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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安化军     风雨大宋txt下载     风雨大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14章 办个会员吧

    把榜文看罢,任泽心中懊悔之极。就这么一会的功夫,六贯钱就不见了。不要以为随随便便做六百贯的生意就是了不起的大员外,不把六贯钱看在眼里。任泽这一趟有二十多个伙伴,从西域收买货物,有的还是赊欠。顺利卖出去,买到合适的货物,运回西域卖掉,才是真正赚到的钱。到了最后到手多少还是未知之数,六贯钱对任泽来说也不是小数目。

    见滕主管笑咪咪地站在一边,任泽带着怒气道:“怪不得刚才高主管不明讲,就是要赚我这六贯钱么?你们如此大的生意,怎么贪我这点蝇头小利!”

    滕主管拱手:“员外冤枉,实在不是图你这六贯钱。员外且想,我们把钱从库里搬到外面,费了许多力气,又何苦来哉?实在是我和高主管职责不同,他只管发现钱,其余不能问。到我们这里的商户都是做大生意的,许多机密,怎么好问来问去?”

    任泽有些不信,不过刚刚已经吃了一个暗亏,不敢再自作聪明。对滕主管道:“不须说了,高主管只管发钱,滕主管就只管收钱了。我交六贯钱,便可把钱再存进库里不是?”

    滕主管道:“自该如此。不过这种小事,不需我一个主管出来。高主管觉得对员外亏欠,才特意把我唤出来,向员外讲明这里的规矩,算是奉送员外的。”

    任泽没好气地道:“怎么,这里做生意许多规矩么?”

    滕主管笑着点了点头:“不错,唐龙镇里许多规矩。不过员外放心,这些规矩,都是衙门为了方便商户贸易定出来的,对你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便如刚才用钱票换现钱,钱主人变了,本就该把钱取出再存入,这六贯本就是要花的。为了方便贸易,衙门才特许钱票交割,不需再交钱。似这种规矩,唐龙镇里还有很多,知道了,处处省一点,不是小数目。”

    说到这里,滕主管神秘一笑:“员外们都是做大生意的,动辄几千几百贯,随便掉点残渣,几贯钱就出来了。规矩知道得越多,省得也就越多。”

    任泽悚然一惊,想了想便就明白了滕主管的意思。一贯钱收十文的保管费,其实很低,益州的交子务还收三十文呢。但架不住数目太大,一个不小心,几贯钱就没有了。唐龙镇里,几贯钱自己和伙伴们可以过几天快乐日子,却就这么白白丢掉,着实可惜。

    唐龙镇里一切都使用现钱,作为价值尺度,方便了贸易。但交易数额太大,没有柜坊,实际无法正常交易。滕主管说是为了方便商人,确是实情。

    看了任泽的表情,滕主管笑着道:“员外请室内用茶。”

    任泽谢过,随着滕主管进了旁边的室内。小王子似懂非懂,跟着进去。

    分宾主落座,滕主管道:“刚才白壁上的规矩,员外想来已是看得清楚了。这些规条,其实本是为中原商人而设,吸引他们来这里做生意。他们数千里外而来,哪里能带现钱?许多商铺,又不是做生意的商户,也没有货物带着来卖。他们可以在东京汴梁和西京河南府,把钱存入钱柜,拿着钱票到唐龙镇买货物即可。特别是珠宝玉石商人,到边地采买货物又多,价钱又便宜。”

    任泽点了点头,刚才买自己珊瑚的崔待诏想来就是如此。他们把钱在汴梁存入柜坊,到这里把钱票换过,直接买货,确实方便。特别是这些轻货,没什么运费,到这里买实在有太多好处。可惜,只有中原的商人有这个便利,境外的番胡商人,本地没有柜坊,就享受不到这个便利了。

    任泽却没有想到,崔待诏不是为自己一家买货。此次他是受几家商铺联合委托,行会出面,与几个伙伴一起来的。动辄几百贯的原料,东京城再富庶,也没有多少家这样的大户。

    为了让唐龙镇一鸣惊人,杜中宵做了许多准备。由经略司出面,京城的三司配合,加上中原几个大城的官府,打造了一整条商业链条。几个存钱的柜坊是核心,用货币把整个链条串起来。

    这个商业链条中,河东路相当于用自制的铁钱,直接兑换了中原的铜钱,所以经略司最积极。沿边的钱粮是大难题,这条链条中并没有多少实物钱币的流通,而是以货物的形式。三司缺现钱,所以积极配合。减轻了钱粮的负担,转运使司同样得利,又提供了各种便利。几个系统的衙门一起联手,中央和地方互相配合,才能把这件事情做得起来。

    火山军交通不便,地方偏僻,没有这些便利,中原的商人怎么愿意来?没有大量的中原商人,这些番商带来的货物卖给谁去?就靠着火山军,才几个本钱。

    想明白自己是沾了中原商人的光,任泽的气终于消了。说起来唐龙镇真够意思,竟然给番商和中原商人同样的待遇,不愧是处自由贸易之地。

    看了任泽的面色平缓下来,滕主管道:“这里做生意许多便利,小的我便不讲了,员外待的日子长了自然清楚。几个大的地方,我向员外讲一下。”

    说到这里,滕员外请任泽饮茶。喝过了,接着道:“商人几千里贩货到此处,带的货物都不少。虽然唐龙镇商贾云集,一时卖不出去也是难免的。市场的货物,几天就是不同的价钱,这总难免。卖不出去货的商人,被压着本钱,看见有赚钱的生意也不得出手,岂不心焦?”

    任泽道:“千里行商,这种事情总是难免,有什么办法?”

    “有办法的。遇到这种事情,可以到我们柜坊,用货物做抵押,我们出据凭证。”

    任泽听了就笑:“我以为用货物做抵押,你们可以贷钱呢。”

    滕主管连连摇头:“我们柜坊里都是大宋的钱,贷钱给你们又有何用?但是,你们可以拿着我们的凭证,出去发债。我们有专门的地方,让城里的商人认购你们的债券。他们或用金银,或用宝物,总之在你们贩货的地方可以当钱用的,买你们的债券。你们拿着他们的钱,去做生意。”

    任泽奇道:“还有这种事情?若是我拿了钱,从此不回来怎么办?”

    “不是还有没有卖完的货么?那就只有把货物抵给买债券的人,是赔是赚,各安天命。只是在未回之前,货物发卖,必须经过我们柜坊,以免留在这里的人把钱卷走。”

    任泽听了,眼里放出光来。行商的人,最怕的是把货物贩到地方,行情不好,货物出不了手。任泽在一个地方待时间最长的,足有两年多,才把货卖掉,如在鬼门关走一遭。能用货物抵押发债券,便就方便多了。行情不好的时候,留少数几个人守着,其余人带着金银去贩其他货物。

    如此一来,唐龙镇里做生意,岂不是再也不怕货卖不掉了?只要货物一到地方,直接出手,接着做下一趟生意,这种事情想想就刺激。这样做生意,自己可以多赚几倍的钱。

    仔细盘算一番,任泽小心问道:“柜坊如此做,自然是极好的,方便了许多商人。主管,听你的意思,唐龙镇为商人提供的便利,还不止这些?”

    “多了,多了。”滕主管饮了一口杯。“譬如说,城里什么货物最抢手,价高价低,我们都有自己的渠道,可以提供给客人。不过,这就不是每个客人都能知道的。”

    任泽会心一笑,他就知道滕主管这么和气是有原因的。问道:“那么,要怎样才知道呢?”

    “办个会员吧。”滕主管道。“我们柜坊有一个八方会,都是富贵员外聚在一起,聊一聊怎么做生意赚钱。至于城中什么生意好做,算是我们柜坊附送的。”

    会和社是此时最常见的商业形式,大宋流行,西域同样流行,都是从唐朝传下来的。最常的见的自然是行会,还有各种各样临时的商会,五花八门。最典型的如闽浙沿海,出海经商因为风险太大,多是乡人入会,各自凑钱。如果遇到海难,人多能够承受得起损失。一旦成功归来,大家一起赚钱。

    任泽对此不陌生,不过听滕主管的意思,这八方会又有些不同。问滕主管:“不知这会员怎么办?”

    “在我们柜坊存钱三千贯,会员便可以附送,到时有无穷好处。”

    任泽听了摇头:“不瞒主管,在下存入三千贯现钱,便就没有本钱做生意了。”

    滕主管道:“无妨,一月交十贯钱,也可以做个临时会员,只要月月续钱就行。”

    任泽盘算一下,如果能得到滕主管说的信息,一个月十贯其实不多。自己刚才一不小心,六贯钱便就没了。唐龙镇里到处是上千贯的生意,哪里听一耳朵,都值几十贯了。

    看任泽有些心动,滕主管又道:“一个月十贯钱,其他无非是员外们聚在一起吃喝花销,不是什么大钱。但只要抓住一个机会,说不定就是几千贯的大生意,员外斟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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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钱粮有了

    张从外面大步进来,连连搓手,口中连道:“有了,有了,今日有了!”

    正在查看帐册的杜中宵抬起头来,笑着问道:“部署,什么有了?”

    “有钱了,今日可算是有钱了!”张显得有些兴奋。“几个货场,租金就收了几十贯!再加上今日酒大卖,足卖了一千多斤出去!知军说的不错,今日有契丹人买大坛的酒,急着运回胜州,一下涨了十倍。若再加上城中店铺的租金,商户的税钱,我手下士卒钱粮不愁了!”

    杜中宵听了就笑:“原来部署是担心城中兵士的肚子!唉,部署,不必为此发愁。”

    张摇头叹气:“知军,你可不知道这几个月我一直为此事发愁。现在城中六百余士卒,每日钱粮不少,你火山军可供应不起。若是赚不上钱来,就要想一想守不守唐龙镇了。”

    看张神情认真,杜中宵也觉得有些唏嘘。当年潘美为什么宁可把百姓迁入内地,也不派兵在这一带坚守?这些地方其实都是赔钱货。张带兵守在这里,天天为手下兵士的肚子操心。这几个月火山军全力支持,难道以后也这样?加上原有驻军,火山军支撑不起这多出来的数百兵马。唐龙镇必须赚钱,而且要赚够养兵的钱,才能长久支持下去。

    请张落座,吩咐吏人上了茶,杜中宵道:“部署,城中收钱最多的地方,可知是哪里?”

    张道:“我如何知道这些!我只要知道,收上来的钱能够赡军就行。”

    杜中宵点了点头:“那我可以告诉部署,你不必为此担心。以后唐龙镇收上来的钱,养不了一万大军,那就是做得不好!”

    张吃了一惊,过了好一会,才小心问杜中宵:“知军,你可知这里养一兵一年花费几何?”

    杜中宵道:“禁军约摸三十贯,厢军也要二十贯,不下此数。”

    “知军,一年二三十万贯,就这座小城,难不成土里面埋着金子!”张连连摇头。“若是养兵一千,以知军手段,我还勉强相信。一万大军,说笑!”

    杜中宵只是笑,对张道:“部署可知柜坊今日赚了多少钱?一百多贯”

    “什么!”张一下从凳子上蹦起来。“知军莫不是糊涂了?一日一百多贯,怎么可能!”

    杜中宵道:“今日市场开张第一日,赚的钱多一些,后面当然不会如此好生意,但几十贯总有。但是,后面做生意的会更多,赚钱的机会更多,部署看着就是。那里可是十万贯本钱”

    “用十万贯本钱,知军就要一年赚出三十万贯来?钱如此好赚,朝廷何必为钱粮发愁!”

    “当然不是如此好赚,能赚出这钱来的,也只有唐龙镇这一处地方。部署要知道,这里是朝廷认可的自由贸易之地,好多衙门帮忙,才有这个便利。做生意赚钱快,部署可知有一样比做生意赚钱更快。”

    张奇道:“只听说世间有钱人无非是富商巨贾,还有什么比经商更赚钱?”

    杜中宵微微一笑:“柜坊、钱庄、债券,以后还有保险之类,用钱赚钱才最快!”

    如果说工商业是赚大钱的,金融业就是吸血的。唐龙镇里各种便利,各种免税,杜中宵总不能是在这里做慈善,而是要想办法把钱收过来。商人做生意便利了,同样的时间,可以做更多的生意,赚更多的钱。这是他们付出更多劳动换来的,不过多赚的财富中,杜中宵要用金融手段刮走一部分。不然唐龙镇这么大的场面,用什么来支撑?

    这种边境贸易,利润更高,风险也大,天然是金融业的游乐场。同样的手段用在内地,是会惹出麻烦来的,在这里却毫无顾忌。番胡商人到这里就是冒险,是赔是赚各自认命。既要让一部人一夜暴富,也要有一部分人眨眼一贫如洗,那才刺激。老实做生意的人本分赚钱,冒险家尽管去浪,这才是杜中宵心中唐龙镇这种地方的魅力。

    从朝廷认可唐龙镇自由贸易,杜中宵用心最多的就是以柜坊为核心的各种金融行业。现在先推出来债券,让商业尽快繁荣起来。后边就有债券市场,买卖债券。再后面,还有入会社的契约买卖,建个这个时代的股市。再后面,还有各种担保贷款、商业保险,让商人尽管放心去做生意。再后面,还有理财呢。

    宋朝的财政总原则是对资产收税,而不是对所得收税,能赚更多的钱的人是真富人,有很多的钱的人则未必。收资产税的情况下,如果失去了赚钱的能力,再多的存款也会被很快收光。君子之泽,三世而斩,东京城里三代败落的家庭不知有多少。宰相的孙子穷得吃不起饭,可不是一个两个。

    没有赚钱的手段,空有巨额财富怎么办?可以到这种地方搏一把。这里收税很少,鼓励大家用钱赚钱,只要你有那个本事和运气就行。

    唐龙镇小吗?极盛的时候,城中一两千户,管辖地域方圆数百里。与中原的城市比,这里是个小地方,但在这偏僻之地,可是一座大城。历史上欧洲工商业大发展的初期,城市规模也不过如此。有广阔的中原腹地市场,北边是无边无际的大草原,经营得好了,这里一年赚几十万贯算什么,河北路的几处榷场还可以一年赚过百万贯呢。

    杜中宵憧憬着美好的未来,张却不感兴趣。这些生意上的弯弯绕绕,他没有那个闲心去管,只要自钱粮充足,让自己手下士卒不致于饿肚子就行。

    喝了一会茶,张道:“今日城中生意繁茶,可谓初战告捷,知军,我们且饮一杯。”

    杜中宵点头道:“好,熬了一个冬天,现在新菜上市,我们改善一下口味。”

    两人出了衙门,带了几个随从,向城中最大的烟柳楼而去。唐龙镇位于黄土群山之中,远来的商人看惯了大漠黄沙,听见烟柳楼的名字,就迈不动腿。

    这是火山军的官酒楼,一个衙前董主管在这里经营。见到杜中宵和张来,急忙迎进楼里。

    见下面厅堂坐满了客人,蕃汉夹杂,各种语言稀奇古怪,闹哄哄的。杜中宵道:“主管,今日生意还好吗?营田务那里酿了许多酒,就等着这里换钱回去呢。”

    董主管道:“回官人,生意还过得去。自天亮起下面都是满座,今日更有不少蕃商,从这里买大坛的酒运走。小的已经派了大车,回营田务去拉酒了,只怕不够卖。”

    张笑道:“你这主管嘴贫,这样生意哪里只是过得去!都似这般,城里吏人差役,钱粮不愁!”

    杜中宵只是笑。张在这苦寒之地带兵久了,吃了无数苦头,一心就是手下人的钱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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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好时机

    唐龙镇建在高处,从二楼的窗口可以俯瞰城外。天渐渐黑下来,城外燃起许多篝火,可以看见火光中许多人喝酒玩闹。城外的热闹,一点不下于城内。

    客栈是要钱的,来的许多蕃商,本就是北方的游牧蕃落,都在城外搭帐篷居住。

    饮了两杯酒,张道:“知军,契丹已经发兵,数万人沿黄河而进,寇略党项。可惜朝廷已经与党项议和,不然,我们也可以乘机夺些要地回来。”

    杜中宵摇头:“正是与朝廷已经议和,契丹和党项才会打起来。如若不然,再大的仇怨,那两家也可以暂时忍住,这是没办法的事。如若本朝灭了党项,掩有五原、朔方之地,就踹开了契丹的后门,又北连漠北,攻守异势。只要我们与党项开战,契丹只要不昏了头,必然扯我们后腿。党项更不用说,同时与两大国开战,他们是嫌死得不够快么?”

    张叹了口气:“是这个道理。不过他们两家交兵,我们在一边看着,有些不甘。知军,你说契丹若发倾国之兵,能灭了党项么?”

    “只怕也难。契丹进军,可以沿黄河逆流而上,直扑兴庆府。一旦走得过远,党项河西之兵必然北上,邀截契丹大军后路。河西人烟稀少,契丹难以组织大军阻挡党项军,后路隐忧难除。契丹为防党项人的这一路兵马,设河清军、金肃军,不过两三千人,大战时抵得什么事?”

    张道:“虽然有后路隐忧,契丹人打党项总是比我们好得多。”

    杜中宵道:“也差不多。除非契丹人不沿黄河进攻,而是走阴山以北,以大队骑兵攻兴庆府。那样就真是发倾国之兵,他们怎么就敢笃定本朝不会乘隙取幽燕。如果我们与契丹合兵,他们逆黄河而上,我们出横山,再有一部出镇戎军,与契丹南北对进,则党项就难招架。”

    张大笑:“何必如此麻烦!我们取了北边契丹的丰州和东胜州,党项就在掌中了!”

    宋朝进攻党项的难题,是西路秦州一线太远,无法支撑大军。从延州过横山,则进入大漠,无力向党项腹地进攻。契丹则是因为横山有党项重兵,可以威胁后路。两国的地盘合起来,就可以南路重兵进攻横山,北路沿黄河直攻党项腹地,党项就面临必死之局。

    当然,地理条件只是给出了战争的最优解,总有强人可以逆天而行,一条小路也可以犁庭扫穴。

    杜中宵初来火山军的时候,对此地的形势并不了解。来了一年,一切都摸清楚了,慢慢认识到了这个地方的微妙之处。如果宋朝跟契丹撕破脸皮,以重兵攻占北边的丰州和东胜州,就完成了对党项的战略包围。沿着黄河,可以一路到兴庆府,党项彻底失去了对宋朝的战略纵深。

    不过现在也只是想想而已,数年大战,寸土未得,反而让府库空虚,百姓负担加重,现在宋朝上下怕战、厌战情绪严重。契丹与党项连年大战的时刻,宋朝只能壁上观,连趁机捞好处都做不到。

    饮了一会酒,杜中宵看着窗外,对张道:“若是没有契丹攻党项的事,唐龙镇的生意焉能做得如此顺利?城外的这些人,大多是北边的蕃落,与党项开战,契丹才须要笼络他们。不只是抢掠少了,就连他们到这里来卖马,也睁一眼闭一眼。不过这种事可一不可再,契丹一旦与党项缓和下来,断然不会他们卖好马与我们。部署该提早准备,乘着北边战事,多买一些好马补充军里。”

    张点头:“我自省得。其实我军中马并不太缺,知军若是有本钱,买些好马养着也好。”

    “那是自然。营田务旁边就是牧场,这些日了买些好马在那里,以备将来使用。不只是好马,就是不堪乘用的,也是有多少买多少。四周的闲田开得多了,耕牛不足,马可以将就着用。再者马用来拉车驮货也是好的,处处都用得到。”

    除了一些低地河谷地带,这里主要的粮食是粟。粟米可以食用,剩下的草是优质饲料,就是粮秣中的秣。配合周围草地放牧,农户养马的成本很低。

    夜色渐渐深了,城外的狂欢依然继续,大有通宵达旦之势。

    小王子在帐里与任泽饮酒,喝得半醉之时,对任泽道:“今日在什么坊柜里,那个滕主管,跟员外商量了些什么?那里钱如山积,着实不少。”

    任泽道:“都是铁钱,看着不少,其实没多少数目。不过坊柜着实是好地方,听滕主管说,若是在里面存三千贯,便就可以入他们的八方会。八方会里都是富贵员外,各地的豪商,消息灵通,入了他们的会生意就好做了。我正与伙伴商量,想出钱进去呢。”

    小王子看着任泽,有些不信:“你有三千贯闲钱存在里面?”

    “我当然没有那么多闲钱,不过还有一个法子,就是每月交十贯钱也可。”

    小子听了嗤笑:“这些人想钱想疯了么?一个月十贯钱,能买多少东西,就入他们个会!”

    任泽耐心解释:“小王子不是做生意的人,当然不会花这个钱。对于我们行商来说,入那个会确实有好处。消息灵通,多许多赚钱的机会。”

    小王子沉默不语。他跟在任泽等人身边,见他们轻轻松松就能赚到数百贯钱,难免心热。不过自己确实不会做生意,只能边看边学。等到有了机会,也学着经商赚钱。藏才族是党项中的大族,附近几州几十万帐,比其他族方便一些。而且藏才族虽是党项人,与元昊等部却是世仇,相互杀了几百年,只能依靠宋朝和契丹。三国在这一带的关系错综复杂,这些小部族辗转腾挪,尽量获得好处。

    想了一会,小王子又问:“明日我便到马市去卖马了。员外可打听清楚了马市的消息?”

    任泽道:“在下问得明白,外面马市,大致良马十五贯足,其余五贯到十五贯不等。”

    小王子听了,皱着眉头道:“这价钱比北面高得多了,只是若是与中原比起来,还是太低。”

    任泽道:“这如何比得?马从这里赶到中原,路上花费就要几十贯了,价钱当然低得多。”

    契丹本是游牧民族,境内马匹众多,马价极低。唐龙镇好马十五贯,已经远高于胜州的马价,小王子还是满意的。不过到了唐龙镇,听说了宋朝的马价,不免就多了些不该有的想法。比如离此不远的火山军,好马就接近三十贯了。一两百里路,马价就翻上一番,他怎能不心动?

    任泽知道小王子的心思,对他道:“听说火山军的马价倍于这里,不过那是以前。现在唐龙镇里这么多卖马的,要不了多少日子,火山军的价钱必然降下来,还是不要有多余的心思,尽卖了为好。”

    小王子点了点头:“我明白,谢员外好意。北边两国正交战,现在无人管束,我自会尽快把带来的买卖了,回去多贩一些来。过几个月战事完结,不定又会不许卖马,这几个月是卖马的好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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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大主顾

    城外不远有一条河,河滩宽广,河边好大一片沙地。这河是季节性的,夏秋雨季水涨,到了冬春则近干枯。此时已是暮春,慢慢有了雨水,河谷中间汇成一条小河流过。

    唐龙镇的马市就在河边,一直沿伸到不远处的山脚。这是最大的一个市场,聚集了几千匹马、驴和骆驼,蔚为壮观。除了北边来卖马的部族,还有附近的蕃落,甚至还有不少商人,货物运到地方之后便把牲畜卖掉,等到贩货的时候再买。

    小王子让部落的人把马赶到一空旷的地方,分人看住了。安排妥当,看周围数不清的马匹,心里不由焦躁起来。虽然听说宋朝缺马,但见到这么多在这里,不由又担心并不好卖。这一次来了十几个人,每天人吃马嚼要花不少钱,拖得久了自己可拖不起。

    任泽进了城里,答应安排过了之后便过来帮着小王子卖马。小王子不通汉话,身边少了任泽,便就浑身不自在。好在这里藏才族人多,左右看了看,慢慢定下心来。

    正在小王子围着自己家马群左瞧又看的时候,一个五十多岁的汉子,样子有些猥琐,走上前来,对小王子叉手:“客人,卖马么?”

    小王子似懂非懂,不敢乱接话,只好说自己是蕃人,过来卖马的。

    那汉子听了,立时换成蕃语,笑道:“在下王大有,原是丰州人氏,恰与兄弟同族。”

    小王听了喜出望外,丰州是藏才族王家的地盘,正是自己的同宗。不过他们不争气,元昊攻过来的时候束手无策,把世守的地盘丢了。这汉子来自丰州,又是同姓同族,便是自家人了。

    两人各自交待了自己家世,王大有道:“兄弟你今日碰到我,可是天助你!我以前养马,西贼劫掠丰州之后流落到这里,现在做个卖马的牙人。你这里的马作个价,我去与你找买家。”

    一提起生意,小王子又警惕起来,道:“我今日初来,还不知道马价,并不着急。”

    王大有笑道:“马市里牲畜的价钱,只有我们最清楚,其他人只知皮毛,你能问出什么!”

    小王子见王大有这人长得猥琐,有些信不过他,含糊道:“总要看看行情,才好出手。”

    牙人最善于察颜观色,王大有见小王子并不信任自己,摇头笑道:“那兄弟尽管到市里去看,用得到我时,尽管找个牙人,报上我的名字,自会带你来。”

    说完,向小王子道个别,施施然去了。

    见王大有离去,小王子又有些后悔。自己急着卖马,不知是不是借过了一个好机会。

    看看天上的太阳,时候还早,小王子吩咐了部落的人看着马,自己四处闲逛。市场边上,紧邻着河边,支着一口大锅卖肉汤。小王子过去买了一碗汤,两个饼,泡着吃了,听周围的食客议论。可惜这里的人都是说汉话,小王子听了半天,听不出个头绪。

    喝罢了汤,小王子起身到了马市里,观看别人卖马。到处转了一会,便就觉得不好。原来马市里卖马跟卖其他东西不同,都是牙人带了买家过来,由牙人刚卖家讲价。这些牙人相马的眼光其毒无比,再好的马也能挑些毛病出来,三言两语,价钱就被压了下去。转了好久,小王子也没见不带牙人买马的。

    叹了口气,小王子有些沮丧,不由想起王大有来。有心去找他,又怕被他看不起,心中犹豫。恰好身边遇一家卖马的,说着蕃话,小王子见他没生意,急忙走上前去。

    行个礼,小王子道:“哥哥,我是北边振武县的人,到这里来卖马,可否借一步说话。”

    那人只带了五六匹马,正闲得无聊,见小王子一样是蕃人,便道:“有话便讲。”

    小王子道:“我们部族里的人卖马,都是两边看得中了,讲个价钱,马就牵走。我看这里却不是那般,不知是个什么规矩?”

    那人道:“一样的规矩,有人看得中了,给钱牵马,钱货两讫。只是来这里买马的,多是南边种地的汉人,什么样的马好,什么样的马差,他们看不真切。这个时候,只好让牙人帮忙,帮他们来买。是以每有人过来卖马,必有牙人前来询问,看了你马的样子,问了价钱,心中有数。马市里这些牙人各自分得有地盘,他们声气相通。有人买马时,自己地盘里有合适的,便就直接带人去买。没有时,去找其他牙人询问,到其他人那里去买,分给别人佣金就是了。”

    小王子点头,这才知道为什么自己一到,王大有就找上自己,想来那里是他地盘了。自己没有让他估马价,这马怎么卖得出去?心里不由着急。

    跟卖马的人又聊了一会,小王子便就明白,在这处马市,不经过牙人极难做生意。除非是遇到南边来的大客户,自己带着相马的人,不然周围的农民,绝不会贸然买马。

    其实这是常事,对于农民来说,只要是买大件,不管是马还是农具,必然带个懂行的人参考。大牲畜特殊,难得行家,便就专业化为牙人。没有牙人在身边,任你说得天花乱坠,他们也不会买的。这种活物,看着再好,谁知道有没有暗疾?牙人哪了佣金,是要担风险的,如果买家买回去出了事,必然回来找牙人,一个不好还要赔别人马价呢。

    农业地区,跟草原是不同的。草原上买马,自己看中了就好,并不需要牙人,自己本就是行家。但在农耕地区,马是重要生产资料,价值就不一样,自然格外慎重。

    与卖马人聊过了,小王子心里有数,不再闲逛,决定回去之后立即找王大有。回到自己地方,却见马群里几个人,正在仔细相马,小王子吃了一惊,自己难道碰上了大户?

    快步上前,部落的人见了急忙见礼,悄声告诉小王子,他刚走没多久,便就来了这几个客人。

    小王子眼睛一亮,几步走到那几人面前,拱手道:“在下是这马的主人,敢问你们是要买马吗?”

    一个二十多岁年轻人看了小王子一眼,点头道:“不错。马市里的马虽多,难得像你这样,马群又大,又多有好马的。我们且先看一看,一会再与你谈价钱。”

    小王子称是,喜不自胜,随在几人身后,让他们慢慢看自己的马。

    陈勤见小王子跟在面,有些别扭,对年轻人道:“衙内,多亏你会说蕃语。我自昨天到这里,每有看中的马,马主多是不会说汉话的,着实郁闷。又不想去找牙人,着实难办。”

    年轻人笑道:“我们折家世守府州,岂能不会蕃语?”

    年轻人是府州知州折继闵的堂弟折继长,特地到唐龙镇来买马。以前丰州市马的时候,唐龙镇就是府州军马的输入地,名义上丰州的王家、唐龙镇的来家也都属于他们管下。唐龙镇市马,他们得了消息便就急忙派了人来。当然,随着丰州被弃,来家投敌,折家的势力已经延伸不到这里了。

    折继长见过杜中宵后,便与陈勤一起到马市来,恰好遇见小王子的马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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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赛马

    城外一片平坦台地,杜中宵对白涣道:“唐龙镇既是自由贸易之地,也赖北国成全。你主人再三要在这里有片地方,我也不好坚持不给。城中是不可以的,便就设在城外好了。我们一起出钱,在这里建些房屋茅舍,作为城外贸易之地,让商人住宿,赚些钱财。”

    白涣道:“城中尽有房屋,何必在城外新建?”

    “城是军城,岂容他国之人买房买地?就是这里,也要我们一起经营,按出的本钱分钱。”

    白涣听了摇头:“我家太尉不是如此说的,恕难同意。”

    杜中宵微微一笑:“那便由你。现在粟谷已经下种,周围有闲的人手,我便自己建好了。”

    唐龙镇这里的生意刚刚开始,契丹那边并不知道规模,派了个白涣来看风声,杜中宵没有必要跟他详谈。等到契丹知道了这里的生意规模,自会派说了算的人来。这几天,契丹官方派来的商人,拼命向胜州运酒,其他生意还没来得及开始。倒是各小蕃部得了好处,兴致高得多了。

    正在这时,折继长和陈勤各带人牵了几匹来,到了跟前向杜中宵见礼。

    杜中宵见这马甚是雄骏,问陈勤:“难得有这几匹好马,今日买的么?”

    一边的白涣满脸警惕:“知军,本朝禁止向南国贩马,莫不是有人犯禁?”

    折继长道:“这周围数百里之内,处处养得好马,何必从北国来贩!这是周围蕃落的马,我们恰好遇见了,自然买过来。若不是北国劫掠,马还要多一些。”

    其实耶律不花和耶律元佐自己都以小蕃落的名义,向唐龙镇贩了一些马来,这种事情不让白涣这种身份的人知道罢了。周边以百计的蕃部,很多并不受契丹控制,禁令对他们没有用处。不过陈勤和折继长买马的小王子,部落正是契丹管下,大家不说破罢了。

    白泽身份太低,没法跟他谈与契丹合作的事宜,又不好冷落,浪费了杜中宵不少时间,心里着实有些烦他。看见陈勤带来的马,杜中宵心中一动,对白涣道:“左右无事,我与主管赌个东道如何?”

    白涣心中也有气,随口道:“怎么赌?”

    杜中宵指着陈勤身后的马:“我们各选一匹好马出来,让骑士骑了,在这台地上跑一个来回,先回来的胜。不多,便赌十贯钱好了,赢了今夜为小衙内接风。”

    白涣不屑地道:“你们南国哪里来的好马!若是用我自己马,便就赌了!”

    杜中宵道:“小赌怡情,凑个热闹而已。主管用你自己的马,这里我随便选一匹就好。”

    听了这话,白涣便就有了兴致,契丹仅国马就有数十万匹,哪里是宋朝这样到处捡漏可比的。搓着手对杜中宵道:“好,那便赌!只是十贯太少了些,要赌就赌一百贯!”

    杜中宵怔了一下,一百贯可不是小钱,真输了自己掏腰包也觉得肉痛。看了看陈勤,陈勤轻轻点了点头,显是很把握。杜中宵不再犹豫,对白涣道:“好,那便一百贯。赢了请小衙内!”

    白涣只觉得出了一口恶气。这两天自己在唐龙镇,顶着耶律元佐偌大的名头,却无人奉承,过得憋屈无比。连连搓着手,让随从去把自己的马牵来。

    杜中宵对陈勤道:“你随便选一匹,让小衙内骑了,陪白主管玩乐一番。”

    陈勤应诺,从买的马里挑了一匹,对折继长道:“这马有些灵性,会自己惜力。衙内上马,尽管催着它跑就是。初时落后一些不要紧,记住戒焦戒躁。”

    折继长的心里没底,小声对陈勤道:“那位契丹商人必有好马,输了我们面上不好看。”

    陈勤拍了拍马的嘴巴,告诉折继长尽管放心。人都有特长,饲养牲畜就是陈勤的特长。从永城县到现在做了几年,对马的脾性熟悉无比。特别是他照顾牧场要选种马,眼光精准,信心十足。

    白涣牵着自己马,从随从里选了个身手敏捷的,再三叮嘱,让他一定要赢了宋朝的马匹,不然回来有他好看。一百贯钱,若是输了,白涣这一趟唐龙镇就白跑了。

    那边一众人紧张地准备着,有人小心饲候马匹,有人到台地的另一边立下标志。

    杜中宵负着手,看着这一片台地,心中盘算着未来的规划,对赛马的事情充耳不闻。不是他不在乎一百贯钱,而是自己对赛马的事情一窍不通,看了也白看。之前杜中宵并不是一时兴起跟白涣赛马,而是真地要这里建处赛马场,地址就选在这里。

    这里是大宋的特区,特区有的一些东西就要学着搬过来。名义上这里是藩镇之地,不行宋法,行的是蕃法。蕃法实际上没有法律,只是有一些约定俗成的规矩,出了事大家商量,首领决断。这里名义上的首领来中平没有任何势力,只是木偶,现在还不是杜中宵说了算。

    对于朝廷,对于官府来说,唐龙镇除了赚钱之外,最核心的问题,一是要把繁荣商业产生的巨额利润尽可能多收一部分上来,还有就是要培育跟草原游牧互通有无的核心产业。

    马和羊的贸易,甚至是毛皮贸易,都不足以担负培育草原产业的重任,那本来就是游牧的产品,是传统产业,商业化程度不高。杜中宵的规划里,担负此重担的是羊毛产业。只是招募熟练的羊毛工人比较困难,一切都刚刚开始,火山军那里紧锣密鼓地进行。这是战略产业,不可能跟契丹分享,唐龙镇只能做一个羊毛的中转站,现在都没有开始。

    从商业中分享利润,除了金融手段之外,最立竿见影的就是娱乐业了。这一大片台地,便是杜中宵选中的娱乐城,核心是博彩业。赌马、骰子、铜钱,各种各样的赌博手段,在这里都要开起来,建一处赌城起来。这里远离中原,也不怕荼毒了百姓。

    以赌城为中心,饮食、旅馆等行业也会发展起来,未来说不定还能发展起旅游业来呢。

    这种灰色行业是杜中宵要与契丹行享利润的。这种钱不好赚,更不要说赚的本就是蕃落和契丹人的钱,没有他们参与,进行配合,事情很难做起来。很多大宋不允许的事情,契丹人可以,他们的法律本来粗疏,又蕃汉分治,无数地方可以动手脚。

    而对一些契丹贵族来说,只怕他们也更乐于赚这种钱,来钱又快,又没有风险。在一片虚假繁荣的掩护下,把从并州到火山军与草原配套的工商业发展起来,才是最终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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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小火慢炖

    烟柳楼二楼的小阁子里,杜中宵举杯,对白涣道:“多谢主管,赢你一百贯钱,恰好为小衙内接风洗尘。这酒楼里好酒好菜,主管尽管点来吃。”

    白涣黑着脸,并不说话,只顾低头吃菜。他怎么也想不通,自己那匹好马,怎么就比不过杜中宵随便买的一匹马。甚至有些怀疑,今天是不是杜中宵做套,来赢自己钱的。

    却不知今天陈勤和折继长把小王子的两百多匹马全部买下来,精挑细选那几匹马给杜中宵送去,原意是让杜中宵选匹合意的当坐骑。白涣的就是一匹普通好马,怎么能够比得了这样挑出来的。陈勤的眼光又毒,看出白涣的马骑起来更加舒服,短时冲刺一下还可以,几里路长跑肯定不行。

    白涣是个仆人身份,杜中宵以礼相待已是礼遇,其他的没人在乎。

    喝了几杯酒,折继长感叹道:“今日清晨我初到唐龙镇,还以为走错了地方。没想到这边陲之地竟然如此热闹,城中店铺林立,行人如织,就是比府州也不差了。”

    杜中宵笑道:“城里的店铺,是南边几处寨里的生意人家,挑那些做得好的,衙门贷钱,来这里开店的。要是他们不赚钱,我就要背上苛待百姓的骂名。好在天意垂怜,终于等到生意好的时候。”

    这些店家不是凭空来的,都是董家寨、营田务和军城几处大地方的店铺,专挑那些生意好有自己特色的,到这里开分店。本钱是柜坊贷出去,衙门免三个月店铺租金。大多数店铺是强制到这里开分店,如果最后血本无归,杜中宵必然被许多诅咒。好在这两天开门红,所有人都放下心来。

    输了一百贯钱,白涣的心情极差。酒楼里又没有人跟他说话,喝了几杯酒,吃了个肚圆,便就讪讪离去。他已经看出来,自己身份所限,杜中宵不会谈合作事宜,是时候回去了。

    白涣一走,陈勤连喝几杯酒,吃了几口菜,起身拱手:“官人、衙内,你们且做,我还要去看看今日买的马,这便告辞。”

    杜中宵知道陈勤有分寸,怕在这里打扰了自己和折继长谈事情,笑着对他道:“今日辛苦。这桌上的酒菜,你让店家依样再备一份,你带回去与手下分享。”

    陈勤大喜过望,连连道谢。烟柳楼定位是高端场所,就是陈勤,不是随着杜中宵也不会来,更不要说他那些手下。拿这样一桌酒菜回去,手下面前有面子,能让他们吹好久了。

    看着陈勤离去,折继长道:“今日我到马市去看了一圈,里面着实不少好马。周边蕃户这几年屡被劫掠,哪里还有这种好马?依我看来,当是不少北地的人贩来的。”

    杜中宵点头:“不错,我托人打听过了,大多数马贩都是来自北边契丹三州。这几年契丹年年对党项用兵,对治下蕃户刻剥过甚,人心不稳。他们是借着这个机会,给蕃户些好处,安抚人心。”

    折继长叹了口气:“这是好事,我们能补些战马,只是不能长久。在我想来,等到契丹退兵,必然会把这漏洞堵住。可惜了,山外面的北边草原,马匹以十万计,却不肯卖给我们。府州连年用兵,境内凋弊,同样缺少战马。夏国那边又不卖,只剩唐龙镇这么一处买马之地。”

    杜中宵道:“事在人为。这一带群山连绵,蕃落迁来迁去,哪里能够防得住?以前跨国贩马的商人少,还是无利可图。赶马穿过这一带山路,自带粮秣,到了地头卖二三十贯,无大利息。商路通了,只要路上有住的地方,无喂马的草料,价钱再高一些,还怕没人贩马吗?”

    折继长摇头:“只怕是难。契丹人管得也紧,贩马并不容易。”

    杜中宵笑了笑,也不跟折继长争论。以前为什么没有人贩马?从契丹的产马地,到火山军就有数百里之遥,由于都是大宋弃地,人烟稀少,贩马过来成本太高。贩马的越少,大量马匹经过边境越容易被发现,契丹防起来并不费力。如果商路通了,路上的成本降下来,那就不好说了。以前贩马过来,要跟这一带本地的马竞争,也卖不上高价。杜中宵用各种手段,把本地的马收上来,提高马价,也是一个办法。

    喝了几杯酒,折继长又道:“自丰州被西贼攻破,诸寨堡皆废。家兄意思,意欲重修保宁寨,与唐龙镇互为犄角。只是钱物不及,还须从长计议。这些寨堡,向来都是由蕃官镇守,现在也无人选。”

    杜中宵道:“唐龙镇这里,按道路离火山军更近,朝廷和经略司的意思,暂隶火山军之下。府州到这里,或走保德军到火山军,或走安丰寨渡河到火山军再来这里。丰州一带几无人户,暂时不去管它。自与夏国议和,他们又与契丹打起来,没几年结束不了。他们对战,我们这里就是安全的。用几年时间细细经营这一带,人户多了,钱粮充足,再重建堡寨。此事急不得,当小火慢炖。”

    对于唐龙镇,折家的心态有些复杂。从丰州到这里,本来都是他们家的势力范围。自丰州失陷,这里便就跟折家无关了。麟丰府三州,居民以党项人为主,折家是党项大部之一,跟拓跋世仇,不归附元昊的党项人,很多都听他们号令。党项未叛之前,朝廷对这里的去藩镇化已经开始,加上折家前几代的首领不行,权力慢慢被朝廷收回。直到元昊反叛,折继闵崛起,才慢慢双稳定下来。从理智上,折家的人也知道朝廷不会让自家扩大势力范围,但彻底脱出掌控,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

    折家的人提议重建丰州及附属堡寨,有重新把势力延伸到这里的意思。但他们也很清楚,没有朝廷的支持,他们什么也做不成。而朝廷出面,怕不是会再藩镇化,所以折继长也就一提。

    杜中宵还有一个身份是经略司判官,一说是经略司的意思,折继长便就闭口不再提。

    两人谈了一会周围的形势,折继长道:“数月前知军到京城演示火枪火炮,朝廷非常重视。相州那里依样制了些,也有送到府州。只是此物与以前的兵器不同,众人都不知如何使用。知军若是能派个熟悉此物的人,前去教导一番,感激不尽。”

    杜中宵道:“我不是带兵的人,于军阵不熟,此事有些难办。明日见张部署,先前占唐龙镇,在这里用火枪火炮击退契丹人,都是他带兵。让他派人到府州,才是最好。”

    张本是府州人,此时与折继闵同为麟府路部署,分掌兵马。其实新制的火枪火炮,应该送到张军中才是。不过折家在麟府路声望太高,那些火枪火炮送到折继闵手里。

    从火枪火炮的分配杜中宵看得出来,朝廷还是没有认识这种武器的威力,只当作加强版的弓弩。枪炮造出来,不集中使用编练新军,而是分散发到前线,用于守城。

    相州产铁占天下半数以上,年后陶十七便就到了那里,补了个三班借职的小官,做技术指导。以那里的生产能力,轻轻松松可经组织一支大军,这样分散使用,就可惜了。火山军也发了一些来,还不如自己制的多。杜中宵只能继续制造,编练乡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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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远方来客

    东州胜州衙,耶律不花和耶律元佐听白涣讲起唐龙镇的事情,一起皱起眉头。那里的情形,比他们先前想的复杂得多。一个白涣,做点生意可以,涉及到深层协作,就无能为力了。

    白涣讲完,耶律无佐问道:“我们带去的货物,卖得如何了?”

    白涣叉手道:“生意还红火,只是货物太多,不是三五日可以卖完的。小的不敢不在那里耽搁,先回来禀报太尉。他们那里的柜坊可以用货物抵押贷钱,这种事情小的不敢做主。”

    耶律元佐点头道:“不错,正该如此。你先下去,我们自商议。”

    白涣应诺,行礼退下。

    耶律元佐对耶律不花道:“不想南国的人弄得如此之大,我们不能坐视。兄弟,你若有闲,不如到唐龙镇走一趟,管那里的杜知军,原是见过的,想来好说话。”

    耶律不花点头:“也只有如此。听白主管所讲,唐龙镇的生意大得出乎我们意料,特别是坊柜,我粗算了一下,是极赚钱的。放在金山在面前,我们不去分一杯羹,岂不是可惜!”

    耶律元佐叹气:“这种大事,我们自己不出面,下人着实靠不住。这个白涣,把这几天卖的钱全都拿来买酒来。他的眼皮子浅,只觉得贩酒可以赚快钱,等大宗货物卖出去再买砂糖不迟。却不知糖这种稀罕物,一旦贩得人多了,价钱必然飞快降下来,贩得越早越赚大钱。唉”

    此次耶律元佐和耶委不花两人,瞄准的大宗货物是砂糖,有余力再贩其他。不想白涣到唐龙镇见砂糖存货充足,选择了先贩酒赚快钱。酒以前是禁物,唐龙镇开禁,是大多数商人的首选货物。

    耶律不花沉吟道:“哥哥,在我看来,现在唐龙镇最要紧的不是贩什么货物,而是要搞清楚南国在那里到底是个什么章程。听白主管所讲,我隐隐觉得,贩运货物未必是那里最赚钱的手段。明日我便动身,前去唐龙镇,看看他们到底在搞什么鬼!辛辛苦苦做生意,不能为别人做嫁衣!”

    唐龙镇里,杜中宵与张闲坐。

    从北边贩来的马匹,好马在几天之内就卖光,多是被火山军和麟府路驻军买走。现在城外马市是都是不堪军用的,且多为公马,前来买马的都是周围的蕃汉农户。自火山军开始营田,宣告了这一带禁耕政策的结束,不断有内地民户进入这里,开垦荒田。黄河对岸,麟府路也组织军屯,耕牛不足,只能用马匹代替。马匹耕水浇的好地力不足,一般的旱田还能胜任。

    杜中宵和张聊着这几天的形势,心情轻松。唐龙镇这里赚的钱,可以支撑移民开垦,周围人口多了又可以支撑这里的商业繁荣,进入良性循环。

    正在这时,外面一个吏人进来,叉手道:“知军,外面有一位冯员外求见。”

    杜中宵忙道:“快请进来!他到唐龙镇也有些日子了,看着别人大把赚钱,自己却没有开张,只怕日子不好过。熬到今日才来见我,也是不易。”

    不一刻,冯原随在吏人身后进了官厅,向杜中宵和冯原见礼。

    杜中宵吩咐设座,又命人上了茶来,对冯原道:“好些日子不见,员外这些日子可好?”

    冯原叹口气:“自我们到唐龙镇里租下店铺,好些日子没有生意,心中难免焦急。天可怜见,昨日我托的一个龟兹客商来到唐龙镇,带了数十位善织羊毛的匠人,急忙来报知军。”

    杜中宵听了大喜,站起身来道:“人来了么?我还以为怎么要半年之后。不瞒员外,此事我托了不少人,到今天也只有你来回话。若是一切顺利,以后必有回报。”

    虽然杜中宵再三努力,火山军这里还是难以凑齐整套羊毛产业所需的工匠。羊毛产业不是中原所擅长的,哪怕是有些规模的契丹和党项,也非常粗糙,制品没有吸引力。最后没有办法,杜中宵只能四处托人,想办法从西域一带雇人来。

    阴山以北的草原丝绸之路,单程一般一年,只能耐心等待。

    冯原落座,上了茶来,杜中宵仔细问了,才知道是事情凑巧。冯原做毛皮生意,认识一些北地的商人,托了他们从西域雇工匠。这些人回西域的时候,在阴山以北的鞑靼人地盘,偶尔遇到一群擅织羊毛的工匠。问了才知道,是党项攻破归义军和甘州回鹘的时候,流落到那里。河西本就是汉人为主,这些人听了中原有官府招募工匠,欣然同意回归。不多久遇到高昌国向契丹进贡的使臣,跟随他们到了丰州,又辗转到了唐龙镇来,找到冯原这里。

    自元昊攻破沙州,现在西域有三大势力。西边的黑汗国最强盛,不断扩张。高昌回鹘其次,于阗国势力最弱。太宗时候党项未叛,道路畅通,王延德奉旨出使高昌,那里与宋朝的关系热络了一段时间。后来太宗北伐契丹失败,消息传到西域,高昌与宋朝的关系就冷淡下来,与契丹亲热。最近一二十年,高昌都与宋朝再没联系。他们跟中原的商路,是沿阴山以北的大草原,与契丹贸易。

    与高昌相比,于阗国在南,与中原的商路,是走河湟吐蕃地区进入秦州,主要跟宋朝贸易。于阗国势弱,受到黑汗国的威胁,渐渐有臣属的迹象。黑汗国的商队,经常也借用于阗国的名义,到宋朝进贡希图赏赐。对于中原人来说,这些远在天边的势力根本分不清楚。

    高昌和于阗通中原的一南一北两条商路,后人称为南北丝绸之路。龟兹现在属高昌治下,那里的人善做生意,北路的商队多是龟兹人。

    自汉到唐,中原政权在西域维持了千年统治,汉化程度很深,官民大多心向中原。宋朝在那里的影响力面临最大的两个问题,一是道路不通,交流不便。再一个就是军事上被契丹压制,一般势力,都是向契丹称臣,同时想方设法跟宋朝做生意。

    党项叛宋建国,隔断了西域商路,也断绝了那里与中原的往来。留在河西和西域的汉人,失去了中原的根基,逐渐番胡化。加上西边黑汗国不断入侵,伴随着宗教因素,那里的汉化色彩逐渐变淡。

    冯原招募来的这些毛皮匠人,原都是在河西数郡居住,以汉人为主。随着党项不断西进,他们从西凉府一直西迁,到甘州、到肃州,最后数郡的匠人都集中在汉人为主的归义军。最终元昊攻破归义军,他们进入高昌,其中一部分深入漠北,到了鞑靼人地盘,多聚集在商路附近。

    听了冯原的描述,杜中宵也不由唏嘘。从汉朝起,河西四郡已经是汉地,以汉人为主。后来各朝代不断内迁番胡,突厥从北来,吐浑、党项从西来,慢慢占据了从黄河上游的河曲,到火山军这一带的黄河中游河曲的广大土地。如此时立国的党项夏国,境内汉人不过十之一二,集中在少数几个大城,已经完全成了胡地。河西四郡被隔绝在外,慢慢被周边吞噬。

    火山军以北的这一片土地,后世称为河套,黄河百害,惟利一套,指的就是这里。这一带加上党项兴庆府和灵州一带的灌溉平原,是经营西域的根基,河西四郡就是道路,没有根基,道路也就没了。

    党项这数十年的扩张,从河西四郡被赶出来的汉人其实很多,流落各地。

    与冯原聊了一会,杜中宵问道:“来的人有多少?有没有安排住处?”

    冯原道:“一百余匠人加上家眷,加上一些随同前来的人户,约有三百余帐,现在城外扎营。”

    杜中宵道:“他们千里远来,不可慢待。这样吧,我这里备好酒肉好菜,今夜请他们。明日便由军兵护送,径去火山军。他们将来是有大用处的,不可在唐龙镇久待。”

    冯原叉手应诺,去向城外的人报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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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回归

    张君德看着范黑眼几个少年,从城里回来,满面给光,兴奋地议论着城中光景,摇头叹了口气。他们这些人本是居于河西各地,一路逃难,聚到一起。跋涉数千里之遥,九死一生,才回到中原。对于老人们来讲,可以说是两世为人,处处都小心谨慎。少年们还不知人生艰苦,一到这里便就相约入城,喝酒吃肉,让张君德这些老人看着提心吊胆。

    千里来归,谁知道面对的官府是个什么样子?十几年间,张君德经过了数次改朝换代,日子一天比一天难过,谁知道回到中原是个什么样子?这些河西土著,祖上几百年前迁去河西,中原对他们来说早已成了美丽的传说。数百年后回归,人人惶恐。

    叹着气回到帐里,张君德对围在一起的几位老人道:“今天有一二十少年人,不听劝阻,执意入城玩耍,各自回去之后,严加约束。我们这些人聚在一起,结社起誓,一路东来,不知经了多少辛苦,才终于到了地头,不可贪一时享乐,坏了大事。路上大家也看见了,契丹和党项正在大战,惟有中原平安。宁做太平犬,不为乱离人,不真正安定下来,还是一切小心。”

    一边的赵丰洛道:“中原还是汉人天下,不似那些胡人乱来,进城逛一逛也没什么。”

    张君德连连摇头:“边疆之地,比不得内地太平地方,大家还是约束众人安守在帐里的好。”

    有人称是,有人不以为然,一时帐中众说纷纭。

    来的这些人中,有血缘关系的家族不多,大多都是偶然聚在一起。从龟兹商人那里得到消息,他们这些愿意回中原的人联系起来,各自结社,起誓立愿,一起同行。前途未明,多数人把家人留在原地,互相结社,有的还是家人做保,一起凑钱而来。

    各自背景不同,行业不同,分别结成几个社,遇事社首商议,好歹路上没有出事。三百多帐,真正从事羊毛行业的工人并不多,好歹把产业凑齐而已,大多还是托名。现在到了地方,有的人庆幸,还有一些人难免忐忑。火山军说的是招募羊毛工人,多的人怎么办?

    正在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外面响起马蹄声,听得出来是有快马赶来。

    几位社首急忙起身,一起出了帐房。片刻间,一骑快马到面前,冯原从马上翻身下来。

    张君德看了大喜,忙迎上前去行礼道:“原来是冯员外,快快到帐中饮茶。”

    对于这些人来说,以前茶叶是极贵重的物品,而且多是朽坏的。现在到了唐龙镇,茶叶放开卖,第一件事就是去买来人人饮一杯,尝一尝中原的味道。客人一来,请饮一杯茶,也觉得有面子。

    冯原拱手:“不叨扰各位了。我前来是告诉你们一声,一会朝廷的知军杜官人来,为你们带来酒肉好菜,接风洗尘。明日一早,便就有军兵护送,向南到火山军去。”

    张君德微一犹豫,小声问道:“员外,这里不就是大宋境土?怎么还往南走?”

    冯原道:“这里是蕃落之地,羁縻地方,你们住在这里多有不便。向南一二百里就是火山军,那里才是大宋的天下,可以安家立业。”

    “哦”张君德点了点头,似懂非懂。他们已经离开中原太久,对这些分别并不清楚。

    把冯原让进帐里,点了茶,几个社首把冯原围住,问个不停。到这里之后,他们跟冯原接上头,冯原便就前去杜中宵,很多话都来不及问。

    冯原不知道杜中宵要怎么安置他们,只是泛泛而谈,介绍一下附近的风土人情。

    正在一团乱的时候,一个少年从外面进入帐里,向张君德行礼:“张阿爹,外面来了好多人,抬着酒肉,说是衙门来为我们接风的。”

    大家都知了一惊,没想到官府的人来得这么快,急忙起身,与冯原一起出了帐房。

    此时太阳西垂,一缕霞光抹在天边。一大队人马迎着晚霞,向帐房这里走来。

    前面两个大汉抬了一只猪,后边两人各拿一对鸡,又有人拿提了两对鱼,当先摇摇摆摆。后边一个骑马的少年官人,在一二十个兵士簇拥着,后边几个大汉挑着食盒,又有人抬了几坛酒。

    冯原见了,急忙道:“杜知军到了,我们快去迎接!”

    几个社首不敢怠慢,一起迎上前去,向杜中宵见礼。

    杜中宵下马,向众人回了礼,道:“诸位远道而来,路上辛苦。我奉朝廷之命,守一方境土。得佳客远来,特备了些酒菜,三牲之礼,为你们接风洗尘。”

    几个社首没想到会受到这种厚待,都觉得松了一口气,上前跪谢。

    杜中宵把几人扶起来,道:“我们到帐中说话。我带的人,自会收拾酒肉。”

    进了帐,几人让杜中宵上座,各自上前见礼,自报家门。杜中宵一一见过,让众人安坐。

    众人坐好,杜中宵道:“你们远道而来,重归故国,可喜可贺。你们以后的生活,我都已经安排好了,不必担心。明日衙门会派些军兵,护送你们到南边的火山军去。到了那里,你们有手艺的,安排做各种生意。只会种田的,官府给本,开垦田地。什么不会做的,那就跟着别人去学!”

    此话一出,气氛轻松了许多。

    张君德拱手道:“官人,我听冯原外说,衙门正在招募会纺羊毛的匠人。我们这些人里,有些人有这手艺,做毡、毯、绒布,都有人会。还有一些人,着实只会种田,就怕官人用不着。”

    杜中宵笑道:“人人有用,哪里会有用不着的?火山军闲田无数,正缺种田的人。”

    同行的大多数人都不是从事羊毛产业的,这是几位社首的心病,生怕官府怪罪。听见杜中宵对此事毫不在意,众人彻底放下心来。

    正在这时,一个兵士来报,外面猪、鸡、鱼都已宰杀干净。

    杜中宵起身:“你们远道而来,赖神灵保佑,一路平安。我备个三牲,一会煮了,祭祀天地。我们出帐去吧,准备些香烛,一会祭天祭祖。”

    几个社首一起起身,面色都严肃起来。河西佛教盛行,汉人的风俗虽然仍旧保留,细节上已经改变了很多。初回故土,官府盛情迎接,他们备受鼓舞。按照汉人传统祭天祭祖,让他们一下想起自己身上流淌的祖宗血液,突然就有了一种仪式感。

    事情匆忙,来不及仔细准备了,祭品烧得半生不熟,摆在供桌上。杜中宵说了祭词,带着众人一起祭拜了,烧了些香烛。此事重在心意,简陋也就简陋了。

    这些人多少年没有见过这种仪式了,所有的人都围过来,在周围观看。杜中宵带着社首行礼,周围的人突然跪了下来,跟着他们一起行礼。几乎一下子,他们就觉得回到中原故土了。

    仪式结束,众人起身。看远方的太阳,已经悄悄滑到山后了。

    张君德指挥着众人,点起几堆篝火来,把这一带照得通亮。

    杜中宵道:“我带了些酒菜来,大家享用。”

    按照记忆中的习惯,杜中宵粗算了一下人数,按照十人一桌,备了酒菜。可惜这里没有桌子,大家只能席地而坐,就在社首们的帐前围成几圈。

    一切都已算好,烟柳楼的董主管指挥着人手,给大家上菜。带来的菜其实多是立卖,时间紧急哪里来得及现做?只有几道大菜,是烟柳楼的师傅出手做的。

    每桌都有一只鸡,一条鱼,一盘熟羊肉,一个红烧肘子。其余新鲜时蔬,满满当当。

    兵士给每一桌分了一坛酒,拍了开来,酒香四溢。

    范黑眼闻见酒味,打了个跌,懊悔地道:“这就是今日入城喝的酒!早知晚上有的喝,我们何必入城去花钱?今日着实冤枉!”

    那些没有进城的人一起大笑,出了一口气的感觉。

    杜中宵与众社首入座,对众人道:“时间匆促,将就用一些,莫嫌寒酸。”

    众人连道不敢,陪着杜中宵喝了一碗。放下酒碗,张君德脸色变幻,想了一会,突然起身进了帐里。

    不一刻,张君德从帐里出来,手中捧了几匹粗布,粗布上放了几枚银币,还有一纸文书。

    到了杜中宵面前,张君德跪到地上,把手中的东西捧到杜中宵面前,口中道:“官人,我们三十六人结社立愿,一起东归,到今日事体圆满。这是当日众人画押的社条,还有剩下的这些钱财。”

    杜中宵把东西接在手里,凭着记忆看出来,布是粗棉布,上面盖着番文的印。银币倒是见过,是西域从西边传过来的,也不知道是波斯还是哪个势力铸造。西域一带流行布钱,就是粗棉布,上面盖着那里官府的印。这些人从高昌而来,想来是高昌的布钱。

    打开文书,上面是当时立的社条。一起结愿东归,各自出钱多少,做为路费。而且注明,路上互相扶助,灾难祸福,各安天命。后面是立社人的姓名,各自画押,按的有手印。

    杜中宵轻按手中的东西,对张君德道:“好,东西我暂且代你收下来,等回火山军之后,再一切结算清楚,从新开始。放心,到了那里,官府一切都有安排,人人都有安身立命之所。”

    说完,把张君德扶了起来。其他社首见了,纷纷回到帐内,把自己的余财和社条一一拿出,交到杜中宵手里。每个社的社条都不相同,交的路费也不一样,结社人数各异。这好几个社,才把这么多人团结起来。把这些交出去,意味着他们路程结束,重新成为了中原子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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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阴暗角落

    几碗酒下肚,众人心情放开,一片欢声笑语。这些人在大草原走了几个月路,吃了无数的苦,担惊受怕,终于到了目的地,一切都是理想中的样子,人人开心。

    每一席的中间,是一尾数斤重的鲤鱼,油炸之后红烧浇汁,是杜中宵依据记忆中的松鼠桂鱼创制而来。这样精细的吃法,这些人从未见过,好多人都小心翼翼。

    范黑眼被几个年轻人挡在一边,不许他吃菜。因为他不听老人劝告,带了几个同伴,下午到城中玩乐,现在予以惩罚。既在城中吃过了,今夜的酒菜就免了。

    杜中宵看着欢乐的人群,心中感慨。自唐末离乱,关中以北、以西的土地成了胡人游牧之地,流落在那里的汉人好多都成了别人的奴隶,辗转流离,人口持续减少。这些人来火山军,自己招募羊毛产业的匠人只是个引子,他们就是在那里看不见希望,想方设法回到中原而已。

    心中明白,但是给他们的礼遇一点不能少。千金市马骨是一,善待他们,才会有更多的有用之人来到火山军。对这里千里归乡的人的同情是二,他们已经受了太多的苦,作为同族人不能再欺负他们。

    张君德跟几个老人,喝着酒,吃着香美可口的菜,有人的眼里泛着泪光。

    耶律不花骑在马上,看着路上的行人,脸色阴晴不定。事情一旦开了个好头,后边的发展往往就会出人意料。唐龙镇的商业一开张,便吸引了周围的商人,消息传出去,吸着更多的商人来。没多久,从胜州到唐龙镇的路上,便就多了茶棚食店。看这架势,更过些日子不定会出现村镇。

    这一切来得太过迅猛,让耶律不花觉得措手不及。这一路上走来,越想越觉得失去了许多机会。

    天近傍晚,耶律不花进了唐龙镇,直奔镇衙。通禀之后进了衙门,接见的却是来中平。

    耶律不花知道他是个傀儡,做不得主,不悦地问道:“听说前几日杜知军在这里,怎么不见?”

    来中平恭恭敬敬地答道:“杜知军公务缠身,前日已经回去了。”

    耶律不花暗道晦气,又问道:“现如今城中是哪位做主?”

    来中平道:“城中一切自有规矩,众人按规矩做事就是。若有争突,报来衙门,自有官员裁处。”

    耶律不花无奈,知道以自己的身份,杜中宵不在,宋朝在这里主事的官员必然不见。与来中平聊了些闲话,只好告辞。出来之后,写了一封信,命人送去火山军给杜中宵。

    到了夜里,只见街上灯市如昼,格外繁华,不下胜州。耶律不花百无聊赖,到处闲逛。

    路上遇到一个卖冰糖葫芦的小贩,耶律不花见颜色可爱,买了一两串拿在手里,边走边吃。

    唐龙镇并不大,走了两条街,路上行人便就稀少下来。耶律不花把吃完的一个竹签一扔,便就想转头回去。不想扔在一个坐在路边的妇人脚下,那妇人抬头看耶律不花,面色一喜,起身快步走上前来,低声道:“客官,哪里来?”

    耶律不花看这妇人三十余岁,姿色平庸,鬓边插了一朵花,不没好气地道:“北边来。”

    那妇人凑上前,压低声音:“原来是远来的客人,着实辛苦。如此夜色,一个人岂不冷清?”

    耶律不花愣了一下,马上明白过来,这妇人是做那种生意的,不知怎么找上自己。上下打量了一番妇人,耶律不花不由苦笑。自己是什么身份,竟然被这样一个村妇找上。

    冷笑一声,耶律不花道:“再是冷清,也强似有你这样一个不成样子的人在身边。”

    那妇人不但不羞,还眼色一亮,又凑上前一些,小声道:“客官,看不上姐姐有什么打紧?我屋里有千娇百媚的小娘子,环肥燕瘦,由着客人挑选。”

    耶律不花被气得笑出来:“这城里是没衙门管么?由着你们如此胡弄!”

    那妇人也笑:“客官安心,这里是大宋境土,周边的人可以自由来住。只要不是让宋人做这事,衙门其实不管的。说给你听,过些日子,这里衙门有意在城外建处所在,公然设赌,各式玩乐都有。我们主人便是得了消息,早早过来。等到那里开起来,我们都是正经生意。”

    耶律不花听了,不由张大嘴巴。没想到杜中宵有如此气魄,连这种生意也做。赌场是销金窟,女色是安乐窝,这两种生意来钱最快,也不需要本钱。只是耶律不花自恃身份,从来没干过而已。

    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衙门凭什么只要不是宋人做这生意就不管?那岂不是说,在这里做生意的都是契丹人?这还得了,让耶律不花脸上如何挂得住?

    脸色一板,耶律不花道:“我是北地人,到了这里没有宋人做生意,有什么意思?”

    那妇人叹了口气:“宋人也不打紧,只是衙门规矩,不许有汉人。郎君知道,沿边的衙门,最忌汉人给蕃人为奴,更不要说做人子女。做这门生意,不为奴怎么做?”

    宋朝对于异族人,衙门执行法令有弹性,一般会要求地方官按蕃法和断。即使犯了朝廷律法,也会酌情考虑蕃人习俗,不一定按照朝廷法条。其实不只是对蕃人,一般的地方官,执行政务都要考虑地方习惯,即乡原体例。朝廷法令是死的,官员执行是有弹性的。边疆地区蕃汉冲突是很多社会矛盾的起因,有一些特殊的规定。蕃人大多还有奴隶制,为了照顾他们习惯,是严禁汉人给蕃人为奴的。如果真是被蕃人买过去的,还有官府出钱赎回的规定。这种生意,如果用汉人女子,直接就犯了律法。

    耶律不花越想越不舒服,契丹贵族都有数量不等的汉人奴隶,怎么到这里就反了过来?见那女子越凑越近,欲发反感,一甩袖子,怒气冲冲地大步去了。

    那妇人看着耶律不花的背影,叹了口气:“好个小郎君,怎么不解风情?”

    走回繁华的街道上,耶律不花找个摊子坐下,要了一碗酒,一盘肉,一个人喝闷酒。每个光鲜亮丽的繁华之地,必然有见不得人的阴暗角落。这种地方出现得神不知鬼不觉,总是与光明伴生。耶律不花做了多年生意,不是没出过门的富贵子弟,对这个道理清楚得很。

    一碗酒喝完,刚才的闷气慢慢消散,心思活络起来。杜中宵自己见过,正榜进士出身,绝不是为了钱允许这种事情的人。那刚才的妇人说,要在城外建处赌场,甚至五毒俱全,是什么意思?

    看看街上的行人,耶律不花心里有些明白。如果不在城外建,城中这些阴暗角落必然存在,杜绝不了的,暗处不如明处,还可以光明正大的捞钱,倒是个办法。只是这种生意,自己可不能放过了。

    其实杜中宵根本没有这种想法,他怎么可能知道城中还有这种地方存在?在城外建赌场,纯粹就是从外地商人那里捞钱。不然北方的商人来这里轻松赚钱,唐龙镇为谁辛苦为谁忙?至于不用汉人做,不过是那些做这门生意的人,怕引起麻烦提前做的防备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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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新家

    看着周边越来越荒凉,全是没有开垦的荒草和灌木丛,张君德心中有些惊慌。又走了一气,实在忍不住,问前边的杜中宵:“官人,我看前边过的河边不是有许多村落,还有不少荒地?我们在那里靠着村落开荒就好,何必要离得这么远?”

    听了这话,杜中宵知道这些人疑心自己猜忌他们,所以要安排得离营田务远远的。笑了笑,杜中宵转身对几人道:“你们这些是有手艺的人,要纺羊毛,当然要找合适的地方。只管跟着我走,到了地方自然明白。那里也有荒地,还有住户,不必担心。”

    众人将信将疑,随在杜中宵等人的身后,一路东行,慢慢丘陵开始多了起来,前方出现高山。

    等见到河水,杜中宵道:“快要到了,我们走得快一些。”

    沿着河逆流而上,走不多远,就见小河从山口出来的地方,建了一处水坝。水坝旁边,有些茅屋房舍,是一个小小村落,有三五户人家。

    杜中宵道:“到了,这是第一处安置你们的地方。”一边说着,杜中宵下了马,带着众人向前行去。

    到了村口,几个村民早早等在那里,一起行礼。

    到了一处空地,跟几个社首坐下,杜中宵道:“把羊毛织成呢绒,所费功夫远过麻布和丝绢,特别是最后漂洗,犹费人力。我们这里都是用水车,水激轮转,棰打呢绒。刚才来的地方过于平缓,难以设置水车。是以织造羊毛的村落,都在河流出山的地方。除了这里,沿着这一带山脚,还有十几个小村。你们的人便安置在这些村落里,有手艺的织造呢绒,种田的自去开田。趁着现在天气晴暖,衙门贷给你们种子农具,在附近开田。营田务那里有人手,衙门组织来给你们建造房子。”

    众人这才明白杜中宵的意思,一起道谢。羊毛织造成匹,与丝绸和布匹不同,最后要漂洗,不然无法裁成衣服穿着。没有这一道工序,粗毛短褐,那就不值钱了,党项那里也是下层的人才穿。杜中宵要的商业化的产品,不是那种不值钱的东西,这道工序犹为重视。

    漂洗的工序最耗人工,是现在羊毛呢绒里人力成本最高的环节。不远处连水力锻锤都有了,建些小水坝,利用水力进行漂洗顺理成章。

    火山军这里除了黄河,再没有大的河流,但小河众多。都是从附近的山里出来,流到不远处的黄河里去。这些小河水流不稳定,汛期涨水,冬春季节很多都断流。要利用,只能建水坝蓄水。好在这些小水坝都是建在山口,没有争水的问题,还有些防洪抗旱的作用。

    杜中宵也想过水力织布,不过自己对纺织不熟,也没有精力仔细研究,只好先放着。现在大宋的人力资源充足,对纺织机械的需求并不迫切,最关键的是商业化。可惜的是没有纺织机械,不能带动相关产业的发展,只能一步一步来。

    带着几名社首到旁边的小水坝看了看,又看了看正在工作的水力棰洗装置,杜中宵对他们道:“你们自己分配哪些人留在这村里,一起具结名录。不过,衙门的意思,最好是每村都有各社的人,免得以后有冲突。再者,分散开来,各村都有手艺人,捻纱织布也方便。”

    众社首心知肚明,衙门还是有防备,让他们打乱组织。好在杜中宵说得温和,要求也不过分,几个社首商议一下,便都同意了。

    现在住在这里的几户人家,都是隶属营田务的,专门在这里漂洗呢绒。不过现在产品不多,只有零星的毛毯送来,他们主要是耕种开出来的土地。

    看了周边地势,为防冲突,杜中宵让几位社首,把安置在这里的人放到对面,选处平地建村,中间一条河与现住这里的隔开。至于开垦哪些耕地,以后再安排。

    离了这处村子,一路向南,又经过了五处类似的地方,分别安置人户。中午到陈勤管理的牧场,在那里歇息用饭。牧场是一片丘陵高地,把这一带河谷分成南北两部分。

    陈勤从唐龙镇买了不少马匹,最近忙碌得很,打印造册,给马匹分群。经过这一段时间的补充,火山军的驻军并不缺马,多余的马匹都养在这里。杜中宵正在选练乡兵,其中不少骑兵。这些人轮流到牧场来学马术,却不分给他们马,只是后备力量。

    备了饭菜,陈勤请杜中宵上座,与几位社首围着,一起敬酒。

    杜中宵饮了一杯酒道:“诸位千里而来,一切担待着些。这里土地广有,钱粮不缺,你们只要用心做活,以后衣食不愁。种子农具都由官府贷给你们,现在种些豆类,到了秋天种麦。等到来年收了麦子再还种子。农具的钱,依着营田务的规矩,一种是租,一种是买。租则还种子时交租钱,买就分五年,连本带息付清。至于有手艺的匠人,自有公吏过来,给你们安排活计。工具贷给你们,各自算工钱。”

    一个中年人问道:“官人,不知工钱如何算法?”

    杜中宵道:“也有两种算法。一种是按着东西多少,如织造的匹数之类,按件计钱。还有一种,是按着天数算钱。营田务的作坊,你们在里面做工,依天数领钱粮。”

    这里面不少的人在河西和西域的时候,干活是奴隶制。有的是官方的奴隶,有的是私人的奴隶,雇佣制很少见。杜中宵说的算钱方法,他们似懂非懂,大致明白是什么意思,纷纷同意。

    喝了一会酒,杜中宵道:“用过了饭,有一位推官程官人来这里,下午他带着你们到别处去看。我衙门里还有事情,就此与诸位作别。以后有了事情,尽管到衙门找我。”

    张君德道:“多谢官人一路照看,小的们感激不尽。我们这些人在胡地待得时间长了,不知中原规矩,若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官人见谅。”

    杜中宵摆手:“无妨,时间长了自然熟悉。这一带地广人稀,正是缺人的时候,你们尽管安心住下来,好好打理生活。不管是种田还是做工,必然不会亏待你们。”

    众人一起拱手称是,谢过杜中宵。看见了地方,有了落脚之处,这些人心里彻底踏实下来。不少的心里,都在盘算怎么建房,怎么开地,憧憬着以后的生活。

    用罢了饭,杜中宵由陈勤陪着,看牧场这些日子买来的马匹。这里很多的马,其实是当牛用,数量多了许多,只是质量有些不堪。

    走了一遍,杜中宵对陈勤道:“我看唐龙镇那里也有人卖驴,你可酌情买些来。附近民户要用,就租出去,也收笔钱。最重要的,不要误了与马配种,养些骡子出来。”

    陈勤满口答应,一一记下。

    正在这时,程文礼快步走了过来,对杜中宵道:“知军,唐龙镇送来一书,说是契丹有一个耶律不花已到那里,让你回去有事相商。”

    杜中宵愣了下,想起来耶律不花正是年前与自己谈判的契丹人。也正是他,同意了把唐龙镇设成自由贸易之地。这个人的样子,好像对商业特别热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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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密商

    烟柳楼二楼的小阁子里,杜中宵对耶律不花道:“郎君是契丹贵人,有事何不去衙门?我们在这里坐谈,被有心人看到了,只怕要说闲话。”

    耶律不花道:“到了衙门,被人看到才说闲话!此次我来,并不是西京道派来的,不好被人看见。”

    杜中宵奇道:“不是西京道派来,难道是为西南面招讨司的事?”

    耶律不花不耐烦地道:“此次不为公事,是为了唐龙镇的生意而来。”

    杜中宵点了点头,心中明白,这位身份特别的小郎君只怕是来要好处了。

    上了酒菜,两人对饮了一杯,耶律不花道:“我听人讲,知军在城里设了柜坊,可以用货物抵押卖债券,不知可有此事?”

    “不错,此事是有的。郎君知道,商人买卖货物,从别处运到这里,一时卖不出去,难免被压了本钱。本钱不足,明明看着有些生意赚钱,却做不了,岂不可惜?债券便就是因此而来。”

    耶律不花手摸酒杯,看着杜中宵,似笑非笑地道:“知军,货物抵押,其间利息不少”

    用货物抵押,让柜坊估价,必然会被低估。一旦新的货物运来,不能及时筹到钱,再次抵押,就会陷入借新债还旧债的循环中。发展到最后,商人就成替柜坊打工的了。耶律不花满脑子里都是生意经,这种门道一看就清楚。不过这种做法可以让商人用同样的本钱赚到更多的钱,两方得利而已。

    杜中宵看耶律不花的神情,知道他心里想什么,道:“柜坊做这买卖,需要无数本钱,而且也担着风险。能做起来,全靠着唐龙镇衙门担保,其他人做不了这生意。”

    耶律不花面色不悦:“唐龙镇这个地方能建起来,也靠着我们北朝配合,不然哪来这么多商人?知军,好处不能全被你独吞,我们怎么也会落点汤汤水水。”

    杜中宵微微一笑:“简单,这本就是我们合则两利的事情。郎君可以在胜州同样开一处柜坊,我们互相给方便,钱能通存通兑最好,好处不就到了你的手里。”

    唐龙镇的债券,主要针对的是北方货物,同样的,契丹可以在胜州针对宋朝货物同样这样做。甚至很多唐龙镇的办法,契丹都可以在胜州照抄,就看能不能做好了。

    耶律不花点了点头:“此事我自有计较,到时用到知军的时候,万莫推辞。”

    杜中宵拱手:“郎君只管开口,只要不犯我这里规矩,必鼎力相助!”

    耶律不花问了唐龙镇里柜坊的运作方式,虽然只知道个大概,已有些心痒难耐。杜中宵说得对,用钱赚钱才是高明手段,做什么生意,辛苦钱有什么好赚的?

    饮了几杯酒,双方大致摸清了对方底细,说话便热络起来。耶律不花道:“听说唐龙镇里有个八方会,是柜坊出面,里面全是做大生意的富贵员外。不知知军可否行个方便,让我入会?”

    杜中宵笑道:“郎君,这种地方,最重要的是不能坏规矩。规矩一旦坏了,便就无人信你,以生这些生意也就做不下去了。就连我们官府的人,要入八方会,一样要按规矩来。三千贯不是什么大钱,郎君就在里面存了又如何?以后必然有生意在这里,这些钱都有用处。”

    耶律不花一拍桌子:“好,我便信知军的话,在里面存三千贯钱!还有,唐龙镇这里的货物,我最想买的是砂糖,知军可否行个方便?”

    杜中宵笑道:“城里的铺子里,砂糖堆成山,尽管去买。不瞒郎君说,运糖来的商人,因为零散卖起来太慢,已经抵押给柜坊,拿着钱去贩下一批了。以后唐龙镇这里,砂糖就有尽有!”

    因为手下的人抢先贩酒,耶律不花的本钱被压住,一时没法大规模贩运砂糖,一直担心。在北方这是稀缺货物,他生怕自己出手晚了,买不到货。听了杜中宵的话,才放下心来。

    心中高兴,耶律不花连饮了几杯酒。这个时候,才注意到桌上的菜多是炒的,油光可鉴,味道格外鲜美。尝了一口炒的肉片,啧啧连声:“这酒楼真是好厨子,肉不肥不腻,非烤非煎,鲜美可口,以前从未吃过。还有这鱼,外面焦脆,里面却又极,还有甜味,可是里面加了糖么?”

    杜中宵道:“有一点,加糖提鲜,炒鱼炒菜都是极好的。”

    耶律不花连连点头:“此次回去胜州,也要建这样一处酒楼起来。那煮的烤的肉,虽然大块,日日吃也腻了。说起吃来,还是你们南朝的人吃得讲究。”

    杜中宵笑着点头,并不接话。这酒楼最关键的是炒菜,耶律不花要学,只怕不容易。现在契丹不但没有炒锅,也没有炒菜用的油,更没有人会这手艺。当然他有钱,舍得花钱雇厨子倒也不难。

    品尝了一会菜,耶律不花放下筷子,凑上前低声道:“知军,我听人说,你有意在城外建一处赌博场所?我听说南国禁赌,此事行得通么?”

    杜中宵道:“这里是蕃落之地,不能事事都按律法来。郎君,城里现在这么多富贵员外,平日里没点事情做,他们怎么闲得住?不在城外建个地方,他们就在城内惹出事情来。”

    想起前几天自己碰到的事情,耶律不花脸上露出神秘的笑容。大量富人聚在一起,为他们服务的吃喝玩乐是少不了的,不然他们天天闲着干什么?手里大把钱花不出去,心里还不跟猫抓一样。这种事情想禁都禁不了,官府不允许,他们就会弄个地下世界来。

    杜中宵不知道,一个月的时间,唐龙镇里已经有了小规模的地下赌场,以及各种娱乐业。张带着人马在这里,主要是守城,维持秩序,日常治安基本不管。城中的店铺以行会和保甲制度组织管理,也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事。但那些外来的人,就成了空白地带。

    见杜中宵直言不讳,耶律不花轻敲着桌子,道:“知军,柜坊的生意由你们独占,这门生意,无论如何不能少了我。不然,以后北边的生意可不好做。”

    杜中宵笑着点头:“本来就没有不让郎君插手。这种生意牵连太广,没有我们两家配合,将来有无穷麻烦。这样,郎君回胜州商量一下,你们有多少愿意、有必要参与此事,我们按股本认缴本钱。以后赚了钱,大家按本钱分,如何?”

    听了这话,耶律不花来了兴致,凑上前压低声音道:“知军是什么意思?听你的话,还不只是我一个人,还要其他的人也赚这个钱么?”

    “当然!郎君,赌的钱赚的容易,但赌债也最难追。这种地方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若是有什么身份非比寻常的人来,欠了财债,逃去北地,我们怎么追债?这就要靠郎君,给相关的人分润好处,以后生意才做得安稳。”

    “有理,有理!”耶律不花连连点头。“那知军这里呢?也要有大人物参与才好。”

    杜中宵笑着摇头:“不必,我们这里的本钱,是河东路经略司出的。有人在这里欠了债,由经略司出面,哪个敢不给!”

    耶律不花愣了一下,没想到宋朝是官方出面。经略司的生意,还真没有人敢欠钱,不管你是什么身份,衙门不坑你就不错了。但自己那里,却不能由招讨司出面。一是招讨司没这规矩,再一个赚了钱,到底算是谁的?总不能让招讨使一个人得好处。

    想了一会,耶律不花心中有了计较。此事自己回去跟耶律元佐商议就是,招讨使的将领,由他分配好处。无非是等到新官来了,交钱把这股本买走就是。

    契丹将领在边地镇守地方,有许多来钱的路子。除了俸禄,做生意倒是小事,还有平常的劫掠,抢来的奴隶牛羊,这些都是财富。换人的时候,有的把财物运回家去,有的就卖给下一任将领了。唐龙镇这里赌场出的本钱,无非照此办理。没有钱也没有关系,自己还要建柜坊呢,只管去借。

    像耶律不花和耶律元佐这种身份的人,家族都有自己的头下军州,人口就靠劫掠来的奴隶补充。自澶州之盟后,契丹对外战争减少,没了奴隶,很多头下军州的人口不足,发展缓慢。与党项开战,是这些契丹贵族补充人口的机会,边境这里年年抄掠,都积攒了不少财富。

    人口都是名目张胆的私财,这里赌场的点股本算什么?耶律不花计议已定,心中盘算。胜州是契丹与党项交战的大后方,物资大多在那里聚集,也是到唐龙镇的始发地,最重要的是让主管那里的耶律元佐得好处。还有西南面招讨司几位主要官员,也是要打点的。算一算,开销竟然不小。

    这都是该花的钱,耶律不花不是个小气的人。将来有一天,如个不开眼的在这里输得狠了,要一次赌债,就把这钱给赚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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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党项商人

    站在城头,看着城外那一片灯火通明的地方,杜中宵对身边的张道:“部署,那一边的赌场鱼龙混杂,千万约束属下,不可到那里去,以免惹上事端。管那里的吴都头,原是在晋州捕盗有功,特意调来这里的。这人久在江湖厮混,知道那些龌龊手段。这种人,做事能干,但为人信不过,部署千万看紧些。”

    张点头同意。他在军中多年,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见得多了,杜中宵建处赌场,也不意外。当年夏竦任陕西路经略使的时候,还在军中蓄妓呢。不过对于士卒来说,赌场太过凶险,要严厉约束不许他们到那里去。赌得狠了,欠下赌债就扰乱军心。

    叹了口气,杜中宵道:“唐龙镇这里,现在生意繁荣,每日过手的钱以万贯计。这些钱,全靠这个地方特殊,与草原和西域沟通有无。生意做起来,赌场那边的东西就难免有,避不开的。我已着令城中商会,尽量约束中原来的商人不去那里,有实在做死的也没有办法了。建那处赌场,并不是为了赚钱,也不是迎合来的商人们,而是吸引北地的富贵员外。这一点谨记,不要毒害了自己人。”

    这话杜中宵多次向张提过,张明白杜中宵的意思。什么富人多了就要有赌场这些,那中原的大城市怎么没赌场?还是因为这个地方特殊,为了吸引北边的人。要吸引北边的富人来,唐龙镇这里的消费就要穷奢极欲,让这里成为周围的销金窟。

    中原商人到这里,大多都是有组织的,而且很多是被派到这里做生意的。商业发展,不能只靠商人钻营,真正有用的是发达的物流,和方便的金钱往来。唐龙镇有柜坊,中原商人不必带大量现金。货物从唐龙镇起运,到火山军有固定的车队,现在一直延伸到府州。商人完全可以派人来,在这里买了货物,自己住在火山军和府州收货即可。以后有了实力,这条货运线会延伸到并州,一直到洛阳、开封。

    唐龙镇这里的消费业,是为北边来的商人准备的。给中原商人的,则是便利的经商环境,发达便捷的金融和物流体系。取其利而防其害,不然杜中宵做的这些,朝中必然有意见。

    对于官府来说,赌场才能赚多少钱?大规模的商业才是根本。

    看了看城内,已经比前些日子冷清了许多,就连饮食业也有很多搬到了城外。人就是这样喜欢凑热闹,越是嘈杂的地方,越是吸引他们。

    站了一会,杜中宵又道:“部署,明日我便就回火山军,处置政务。以后我和部署,两人在这里轮换,以一月为期,如何?”

    张道:“便依知军。说实话,我在这里待了半年,着实有些腻了。还有这种地方,军兵不能够久待。从明日开始,要一都一都轮换。不然,我防得再严,也难保部下不出乱子。”

    杜中宵笑着点头:“好,便是这样。还有,这里军纪比内地更严,不能让士卒没有好处,不然哪个还愿意来?以后来这里守城的,每月给五百文赏钱,也不夸待了他们。”

    “如此最好!这里地处蕃地,城中又有无数诱惑,自当赏罚分明。衙门拿出几百贯钱来,可以省却许多是非,是好事。管军,有时不必在意这些小钱!”

    听了张的话,杜中宵苦笑着摇头:“部署,一个月几百贯,可不是小钱。若是没有唐龙镇,甚至没有柜坊,这钱火山军是拿不出来的。”

    张也笑。一个月几百贯,半年前他也不敢想。

    城外的一处酒馆里,冯原和几个蕃商坐在棚子下,吹着夜风,分外凉爽。

    一个蕃商重重把碗放在桌子上,口中道:“好酒!好肉!来,快快满上!”

    冯原给客人倒上酒,口中道:“哥哥,这里酒肉尽有,慢用。”

    那客人拿起桌上的一大串烤的羊肉,撕下一块吃了,嚼着道:“这肉分外香,里面又嫩,我们那里便就烤不出来。唐龙镇这里,真是处好地方。”

    冯原道:“哥哥,这肉串烤时抹了油,又加了安息茴香,价钱不菲,自然好吃。”

    陪着几位客人吃了几串肉,又喝了两碗酒,冯原道:“几位哥哥,唐龙镇这里如何?”

    几个人一起点头:“好,好,我们活了几十年,还没有见过如此繁华之地。说也奇怪,前几年我们来过唐龙镇,那时并没有如此热闹。”

    冯原道:“来守顺你们都熟识,没什么见识,当然建不出如此繁华之地。”

    几个人一起笑,一个道:“来守顺那厮,若是见到自己地方变成这样,肠子都要悔青!”

    说了几句闲话,冯原认真地道:“几位哥哥,只要你们以后有羊毛卖给我,赚了大钱,唐龙镇这里想来就来。此地繁花,玩上些日子,才不枉此生。”

    先前那个说话的拍了拍冯原的肩膀:“员外安心。羊毛这种东西,我们那里所在多有,只要你肯下本钱,多少都能买来。向南横山数百里之地,到处都是放羊的。”

    冯原小心地道:“只怕贩运不便”

    那人大笑:“驻黄河对面的乙灵纪太尉是我同族的哥哥,小时一起长大的,有什么不便?只要你让我有钱赚,以后多少羊毛都卖与你。不过,你拿什么买我的?横山有榷场,不要拿茶绢胡弄我!”

    冯原微微一笑,从身上取出一块呢绒,放到那人的手里:“便用此物来换如何?”

    那人用手一摸,眼睛立即亮了起来。党项不缺羊毛,但纺织手艺粗糙,大多都是粗毛短褐,最精细的也就是毡毯,在这一带根本没有竞争力。这呢绒是火山军最近制出来的,极是柔软,摸着手感不下于丝绸。呢绒是可以制冬衣的,这种手感的织物,在党项价比黄金了。

    摸了一会,那人假笑着问冯原:“员外,多少斤羊毛换这样一匹布?”

    冯原笑着摇了摇头:“哥哥是个识货的人,何必说假话?我们不必争论价钱,就按着唐龙镇里的市价,你卖给我羊毛,我拿此物换与你。哥哥带着回到西境,价钱增数倍不止。”

    那人看着冯原,猛地沉下脸来。两人对视一会,突然展颜一笑,指着冯原道:“员外,你这个人有意思,可以一交!市价就市价,但你要保证,我的羊毛运来,要立即收购!”

    冯原缓缓点了点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哥哥的羊毛运来,我的呢绒双手送上!”

    羊毛分许多档次,唐龙镇这里的毛比较粗,不易织高档的织物。但这里有一点好,养的山羊多。山羊产羊绒,虽然采收困难,处理麻烦,织出来的织物却细腻无比。特别是党项那一边,山羊格外多,他们又不会织成衣物,牧民根本不采收。

    冯原跟这几个党项人接上头,为的就是他们手中的羊绒。把羊绒搀在细羊毛里,出来的织物格外细腻。虽然比不了后世的羊绒衫,在这个时代,已经是最高档的织物了,价钱还贵于丝绸。

    西域跟中原贸易,一直是卖出货物,流入货币。除了作为东西方中转的地利,还有就是他们精细的织造技术。比丝绸和布那里比不了中原,羊毛织物的技术可比中原强多了。有了西域来的匠人,火山军的羊毛纺织产量和质量都上了一个台阶,对羊毛的需求一下大了许多。

    对于冯原来说,仅北边契丹的商人已经不够了,动了一番心思,终于跟党项人接上了头。唐龙镇和党项之间,是数百里无人把守的空白地带,商人走私比契丹还容易。党项的生产更落后,虽然羊多,但多数羊毛没有用处,根本不剪。为了羊剪了也随手扔掉,无处可卖,与冯原一拍即合。

    来的这几个商人,多跟党项在附近的驻军将领有关系,一般人也做不来这生意。领头名为五斤,是对面党项守将乙灵纪的同族,尤为难缠。

    用过了酒肉,五斤摸了摸肚子,呵呵一笑,对冯原道:“听说那里可以赌钱耍子。员外,我们进去玩一会,赢几贯钱,到那边找个小娘子睡觉。”

    冯原急忙摇手:“可使不得!我自小不会赌,怎么敢进那种地方?那里面是销金窟,多少钱带进去也不够。玩不了一会,便就两手空空出来!”

    五斤道:“怕什么!我自小赌大,从来不输!”

    冯原无论如何不肯。他又不是傻子,进去了必然自己掏钱,让这几个人赌。他有多少钱,够这几个人挥霍的?赌桌上面,一堆钱放上去,眨眼就没有了。

    见冯原执意不肯,五斤无奈,只好道:“既然员外不赌,那便罢了。只是长夜漫漫,无心睡眠。我们的身上没有带现钱,不如这样,哥哥拿几贯钱来,我们进去随便玩一会。”

    冯原本想说,赌场里面一应俱全,不管你用什么,都能给你换成现钱。再想一想,这几个人是摆明了要占自己便宜,还是算了。

    拿出一贯钱道:“来得匆忙,我身上也没多少现钱。这一贯哥哥拿去,不要嫌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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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输不起

    五斤掂了掂手里的一贯钱,对几个同伴道:“这个冯员外,真是抠门得紧!我们几个人,就只有一贯钱,进了赌场里,还不眨眼之间就没了!”

    一个年轻人陪着笑:“哥哥,好不容易到了这里,怎么也进去看看。大不了一贯钱赌完,我们出来就是。以前在家里也赌过钱,可没见过如此富丽堂皇的。”

    五斤笑笑,对几个同伴一招手:“好,我们就进去看看!此次回去了,让你们跟家里人吹牛!”

    说完,当先向前面不远灯火通明的赌场走去。

    一个小厮领着几人进了赌场,躬身道:“几位客官,要玩什么,这里应有尽有。只是一样,这里面只能用现钱,其他一律不收。如果没有现钱,那边有换现钱的地方,尽管去换。”

    五斤抖着手里的一贯钱道:“只用现钱,那才有多少?一贯钱就有这么多,赌得大怎么拿得了?”

    小厮眼睛一亮,道:“除了现钱,柜坊开的钱票也是可以的,这里当现钱使用。一贯到一百贯,我们这里都认。若是赢得多了,可以派人为客官到柜坊那里兑换。”

    五斤只是随口一说,见小厮当了真,忙摆手道:“晓得了,你忙去吧,有吩咐了自会叫你们。”

    小厮躬身答是,自回门口去了。

    见小厮离开,五斤对众人道:“各自去看看,喜欢玩什么,就玩两把。赚了钱,我们今夜好好享乐一番。我听说这个地方什么都有,只有你想不到,没有这个地方没有的!”

    几个人眼巴巴地看着他手里的钱,小声道:“哥哥,我们哪里来的钱?”

    五斤笑道:“你们几个倒是贼,明明在城里贷了钱,现在就说没钱!好吧,一人给你们一百文,记住赢子之后还好!这是冯员外孝敬我,这几日吃饭呢!”

    几个人接了钱,一声喊,倾刻消失在了人群里。

    五斤掂了掂手里还剩下的几百文,摇摇摆摆,到各张桌子去看。

    这赌场里什么赌具都有,五斤从没见过这种热闹场面。玩得最多的,一是骰子,一是铜钱,这两种玩法最简单。骰子比大小,铜钱猜字幕,天下通行,是五斤在党项时就玩惯了的。

    到了这种地方,五斤只想玩玩从没见过的,涨涨见识。走过几张桌子,眼前一亮。只见这几张桌子都是四个人,每人面前几张骨牌,不知怎么玩法,以前从未见过。只是不见空桌子,有些遗憾。走过这几张桌子,这几张桌子更新鲜。只见大汉或者蹲在凳子上,或者站着,有的一只脚踩着凳子,竟没有一个人好好坐着的。每人手中几张骨牌,瞪着眼睛,互相叫骂。

    这种是五斤最喜欢的,他在党项的时候有些身份,经常这样骂人,觉得酣畅淋漓。

    不知不觉凑上前去,抱着手,想看看别人是怎么玩的。不想对面的一个大汉,见五斤站在那里看着面前人的牌,一声不吭,猛地一拍桌子:“这鸟人什么来历?莫不是替人看牌使诈的?!”

    听了这话,几个大汉一齐转过头来,如狼似虎地瞪着五斤。

    一个满面堆笑地中年人,和和气气地过来,对五斤拱手:“这位客人,我们这里赌牌,是不许别人看的。客人要玩,可以下注,下一把加入进来。”

    五斤不悦地道:“我不知道玩法,哪何下注?”

    先前的大汉一听这话,大吼一声:“你这厮既不会玩,来凑什么热闹?讨打么?!”

    五斤哪里受过这气,猛地挺起胸膛:“爷爷看一看有什么打紧?就你这厮话多!”

    前来劝五斤的中年人见势头不好,忙拉住五斤:“客官,这里委实不许别人看。桌面上动则几贯的码注,有人输了,要拿你撒气的。还是到那边会玩的地方去,不要给我们添麻烦。”

    一边说着,一边向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一边闲逛的几个大汉,上来架住五斤,不由分说,架到前面掷铜钱的桌子边,陪笑道:“客官,不要让我们难做,这里面闹不得事。”

    五斤明白这是赌场里的人,见一个个身材魁梧,自己不是对手,只好压下一口气。

    那几人转身离去,五斤看旁边桌子七八个赌客正掷铜钱,大呼小叫。心中有气,把手中的几百文钱拍在桌子上,大吼一声:“便赌铜钱,爷爷也来下注!”

    旁边的人斜眼看了五斤一眼:“几百文钱,大呼小叫做什么?等下一把!”

    五斤不敢再闹事,看了看众人,气呼呼地抱起臂膀,看别人掷钱。

    一局终了,五斤把面前的几百文钱全推到台子上:“我下这么多,哪个跟我?!”

    几个赌客相视一笑,其余几人随手向台子上各扔了张钱票,都道:“不足一贯钱,偏偏屎壳郎打哈欠,口气倒大!几百文钱,还是到门口那边去。”

    五斤在唐龙镇里待过,认识桌面上最少的也是一贯钱,只好闭嘴。

    轮到自己,五斤拿起铜钱在手里,向里面吹了一口气,大喝一声:“全字!”

    一把把铜钱掷出去,噼哩啪啦响了几声,铜钱停下,却是一个字四个幕。几个赌客大笑。

    看桌子的荷官把五斤的几百文钱收起,口中道:“客官若还有钱,可以接着下注。”

    五斤双目瞪得溜圆,一句:“这把不算!”到了嘴边,见几个大汉虎视眈眈,只好咽了回去。

    身上没有铜钱,五斤悻悻地到了门口,却见几个同伴早已等在那里,没好气地问道:“哪个赢了钱的?拿出来我们出去买碗酒,喝了睡觉!”

    几个同伴一起摇头:“我们还没看清是怎么玩的呢,钱就没了。哥哥最会赌,想来赢了?”

    五斤气呼呼地道:“我就掷了一把铜钱,全输掉了!罢了,回去睡觉!”

    出了赌场,一个同伴道:“哥哥,冯员外给的钱全输掉了,今夜只好将就。”

    五斤阴沉着脸不说话,回头看了看灯火通明的赌场,目光闪烁。

    一个同伴讪讪地道:“哪里这样邪门,我们兄弟几人,进去就没一个赢的,这赌场必然使诈。”

    五斤一拍手:“必然是了!直娘贼,爷爷见惯了大世面,却在这里吃瘪,这口气如何咽得下!”

    同伴道:“有什么办法?里面许多壮汉,我们打也打不过啊”

    五斤阴着脸,冷冷地道:“哼,欺我们无人么?这里面的钱无数,若是抢上一次”

    几个同伴听了,吓了一跳,忙道:“哥哥,这里不是我们地盘,怎么去抢?”

    五斤冷笑道:“唐龙镇这里,以前我们抢的还少了?走,回去从长计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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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三方牵扯

    耶律不花美美地喝了一口酒,对站在面前的白涣道:“主管,你天天说赚钱辛苦,现在管赌场,总不辛苦了吧?那里的钱,就跟白捡来的一样。”

    白涣叹了口气:“郎君,其实也没有那么容易。一般的赌客,赚他们的钱简单。可还有一种人,天生无赖,专会钻各种空子。最近几天,就有那么一群人,在我们的赌场里使诈”

    耶律不花听到这里,变了脸色,一拍桌子道:“赌钱凭运气,怎么使诈?难道是赌场里面有人内外勾结,吃里扒外?似这等人,不要手软!”

    白涣道:“并不是,赌场里有人如此做,不是偷郎君的钱么?我如何会饶了他们?是新近从南朝学来的牌九、麻将这些,我们的人又不怎么会玩,看不出门道。规矩就是那样,只要几个人合伙,他们可以互相配合,赢同桌陌生人的钱。因了这个,喜欢玩这些的,都到对面场子里去了。”

    耶律不花道:“嗯,南人的玩法实在花哨,我也没搞太明白。不对,对面的场子怎么就防住了呢?他们有什么法子,你去学来就是。”

    白涣摇头:“我只知道有几伙人,在对面场子使诈,被他们打了几次,再也不去了。”

    耶律不花想了半天,不得要领,一摆手道:“算了,那我们这里不要这些玩法,只用骰子铜钱。这些赌法简单,一掷两瞪眼,最是痛快!再者说了,我的人也好控制赌注。”

    白涣拱手:“小的也正有此意。反正赌来的钱,大家有份,他们想去对面就去对面好了,我们乐得清静。让火山军的人头痛去,又不会少了我们的钱。”

    这里两家赌场,对面开着。一家由耶律不花选的契丹人管理,一家由杜中宵选的宋人管理。两家的股本相差不多,宋朝管的场子契丹人占四成,契丹人的场子宋人占四成,利润按此分成。经营管理不是契丹人的强项,耶律不花一定要自己开,只是想尽量多占便宜罢了。

    与宋人管的场子相比,契丹的场子不那么实诚,有时赌场觉得输得多了,会操纵结果。而宋朝的场子相对公平,杜中宵吩咐管场子的,赚钱要在提供的酒水之类上下功夫,不要只靠赌钱。赌钱的利润与契丹人分,饮食酒水可是自己赚。说到底,要把这当服务业,不要在赌注上动脑筋。

    两家场子的生意相差不多,北方来的人喜欢进契丹人的场子,中原来的人则喜欢进宋人的,界限分明。了解底细的本地人,还是愿意到宋人的场子去。

    对于耶律不花来说,宋人的场子生意好一些,宋人赚的钱多一些,自己赌场里动些手脚,也就找补回来了。只要赚到钱就行,干嘛要跟宋人比做生意呢?

    汇报了赌场里的情况,白涣道:“郎君,这几日小的发觉,有些赌客不是善类。赌场里面的钱堆成山,难免就有人要动其他心思。我们这里在城外,没有军兵把守,如果有贼深夜前来”

    听了这话,耶律不花笑着摆手:“主管多虑了。本朝附近所有的带兵大将,都在这里有股本,哪个敢打这里的主意!宋人那里也不用担心,股本是河东路经略司的,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抢他们的钱!”

    白涣凑上前,压低声音道:“郎君,还有西贼呢!独轮寨离此不过一百多里,快马一日一夜就可以来回。如果那里的党项将领派兵前来,防不胜防。”

    “那他们尽管来,有那胆子,我这里的钱全部送给他们!主管,你是生意人,不知道军国大事。现在本朝正与西贼开战,他们脑子坏了,来攻唐龙镇!元昊就是猪脑子,也知道不能与两国同时开战。党项人前脚抢了这里,后脚宋军就会攻他们,他们支持得来?”

    白涣出了一口气:“小的糊涂,倒是忘了此节。如此说来,党项人约束部伍,比我们还严。”

    耶律不花道:“那是自然,他们绝不敢派军兵来这里。”

    元昊虽然狂妄,对自己的实力还是心里有数。与宋朝开战的时候,便对契丹百般巴结,想尽办法稳住他们。与契丹开战的时候,又赶紧对宋称臣,稳住这一头。想尽一切办法,避免同时对两国开战。宋朝和契丹相互防备,无法达到联合进攻契丹的协议,给了他纵横捭阖的空间。

    契丹和宋朝都认为两国的实力,可以压过党项,如果帮着另一方进攻,无异为人火中取栗。所以宋朝和党项开战,契丹旁观,从中渔利。契丹开战,宋朝同样旁观,获得喘息之机。

    白涣想了想,确实是这个道理,现在党项人那里只怕比自己更紧张。不过还是觉得有点不对。对耶律不花道:“依郎君的话,西贼官兵是断然不敢来的,只怕有小股盗贼,借助他们那里的地利”

    耶律不花冷哼一声:“小股盗贼怕什么,这里有我们这么多钱,以为没人看着么!依我和杜知军商量定了的,我们的兵马到这里来,不能顶盔带甲,不能用长兵,但人还是有的!”

    白涣一怔:“原来有我们自己的人,小的怎么不知道?”

    耶律不花沉声道:“你管好赌场就行了,不该知道的事情不知道最好!你以为南国在这里没有人吗?我告诉你,除了唐龙镇城里,这里也有他们的兵!而且,是从府州来的蕃兵!”

    白涣打了个激灵,不敢再问。想来也是,这种地方设在城外,简直是引诱盗贼来抢,怎么会没有防备?不过这里是大宋境土,不能出现契丹兵马,两方在这里守卫的都隐藏了身份。契丹兵马大多扮作外地来的客商,在赌场和各种客栈里游荡。而宋来的蕃兵,则扮成主管伙计,经营这里的店铺。

    杜中宵这样布置,就是让城内城外隔开,城内是单纯做生意的地方,城外则收纳乱七八糟的各种生意。就好像下水道,总得有地方容纳各种垃圾。城内城外隔开,火山军与唐龙镇隔开,尽量利用唐龙镇商业上的便利,而避免这里的乱象影响到内地。

    这也正合耶律不花的心意,他赚钱是来花的,躲在城里专心谈生意有什么意思?城外这种地方,才是他喜欢的。在这里住上段日子,把唐龙镇做生意的门道学会了,自己回东胜州有样学样,就不用如此麻烦了。东胜州的条件比唐龙镇好多了,等到那里建起来,只怕还要繁华过这里。

    什么是繁华?耶律不花眼里就是有大量的钱。而在杜中宵看来,是利用商业发展实业,火山军及其腹地农业和工业尽快发展起来,才能长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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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模范农户

    看着一眼望不到边的麦浪,杜中宵久久没有说话。光怪陆离的唐龙镇里繁荣商业,总让他觉得有些不真实的感觉,只有这一望无际的粮食,才让人心里踏实。手中有粮,心中不慌,有了粮食,这里的开发才算是真正开始。粮食有了,就会吸引来人口,有了人口就有了一切。

    程文礼道:“知军,去年开田五百余顷,风调雨顺,无旱无灾。有了营田务的粮食,自今以后就不需从外地运粮草来了。依托营田务,今年可以开更多的田。”

    杜中宵摆了摆手:“不必了,营田务的规模已经够大了。加上今春的三四百顷,营田务已经有耕地近千顷,能够容纳两三千户人家,足够了。以后再有人户迁来,官贷牛种,让他们自己搭伙垦田。”

    程文礼一怔:“这是为何?营田务开田,可比一般小农强得多了。”

    杜中宵笑着道:“可这里并不适合营田务,对小农倒是合适。推官,人户如何组织,地到底要如何种,要因地制宜。现在营田务开出来的土地,基本已经完全占住了河谷平地。假以时日,开沟治渠,营田务的土地大多都能浇上水,旱涝保收。那些山坡沟谷间的零星土地,并不适合营田务。而且,农户要想活得好,便不能只种地,总要有换钱的东西。比如桑麻,家家要种,不然拿什么换钱?这里不宜桑,种麻的地方也不多,便要另想办法。现在看来,最好是养羊,小农之家最合适。”

    火山军境内总的来说以丘陵山地居多,沟壑纵横,只有营田务的一带的河谷地区是小片平原。初期垦荒的时候,自然是有组织的营田务便利,但随着平地被开垦,再用营田务的组织形式就不经济了。

    农业发展,第一就是提供让人类生存下去的粮食,第二就是提供工业原料。工业原料的商业化,再来促进工商业的发展。两者不可偏废,相辅相成,经济才能健康。

    几千年来,中国对农业的认识,一是粮食,再一个就是桑麻。以桑麻为基础,发展起来的纺织业是第一大工业。营田务的组织形式,对于粮食生产有利,但对于纺织原料的提供是不利的。

    火山军这一带不宜桑,种麻的地方也不多,纺织业不发达。杜中宵的规划,纺织业是以羊毛纺织为主。而稳定提供羊毛,还是以小农为好,农业与牧业相互补充。这一带的地理条件,也没有大牧场。

    此时麦田种得远比后世稀,为了充分利用地力,杜中宵命营田务前些日子在麦行间套种了大豆,此时还没有出苗。走下田埂,从地里扒出几粒种子看了,见发芽正常,对程文礼道:“推官,这一带冬天太长,若是收了麦再种菽豆,便就长不成,少收了一季粮食。我们提前半月下种,收麦时正好出苗,不惧踩踏的时候,麦豆两相宜。收了豆后,歇上一个冬天,再种一季粟米,秋后又能种麦。”

    程文礼点头:“知军说的是。地便是这些地,种得好了,多收许多粮食。”

    这就是两年三熟制,是火山军这里的极限,一年两熟是达不到的。再向北,就只能一年一熟了。营田务两年开垦的土地,刚好麦粟轮换,基本保持了品种的平衡。本来太宗时期各地设有农师,可以总结经验,推广农业技术,可惜后来废除了。杜中宵有心恢复,却还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

    沿着麦田向东行去,走不多远,地里的粮食便就换成了粟米。这是冬天和春天新开垦的土地,粟米春天下种,秋天又能收一季粮食。

    走出粟米地,就又是大片的荒田,间隔有大片林木。树林是特意留出来,进行人工修理补栽的,作为营田务的界限。外面的土地,分配给移民来的人户,自行开垦。

    夏天正是万物生长的季节,旁边的草丛里,不时飞出一只野鸡,扑楞楞地飞一会又消失不见。偶尔还有野兔,在草地上蹦几下,警惕地看着杜中宵一行。

    随在杜中宵身边的十三郎道:“可惜没有弓箭,不然猎只兔儿给官人下酒。”

    杜中宵笑道:“我又不是个平常吃不上肉的人,猎他们作甚?这些野物,非不得已,不必射猎。人吃肉,还是要靠养殖牲畜。以前这里羊肉不值钱,猪肉价贵。自去年以来,营田务养了不少猪,猪肉价也降下来了。有猪肉羊肉,何必来吃这些?”

    十三郎不好意地挠了挠头。大部分野生动物,肉的口味都远不如猪肉羊肉,杜中宵说的也有道理。

    又走了两里多路,前方出现一个小村落,十三郎喜道:“可算是到了!那个村子就是三伙,是去年内附的那个蕃落首领香布,与两户从内地来的人一起建起来。香布手里有本钱,到了这里之后,雇了不少来我们这里的蕃人,现在是个员外了。”

    杜中宵微笑:“他内附一年多,总算过上了自己想过的日子。”

    营田务的规模基本确定之后,火山军便就有意识地引导有实力的农户,自己在界限外建村落,组织人开垦田地。香布带着族人在营田务做了几个月的活,厌倦了以前聚族而居的日子,便带着家人,跟两家与自己谈得来的农户一起,到这里建了处村子。

    远离营田务开田的农户,多是几家一起来到处地方,最开始搭伙过日子,以降低成本。有些村子便就以此为名,三家便就叫三伙,五家就叫五伙。后来的名字被占住了,再另想名字,五花八门。

    香布有本钱,搭伙没有多久,便就自己单干。从官府租了牛马农具,开垦这一带的田地。后来招募了些进入火山军的蕃人,成了个小地主。

    此时的党项还是奴隶制,契丹慢慢向着农奴制发展,与宋朝的雇佣制比落后许多。从北方逃入火山军的民户,一般以蕃人称之,其实很多不是,而是被契丹和党项掳掠的汉人,甚至还有渤海人。与他们在北方做牛做马的日子比,到了火山军做个雇农也强了许多,来的人一直不断。

    杜中宵一行打马上前,前面香布早已带了庄客迎在村口。

    进了村子,只见一片好大的篱笆院落,里面零星建了些茅草屋。

    香布对杜中宵道:“得官人提携,小的建起这处院落,雇了些庄客种地放羊,日子粗安。现在想起以前在山里的日子,仿如梦幻一般。若是无官人,我如何能过上这种日子?”

    杜中宵道:“还是靠你自己上进,才有今日生活。这一年来,山里来投的蕃人着实不少,又有哪一人比得上你?只要安守本分,在火山军自然能过上好日子。”

    香布连连称是。他过上现在的日子,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及时解散了自己的族众,在火山军各自求生。不然,有了族众的拖累,他也没有现在这么逍遥。

    进了院子里面落座,香布上了茶来,杜中宵道:“这一带你家里养羊最多,我今日来,便就要看一看,这里养羊到底如何。四周草地众多,不养羊着实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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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大宋介绍:
一个灵魂穿越千年,来到了北宋中期仁宗当政的时候。
在小县城里做生意改善家境,到中进士做官,一步一个脚印,这个来自后世的灵魂在宋朝最繁荣的时候实现自己的人生理想,位极人臣。风雨大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风雨大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风雨大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