实是不容易。”

    姚景行道:“多谢南朝厚赐,多谢学士。学士是南朝文宗,我在北地时,时常望与学士能够攀谈一番,没想到今日如愿。”

    欧阳修忙道不敢。这个时代,契丹立国一百余年,科举也已经近百年了,文风渐盛。今年欧阳修主持科举,彻底改变了宋朝文风,风头一时无两。哪怕在契丹,欧阳修也是得享大名的人,在文人之中的地位很高。姚景行进士出身,崇敬欧阳修,倒不是虚话。两人都是翰林学士,地位也大致相当。不过,现在两国面临的环境,实在不是谈诗词歌赋的时候。

    今天是腊八节,宋朝备了酒筵,命欧阳修和张茂实送来,款待两位契丹使节。

    因为与宋朝因为雄州一战,双方意见不同,无法谈判,到现在耶律乙辛和姚景行没有上殿在圣。欧阳修和张茂实作为倍伴官员,除了今日,也没有为主两人准备酒筵。两位契丹使节被关在都亭驿,不能出去闲逛,实在闷得很。

    摆开酒筵,饮了几杯,耶律乙辛道:“此次雄州一战,是知涿州杨绩妄为,两国生隙。此事之后必然重惩杨绩,两国重归旧好。学士,还望你美言几句。”

    欧阳修道:“大王,此次是近万兵马,擅过边境,抢掠大宋境内。有两个村子被北地兵马所抢,死亡百姓达八十余人,烧毁民房五十余间。听闻此事,圣上震怒,岂是一句重惩知州就可以的?”

    姚景行道:“还能如何?此次是杨绩所为,命属下兵马巡视治下。将领糊涂,一不小心就过了拒马河。忘了河这岸的百姓虽然也是契丹治下,地方却不妥。”

    欧阳修笑着摇头:“过了拒马河,就是大宋的治下,此事向无疑问。任你们说破天去,此战也是在宋境打的。守雄州的张岊太尉甚是勇武,一战灭了近万骑兵,俘了领兵的耶律佛奴。学士,一万骑兵可以冲州过县,导致大乱,可不是散兵游勇可比。没有张岊太尉处置果断,此事还不知道怎么收场呢!”

    耶律乙辛道:“不可这么说。南易水和拒马河之间,多是两输户,每年都有北朝官吏去收税米。与其他地方相比,那里也不能说就是宋境。此次雄州之战多有误会,还是各退一步好。”

    欧阳修笑着道:“如何各退一步?本朝立功的将士,可在等着领赏。”

    耶律乙辛道:“此战终究是杨绩过错。本朝处罚杨绩,贵国把俘的耶律佛奴等人送回,如何?”

    欧阳修摇了摇头:“如此做,慢说前线将士不服,就是附近村里死伤的百姓,也无法交待!”

    姚景行道:“那些百姓都是两输户,两就向北朝交赋税,是北朝百姓。死便死了,算是他们运气不好,不必交待。于南朝来说,既不损失赋税,也不损失差役,又有何碍?”

    看来契丹的消息最近送到了这里,姚景行还知道那两个村子的人不向宋朝服役。雄州拒马河和南易水之间的百姓,很多两输户,不但向契丹交赋税,还为契丹服役。宋朝的归义县和契丹的归信县,以及两国的容城县,把那一带的两输户分成两部分,一部分为宋朝服役,一部分为契丹服役。这次被契丹溃兵抢掠烧毁的村子,恰好就是为契丹服役的。所以姚景行说,宋朝既不损失赋税,又不损失差役,相当于是契丹的损失。两输户本就是两国共有,这样说某种程度也有道理。

    欧阳修摇了摇头,也不说话,劝两人饮了一杯酒。

    姚景行道:“学士以为,如此处置如何?”

    欧阳修摇了摇头:“自然是不行。此次雄州战事,是在宋朝境内,而且波及治下百姓。如果北朝不给出令人满意的答复,不会如此算了。两府已经下令,此事结束之前,治下百姓,不许再向北朝输租,也不许为北朝服役。两国以拒马河为边界,边界两端,从此无涉!”

    “什么?如此,贵国就是存心要挑起事端了!”耶律乙辛猛地站了起来。“你们如此做,我们是无论如何不会同意的!你们以为,赢了一场,军力就强过本朝了?惹得性起,本朝点起大军,径直南下!”

    欧阳修不以为意,让一边的士卒把酒倒满,淡淡地道:“大王,大话是吓不倒人的。不如你们就点起兵马,南下看看会如何?本朝能灭一万人,来十万人,百万人,也是一样!”

    耶律乙辛看着欧阳修,不说话,面色渐渐冷峻起来。欧阳修只当作没有看见,看士卒倒酒。

    过了好一会,耶律乙辛冷声道:“看学士的意思,南朝是非要与我们打过才行了——”

    欧阳修道:“这是哪里话?分明在雄州已经打过一场了。你们的将军耶律佛奴,以及其手下的一众将令,还被关在雄州呢。大王,刚刚北朝一万人在雄州全军尽没,不要忘了。”

    耶律乙辛道:“一万人而已,算得什么!本朝地广万里,带甲百万,岂会缺这一万人!如果你们如此咄咄逼人,来看本朝便就点起百万大军,再见个真章!”

    欧阳修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道:“当年唐龙镇时,先是耶律重元率数万兵,以为唾手可取。结果杜太尉带军赶到,赶得其狼狈逃往云州。败了你们不服气,北朝国主带着大军又去围唐龙镇。结果杜太尉几炮发出,便就击毙了国主,外带一批重臣。这种大败,你们依然不服气么?”

    说完,不等耶律乙辛回答,欧阳修又道:“此次雄州,你们一万骑兵突然南下,结果被张岊太尉带兵围住,一个也没有走脱。这种大败之下,还在这里吹嘘什么带甲百万,大王不觉脸上臊得慌!”

    一切说完,欧阳修又端起酒杯,把酒一饮而尽,只是在笑。

    耶律乙辛气得满面通红,看着欧阳修,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他是个武人,又是皇帝贵族,何曾被人这样奚落。要不是这里都亭驿,估计都要暴起了。

第198章 定调

    崇政殿里,听欧阳修讲完,赵祯道:“如此看来,契丹是要强硬到底了?”

    欧阳修捧笏:“回陛下,依臣之见,正是如此。雄州之战,契丹认为本朝早有了防备,是有心算无心。虽我入了,非战之罪,不肯服气。”

    文彦博道:“一败再败,还依然认为自己是强国,契丹人要怎样才服气?”

    杜中宵道:“契丹的军队依靠的是草原,只要不伤其根本,就认为自己实力仍在。依臣所见,这个时候,跟契丹的关系还是停一停。既然谈不拢,那暂时就先不要谈了。命前方刘几,速把俘虏的契丹人送到京师来,明正典刑。另命知雄州马怀德,行文境内,以后治下百姓不许再对契丹缴赋税。凡是拒马河以南百姓,也都不再服契丹差役。其他与契丹交界的地方,也一律从严。”

    听了此话,赵祯一时有些犹豫,没有说话。

    田况道:“微臣以为,雄州一战本朝大获全胜,不必逼契丹过甚。还是对契丹晓以道理,只要他们认错,轻轻放过才是。俘虏的契丹人对本朝没有用处,不如放还为好。”

    韩琦道:“如果契丹人坚持不认错,非要本朝把俘获的人都放回去呢?”

    田况摇头:“不会的。两国谈判,本就是漫天要价,落地还钱。此次契丹来的是一文一武,两位使节。耶律乙辛本是皇族,性情高傲,必然不好说话。且等上两日,让契丹人知道本朝态度,那时再与姚景行去谈。依我估计,姚景行不会再这般了。”

    赵祯道:“若是契丹肯服软,倒是可以把俘获的人放回去,没得白费粮食。”

    文彦博点了点头:“若是能够不交战,自然最好。此次契丹越境来攻,全军覆没,本就没有道理可言。若是自认错在契丹,也不必逼人过甚。”

    杜中宵道:“暂时缓和关系也好。不过,契丹越境,雄州打了一场,总不能什么都没有。要想把俘虏放回去,需要契丹放弃所有两输户,本朝境内百姓不对契丹交税,不服差役。沿边州军,从此紧守两国边境,不可再让治下百姓被契丹人骚扰。还有,两国沿边榷场,也要再商议。”

    田况道:“已经大胜,不必再牵扯其他事情了。”

    杜中宵摇头:“前方大胜,总要得来些东西才好。如果不然,只怕失了将士士气。”

    韩琦道:“杜太尉说的是。既然大胜,那就要得些东西。沿边两输户,本就是朝廷忍让契丹。此次他们越境一败涂地,还要拿此事强此夺理,不如就此取消。”

    田况道:“雄州两输户,一年许多粮绢。自两国没有岁币,契丹人看重得很。若坚持不给,只怕契丹人不肯低头。对于朝廷来说,雄州一年才多少粮绢?让给契丹也没有什么。”

    杜中宵道:“所谓贪心不足蛇吞象,退让了一步,契丹人必然还想要更多,如何是了局?如果契丹真想要粮绢,可以在沿边榷场,让他们用马羊来换。”

    宋朝取河曲路后,有了牧场,契丹对宋朝的马匹贸易渐渐放开。宋朝马匹从河曲路运到河北路,路途遥远,成本高昂,也愿意从契丹买马。更重要的是,契丹的王公贵族,这么多年对宋朝的绢帛已经习以为常,突然间没有了,如何受得了?有维持边境贸易的客观需求。

    田况还想反驳,想了想,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什么。此次雄州之战,宋朝胜的干净利落,得到好处理所应当。而且失了一万人,契丹的南京道暂时空虚,确实需要服软。

    赵祯沉吟再三,道:“如此要价,契丹人能接受吗?”

    杜中宵道:“接不接受是契丹人的事,本朝何必为契丹人操心?现在是契丹要和,不是本朝求着他们和,当然不必委屈自己。哪怕此次和,对双方来说,也只是休养生息而已,大战终不可避免。”

    田况道:“只怕逼得紧了,契丹干脆点起全国兵马,倾兵南下。本朝还没有准备好,现在交战,不是好事。若再有两三年,全军整训完了,那时再与契丹交战最好。”

    韩琦道:“微臣以为,现在无论是战是和,朝廷都可以应付。钱粮充足,仅此一条,便就不怕与契丹全面开战。立国时,太祖建封桩库,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凭此恢复燕云。奈何朝廷钱粮一直不足,直到近几年,才钱粮广收,真正充足了起来,此正是有意燕云的时机。”

    赵祯点了点头:“太祖之志,朕何敢忘!好,便就如此回复契丹。俘虏可以放回去,但沿边的两输户就此取消,凡宋境内的百姓,不对契丹缴纳赋税,也不为契丹服役。沿边榷场,倒还可以依先前之状两国贸易。契丹有异议,不可违了此两条!”

    众臣一起拱手称是。赵祯道:“重赏此次参战的将士,优予叙迁。还有,此次被波及的乡民,命雄州妥善抚恤。”又说了一些细节,众臣出了崇政殿。

    文彦博道:“此事还有许多精细处,诸位且移步都堂,我们再商议。”

    到了都堂,众人落座,士卒上了茶来。请了茶,文彦博道:“昨日欧阳内翰见契丹使节,耶律乙辛极是难讲话。据我估计,再去谈话,只怕还是难以说通。要想事情顺利,只怕要着落在姚景行身上。”

    欧阳修道:“耶律乙辛是皇族,身份高贵。姚景行是汉人,只怕做不得主。”

    文彦博道:“所以,此次想让契丹使节认输,其实是很不容易。内翰可以再去见他们,把朝廷的意思说明白。若是再强此夺理,便就不再理会,让他们先住在都亭驿好了。已到年底,朝中不知道有多少大事要忙。晾他们几日,且看如何。”

    富弼道:“已近年关,难道不让他们上殿面圣?”

    文彦博低头想了一会,道:“既然双方谈不到一起去,怎么上殿?让他们住在都亭驿里,以礼相待可也。与契丹交涉的事,可命雄州马怀德,与契丹有司公文往来。”

    田况道:“契丹有使节在这里,有司应该会说,要先与使节谈过才好。”

    韩琦道:“这有何难?直说契丹使节性情桀骜,难以商谈,有司交涉为好。”

    一时之间,众人都没有说话。现在怕契丹使节在这里,不跟使节谈,有司怎么谈判?

    杜中宵道:“这样吧,契丹使节那里,欧阳内翰过去把朝廷的意思讲明白,他们自己思索。若是不能决断,也不必催他们。而由马怀德,与契丹有司谈判。两个方向,总有一个开口的。”

第199章 军校

    雄州官衙,马怀德对张岊道:“枢密院来文,命我与契丹交涉,因契丹南侵,治下所有的两输户以后不交契丹赋税,不服契丹差役。此事不小,契丹必然恼怒,你应注意边境。”

    张岊道:“两输户不过几千,一年能有多少赋税?依我看来,契丹未必多么看重,不过是凭此事对本朝讨个便宜罢了。此次战败,现在幽州兵力空虚,他们如何敢不遵从?”

    马怀德笑着摇头:“太尉,在你看来,这是小事,契丹人可不这样看。自从断了岁币,契丹境内绢的价钱涨了两倍不止。现在本朝的一匹绢,到了契丹,价钱要涨五倍。你想一想,雄州数千两输户,一年赋税要纳多少绢?价钱涨五倍,那是多少钱?不是小数目!”

    张岊吃了一惊,才知道自己想错了。雄州的数千两输户,大户口来说,确实不多,在宋朝也不是大州。但一旦价钱涨上五倍,这个数字可就不小了,相当于一个大州了。

    宋朝给契丹岁币的时候,契丹绢的价格是宋朝两倍。唐龙镇之战后,宋朝停了岁币,契丹绢的价钱扶摇直上。宋朝周边势力,对绢都喜爱非常。一出宋境,绢的价钱就翻着番向上涨。雄州不是大地方,但却是产绢的地方。在宋朝不算什么,在契丹却显得非常重要。

    想明白此节,张岊道:“如此说来,不许两输户向契丹纳赋,对契丹实际影响很大?”

    马怀德点了点头:“不错。幽州治下,对契丹不说,产粮还在其次,最重要的就是产绢。停一个地方,契丹就会受到非常大的影响。所以,依我估计,契丹很难同意。”

    张岊道:“枢密院不是说,雄州的榷场依然开着,契丹可以用马羊来换啊。”

    马怀德笑道:“契丹人要卖多少牛羊,才能换来这几千匹绢?这话说着容易,做起来可就难了。河北路与河东路不同,这里产绢,对契丹尤为重要。”

    张岊点了点头,心里默算了一下,便就明白马怀德的意思。不是具体办事的官员,还真不容易注意这些细节。河东路夺了朔州,契丹并没有如何坚持。因为对契丹来说,失了朔州,只是让宋朝翻过了雁门山,容易进攻大同府而已。契丹本就不善守城,也没有什么。但失去雄州的两输户,就失去了一年数千匹绢的赋税,对契丹的影响可就大了。

    马怀德轻敲桌子,道:“看来,枢密院也没有想到此节,以为这些两输户对契丹没那么重要。如若不然,不会如此草率。一年几千匹绢帛,在契丹可是不小的数目。此次断了他们的财源,契丹哪里是那么好说话的!得了文牒,契丹人非气得跳起来不可!”

    说完,马怀德大笑,

    张岊道:“知州,若契丹人不肯,你的文牒不是白发了?”

    马怀德道:“怎么会是白发呢?此次太尉打得好,契丹人只怕不敢冒然拒绝。幽州一共不足五万兵马,失了一万,处处都是漏洞。只怕此时的契丹,在小心防着本朝打过去呢!”

    张岊想一想,也觉得此事好笑。契丹人南下之前,肯定没有想过失败的后果。到了现在,从上到下只怕都懵了。一万兵马全军覆没,宋朝还要取消治下百姓两输。

    雄州交到契丹的绢帛,一年大约六千匹,在宋朝不是大数目。但到了契丹,价钱暴涨五倍不止,相当于宋朝的数万匹,这就不是小数目了。而且契丹绢帛产量有限,从官员到百姓都喜爱非常,一下子少了这么多,他们如何肯善罢甘休?

    马怀德站起身来,踱了几步道:“雄州一战,后续还会有许多影响。太尉不可懈怠,当严命属下紧守边境,防止契丹人狗急跳墙。我属下的兵马,过年之后就要到军校去整训,当不得大用了。”

    张岊道:“知州放心就是。我属下五万兵马,哪怕幽州的契丹人全部南下,也让他们有来无回!”

    马怀德点了点头,与张岊仔细商议,雄州治下各地方的防守。

    南易水边,孟学究收拾停当,对家里的妻子道:“北边车站修得急,过年依然不停。听说每日给钱到了一百五十文,这种活计,可是不容易碰到。我与几个同乡一起,到那里做活,家里你多劳累。”

    妻子哄着孩子,口里答应。他们的房子很简陋,屋里寒冷异常,冬天着实不好熬。但只要熬过了这个冬天,来年一切都会好起来,人倒不悲观。

    正在这时,韦信从外面进来,对孟学究道:“学究收拾好了么?我们趁天色早,正好赶路。”

    孟学究道:“天色还早,约了邻村的两个人,到我这里聚齐,一起去。兄弟且坐一坐,饮口茶,说些闲话,等他们一等。”

    妻了上茶来,孟学究与韦信相对而坐,说些闲话。说了一会,便就说到了前些日子的战事上。

    韦信道:“那一日,我听见从车站撤下来的人说,契丹大股兵马入境,直朝我们来了,着实是吓得魂不附体。我们这些人,契丹必定恨极了,若是被他们抓回去,哪里还有好果子吃?”

    孟学究叹了口气:“是啊,当时哪个不怕?虽然见有兵马过去,可车站那么多人撤过来,还是心里发慌。还好宋军着实能打,竟然让一万契丹骑兵,全军覆没!”

    “是啊,是啊,以前哪个会想到宋军竟如此能打!”韦信听了有些兴奋。“多少年来,契丹在河北路纵横来去,却没想到这次,竟然一个没回去!”

    孟学究道:“自然是不同。你没见现在的宋军,用枪用炮,契丹人根本近不了身。我看以后,契丹人再不是宋朝的对手了。我们这些人住在这里,可经安稳过日子了,不用再担心契丹人来骚扰。”

    说到这里,韦信道:“对了,学究,这几日我听人说,朝廷在南边的河间府,开了一间什么军校还是什么。只要是认字,普通百姓也可以去报考,学成了可以做官呢。哥哥识字,以前只是在村里开个私塾给孩童启蒙,能有什么出息?若是去军校,真学成了,不定有什么前途。”

    孟学究笑着摇了摇头:“我们是北边过来的人,能够得到朝廷收留,有今天日子,已经是难得的福气。什么做官,哪里敢去想那些?只希望像车站这样做工的日子,以后能多一些,多赚一些钱。”

    韦信听了摇头:“哥哥,可不是这样说。就是官府,也说我们是朝廷百姓,而且跟那些两输户还不一样。哥哥识字,说不定就去能考上呢。只要官府收留,其他人能说什么!”

第200章 何不参军

    车站工地,一个公吏坐在桌后,接了保状,看着孟学究几人道:“你们就是夏天时逃来的归正人?前些日子,一万契丹骑兵越境,说是要来找你们呢。好在张太尉盯这里盯得紧,急时带大军来救。如果不是张太尉,这次可是惨了。”

    孟学究行礼:“给诸位官人添麻烦了,多多担待。”

    吏人道:“倒不必客气。朝廷接纳了你们,自然就有接纳的气魄。对了,你们几人?要来这里干多少日子啊?因为契丹兵来,中书对铁路的工期要求得更严了,格外加了工钱。”

    孟学究忙道:“我们一共八人,这里只要发钱,我们就做下去。”

    “好。你这人倒是实在,发钱就工。”公吏一边说着,一边按保状写了名字,交给他们号牌。“这号牌可是对着名字,一点也错不得。以后你们每日做了活,都按号牌发钱。还有在这里的食宿,也是按号牌安排。你们自己分清楚了,查不要出乱子。”

    孟学究满口答应,接了号牌。与几位同乡到了一边,把号牌分了。孟学究识字,又经常与外人打交道,这些事情一向都是他管,乡里的人也服他。

    不一会,来了一个车站的人,领着几个人到了一处窝棚处,道:“你们几人住在这里。记住,这里取暖的用的是煤炭,炉子只能点在外面,烟道通到屋里。切不可在屋子里生火,不然要中煤毒的。”

    孟学究满口答应,送走了车站的人,带着自己几人进了屋子。这窝棚不大,前面一张破木桌,里面是一个大通铺。通铺下面连着外面的炉子,此时没有生火,屋里面寒气逼人。

    韦信道:“这里面着实是冷,待不得人。我们还是上床去,好歹裹上一层被子,暖和一些。”

    孟学究道:“不必。我听车站的人说,外面有火炉,只要点上了,屋里面就温暖如春。你们且收拾一下,我去外面点了炉子。今日无事,且歇一歇。”

    说完,孟学究到了外面。他哪里知道炉子是什么,也不会点。打了个已经住在这里的人问了,试着点了起来。等火起来,看炉里红通通的,便加了煤,重回了屋里。

    韦信道:“哥哥出去这一回,屋里便就热了起来,着实是神奇!活了这么多年,冬天还没有这么热过。这里的东西着实神奇,在这里过冬,可比家里挨冻强得多了。”

    几个人坐在一起说闲话。不一会温度起来,竟然觉得燥热不堪,最后把门打开了。

    阎六郎道:“今日如此顺利,左右无事,不如我们出去买些酒来喝。以后每日一百五十文,拿出十文二十文喝酒,也不耽误挣钱。”

    孟学究道:“我们离家许多里,来这里挣钱,不好吃了喝了。刚刚迁过河来,都没有积蓄,还是节俭些好。等过上几年,不似现在这样艰难,才能有吃有喝。”

    几个男人坐在一起,哪里会老实坐着。一撺掇,也不管孟学究,自有人凑钱买酒。孟学究也没有办法,只好取了二十文钱出来,让人一起拿着去外面买酒来喝。

    不大一会,买酒的简小乙回来。把酒放在破桌子上,道:“刚才去买酒,见酒铺外面,摆了一张桌子。桌子后面坐几个官人,也不知道做什么。我上前问了,才知道原来是帮着河间府的军校招人的。说是只要识字,能够考试过,便就可以到那里去上学。”

    韦信道:“此事我也听说了。听说只要进军校几年学出来,就可以做官了。来之前我还说,学究是难得识字的人,不如去考一考。若是运气好,得个一官半职,不强似现在。”

    简小乙道:“我跟那里招人的吏人说了,我们这里有一个孟学究,读书最多。只是那人问我们是归正人,便就没再说什么。听说朝廷前些年就不招归正人了,想来是有顾虑。”

    孟学究道:“是因跟契丹有默契,凡有对方的逃亡百姓进,必须扭送回去,才不招归正人了。这些年想来是改了,这不就安置了我们?”

    众人一.asxs.头称是,连道自己命好。

    归正人是宋朝对境外的汉人,投奔宋朝之后的称呼。如果不是汉人,从境外逃到宋朝,则被称作归明人。两者待遇差别不大,只是表明身份。自与契丹议和之后,两国便就相约,如果有百姓逃入境内,应当送还回去。这是宋朝对外政策的晴雨表之一,收归正人和归明人,说明与对方官府关系不好。及时送回对方的百姓,则说明两国关系较好。今年与契丹在河东路作战,雄州才收了这些逃亡百姓。

    喝了一会酒,韦信又道:“学究,不如你就在去河间府试一试。若是能搏出功名,做个官,我们这些人也觉得脸面有光。你平常一直说,自己在契丹,异族治下,读诗书也不能考功名,所以日常里读杂书多。现在可是在朝廷治下了,军校不考诗书,不正合适?”

    孟学究笑着摇头:“我现在一把年纪,家里有妻儿要养,哪里能做那些事?去一趟河间府,来回就要十几天。不说路费,你算一算,十几天的工钱,就有一两贯呢。一两贯钱,家里能做多少事?”

    阎六郎喝了几杯酒,性子起来,对孟学究道:“学究,虽然赚钱不容易,可也不要把一两贯钱看得过于重了。只要有活计,我们这些一身力气的人,很快不就能赚出来了?”

    孟学究听了不由大笑:“六哥,这世上一身力气的人多了,岂止有我们!难赚钱不是没有力气,而是没有这样赚钱的机会。所以像这样做工的机会,才一天都不能耽误,以后可难找了。”

    其他人可不像孟学究这样看,他们总觉得,既然这里给钱雇人干活,就会一直雇下去。车站建好了怎么办?在这些人眼里,车站能够建好,他们就觉得不得思议。

    孟学究觉得,现在车站这里的活计以后不会有了,一天也不能耽搁。其他人却认为,做官是多么了不起的事情,才真正要去。至于活计,以后多的是,何必在意。

    见跟众人谈不拢,孟学究也懒得再说,只是与众人喝酒,说些闲话。开什么玩笑,进军校可不是考进士,只要过了,便就是官身了。进军校,还要学上几年,学好了才能进军队参军,从小军官做起。禁军在民间的口碑本就不好,再如此麻烦,孟学究何必耽误赚钱的机会。

    更不要说,自己作为归正人,身份特殊。现在宋朝跟契丹的关系不好,谁知道以后如何呢?

第201章 广招人手

    雄州经略使后衙,刘几设了酒筵,请几位河北路的重臣赴宴。除了河北路沿边安抚使兼知雄州马怀德,还有真定府路都部署兼知真定府吕溱,定州路都部署兼知定州王素,还有高阳关路都部署兼知河间府王贽。这几个人除了马怀德是武将,其他几人都是文官重臣,地位不在刘几之下。

    酒过三巡,刘几道:“接朝廷旨意,在河间府开设军校一所。除了整训除了大名府路的河北路禁军外,也要从地方延揽人才入校,学习之后配入军中。在地方召人有二十余日子,奈何召不到什么人。此事需地方鼎力相助,是以特设薄酒,请诸位大臣来河间府,共商对策。”

    王素道:“太尉,河北是边路,读书人本来就不多。而读书人最多的大名府路,其禁军还在京城受训,也不能在那里召人入军校。其他州军,召人当然难。”

    刘几道:“军校召人,又不是朝廷科举,并不要求诗词歌赋。召人想必容易。”

    吕溱摇了摇头:“恕我直言,不管是诗词歌赋,还是其他什么,考的终究是人的见识。河北路读书人又少,又没有地方游学,见识当然不足。要招人,当然也就比其他地方难了。”

    王贽道:“确实如此。今年朝廷科举,整个河北路上榜的人数,都屈指可数。一地的文气,由此可以想见。太尉要在本路招人,实在是难上加难啊。”

    刘几一时怔住,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今年科举,与往届都不相同,欧阳修主持,彻底改变了风格。结果河北路的结果非常不理想,上榜人数极其可怜。落榜的人数倒多,只是年初在京城受了刺激,也不愿意报名参军。再说,落第进士中合适的人,早就在京城入军校了。

    马怀德道:“雄州治下,本来就多数是两输户,他们不许进入军校。本朝百姓,人户又少,读书人更少,难以抽出人来。军校招人这种事情,还是看其他州军。”

    刘几不死心地问道:“纵然是两输户,现在朝廷有了旨意,不许给契丹输税服役了,以后就是大宋的子民。他们也可以的,你再回去问问?”

    马怀德听了连连摇头:“太尉,雄州识字的人都没有几个,哪里招得人来?——对了,最近我听下面的人说,夏来逃来的归正人里,倒是有识字的,不知他们行不行?”

    “行,行!”刘几连连点头。“军校不是其他地方,只要在里面学出来,管他是什么,都可以入军中当军官。归正人南来,正是朝廷该奖赏的,自然是可以入军校。”

    马怀德道:“如此,我就回去再让官吏严办。不过,话说在前面,太尉不可希望过大。”

    刘几当然知道。河北路本是边路,又是宋朝禁军的兵源地之一,民间读书的风气本来就不盛。从这里招不识字的兵容易,招识字的军官可就难了。可整训禁军,要补入大量的将领军官,不可能从军队中就把人选出来,必须从民间招读书人。

    又饮了几杯酒,吕溱道:“太尉,实在没有办法,就把要求降一降如何?只要读书认字,就可以入军校,无非教的时候难些罢了。现在还要读书做策,对于乡下的读书人,实在难了些。”

    刘几想了想,叹口气:“我再考虑一下吧。降低了要求,招人容易,学成就难了。学士刚才说的不错,不管考什么,都是考的读书人见识。现在一篇策,就是考他们见识,要求已不高。”

    吕溱是宝元元年状元,只是不喜与人交往,在朝中是孤臣,未入中枢。他说的是持平之论,刘几自然知道。既然考的是见识,一旦放宽要求,想学成可就难了。

    除去大名府路,河北路依然有二十余万禁军,整训需要大量人才。由于读书人不多,尽力招人也不能满足军中需求,军官需要从京城补足。刘几想尽量多招一些,免得水土不服。

    饮了一会酒,众人不再谈论军校的事情,开始议论起最近的边境形势。按以前部署,河北路的防务是由四个军事路,即吕溱、王素、王贽和知大名府路的官员负责。自设了刘几帅司,防务实际移到了帅司来,其他四路只管未整训的禁军。全部整训,实际他们的军权被剥夺了。

    王素道:“自杜太尉在河曲路连战连胜,全国禁军除了河北路之外,实际整训过一次,只是效果差强人意。这一次河北路整训,比其他地方的禁军总是要差上一些。”

    王贽道:“不错。以前在河北路不知,最近三支整训过的军队来,见了才知道差别。现在的十五万整训过的禁军,给我的感觉,还胜过三十万原禁军。”

    刘几道:“要想完成整训,最缺的其是实是军官。以前的统兵官,整训后是指挥官,整训缩编之后还可以勉强凑出来。其余庶务官可就难了。以前军中的这些事情,都是小校和吏人在管,他们大多都不足以为军官。要用军官代替他们,实是太难了。”

    吕溱道:“军中本就有人做的事,何必去改?就用原来的小校和吏人管又如何?如此,就省了许多功夫。军校中重新培养人,何其难也!”

    刘几道:“学士不知,小校和吏人做这些事,不是靠官位,而是靠统兵官用他们。离了统兵官,他们就什么不是。现在军中不一样了,这些庶务,以后枢密院和三衙要管起来,他们实在不合适。必须要在军校学过,熟悉新的军制,才能够管好。”

    刘溱道:“杜太尉也是进士出身,不知怎么想出了这些办法来,煞是为难人。便如从前,一切皆委统兵官,战事若不力,处罚统兵官,多么简单明了!”

    刘几道:“简单明了又有什么用?以前打过多少胜仗?自杜太尉在随州练兵,三万多人,去救唐龙镇,从此连战连胜。就连契丹国主,也毙于唐龙镇。事实摆在这里,自然就按杜太慰的来。”

    王素听了连连点头:“太尉说的是。任你说的天花乱坠,不能打胜仗,就一切终究是空。自杜太尉带兵,开拓河曲路,恢复西域,哪样不是绝世武功?依着样子整训了禁军,轻松灭掉党项。如果把全国的禁军全部整训,想来击败契丹,恢复燕云一样不是难事。”

    刘几同样是进士出身,这几年对外连战连胜,军官的地位上来,并不弱于其他人。最重在的,是自杜中宵带着营田厢军参战,从无败绩,战功是其他人不可以比的。对杜中宵的做法,可以不同意,却不能够置疑。实在的战功,胜于别人的千言万语。

第202章 不理他们

    枢密院里,杜中宵和田况居中而坐。一边坐着富弼和欧阳修,另一边坐着赵滋和张茂实。

    叙礼毕,杜中宵道:“今日召两位来,是商量一下如何跟契丹使节交涉。刘几言,马怀德以河北路安抚使的身份行牒契丹,几次去文,到现在也没有回应。而且据传契丹境内,正在刺民为兵。看起来,契丹人并不打算认输,而想招兵与本朝对抗。”

    欧阳修道:“一万兵来,结果一天时间,便就一个不剩。战果如此,契丹人还不认输?”

    杜中宵摇了摇头:“不要忘了,自契丹立国,至现在一百五十年,对外从无大败。特别是契丹对中原,进攻或有不足,防守绰绰有余。从经验来说,契丹占有绝对优势,岂肯认输?唐龙镇一战,是碰巧一战击毙国主,而后两帝争立,契丹人并不认为自己大败。”

    富弼道:“契丹军力无敌的时间已经太久了,无论如何接受不了失败。纵然败了,也要对方低头认输才是。还记得契丹跟党项之战吗?数次讨伐,契丹占不了多大便宜,但最后还是党项称臣认错,两国才最后缓和下来。现在对本朝,让他们低头认错谈何容易。”

    赵滋道:“战力如何,终究是要战场上打出来。不把契丹打得大败亏输,他们不会低头的。只是本朝这几年连战连胜,在雄州大胜的情况下,也不能够低头。怎么跟契丹谈,要两位斟酌。”

    张茂实道:“下官两人奉圣命招待契丹使节,如何去谈,还请太尉们示下就是。”

    田况道:“去见契丹使节的是你们,他们什么性情,如何态度,你们才是最清楚的人。当然要问你们的意见,了解见面的样子,才把事情做好。”

    宋朝和契丹各自向对方派使节,都是一文一武。而且契丹一般情况,是派一个契丹武人,配合一个汉人文人。不同的是,宋朝是文官做正使,契丹则是武官做正使。双方的使节见了面,如果不是有重要事情谈,则武将陪着武将,文官陪着文官,倒也其乐融融。

    张茂实是赵祯早夭的嫡兄乳母的儿子,其母入宫的时候,真宗皇帝把他交给内侍张景宗抚养,是张景宗的养子。真宗和赵祯两人,对张茂实特别关照,一直高官厚禄。民间有传言,说张茂实是真宗在外的私生子。赵祯当政的年代,这种私生子的传言特别多,都已经见怪不怪。

    按惯例,宋朝的武将副使,是陪着契丹使节吃喝玩乐的,一般不参与国家大事。所以在张茂实的眼里,枢密院有什么话,直接交待就是,不必把自己的欧阳修叫来商量。

    欧阳修道:“此次来的契丹副使是翰林学士姚景行,本是进士出身,为人宽厚,倒不是多么难说话的人。只是正使耶律乙辛,极难说话,几次见面都谈不到一起去。”

    杜中宵点了点头:“看来,契丹朝里,也跟耶律乙辛一样的看法。这样吧,你们还是按正常使节去陪伴,如果实在谈不到一起,那就不要谈了。等到上朝,让他们不涉及雄州一战就是。与契丹交涉,就交给雄州的马怀德好了。仗是那里打的,便就让河北路的官员去谈。”

    宋朝沿边几路的安抚使,是跟契丹解决边境冲突的,契丹有对等衙门。河北路分为四军事路,所以单独设一个安抚使,专门与契丹交涉。雄州正处在两驿路上,安抚使一向由知州兼任。

    田况道:“和为贵,你们与契丹使节见面时,不要咄咄逼人。一些话语可以由着他们说,只要不伤朝廷威仪,不要图一时口舌之快。”

    欧阳修道:“太尉,此次是契丹败了,一万兵马全军覆没。却不想那个耶律乙辛,相见时一直口吐恶言,倒像是他们刚刚大胜一场一样。若只是陪着他们解闷,只怕不好做。”

    杜中宵道:“契丹人不在雄州一战上松口,那你们与契丹使节就没有正事谈了。不谈正事,还有什么争执?契丹使节若说起此战,你们把话题绕开就是。看来此事不能善了,且静观其变吧。”

    欧阳修和张茂实一起拱手称是。话题不涉及雄州一战,那就只剩下吃吃喝喝,这差事容易许多。

    杜中宵又道:“还有,严禁契丹使节出都亭驿!只要出门,必须要朝廷恩准才可。包括契丹使节带的佣人,一样要都亭驿派专人跟着,不许他们四处随便走动,不走买禁物。切记!”

    欧阳修拱手:“太尉吩咐的是,下官记住了。”

    又谈了会闲话,确认跟来的两个使节没什么好谈的,欧阳修和张茂实便告辞离去。

    两人离开,田况对杜中宵道:“现在看来,契丹不准备低头,雄州一事该如何处置?”

    杜中宵道:“已命雄州,治下的两输户自此以后,不再向契丹纳赋服役,且看契丹人如何应对。说来说去,契丹人在战场上面输了,一时之间又无法找回来,想让我们让渡些好处给他们而已。”

    田况道:“若只是给些好,此事便就过去,倒不妨试一试。”

    杜中宵摇了摇头:“世间哪有打仗胜了还去赔礼道歉的道理?党项会如此,是因为小国寡民,赢了一次两次,不妨碍契丹人下年接着攻来。两国交战,契丹败十次都没有什么,党项败一次,可能就要亡国了。本朝岂是如此?契丹就是倾国之后南来,也无非是再打一场。”

    富弼道:“自数年之前,杜太尉救唐龙镇,这数年来朝廷对外向无败绩。此时士气正盛,如果向契丹低头,必然影响军心。此次已经大胜,更加要对契丹强硬到底。”

    田况一时不语,过了一会,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自杜中宵开拓河曲路,这些年来,宋朝打了多少仗?朝中许多大臣,都觉得战事太多,应该缓和几年。奈何每次战事,都是宋朝大胜,主战派的士气越来越盛,想要缓和,根本就没有朝臣支持。田况便是如此,不想再打下去了。

    元昊叛宋时,夏竦被任命为陕西路经略使,特辟田况为判官。自那以后,田况在西北,参与了对党项的多年战事。那次战争,宋朝用了浑身力气,还是奈何不了党项。后来范仲淹和韩琦到了西北,采取了许多措施,也不过是使党项不敢进攻而已。田况身处其中,对战争从心底反对。一旦获胜,就想着借胜查与敌方尽快谈判,能有个好条件,已经千好万好。

    杜中宵不同,自带兵救唐龙镇,打了多少胜仗?败契丹,败党项,一直收复西域,未逢一败。现在入主枢密院,想的是恢复燕云,甚至更大胜果。此次在雄州,小试身手,结果契丹一败涂地。这正是要扩大战果的时候,怎么会自降身份与契丹言和?契丹不付出巨大的代价,根本就不会有和谈。至于争取和平为禁军整训留出时间,杜中宵更愿意在与契丹的战事中整训,省却许多麻烦。

    战争已经开始,而且是契丹人引起的,哪有那么容易结束?契丹人的手段,无非是战争威胁,现在的宋朝早已经不怕开战了。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19001/ 第一时间欣赏风雨大宋最新章节! 作者:安化军所写的《风雨大宋》为转载作品,风雨大宋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风雨大宋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风雨大宋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风雨大宋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风雨大宋介绍:
一个灵魂穿越千年,来到了北宋中期仁宗当政的时候。
在小县城里做生意改善家境,到中进士做官,一步一个脚印,这个来自后世的灵魂在宋朝最繁荣的时候实现自己的人生理想,位极人臣。风雨大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风雨大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风雨大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