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少帝密令嘱托遗孤 恭亲王大觉寺请策
公元1874年皇宫,乾清宫门里门外都是一团乱麻。“皇上,请皇上一定要保重龙体啊。”恭亲王奕在床边候着,只见床上平卧一人,身上衣衫敞开,满身脓疱,惨状非常。年纪也不大,十**光景,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当今皇上。下排跪着一群宫女太监,而慈禧和慈安两位太后分站门口两侧,都是一脸的愁容。
“皇上,都是微臣管教无方,令皇上染此恶疾。臣实在愧对列祖列宗哪。”
“皇叔切莫......如此说,朕自己是什么病,朕自己明白,与他人......无关。皇叔无需自责。”
只见皇上挪动着身子,侧身过去,从枕下掏出一个物件,颤颤巍巍交于恭亲王之手。而后说道:
“皇叔......朕与令世子乃是故交,今有一物相赠,请皇叔务必代朕赠之。”
只见此物乃是一件女人的银簪子,虽是精巧,但与皇宫之物相比,显然显得朴实很多。只见恭亲王快速将其收入袖中,还侧眼撇了一眼门口的两宫太后,似有惊慌之色。慌慌张张的说道:
“皇上放心,臣一定送到。皇上可还有其他什么吩咐?”
“无他了,皇叔您就退下吧,将来我们大清还需要仰仗您了。”
“若无它事,则微臣告退。”
只见恭亲王含着头起身,快速转身给两宫太后作揖后踱步离出宫去了。由于时间仓促,马车也未来得及准备。宫外天气虽是深秋,但是他却是珍珠般大小的汗水挂在额头,一步不敢歇息,直奔自己王府而去。到得王府后,气急败坏大呼小叫道:“那厮混账何在!”左右诸人皆不敢言。恭亲王径直走向一间卧室,破门而入,只见床上有两人厮混在一起。突然见到恭亲王到来,这男子扑通一声从床上翻滚了下来,爬起来时衣不蔽体,甚是狼狈。床上蜷缩着一女子,也是惊恐万分。恭亲王见到此等情况,更是火冒三丈,随手便是三掌击在男子后背。“此等逆子,何必留存于世!”,顺手向着床上女子挥了挥手,“大胆婢女,还不赶紧给我滚出去!”。该女子尚衣不蔽体,但是也管不得那么多,拾起地上衣物便跑出门外去了。
“我奕一生谨小慎微,如何就生出了你这样不争气的儿子。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你可知道这次你是捅了多大的篓子?”。
那男子不是别人,正是恭亲王之子载澄。原来,载澄自小便与当今皇上是发小,从小玩到大。而自从皇帝17岁亲政以后,东西两太后为了进一步控制皇帝,而展开了明争暗斗。一个是自己的生母,一个是自己的养母。皇帝自然两边都不好应付,因此经常与载澄摊苦水。载澄见皇帝也是着实不易,为了逗乐皇帝,就经常自作主张带皇帝微服出宫。而此次皇帝抱恙,宫里宫外都传言乃是宫外所染之疾。因此恭亲王的脸上着实挂不住,也就难怪会生如此雷霆之气。
“我且问你,皇上令我要交此物于你,我虽是收下了,但是不明其意。你可知其中意思?”
只见恭亲王从袖中拿出那个银簪子,给载澄过目了一番。
“禀告父亲,此簪子我确是见过的,但是......孩儿实在不敢再说.....”
“都什么时候了,还如此吞吞吐吐,你们自己敢做,难道还不敢说了?”
“父亲,此簪子乃是一汉家子女所有,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此女已产下一子。”
“什么?荒唐!真的是荒唐啊!此女现在何处?”
“禀告父亲,孩儿深知兹事体大,不敢怠慢,已然将人安排在了大觉寺山脚下的尼姑庵中,其子则由大觉寺方丈处留着。”
恭亲王听毕,只得叹气摇摇头道:“如此荒唐之事,也只有你们这种逆子才做得出来!你现在马上带我去,我现在就要将此事做个了断!”
载澄听闻吓的脸色惨白,小心说道“父亲,那......可是皇家子嗣啊,而且皇兄将簪子托付父亲,也是希望父亲能保全她们母子性命哪.......”
“混账东西!一派胡言!你懂什么,你难道要让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孩将来继承大统不成?”
载澄不敢再说,只得整好衣冠后,随着他父亲一同坐车前往大觉寺。一路上,恭亲王都甚是操切,坐立不安。到得大觉寺门口,寺门口方丈已然持仗等候。“见过净觉大师”恭亲王低头双手合十口中念到。
“知是恭亲王驾到,老衲特在此等候多时了。”
“方丈,吾未提及过今日会前来,不知方丈如何知晓?”
方丈只是笑笑,说道:“请大人移步内堂说话。”
两人径直走向内堂,挥手示意左右皆退下。两人相向而坐,中间隔着一壶微火喂着的茶水。净觉大师给恭亲王先沏了一杯茶,而后说道:“老衲昨夜夜观星象,发现紫微星移位出宫,疑似这深宫之中会有变故。倘若有了变故,这两天我此处必然会来一大人物,不成想,原来是恭亲王大驾光临。”
恭亲王说道:“既然方丈已然知晓我此次来意,还请方丈行个方便,交出那个孽种吧?”
净觉挥一挥手,说道:“缘起缘灭都是缘,众生皆是平等,何来孽种之说呢?”
“方丈这是何意?此乃皇族家室,何劳大师关心。”
净觉大师只是笑笑:“世子前几日将一孩童寄于我处,我虽不知此孩童来历。但观此童眉宇之间有股英气,便知此童非同凡响,而后打听到其母已在山寺脚下的庵中出家。她虽不肯吐露此孩童来历,但是要得其子生辰八字。老衲细细推演了一番,发现此命造乃是伤官弃官之造,乃大奇之格。另有比肩傍身。我观其应该是出身于皇族,将来必然是国之栋梁。还望恭亲王三思。”
恭亲王听闻之后,叹气道:“哎,其实,我又何尝不想保全此子。方丈,你我乃是故交。我就如实相告吧。此乃当今圣上的龙种。但非皇后所生,若留此子在世,皇家颜面不存哪。况且,西太后向来专横跋扈,若是知道有此子在世,恐怕免不了又是一场血雨腥风。而且皇上床榻前对我面授银簪,东西二宫皆亲眼所见,若他日问起,此事追查下去,恐大师也有大灾临头啊。”
净觉大师合十念到:“阿弥陀佛”。顺手在手指上沾了些茶水,在茶案上写下了八个字“二人祭祖,缄口其母”。恭亲王见此八字,不明觉厉,刚想继续问道。不料净觉大师已然起身对着门口大声说道:“既然如此,我不日将会将此孩童送往贵府,大人慢走。”恭亲王一脸茫然,但是既然净觉方丈已然出口,也就不便逗留。只得随着一帮侍从和载澄一起打道回府去了。
几日内,恭亲王对着这八个字,左思右想就是不得其解,而且总感觉芒刺在背,好不自在。适日,自军机处议政出宫后,便与汉人内阁大学士翁同相约去酒楼小酌。对酌畅谈期间,拐弯言道:“近日,我听闻大觉寺有个传言故事,令兄可有兴趣一听?”翁同点头道:“那是自然,请讲。”
奕言道:“传言有一世子不义,在外行了寻花问柳之事。而且更为荒诞的是还诞下一子。虽是个孽缘,但是此女还是想保全自己的孩子,奈何其世子家中容不得此子,却是要打掉此子。于是此女便去拜访了净觉大师,大师不言不语,只写下了‘二人祭祖,缄口其母’。你说这净觉也真是,说破道明不好嘛?非得打哑谜。翁兄可知这八字真意?”
翁同捋了捋胡须,窃笑道:“莫不是,此公子乃令世子载澄?”
恭亲王哪敢接话,满脸通红,“翁兄莫要取笑,莫要取笑。”
翁同也不愧是内阁大学士,学富五车,言道:“历来禅宗公案,都喜欢以拆字法、暗语来道天机。待我来拆上一拆。”说罢便在桌上笔画起来。
“大人请看,这二人,可合一个什么字?”
奕寻思了一会,:“二人二人,乃是个‘仁’字”。
“再看‘祭祖’二字,此二字不可组合,但是祭祖乃宗庙之事,或许是‘宗庙’中的一个字。至于‘缄口其母’,缄口者,欲言而又止也。可通‘言忍’,不就是个‘认’字吗?”
奕此时恍然大悟,呼道:“仁宗认母!”
“然也”
经翁同这一点拨,知晓了净觉大师这“二人祭祀,缄口其母”的谜底便是“仁宗认母”之后,奕才知道原来此谜底乃是提醒自己可以参考宋朝历史上著名的一起公案“狸猫换太子”,言下之意,便是要将此孩童调包。之后的几日里恭亲王在自己府中思前想后,思虑着一方面不想忤逆圣意,另一方面,也不便直接开罪西太后。在这种思绪下,恭亲王最终决定便依此办事。于是唤来大管家,令他秘密四下打听各个产婆,若有因病早夭的孩童,便寻个过来,派人直接送往大觉寺净觉方丈处。
不日,恭亲王又一路大张旗鼓的前往大觉寺,只见方丈胸前抱着一物。见过方丈后,双方作揖合十对了一眼。
方丈言道:“此便是大人要找的孩童,只可惜此儿身性孱弱,于早些时日便已经过世,善哉善哉。”
恭亲王心领神会,接着说道:“既如此,本王便将他好生埋了吧。”说罢,便接过死婴,于山下直接找了一处,便将其埋了。待回到府中,宫中便遣人传来了旨意,要恭亲王立即进宫面觐见西太后。恭亲王进宫后便将“皇子”已然去世的消息通报了西太后,正巧,西太后身边的人也前来汇报情况,在太后耳边着实咬了一番舌头,恭亲王寻思着估计便是将街坊所见所闻都如此这般陈述了一遍,见西太后愁眉微展,料想也便算蒙混过关了。
再说净觉方丈这边,自收到恭亲王管事送来的弃婴之后,净觉觉得若将皇子留在自己身边,一方面没人照看,二来留在寺庙之中毕竟过于显眼,若他日有人询问起来也不好回答。便修得书信一封差人送下山去,又遣小沙弥第二天一早挑着一个水桶,皇子置于其中,一路挑下山去。来到一处凉亭。只见凉亭中立有一人,但见此人身材魁梧,手持一根长棍,双目丹凤,脸上泛着红光,真的好似武圣关公下凡一般。小沙弥见过此人后,撂下水桶后作揖而去。
第二章 旗人武师擂台斗狠 义士桃园结拜金兰
一晃已过了十六年,要说这十六年中,还真是气象更新。自从同治驾崩之后,西太后与众位大臣一起立了西太后的侄子,也就是醇亲王的儿子载当上了皇帝,这段时日内,海内也可算是升平日久,京师街头随处可见的都是些西洋的新鲜物件。
有一日,京城闹翻了天,原来是在城东市集有人摆下了比武擂台。在京城有人摆下擂台其实也算是件寻常事,莫说是比武,还有唱戏的,杂耍的对擂也都是寻常的很。然而此擂台却是分外惹眼,只见旗杆上飘着绿色青龙牙旗,两边柱上左右各题有一句,组起来是一幅对联:绿营一脉天下无双,湘淮二处遍地流匪。原来,设下此擂台者,乃是绿旗营中的后生。只见擂旁看台有四张太师椅,各坐一人,一身武行装扮,估摸此四人年龄皆是一般大小,不过二十出头。年纪不大,但却颇为张扬,只见一人起身大言不惭道:
“近日我绿旗营在此摆下擂台,专打各路湘淮鼠辈。若有不服,便可上擂来比试比试。”
此言听起来好似只针对湘人与淮人,但是台下看客皆知,此乃暗讽汉人软弱,不堪重用。自四十年前太平匪寇起事,当时绿营军与其他满蒙八旗是一触即溃,屡战屡败。清廷见事态紧急,只能遣大臣至各州自行招募团练义兵。之后在一杆汉人团练义军的打击下,最终扫平了太平之乱。而在战场上也涌现出一批汉军编制的番号,一支即为曾国藩的湘军,另一支便是李鸿章的淮军。而湘淮二军皆是汉人统领,因此与八旗军有本质不同,一个是旧阀,一个是新军,矛盾便也就此结下,谁也不卖谁的账。因此此对联便是借了“湘淮”指代了所有的汉人。
只听得台下有一人喊道:“你等旗人莫要欺人太甚,若不是我湘淮豪杰,你等可还能安然在此撒野?”
“废话少说,你可敢上前来一试?”
“有何不敢?”于是台下一人双手一撑,上得擂台。“敢问擂主名目?”双手作揖便行了个武师礼。
但是哪知这旗人武师却不讲丝毫礼节,上来便是一脚直蹬。那汉人武师猝不及防,一个踉跄便摔了下去,重重的落在地上,只得四周翻滚。
“无名鼠辈,也敢打听大爷名讳。”台上旗人武师随后发出一阵啧啧的贱笑。
台下看客此时已尽皆大怒。一时间陆陆续续汇聚了些个武师闻讯赶来比划。要说如何这京城怎么突然间多出这么多的武师呢?原来再过几日,便是每年一度的武状元会试的日子。因此各路习武之人,若有意考个功名的,此时已尽数汇集京城了。此擂台闹出这番动静,自然会有不少武师前来会武。
但是说来也奇,这绿旗营的武师虽是年纪轻轻,倒也是个硬派功夫的好手,一套太祖长拳打的也是势大力沉,令各武师都招架不住,纷纷败下阵来。而且此人出手凶狠,与之过手者轻者折断手脚,重者当场昏厥过去。没一会的功夫,可上台比武之人只有零星寥寥数人了。
“看来,此次比武会试,王兄可十拿九稳了。”
只听的太师椅上坐着一人,一脚翘着二郎腿,单手撑着脑袋。另一人则侧身过去低语道。原来,此四人乃师出同门,乃是师从少北拳泰斗佟如松。佟如松虽是汉人,但称自己祖上乃是铁岭佟氏,因此此人颇得各旗主赏识,因此门下多为旗人子弟。而旗人子弟却多为纨绔,不堪重用,唯独这绿旗营中,倒是有些小辈可耐得住这练功的寂寞,也算练就了一身本领。现在在武场上较量的,便是佟如松的弟子,唤做马云舒。
“却是不曾没想到我们三弟还能有如此身手,看来此届武举会试对手也不过如此了。”
他们正在那碎语商讨之际,只见台下又窜出一人。只见一身虽是简朴素衣,但是此人剑眉上扬,目光如炬。面庞虽谈不上俊秀,但也算白净。只听上得擂台随了一句:“曹州张宪周,请赐教。”说罢便是挥拳来攻,只见张宪周双掌挥的如疾风一般,速度甚快。马云舒练的是硬家拳法,却不适应如此快速的掌法,因此只得左格右档,略显狼狈。张宪周一边挥掌,一边口中念到:
“习武之人,皆应以武会友。你等绿旗营者也甚是欺人太甚,莫不是忘了你们本身也是汉人?”
只看马云舒原本便已招架不住,听得此言,更加拳脚虚脱,只得且战且退。眼见退无可退之际。看台之上跃起一人,双手托住马云舒的后背,往前助推一把,马云舒顿时失去平衡,右手顺势形成肘击,肘部直直挂到了张宪周的脸上。张宪周猝不及防,一个踉跄往后退了几步。
“哼,果然好不要脸,一人打不过,便来两人。这就是你们绿旗的做派么?”
马云舒听得此言,羞愧万分,侧身说道:“大师兄,你何必帮我,我尚可再战......”
“哟,师弟这倒是埋怨起我来了?不知是谁刚才被打的节节败退,退无可退了。”
“那也与你无关。”
“行了,你今天也玩够了,该轮到我来活动活动了。”
此人言毕,转过身去便摆开架势,说道:“拳尚分南北,何况是人,我乃河北绿旗营李海亭。今日便来领教一下阁下八卦掌的厉害。”于是,双方便缠斗起来。这李海亭虽然也是北拳套路,但是却不精通拳脚之术,反而更惯用近身格斗,以膝、肘为主。而且显然下盘路更加稳健,如树根一般扎在地上。张宪周虽然出招灵活,但是由于李海亭可以灵活利用肘部进行周身防御,因此却也近身不得。而且若是贸然出杀招,一击不成,倒反而容易被对手双肘锁住。而李海亭又步步逼近,伺机抓对手下盘双膝。果然,张宪周在缠斗当中,体力逐渐不支,出招速度开始迟缓。一个不注意,出掌被李海亭双肘锁住,李海亭顺势往后一退,往下一沉,张宪周往前失去了重心,便要跌倒下来。李海亭又顺势卷起膝部迎面准备来个重击,不料张宪周却也早有防备,另一只手拖着膝盖硬是腾空翻转倒立起来,而后胯间顺势一沉,直压着李海亭双肩之上,如此李海亭双肘反而被锁于胯下。张宪周此时便使出一掌要往天灵盖打去,但是如此一掌,对手即便不残,也得重伤不可。于是未打到之前便已收掌。不料,这李海亭反而恼羞成怒,顶着张宪周一跃而起,空中转过身去,直直落地,将张宪周震翻在地。张宪周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台下之人看到此景,皆嘘声一片,都在谴责这李海亭是个不要脸皮的家伙。这李海亭似乎还不解气,正要迎面直踢一脚,却被他三弟阻拦下来。
“大师兄,使不得。”
“有何使不得。区区几个汉民而已,有何使不得?”
此言说罢,台下众人之中却传来一阵讥笑之声。
“哈哈哈,当真是可笑,可笑至极。明明大家都是汉人,却偏偏爱说自己是旗人。真殊不知丢的是谁家的颜面。”
“你是何人,胆敢在此大放厥词,难不成是皮痒不成?”李海亭恶狠狠的说道。
只见台下又跳上一人,此人与众人相比,却有些异样。其发鞭黑中带红,肤色甚是白皙,且鼻梁高挺,眉骨深陷,倒不似中原人氏,但又说着一口地道京腔口音。只见他将张宪周扶下擂台后,起身单手朝着李海亭示意“放马过来吧!看你爷爷如何教育你这乖孙。”李海亭恼羞成怒,便朝此人扑去。只见此人撩起裤脚直接顶住了李海亭的冲撞,又用单手将其冲力尽数化解,顺势一推,李海亭直接被抛下了擂台,台下人无不拍手称快。看台上另座的二人见状,怎能还坐的住,齐刷刷的上下齐攻而来。
但万万没有想到,两人上下齐攻扑向过来,只见那人半身跃起,身子平躺悬空于二者之间,顺势朝上蹬上一脚,一个朝上直接飞出了擂台,另一个则被死死压在了身下。
只听得这名武师卧着仰天大笑一声说道:
“哈哈哈,我道是旗人真有个三头六臂,也不过凡夫俗子,**凡胎而已。”
四个绿旗营武师吃此大亏,心中自是愤愤不平,但也奈何不得,大声质问道:
“这位好汉,可留姓名。”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你爷爷罗信是也。”
“罗信,哼,很好,我们这就记下了,后会有期。”随后便怏怏退去。
待得周围看客四散退去,罗信下得擂台扶起躺在地上的张宪周。见其伤势太过沉重便扶着送回了自己家中。进得家中院落见到水井边有一人正在打水,便喊道:“师弟,快让师傅过来,这人受伤了。”于是打水的师弟便急匆匆去后堂请了师傅。没过多久,后堂便走出一位老者,身形精干,虽然看得年长,但是依然面带红光,精神抖擞。只见他仔细观察了一番张宪周,便令人取了银针过来,在太阳、印堂两处扎下一针,果然过了不一会,张宪周便清醒了过来。
张宪周清醒过来,四顾环视一周,见到罗信和他师傅,伸手想作揖感谢,但奈何手脚不听使唤。
“莫要动弹,你刚失血过多,必然体虚,要好生静养休息。”
“多谢这位小兄弟搭救,还未请教小兄弟姓名。”
“我是罗信,这位乃我家师。”
“哦,多谢大师相救。”
只见这位老者只是摇摇头,说道:“你们这些个年轻人,只知一昧斗狠,却一点都不懂得明哲保身,许不闻‘刚者易折’之理?若是长此以往,将来必生大祸。”罗信在一旁听闻,却是不敢再吱声了。
老者继续言道:“好在你未伤及筋骨,卧床休息两日便可痊愈了。信儿,你待会便去药房抓几副‘八珍汤’去,嘱咐老姜,熟地和芍药要多加一副。”
“是,师傅。”
言毕,两人便将张宪周一起扶进侧厢房。
果然,过得两日,张宪周已然痊愈。又过了几日,已经可以与罗信切磋起武艺来了。罗信生平乃是学的太极拳与张宪周所学八卦掌,虽都是北拳,但是两者一阴一柔,可谓是互为映衬。
“罗兄,你武艺如此高强,为何不考虑与我一起去武试博取个功名?”
“哎,张大哥有所不知,只因我师父曾千叮万嘱,不可以将自家本事显于世人,平生所学功夫只是为将来有一天可以自保。”
张宪周听闻后,略微点点头,接着说道:
“罗兄,这院落四周可有别样景致?”
罗信寻思了一会,说道:“我家师素来喜爱桃花,因此在此去不远城郊处,家师倒是种下了一处桃园,这几日正值花开时节,张兄可有兴致一同前去赏玩?”
“如此甚好,不如今日便去。”
于是二人便往桃园去了,进得桃园,只见万千桃花如雪片一般落于地上,桃树之姿也是交错钩角,一阵清风拂过,只见满色桃光映入眼帘之中。
“张大哥,我寻思你我甚是投缘,不如就在此仿古之‘桃园结义’如何?”
“哎呀,罗兄哪,你我二人真是想到一块去了。甚好,甚好哪。”
只见直接二人相向而立,而后双膝下跪,双手抱拳。一起念到:“我罗信、张宪周,虽然异姓,既结为兄弟,则同心协力,救困扶危;上报国家,下安黎庶。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愿同年同月同日死。皇天后土,实鉴此心,背义忘恩,天人共戮!”念毕,二人同时对拜三次既算礼成了,二人相视大笑,一同搀扶起身。
“今日甚是开心,要不今日便一同去清风楼小酌如何?”
“罗兄既然有意,那便一同前往吧。”
于是二人出了桃园便往清风楼去了。
第三章 傅彩云险中急生计 洪状元斥俄人无信
话说罗信、张宪周二人来到清风楼中,只见这酒家之内几乎满席,生意好不红火。
“哎?两位客官,可是要喝酒?”
“啊,给我二人来个二楼的即可。”
“好嘞您嘞,我们酒店哪,二楼虽不是雅间,却也是个听戏听曲的绝佳位置。客官克真有眼光哪。”
话语之间来到席间,两人坐定,叫来三四角酒,几杯下肚。便把话聊开了。
“罗兄,近日承蒙你和你师傅的关照,我这伤势才能恢复的如此迅速,只是一直未曾见过罗兄家人,择日必然要登门拜访。”
罗信举杯停了一会,若有所思,而后说道:
“呃,张大哥是有所不知,我其实乃是一名孤儿,自小便随着师傅走南闯北。”
“罗兄可不曾找过自己生母?”
“听我师傅言道,大约于我周岁那年,河北闹了疫灾,师傅路经一条溪水边,听到哭声,便在水桶之中将我捡到。想必我一双父母早已不在人世了。”
“未曾想到罗兄竟然是如此身世,真真令人唏嘘。那敢问你师傅,究竟是何方高人?本事竟然如此了得。”
“家师姓曲,名沼。当年走镖结交五湖,研习武学。而后便在京城开了一家武馆,以教练拳法为生。”
“曲....沼?莫不是当年‘杨无敌’杨露禅老先生的首徒,人称迷踪太极的曲沼?”
“正是家师。”
“我只听得家中常言道,几十年前有一人,擅使太极,打遍天下无敌手,后来人称‘杨无敌’,而后自立门庭。不曾想今日居然遇见其后人,真是三生有幸。”
“张兄过谦了”
言语之间,只听闻周边有一桌人在胡聊近日一桩新奇之事。二人也觉得颇为有趣,听得入神了。
“各位,你们可有听闻近日朝廷又出一件大事?”
“莫不是洪状元的那幅中俄地图?”
“嘿,可不是嘛,话说这洪状元这次可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咯。”
“听说呀,这洪钧洪状元出使德意志、法兰西、沙俄,几乎把整个欧洲都给兜完了。后来也不知在在哪里搞来了份中俄边境的地图册,呈递给了慈禧太后,说是给皇上当个参略。不曾想啊,俄人这地图净帮着俄国人说话了,把好几个我们的哨卡给划出去了。”
“你说这洪状元是有意?还是无意?”
“我看哪,多数是收了俄国人的好处了。”
“我看倒也未必,没准是俄国人的阴谋也未可知呀。”
罗信与张宪周听得出神,不一会已经快日落西山了。二人一同出了酒楼,但没走出多远,一女子面带头纱神色慌张迎面冲撞了过来,罗信叫了一声:“姑娘小心。”一把将该女子拉住,才没有令她踉跄摔倒。看不远处追来几个洋人大汉。这女子趁机上下打量了一番罗信,见罗信乃是武师打扮,便急忙说道:
“他....他们要当众非礼我,我被一路追赶至此,请壮士救我。”
罗信与张宪周听闻居然光天化日之下有洋人行如此不堪之事,便气不打一处来。上前大喝一声:
“你们这群歹人,居然敢在天子脚下撒野,当真是当我国中无人?”
几名洋人大汉追上前来,却听不懂罗信他们说些什么。只以为是这女子帮手,便展开架势便是要打。这群洋人虽也是练家,但是似乎并不擅长近身格斗,三下五除二便被罗、张二人收拾在地。罗、张二人见不便继续缠斗,便协同这个女子一起火速离开了去。
到得安全之所,姑娘转身过来面朝罗、张二人。只见这位姑娘顶带有着一层青纱的帷帽,但透过面纱已然透出那白皙的面庞。只听得罗信言道:
“不知姑娘家在何处,我们便一路护送你一路周全吧。”
“多谢两位壮士出手相助,我家便在前面不远处的洪府,就不劳烦二位了,就此别过。”
如此,二人便别过了姑娘,回到武馆家中。罗信回到房中,待更衣之时却发现腰带处凭空多出一册纸张。瞧见封面书写着洋文,打开确实一幅地图集册。
“这图册为何会在我的身上?”罗信寻思着。“莫不是那姑娘无意所致?如此,我便即可还回去吧。”
于是便又换上外衣一人往洪府而去。快接近洪府之时,却见一队官兵候在门口。只见一人身着官服,随着一队官兵一同在门口等候。罗信寻思到:
“今日洪府上下神色皆如此慌张,莫不是皆由此地图而起?难道这地图便是中俄边境图?若真是,那如何会落入一位姑娘之手?”
罗信思前想后,决定潜入洪府中,当面找到姑娘归还地图便是,至于其他事情一概不管了。考虑周全便在后院处纵身一跃入了洪府。一间一间房间排查过来。待来到书房,听得书房内传来那名女子的声音:
“老爷,这俄人方面的图册,我前几日依照老爷嘱托,买通了沙俄总领事馆的秘书,并将地图册偷盗了出来,并且已经在路上处理掉了。路上虽然遭到俄人追赶,但好在是有惊无险。”
“彩云你也辛苦了,但沙俄方的那一册图纸其实只是图纸的一半,另一半确是在总理衙门。当年出使沙俄,老夫我也是万万没有想到,会中了沙俄人的圈套。名义上与我交好,赠我书册以供参考,实则是要陷我于不义!当时我也是疏忽大意,未曾想到此地图实则是分成两册拼接而成。其中一册便是你今日处理掉的,而另一册当年赠我之后,我回京述职时便呈给了皇上以供参考,如今应是搁置在了总理衙门府中。”
“如若俄人丢失了那一册图纸,那不是便无法与我们争辩那几处哨卡的归属了?那老爷为何还如此愁眉不展?”
“哎,躲得过初一,但躲不过十五啊。这几册地图本身便是俄方绘制,必然有底稿原件,他日必然会再有复刻版本。总不见得每次都让你以身犯险吧?今日只是权宜之计而已。现在恭亲王差人来请我去总理衙门问话,我即刻就要动身,目前也只能是只得见机行事了。”
说罢只见这名年纪花甲之年的老者踱步要走出门外,罗信见状,沿着顶梁便爬了上去。只见这姑娘为老者更了衣,整了整顶戴花翎也一同,搀着老者一路走出门去,送老者上了轿椅。门前一队人马便齐刷刷的走开了。这名姑娘关上府门,准备回自己房中歇息。不曾想,罗信却站在背后。着实吓了一跳,不过缓过神来之后,当即认出原来便是今日救她于危难的那名少年。
“姑娘,这张地图册,你今日落在我处了,现如今还给你。”说着,便要从袖中取出地图册来。却被该女子制止。并言道:
“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请随我来。”
于是,该女子便将罗信引入到一间僻静的厢房内,由于已是晚上,亏得一路上也未见其他下人。进的房内,女子将房门闭紧了。罗信见状,倒反而有些犹豫起来,此时脸庞已经涨得通红。这位姑娘脸庞娇小玲珑,雪白剔透,看这年纪也是与罗信一般大小的年纪。毕竟罗信是血气方刚的小伙子,见此状不免有些躁动不安。
“姑娘,你我这样共处一室,如此不好吧?”
“呵,你不要想多了,我观你也不似奸诈邪恶之人,且与我又有相救之恩,因此才带你来着。另外,我也不想让其他下人发现了去。”
“姑娘,你究竟是何人?方才我在门外听得......”
“门外?难道方才我与老爷的对话,你都在梁上偷听了不成?有如此身手,不当梁上君子倒是可惜了。”罗信见被一语戳穿,被这姑娘说的是满脸通红,恨不能地上找缝便钻。姑娘继续言道:
“也罢,此事本身与你关系也不甚大,听得倒也无妨。只是,此事切莫与外人说道,否则咱们可谁都讨不到好。”
姑娘停顿了一会,继续言道:“我乃洪状元的夫人傅氏,名唤彩云。那位老人,便是我的夫君老爷洪钧,洪状元。只因近日惹上一处官非,因此近几日为此事乃日夜殚精竭虑。”
罗信听闻此言,心中暗想:这姑娘生得这般容貌,却嫁于两鬓斑白的老人为妻,真真是不可理解。但是即是别人私事,又如何可再提。
“可是为了这中俄地图册之事?”
“正是,此乃《中俄边境地理绘制图册》,乃是我与老爷前些年在海外当差时,于当地别人处所得。当时仅仅是为了参考学习之用。”,却不曾想,此乃洋人诡计。我家老爷将地图带回京城,便呈给了皇上和太后。太后观此地图绘制也算精妙,因此便将图纸交给了总理衙门妥善保管。谁知,前几日俄国突然对我们提出抗议,宣称我方贸然强占了帕米尔等地的归属权,于是与总理衙门开始诸多交涉。而其中的证据便是我家老爷曾经呈上的这本图册。现今还置于总理衙门府内。”
“这沙俄真真的好不要脸,我小时候便听我师傅说过,这沙俄人乃是狼子野心,在西北边界曾出现过一个叫什么‘阿古伯’的人,就是在沙俄的怂恿之下抢了我们边境不少地方,后来被左宗棠大人给收拾的服服帖帖。没曾想到,这狼子野心到如今都不曾有过半分收敛。”
“小兄弟所言极是,所以我家老爷,万万不能当此千古罪人,更何况还是如此的不明不白。因此我家老爷便与那沙俄公使在总理衙门处据理力争,直言俄人乃是不通教化的厚颜无耻之人。并极力辩解称此图乃参照之物,并未有过任何协商裁定之举。奈何沙俄公使泼皮耍横,说是若不承认,便要刀兵相见了。”
“这厮真是可恶至极。呃.......傅姑娘,可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定要出力出此恶气不可。”
傅彩云先是一惊,随慢慢缓和下来微微一笑:
“倒是有许久未曾有人唤我‘姑娘’了,倒也甚是中听。你若是有心,我这倒是有件极为凶险,确是一劳永逸之法。”
“姑娘请说。”
于是,傅彩云便将计划与罗信细细说来。
第四章 衙门失火罗信改图 俄人恼怒哑巴吃亏
且说这洪钧洪状元来到总理衙门,只见此时其他人皆坐于两旁,中间一张桌子,摊放着一张地图册,正是那中俄边境的地图册子。
“中堂大人,你看此事该如何是好啊?”只听得几名大大小小的官吏都围着一把座椅询问道。
“哼,我能有什么办法,此事已经这样,难道还为了那几个哨卡与俄开战不成?”只见座椅上此人倒也是精神抖擞,留的胡子也较其他官员更为齐整,显然是用电气修面的痕迹。这个说话者不是别人,便是当今最炙手可热的洋务大臣、直隶总督李鸿章。人称李中堂。
“李大人此言差矣,祖宗的江山社稷,岂能因为几个地图上的小小纰漏而拱手送人?”众人回头回去一看,原来是帝师翁同。这翁同素与李鸿章不和,这事满朝文武皆知。原来这翁同有一哥哥,乃是当年安徽巡抚翁同书。当年翁同书在安徽抵抗太平匪患之时,却中了离间之计误杀了大将。此事当时便被曾国藩直接参了一本,翁同书被流放,而翁同的父亲听闻此事便一病不起,竟一命呜呼了。而李鸿章此时,正是作为曾国藩的学生起草了这弹劾的文书。因此翁同便与湘淮二系交恶甚深,几乎处处与李鸿章针锋相对。
“那你说怎么办?打吗?就靠你们那些唇枪齿剑?”李鸿章怒目而视。
“哼,不管怎么说,谁敢做此等卖国之事,便是对不起这祖宗的江山。”
“此一时彼一时也,现今的敌人是在海上,若与俄国在西北边疆开战,日本伺机海上再来,我大清目前哪有能力两边交战?”
“好了!都不要再吵了,此事我自有定夺。”此人一开口,下面刹那间便全安静了下来。原来是那坐于中堂的恭亲王,而他身边另有一人,那是庆亲王奕。原来,自从六年前中法开战以来,恭亲王便被西太后夺了总理大臣之位,人称“甲申易枢”,取而代之的乃是庆亲王奕,然而庆亲王对纷繁复杂的洋务之事可谓是一窍不通,因此恭亲王名义上虽然远离中枢,但大小洋务事情都还是由恭亲王过问裁定。
恭亲王起身走向中间的桌子,遥见洪钧跪在门外,双手蜷地不敢起身。
“洪大人,你且起身吧。此事与你也无甚关系,皆系俄人狡诈。”言语间便叫人于门边多添了一张座椅,令洪钧暂且坐下。
“洪大人,你于海外也有过履职经历,我们便也想听听你的想法。”
洪钧此时起得身来,却不敢坐于座位上,低头说道:
“下官出访欧洲之时,也听说过英帝国与沙俄素来不和,尤其是在帕米尔以西北的部分区域,沙俄在中亚最大的对手便是英帝国。下官觉得,如果要找第三人出面调停此事,非英国人不可。”
只见在座各人皆点头称是,恭亲王背手在房内踱步思索,忽然转身面朝李鸿章,说道:
“言之有理,此事宜速处理。李大人,你与海关总署赫德素来交好,此事由你去谈是最好不过。”
“是,大人。”李鸿章起身双手作揖。
众人正在讨论之际,突然听外面有人叫唤道:“东苑起火了,快去灭火。”随后便跑来几名侍卫,说是东苑似乎有人故意纵火,恐是有人要有加害之意。便劝房内众大臣一同先出衙门躲避一下。
众人出得门去,有一侍卫又进得大厅内赶紧将图册书卷收拾起来,便要出门,不料被背后一人吃了一下闷棍便倒在地上。此人不是别人,正是罗信。罗信赶紧将图册收于袖中,随后从西侧翻墙而出。傅彩云便在院墙外侧等候着。两人碰面之后,知是事成,便将两册地图一起摊开,果然二图可拼接一处。
傅彩云胸中自有笔墨,便将图上各处中俄商议待定的边界用一只白色羽毛笔,削去头部,只见墨水从羽毛管中渗滴下来,傅彩云将所有的边界线沿着边界向外全部加深了一遍,而后又换了一只更细长的黑色羽毛笔,在图纸上用俄文又标注了几处没有的地名。待修缮完毕后,二人一看,竟与原先墨迹无二。
“这字写的真是漂亮,姑娘真是厉害,居然还懂俄文,而且这羽毛也真是新奇,从未想过还能用羽毛写字。”
傅彩云脸上虽无表情,却是心中窃喜:“我曾与我家老爷在海外游历了四年,于是便学得一些雕虫小技罢了。”
“不,这哪是雕虫小技,我从未见过有女子有姑娘您这般好的身手的,真令在下钦佩不已。”
“好了,闲话少说,赶紧将这册图卷还到总理衙门去,莫让人瞧见了。”
于是,罗信便携着修订完的那一半图册,又是一跃便又翻进了内院之中。此时东苑失火才刚刚平息,罗信快速将图纸塞到了那名还昏迷在地的那名侍卫手中,待要转身离开。不料却被其他侍卫发现,其他侍卫举着火把便向着罗信跑来。
“快抓住他,莫要让他跑了。”
罗信见状,慌不择路却跑进了苑内一条死胡同里,而后便被侍卫团团围住。
“大胆狂徒,居然敢来此地撒野,还不快快束手就擒。”侍卫长带头说道:
罗信见对方人多势众,自己也无路可走,只得被五花大绑压进衙门大堂之中。此时大堂之上各位大人都已经重新入座,恭亲王坐于中堂。
“见到二位王爷,还不跪下。”侍卫对着罗信大吼一声,一脚踹在罗信膝处,罗信应声双膝着地。
“大胆刁民,竟敢纵火烧我总理衙门府邸,你是有几条命?”只听得高堂上的庆亲王奕厉声呵斥道:
“哼,若我大清强盛如圣祖高宗,不使我辈受辱于外人,我又何须行此苟且之事。”罗信话说的虽理直气壮,但是毕竟是大堂之上,又是众目睽睽之下,声音微微有些发虚打颤。
话音刚落,庆亲王便坐不住了,拍案而起:“黄口小儿,也敢妄议朝政!来人哪,给我仗打二十。”
罗信见要被重罚,慌不择言,大喊道:“我一心向国,无愧于天地。尔等为国家大臣,岂能善恶不明,戕害忠良!”
恭亲王一旁一直注视着罗信,对庆亲王言道:“大人且慢,我观此人不似奸诈之徒,我且有一事要问他。”
庆亲王听得恭亲王此言,便也不再发作,又坐了下来。
“本王且问你,你要这地图有何用处?”恭亲王问道:
罗信寻思,若是将篡改地图之事托出,这必然是大罪一桩,但若不言明也是脱不了干系,人言恭亲王贤明,只能如此一试,言道:
“请大人打开图册一观,自然便可知晓。”
恭亲王差人取过图册,打开一看,脸上顿时露出震惊之色。正要发作,却转念一想,又将图册细细查看了一番。忽而又显出释然的神色。缓缓道来:
“我听闻今日早晨俄使差人前来衙门问责,说是图册被盗,难道此事便与你有关?”
此言一落,只听得一旁的一副茶具摔碎撒落在地,众人一看,原来是那洪钧洪大人一时不慎跌落了。
罗信寻思,若是此事和盘托出,这洪大人看样子是难逃重责,他倒霉了倒是不打紧,只是这傅姑娘必然也脱不了干系。要不然全事包揽于我一人身上,是死是活便听天由命吧。
“没错,确是我一人所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罗信此时倒是提高了嗓门,生怕别人听不清楚。
“你乃何人?受命于谁?”恭亲王问道:
“我乃罗信,京城人事,此事无人指使。也无需他人指使,但凡忠义之人,皆会如此。”
“罗信?哪个罗信?”恭亲王忽然立起急问道:
罗信一想:啊呀,大事不好,世上“罗信”千千万,万一细细盘问起来牵连了师傅,那可如何是好。哎?不如便如此回答:
“我乃罗信,无父无母,自小便被养父养母收养,养父母几年前便也过世。截然一生,无所牵挂。”
恭亲王走下座位,一把抓住了罗信的衣领,略微掀开一看,只见罗信胸前有一纹物,乃是条黑龙。眼神瞬间一亮,甚是惊恐,而后沉思了一会,就又迅速平复下来说道:
“来人,将此人压进刑部大牢,本王择日会亲自审问。”
左右侍卫便把罗信压了下去,丢入了刑部的大牢之中。
第二日,罗信在牢狱之中倒也泰然,一早尚未睡醒,眼睛还泛着迷糊。刚一睁眼,便吓得从石床上滚落了下来。原来,恭亲王奕居然坐于他的旁边。罗信哪里受得住,倒头便跪拜在地。
恭亲王将他扶起,说道:
“孩子,这两日你受苦啦。”
罗信此时竟无言以对,只得回答道:
“为大清效力,应该的应该的。”
恭亲王虽是年近七旬,但听得此言,却开怀哈哈大笑。而罗信被整得是一头雾水。
“也罢,那你就为咱们大清,好好效力吧......哈哈哈”
恭亲王歇了口气,又言道:
“孩子,那另外一册地图,可在你的身上?”
罗信也不知为何,会对恭亲王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亲切之感,竟可完全信任与他。
“啊,在我身上。”于是罗信解开衣带,从自己衣服内侧中取出了那另一册的图纸交于恭亲王。恭亲王接过一看,果然发现与总理衙门的图纸一道在边界处做了手脚,但是却真的可以假乱真。
恭亲王言道:“你休要瞒我,你一个从未出过国门的人,如何会写得这手漂亮的羽毛笔字,况且还是俄文。定是有人暗中相助与你。”
罗信深知此话不可再接,言多必失。恭亲王见罗信万万不肯说出,又言道:
“如此,我也便不强求于你。你且记得,你出去之后不可将这两日之事说与任何人知晓,知否?”
罗信听此言似有不追究之意,心中自是欣喜若狂,并言道:“罗信记下了,定当谨记于心。”
在恭亲王的保荐之下,罗信便顺利的从刑部监狱中获释。获释后,便径直回去给师傅和师兄弟们报告平安去了。
而恭亲王却还没忙完,他立刻去差人去俄公使馆假意归还那半册地图,然后又请沙俄大使至总理衙门叙话。另一方面,李鸿章也协同大英帝国海关总署赫德一起也来到了总理衙门。
三方见证之下,一同打开了《中俄边境地理绘制图册》,俄人却发现此图与之前略有不同,但是却也一时半会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双方在地图上又展开了唇枪舌战,然而却辩不出个子丑寅卯来。
原来,此时的地图上边界线在原有的基础上加粗了一粒米的宽度,而地图之上一粒米的宽度所代表的,却是几千公里的纵身区域,因此,含糊了划线区域,留给了双方斡旋的余地。而且傅彩云此线划的甚是奥妙,是尽量沿着大清疆域向外延展,如此,凭借此图,沙俄虽然在帕米尔等地占了便宜,但是实际其他区域反倒是俄人吃了大亏,这俄人自然是不肯的。
再加上赫德代表着大英帝国的利益,李鸿章从中翘边搅浑,将沙俄与大清的边境线争论,最后演变成了英帝国与沙俄敌国之间的一场口水仗。这谈判到最后,只能是不了了之了。
沙俄虽是气急败坏,但是也竟然无可奈何。
第五章 李海亭暗箭反害己 张宪周会试险销名
这一晃又是几日,张宪周为了这武举考试,日日夜夜都是加紧苦练,一日不敢懈怠,而罗信也是尽心尽力在一旁辅佐。过得几日,终于迎来了会试。罗信与张宪周来到比赛会试的校场,只见里里外外都排满了人,这些人都是全国各地跑来的武举人。人数虽多,却发现身负伤残者十之六七。细细盘问下来才知道,原来那绿营四少这几日天天在京城各处设下擂台。着实打残了不少武生。
“未曾想到这绿营中人手段如此歹毒,张大哥,您可要小心提防,你前几日与李海亭等人结下梁子,恐此去必将凶险非常。”
“二弟放心,我自会小心提防。”
只见不远处,大步走来四人,原来不是别人,正是绿营军的李海亭等四人,却不见之前那马云舒前来,而有一人面生,不知是何人。
“哟,我道是谁,还能如此神采奕奕,原来是张兄和罗兄。多日不见倒是越发精神了。”李海亭说得如此飘飘然,让人感觉颇有些不爽快。
“不劳这位兄弟操心,我近日既可站在这,便是天佑我要夺得魁首。”张宪周也毫不客气的说道:
“行嘛,那我们便在校场上见真章了。”李海亭言毕便进了校场,身旁有一人,格外显眼,只见此人身高一丈,身材魁梧,却不似是中原人士。
张宪周与这高大壮汉对上一眼,不敢久视,便一同跟随着进得校场之内。而罗信因为没有武举资格,便不能入得校场内,只能于看台上观战。
会试第一场,乃是骑射,每组最多十二人,每人骑马皆是围绕靶心三十五步距离,必须骑行过程中射出三箭,箭中靶心者即得提名进入第二场。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偏偏这李海亭与张宪周竟分在一组之中。一组十二人尽皆上马便骑行奔驰起来,绕着马场骑行几周后,便手握长弓,右手各取出一支雕翎箭,弯弓搭箭便是要发。
只听得一声号令,众人齐射。张宪周的雕翎箭应声入靶,但是张宪周前方一人,却应声摔倒下去。原来这李海亭果然是歹毒心思,故意骑行于张宪周对面,这李海亭不射人,却是只射张宪周的马匹而去。只是距离七十步开外,又是骑行,因此此箭未惊到张宪周的坐骑,却射到了前面的武生,幸亏此箭只是平头,射入稻草耙心尚可,也伤不得人。
剩下十一人听得号令,又取出第二支凋零箭,而张宪周为了规避李海亭,始终注意利用中间稻草靶心来替自己和李海亭中间设置掩护。只听一声令下,十一支箭又再次射出,张宪周的箭再次应声入靶。果然不出所料,又是前面一人马匹受到惊吓将一武生摔了下来。
看台上的众人见状皆嘘声一片。“如此歹毒之人如何能进校场进行武科考试!”左右皆怒而喊道:
“肃静!肃静!谁再发出声音扰乱比赛进行,就轰出看台。”只听到维持秩序的侍卫一旁维持秩序,看台之上渐渐又安静了下来。
这张宪周待要取出第三支雕翎箭时,却又放了回去,摸了摸胡须似乎另有打算。只听得一声令下,众人又射出第三轮弓箭,张宪周却未曾射箭,而是立在马背上飞身腾空而起,把李海亭射向他的那第三支箭给劫了,又从身后取出自己的第三支雕翎箭,在空中弯弓搭箭一气呵成,同时射出了两箭。只见其中一支稳稳扎入稻草靶心中,其他射入靶心的箭支却因为受到震动竟然十支震落七支。这另一支箭却直直朝着李海亭而去,李海亭怎会想到张宪周有此神技,一个猝不及防,竟自己落下马去,摔得不能起身,被抬了下去。
“好!好功夫啊!”众人惊叹道:“此人真乃李广在世,黄忠复生哪!”
却只见各位考官在看台上却是议论纷纷,不知该如何裁定了。便一同去请示了主考官庆亲王载。庆亲王闻此事,先是大惊。“这世间竟然还有如此神技?真是闻所未闻。”但转首便是大怒:“大胆狂徒,居然胆敢在校场撒野,将此人给我轰出校场。”
于是,左右侍卫便要拖着张宪周走出校场,张宪周自是不肯:“是他先射我的,你们如何能够黑白不分,冤屈了好人哪!”正当张宪周要被强行拖出校场之时,只听得门口有一人喊话道:
“慢着”,众人朝声音地方看去,只见一人穿着普通长褂,慢慢走进了校场内,左右还侍奉着两个便衣青年。左右侍卫朝着吼到:“你是什么东西,胆敢私自进入校场?”只见那青年上前对着侍卫便是两个耳光。
“见到恭亲王大人,按敢如此无礼?”
那些侍卫见状,齐刷刷的跪拜下来。“不知是恭亲王驾到,请大人恕罪。只因此人扰乱了校场法度,庆亲王令我等将其销去今年武举考试资格,因此才如此行事。”
只见恭亲王虽是便服,却是威仪不减分毫,缓缓说道:“本王今日已经在看台上看得一清二楚,你们带我去面见庆亲王便是。”于是,众人便引着恭亲王去见庆亲王去了。
庆亲王见到恭亲王便服来到,又吃一惊,起身便走上前躬候道:
“哎呀,不知是恭亲王驾到,有失远迎,失敬失敬哪。”
“啊,庆亲王客气了,我特此前来乃是要向庆亲王说明校场之事的原委,然后再请庆亲王再次裁夺。”
“哪里哪里,恭亲王客气了,客气了。”
于是,恭亲王便又将李海亭如何两箭射伤其他武生,而后又如何被张宪周反射落马之事陈述了一遍。最后言道:
“此人既有如此本事,若是就此销去考名,传言出去,恐怕也有伤我大清举贤任能之名哪。”
庆亲王听闻恭亲王如此言道,哪里还敢再讲,于是吩咐左右将此事就此打住,于是会试得以继续进行。
第六章 王金钩张宪周角力 恭亲王言校场玄机
会试第二场,乃是耍大刀。大刀分为三个档次,一百二十斤、一百斤与八十斤。刀重可由武生自由选择,每位武生需耍出一套固定的动作,可一次性全套完成,便算通过。耍刀动作可以自行设计,审评人会综合考虑每位武生的动作难度与承重,并给出综合成绩。
由于第一场已经筛了一大批武生,因此第二场比试便很顺利的进行了。轮到张宪周,只见张宪周毫不犹豫,直接选了一百二十斤的大刀。这张宪周所学虽以快、准、稳见长,但是没想到论举重比臂力,却是毫不逊色。只看那大刀被挥舞的刀刀带风,再加有光线折射,更是令人目眩。不一会的功夫,便耍完了一整套动作。此番动作,过关自是毫无疑问的。但是只见那随着李海亭一同进校场的那名一丈高的武生,在张宪周之后上得校场。
只见此人也是二话不说,竟单手将一百二十斤的大刀拾起。众人见之,皆呼此人真乃天生神力是也。随后,他将这百二十斤重的大刀便像是玩弄棍棒一般耍玩,众人竟是目瞪口呆。如此这般,同样耍了没一会,全套动作便也是演示完了。
待得其他武生全部比试完毕,一共决出了三十四名武生,考官通报姓名时,大家才知此人原来名叫“王金钩”,乃是山西人氏。看台之上知晓此人乃“王金钩”,便将此人家底聊开了。原来,这山西王金钩,不是别人,正是那少北拳泰斗佟如松的侄子,原来前些日子,李海亭等人之所以要在京城摆擂打闹,便是要为这佟如松扫清这武状元的障碍。
说起这王金钩,虽是佟如松的侄子,却不是一块武学研习的料,光长了一身蛮劲,力大无穷,却在武学上并没有多少造诣。佟如松深怕他这侄子取功名会吃亏,因此才派了门下四名弟子为其保驾护航。
第三场会试,依然是举重,乃是要举任意公斤重的石墩。此项目只设最低限度为一百斤,但如果超过一百斤,对殿试是极有帮助。张宪周试举了一百四十斤,一举便举过了头顶,于是过了这最后一关。轮到这王金钩,他居然没有去举石墩,而是走到了校场内焚烧香灰的香炉鼎前,此鼎少说也有二百四五十斤重,只见这王金钩用手环抱住香炉鼎,腿向上一蹬,竟然香炉鼎被他硬生生举过胸前。
庆亲王见到此人有如此神力,便对恭亲王说道:
“看来今年武试已经毫无悬念。”
恭亲王却言道:
“此人天生神力不假,但是此人颇为野蛮,强横,若是真取得武状元的功名,恐怕非我大清之福哇。”
“大人何出此言,想我太祖圣宗,皆是以弓马、勇力打下咱们这满人的天下呀。”
恭亲王反语问道:“庆亲王难道没有听过昔日圣人言道:‘君子有勇而无义为乱,小人有勇而无义则为盗。’?”
话语间,武科会试便已全部结束了,一共决出了包括张宪周、王金钩在内的二十六名武进士。过两日,便将在保和殿进行殿试,决出前三甲。
张宪周出得校场,罗信便拥了上去,半开玩笑说道:
“恭喜老爷喜得金榜题名,从此我得唤您老爷啦。”
“二弟说的哪里话,你大哥永远是你大哥。你我哪有什么官家老爷。”张宪周答道。
“嘿嘿,与大哥说笑,切莫当真,不过大哥也确实了得,真不愧是我大哥。”
张宪周此时也自然是面犯桃花,心中也是颇为得意:“能有此成绩,也算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吧。”
“要说这场榜上得名,大哥绝对是实至名归。莫要说别的,就你那第三箭反射李海亭那厮,看台上所有人都为你拍手称快,都大呼过瘾。”
“嘿嘿,雕虫小技何足挂齿。”
两人言语甚欢,浑然不知背后恭亲王走上前来。恭亲王上前拍了拍张宪周的肩膀,二人猛一回头,见是恭亲王,肃然倒头便拜。
“今日若不是王爷替小人说话,我今日也得不了这等功名,多谢王爷,小的虽万死也不能报王爷恩典。”张宪周惊慌言道。
“来,起身说话。”于是,恭亲王将二人扶了起来。
“你说错两点,第一,考取功名乃是以你真才实学,本王与你素未蒙面,本王为何要帮你。这第二嘛,你要感谢,就应感谢罗信,若不是他找到本王,本王是断然也不会去趟这浑水的。”
张宪周看了看罗信,表示有所疑惑。
原来,当时在校场内,罗信当时在看台上,一眼认出了身穿便服的恭亲王,于是便一跃上前招呼了一声。恭亲王见是罗信,甚是欢喜,便留他在身边一同观看武试。闲谈之际,得知这张宪周乃是罗信结拜弟兄,因此就格外关注。之后罗信见张宪周欲被驱赶出去,便恳请恭亲王出面调停此事。
恭亲王却颇有难色,只因此次主考官乃是总理大臣庆亲王奕,二人虽是表面和气,却是棉里藏针,暗地里处处较真。皆因庆亲王乃唯慈禧太后马首是瞻,而恭亲王对慈禧专横跋扈颇为不满,已经在六年前中法大战之时找了个“委靡因循”的罪责被慈禧太后革去官职,名义上是赋闲在家了。若是因为此事开罪了庆亲王,传到慈禧太后的耳中,太后疑心颇重,尤其是对当年的小叔子议政王现在的恭亲王奕,到时候不免又是一场钩心斗角。
但是罗信当时言道:“哼,都言恭亲王勤政爱民,乃是当朝能够驾驭四海,运筹帷幄的贤明之臣,今日观之,却也不过如此。”恭亲王听得刺耳,又眼看一代良才便要就此弃出武科,不免可惜。于是便也顾不得那么多,以身犯险去直面庆亲王去了。
张宪周听得此前因后果,双手抱拳单膝着地对罗信言道:“原来二弟帮了我如此大忙,大哥这里感激不尽。”
“大哥哪里话,大哥有难,兄弟自是应该尽心尽力。”
三人一同走出了外场,一路谈笑风声,很是愉快。
快接近恭王府,恭亲王忽然对着二人说道:“二位少侠不若这样,来我府中当我随身侍卫,如何?”
张宪周听得此言,自是愿意,但是却面有难色:“恭亲王抬爱,在下感激不尽,然而如今已是功名在身,他日若有朝廷任命派遣,怕是不能随侍左右。”
恭亲王挥挥手道:“这有何难,我不日给兵部打个招呼便是了,于我府上做个一等侍卫,可比得上那三品道台?”张宪周听得此言,又单膝跪于地上言道:“多谢王爷恩典,在下必肝脑涂地,万死不辞。”瞧见罗信尚在犹豫,张宪周拉了拉罗信衣角,嘘声说道:“还不快谢过恩典。”
罗信却言道:“恐怕要让王爷失望了。”
恭亲王疑惑不解:“这是为何?”
“家师曾千叮万嘱,自家学的本事只求有朝一日可自保平安,不可显于世人。”
恭亲王哈哈大笑,言道:“曲沼这老头子,当真顽固得很。”
罗信大惊:“王爷怎知家师名讳。”
恭亲王捋了捋胡须,继续言道:“我不但知道你家师乃是曲沼,我还知道你家师有一徒,乃是现今我大清驻朝鲜总理通商大臣袁世凯。”
罗信大惊:“罗信从未听师傅提起过此人.....但是说来也奇,每逢年过节或是家师大寿,总有一人会赠于师傅大把稀奇古怪之物。物件皆不似寻常人家之物,如此想来,应该便是此人无疑。”
“哦?这倒是奇了,你家师傅估计是不想让你出入仕途,因而一直隐瞒于你吧。”
恭亲王停顿了一下,看得出罗信面有难色,便继续说道:“小兄弟不必疑虑,今日本王便修一封书信于你家师傅,你师傅拆开一看便知。”
于是恭亲王叫他二人在门口等候了片刻,自己进府去书写了一封书信,差人出门来送于罗信。罗信取信之后,便与张宪周一同回武馆去了。
第七章 庆亲王力荐王金钩 光绪帝保和殿问兵
罗、张二人领着书信回到武馆,已是傍晚,武馆上下之前便已听说张宪周榜上提名,于是里里外外张灯结彩,忙里忙外为张宪周摆下酒宴接风洗尘。
二人径直走进后院去,只见师傅还在后院打拳练功。二人报喜之后随着曲沼来到房中,曲沼坐在中间,罗、张二人则站在身旁。
罗信言道:“师傅,今日我在校场之内,见到恭亲王了。”
曲沼眼神忽然盯着罗信,问道:“恭亲王?你与他如何认识?”
“师傅,此言说来话长,今日他修了一封书信,让我带给师傅,师傅请过目。”说着,罗信便把信交给了他师傅。
曲沼拆开信件,仔细端详起来。待读完书信后,微微闭上眼睛只得叹气摇头。
“看来,一切皆是天数,既然恭亲王要你去保那大清气数,那你便去吧,还来问我作甚?”
“师傅......孩儿不敢。”罗信见师傅不悦,急忙跪下说道。
“起来,此事你便是不去,将来也是难逃命数安排。与其如此,有恭亲王这棵大树能够护你周全,也算有个照应。”曲沼无奈言道。
张宪周此时也随即说道:“曲师傅可尽管放心,若是他日贤弟有所不测,吾定将鼎力相助。”
曲沼略微点点头,便不再说,师徒三人去前厅吃喝酒宴去了。
如此,又过的两日,便到了殿试的日子了。按照之前与恭亲王的约定,罗、张二人一大早天还没亮便去了恭亲王府邸,恭王府下人便吩咐罗、张二人,赶紧更换行头,待会便要一同随恭亲王进殿。
二人兴奋不已,赶紧收拾了行头,在门前迎了恭亲王上轿。如此一行人来到保和殿外,恭亲王下轿,二人随着恭亲王一同步行走进了保和殿中门外,张宪周因为是武进士的关系,便与其他新进士一样在门外下跪听宣了。而罗信,则作为恭亲王的贴身侍卫,进得殿中。这保和殿,不愧是皇家气派,周边皆是金碧辉煌,只看得罗信目瞪口呆。
不想,此时却又见这王金钩也已经来到殿上,却是站在了庆亲王之后,庆亲王则坐于龙椅台阶下左手第一把交椅之上。原来,这王金钩的舅舅佟如松与庆亲王一直交往很深,而庆亲王为了能够拉拢江湖帮派的势力为己所用,则一直对佟如松关照有佳,这佟如松的名头,多数也是官家吹捧出来的名声。简言之,这佟如松的后台,便是庆亲王。
恭亲王见到这般模样,自然是心中有数,便也坐到了自己的椅子上去了。话说这科举殿试,虽说是为皇上选拔人才,但是由于慈禧太后独断专权,一定要亲点这状元之名,但是又恐坏了祖宗规矩,因此这十几年来,一直让各个亲王和郡王一起参与殿试选拔的过程中来,以示其大公无私,为皇上分忧之表象。
要说这大殿之上,前来观摩的有恭亲王奕、庆亲王奕、醇亲王奕、还有这肃亲王的世子善耆、礼亲王世铎、庄亲王载勋、端郡王载漪。在这大殿之上,除了奕乃是逍遥散人之外,其余众人却皆为当时的朝廷重臣,说起来也是当真神奇得很。
正当殿中热闹非凡之时,突然听得太监提着那特有的嗓音宣道:“老佛爷驾到,皇上驾到!”于是,众人皆恭恭敬敬地从座位上起身跪了下来。“恭迎太后,恭迎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只见殿堂之上走上两人,一前一后,台前便是当今圣上,年纪也就二十上下。皇上身后垂有一帘透光的幕布。依稀可见身后端坐着一雍容华贵的妇人,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慈禧皇太后。
只听皇帝言道:“众爱卿平身。”
“谢皇上”众亲王便又入座,而其左右贴身侍从则站在各亲王身后。
而后,只听得庆亲王起身伏地汇报道:“启禀陛下,微臣前几日主持武科考试一事,决出二十六人,皆已在殿外等候听宣。”
只听皇帝一声令下:“宣!”于是左右太监上前喊道:“宣新晋武科进士觐见。”于是,除王金钩以外的二十五名武科进士便一起走进殿内。进得殿中便跪伏在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庆亲王此时又言道:“启奏陛下,此次会试中,于我座位身后此人名唤‘王金钩',同为此次新科武进士人选。此人有力顶千钧之力,又兼有万夫不当之勇。微臣认为可点为头名状元。”此言一出,四座皆议论纷纷,只觉得此人身形彪悍,皆是啧啧称奇。
只听皇帝言道:“力穷不足为凭,朕有一道题,这位爱卿若是能答的满意,朕便点你头名。”
王金钩听皇上如此说道,便跪下请题。皇上继续言道:“现如今这世界技艺皆日新月异,而我大清自然是要锐意进取。尔等既是以旧制武举选拔上来,未曾习过这新式技能,那如何统领部属以适应现今这更为多变的战场型式,可有考虑过一二?”
王金钩听得是一头雾水,一时竟哑口无言,只得暗自擦去额头汗珠,殿上之人皆看着这个王进士。
只听到王金钩语无伦次,胡乱说到“草民……曾闻江湖中传言道,江湖上颇有些奇技怪能,修炼后可以刀枪不入,水火不侵,若是人人都习得此等功夫,这与洋人打仗,想必一定是易如反掌。”
皇帝听得不由嘴角一斜,心中暗想:此等拙劣之人居然也可得进士功名,果真是我大清国中无人了?
恭亲王此时却坐不住了,向皇上言道:“皇上此题出得甚妙,想那寻常人也未必能答得上来,何不再听听殿下其他人的看法?”
“准了”
于是其他武生便都将自己的观点阐述一二,各种论派观点五花八门,有些是吹嘘自家武学如何如何,有些则是扯皮这武学中的哲学明理,更有甚者,当场表述忠肠亦有之。
看得这般武生学子如此可气可笑,殿上诸王公贵胄皆皆是暗自好笑。
轮到张宪周发言,只听张宪周言道:
“草民认为,古之领兵与现之领兵在道理并无二致,皆应以‘恪守军规,纪律严明’为准则。为将者必以’身先士卒、体恤下属’为楷模,重义而轻身,方可带兵。我辈习武,最为重要并非武学本身,而是练‘气’,国民之气盛,则国运必盛。国民之气衰,则国运必衰。西洋人奇技虽多,然则气短,草民认为并不足为惧。目前吃亏,也只是暂时情势。只要吾辈有必胜之信念,辅以西洋奇技傍身,将来必能雄踞四海,万世永昌。”
皇帝听闻此言,虽觉得有理,但毕竟泛泛而谈,无甚重点。但观察张宪周此人器宇不凡,便又问道:
“哦?那若是无这奇技傍身,是否就无法领兵作战了?”
张宪周迟疑了一会,接道:
“可战!”
瞬时四座皆惊,皇帝自也不例外,问道:“何以战?”
“夫兵者,有可见之兵,有不可见之兵。可见之兵乃**凡夫,持戈之士。这不可见之兵,日月星辰,风云水火,山川地貌,皆可为兵。”
“说下去。”皇帝听得此言,确是来了兴趣。
“西洋之利器优势在于可远距离杀伤,且杀伤力巨大,中枪者不死既残。但是若论近战白刃,则吾辈皆不惧矣。是以夜袭、伏击、巷战皆可与之周旋。臣曾听闻十几年前,大洋彼岸有一土著部族首领,名唤‘疯马’,曾以两千余人无一人伤亡的战绩重创了美利坚一整支骑兵团,人称‘小巨角河战役’,彼顽劣之部落尚有与之一战之力,况我大清现今锐意进取,国力日上之时。更应引以为鉴,不宜妄自菲薄。”
此言一出,语惊四座,瞬时大殿之上竟是鸦雀无声。
第八章 王金钩昏死保和殿 罗信惹祸误伤贵胄
“好,说的甚好!”皇帝突然从龙椅上站了起来,继续高声言道:
“这位爱卿能有如此见识,将来必能成为我大清股肱之臣,今日状元看样子毫无疑问了。爱卿乃是何人?”
“草民乃是曹州张宪周”
只见皇帝握起朱砂笔,便是要在名单上画圈点名。坐在一旁的庆亲王当然便坐不住了,慌忙言道:
“起奏陛下,陛下万万不可点此人。”
皇帝执笔问道:“为何?”
“此人前几日在校场之上,会试第一场曾恶意射伤其他武举人,差一点便被赶出校场之外。”
皇帝思虑了一会,说道:“爱卿此言当真?那如何现在又考得武进士的身份?”
庆亲王继续言道:“此皆因当时恭亲王一旁竭力阻拦,我才没将他赶将出去。”
所有人目光理所当然都汇聚到了恭亲王的身上,皇上问恭亲王:
“皇叔,可有此事?”
恭亲王见此事绕不过去,便只得言道:
“禀陛下,确有此事,只因当时有歹人混入武举考试,连连射伤两名武生,最后一箭欲射张宪周之时,被张宪周空中截住并反射过去。歹人便落下马来。而后才有了庆亲王所说之事。”
“恭亲王如何知那人便是歹人?或许只是一时不凑巧罢了,谁会拿自己的功名去开玩笑。”只听庆亲王厉声说道。
恭亲王也毫不客气言道:“庆亲王,你身为主考官,未了解情形便轻言销名,此等渎职之事不说也就罢了,如何还能撒泼怪到本王身上?况且,当时我早就与你言明状况,你也是应允了的,如何现在却想矢口翻案了?”
“你......”庆亲王被气得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好了,都住口吧!”只听得那帘幕背后的雍贵妇人一开口,殿中瞬时又恢复了肃静。
“既如此,那便依祖宗的办法来吧,我大清选贤任能,虽是为国选材,却也不能忘了祖宗的根本。我看这庆亲王举荐之人倒也挺合适的,便让此二人当场比试比试,胜者便是此次殿试头名。皇帝,你没什么意见吧?”只听得慈禧太后说话语速虽是极缓,且听得非常绵柔,却是字字清晰,掷地有声。
皇帝显得有些不耐烦了,挥挥手说道:“既然亲爸爸如此说了,那便如此吧。”
于是,各位亲王都向四周挪了一下座位,在保和殿中间腾出了一大块空地,作为二人比武之地。
只见张宪周与王金钩各自来到比武区域,各自做了几番热身,便要开打了。
王金钩恶狠狠的对张宪周说道:“兄弟,拳脚无眼,如果你现在放弃,我可饶你不残。若不然,我便是要废了你这一身武功了。”这张宪周哪会搭理他,只是言道:“哼,除却你这一身蛮力,还想让我求饶,倒是好笑得紧。”
王金钩见张宪周如此挑衅,便如饿虎扑食一般,扑了过来。这张宪周哪会轻易就范,一个轻巧移步便使王金钩扑了个空。张宪周此时便挥掌攻了上去,这王金钩行动笨拙,又不懂拳法,只让这张宪周全身一顿乱打。但这王金钩虽无反抗之力,硬生生打了这几十掌下来,却竟然纹丝不动。拳掌打在肉上,便像打在了沙袋上一般。张宪周越打便越慌了神了,寻思着如此下去不是个办法,得另找方法。正在思索之中,却不慎被王金钩一把抱住,动弹不得,只压得张宪周身上能听到自己关节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罗信眼见张宪周情势越发危急,便一时冲动想上前相帮。恭亲王却伸手制止了罗信,对他摇了摇头。让他莫要冲动。罗信见恭亲王如此,便也只能心中捉急。
这王金钩抱住张宪周,见张宪周完全动弹不得,也甚是得意。斜眼看了看坐在一旁的庆亲王,只见庆亲王神色凝重,对他略微点头示意,好似有什么计划一般。
就在这时,王金钩抱着张宪周便旋转起来,只见旋转的越来越快,随后奋力一抛,张宪周身子便像石头一般被整个抛了出去。
罗信此时大叫一声:“不好!”使了一招探云手,将张宪周稳稳接住并扶住他站着,一旁的恭亲王则看的傻眼了。原来,这王金钩将张宪周抛出的线路,正是恭亲王的座椅方位。方才若不是罗信将张宪周接住,这身子便是要狠狠砸在恭亲王的身上去了。如此,恭亲王即便不死,也至少是半条性命交代在这了。
张宪周和罗信此时尚惊魂未定,只见王金钩又立即挥拳来攻,但此拳明面着是朝着张宪周而来,却暗藏杀机。由于此时恭亲王与张宪周距离甚近,这一个勾拳若是不打到张宪周,便是要打到恭亲王脸上。罗信见情况实在太过于凶险,慌忙中使出一招云手,竟挡掉了王金钩的这一拳猛击。罗信又迅速转过身体迈出一步,王金钩双腿被罗信的膝腿拌了一下。罗信随势又在他后背推了一把。王金钩整个人失去平衡便自己奔了出去,头部不慎撞到了大殿的一根龙柱之上,竟当场昏死过去了。
罗信这几下功夫,简洁干脆,干净利落。看得众人是惊叹不已。皇上瞧见罗信也是相貌堂堂,一表人才,浑然不像个舞枪弄棒的武夫,却不曾想竟有这般武艺,急忙问道:“你乃何人?”
此时恭亲王缓过神来赶紧接话言道:“回禀陛下,此人乃是臣的贴身一品侍卫罗信。”
还没等皇上开口问话,却听得旁边的端郡王载漪兴高采烈地言道:“哟,没曾想恭亲王身边居然还有如此厉害的太极拳高手,之前怎么没有听说呀?本王也习拳许久,却从未见过在京城还有比本王更厉害的太极拳师了。”
这端郡王载漪年纪倒也不大,大约三十左右,身形却显得有些臃肿。
庆亲王却不想理会这端郡王东拉西扯的言语,又对皇上言道:“皇上,此人于殿上重伤其他武生,万万不可轻饶了他。”
还没等皇上开口,这端郡王又插话道:“哎,伯父,你老糊涂啦,这殿上人人都看到是这王金钩要为难恭亲王,这侍卫护主子周全,难道还有错了?”
庆亲王此时便不敢再吱声了,端郡王载漪转头面向罗信,一边手脚比划,一边对罗信言道:“好家伙,你刚才这一招探云手,之后又来一招揽雀尾确实是应用得体。本王曾拜杨露禅先生为师,不知这位师承何处啊?”
罗信小声回答道:“家师乃是曲沼,正是杨老先生的首徒。”
端郡王却面露不屑之色,言道:“杨先生曾言本王天资聪慧,乃是修练武学的上选之材,且已尽得杨氏太极之精髓,本事自然在他其他徒弟之上。这曲沼嘛?倒是听过一二,却素未蒙面,今日既见同门,便在此切磋比划一番如何?”
罗信自是不敢,扑倒在地,继续小声说道:“王爷乃万金之躯,如何能与我这般草民相比,草民万万不敢。”
端郡王脸上似有不悦,说道:“嘿,给脸还不要了。你倒是说说你有何不敢?你看,本王这不也同样是凡夫俗子,**凡胎?行啦,今天你行便是行,不行也得行,我可管不得那么许多。如若不然,便跪地扣头叫我三声师傅,我便勉为其难收了你这徒弟倒也不错。”、
罗信见端郡王如此胡搅蛮缠,真是可气又可笑。这太极拳的功夫素来以“平和”,“非战”为准绳,乃是以柔克刚的功夫,敌强则越强,却从未见过这太极对太极,以柔致柔的道理。但是,罗信暗地想着不可因为此事开罪了这名权贵,只得勉强答应。
二人走到中间,罗信思索了一下,说道:“王爷,不若我们便以推手为戏如何?”端亲王言道:“那便随你。”于是,二人各自立定,伸出手臂搁在对方臂膀之上,开始你推我搡起来。外人看起来,二人都是顺势攻退,上下相随,随屈就伸,倒也是旗鼓相当。其实,罗信哪敢使出浑身力气。赢了,得罪贵胄,输了,有辱师门。倒不如便如此推来推去,待到这王爷劲头过了,不输不赢便是最好。
但是这端郡王哪肯如此罢休,原本这推手乃是一种太极拳的双人修习的方法,其实无甚对抗要素在其中,因此要断出胜负原本便是不易。而这端郡王时间一久也识破了罗信的这个小算盘,竟擅自抢先向前移了一步。
按照推手的方法,双方手脚要恪守始终形成一个圆形,此时端郡王移了步便是破了规矩。
“王爷,你.......”
“哼,你当我是三岁孩童般哄骗吗?今日必要见个真章。”
罗信见状也是无可奈何,只得边推边退,处处让着端郡王。谁知这端郡王却更加来劲,直把罗信给逼到了殿门边上。而罗信由于是背对着殿门,不知身后脚跟已经退到了门槛处。罗信这脚后跟被门槛一绊,身子向后失去重心,便要往身后摔去。
这端郡王也是愚钝,手脚上的功夫也没有收回来,竟随着罗信一起向前一个踉跄扑倒了。鼻梁撞在了门槛之上,顿时鲜血直流。
第九章 恭亲王设计护罗信 李鸿章帮忙出京城
这端郡王摔倒在地,嘴里直叫:
“哎呦,你这个狗奴才,居然改伤我,我今日非要将你大卸八块不可!”
恭亲王见此状况,拖着这把老骨头,奔上前去,一个巴掌打了还摔倒在地的罗信。
“大胆奴才,竟敢伤了王爷,你是不要命啦?来人,将他拉出殿外,仗责二十。”恭亲王厉声呵斥道。
端郡王捂着鼻子爬起身来慌忙说道:“别介,哪能那么容易放过他,打伤皇亲国戚,还能跟打伤几个奴才一样?”
“既然如此,便投往刑部大牢,择日定夺吧。”恭亲王叹了一口气,只得微微摇头说道。
于是,门外侍卫便将罗信押了下去。恭亲王慌忙面朝皇上躬下身去,言道:“皇上,老佛爷,臣管教无方,罗信今日在殿上误伤了端郡王,失了礼数,还请皇上与太后息怒,从轻发落。”
只听帘幕背后,慈禧终于又开腔言道:“好了好了,好好的殿试被你们搞得乌烟瘴气的,我看就这样吧。皇帝,你看着题名吧,哀家被你们吵的脑仁都疼了,哀家这便移驾回宫了。”
只看殿上众人齐刷刷的跪倒在地,呼喊道:“恭送老佛爷,老佛爷万福金安。”于是老佛爷便起身,在李莲英的搀扶下往后走出殿门去了。而皇帝见慈禧走了,便拿起朱砂笔圈了三个名字,也回乾清宫去了。
果不其然,张宪周名列榜首,被点了该次殿试的武科状元。但是张宪周随着恭亲王出了保和殿,却如何能够高兴得起来。此次殿试,自己重伤,罗信入狱,恭亲王则是死里逃生。回恭王府的路上,张宪周透过轿子的窗低声问坐在里面的恭亲王:
“王爷,罗信此事可有思绪?”
恭亲王反倒问起张宪周:“你以为如何?”
张宪周言道:“贤弟此次也是为了我才身陷窘境,如今得罪了天下贵胄,我如何能放心的下。若是王爷实在为难,我便是拼了这身性命,也要想法子把贤弟救出来,如果让他落入庆亲王和端郡王的手中,情势岂不危矣。”
恭亲王不言不语,只是闭着眼睛。过了享久,突然喊到:
“去李中堂府邸。”
于是先派人前去通报,另一方面一行人这就去了直隶总督李鸿章的住处。李鸿章听到恭亲王来了舍下,匆忙赶出来准备迎接。遥望恭亲王的车驾已经快到门口,便伏地跪请了。车驾停在了李鸿章住处,恭亲王便快速下了轿子,还没等李鸿章请安,恭亲王便说道:“起身吧,十万火急,内堂说话。”
李鸿章自是不敢怠慢,起身便领着恭亲王、张宪周去了内堂,三人就此便商议了一套策略。
再说罗信又被押解进了刑部大狱,一路上却好不热闹,就连门口侍卫、狱中囚犯,都听说了今日朝堂之上有那么一个人“救了恭亲王,怒了庆亲王,打了端郡王”,此等怪事当真是百年难得一遇。京城的平民百姓都赶过来想看看这人到底长的如何?有说此人乃世外高人,张天师下凡,也有说是这孙悟空转生,专来大闹天宫。更有甚者,直接说他是明王出世。罗信这一路见旁人如此看待自己,却浑然不惧了,反而莫名有些飘飘然起来。
押解在刑部大牢的这几日中,也完全没有第一次进来那般惊恐。这天天却是好酒好菜,也不知道是哪里送来,谁人所赠。这罗信也哪管那么许多,便当做是自己的断头餐,该吃吃,该喝喝。累了躺下休息,精神好了便与狱友们吹牛扯皮。罗信心想,反正横竖难过此关了,若是便这样死了,那太可惜了。不若便把我这几日遇到的事情都讲于其他狱友消遣消遣,没准身后还能留个名声,想来也是不错的。
莫要小瞧了这些牢狱中的要犯,其实这其中也不乏有些江湖好汉,例如江湖上这些个洪门、天地会、哥老会的人,都是混杂其中。听到有这般稀奇的故事,也是对罗信此人刮目相看,钦佩不已。
突然有一天晚上,罗信还迷迷糊糊在酣睡之中,只听得门外传来喧闹之声将他吵醒了。罗信大叫了一声:
“如何这般吵闹!格老子的,还让不让爷爷睡觉!”
却不曾想,牢狱中走来一人,笑道:“贤弟,几日不见,如何变得如此粗鄙了。当真是近墨者黑啊!”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张宪周。
“大哥,你如何来的这里?”罗信见是张宪周,十分诧异。再四下打量了一番,张宪周一身黑衣打扮。再看他身后站着一票同是身着黑衣的人。
“大哥,使不得,万一你被抓了,你让我如何对得住您哪!”
“贤弟此言差矣,前几日,若不是贤弟相救,大哥我岂能活到今日。若不是贤弟,又怎会有今日这般功名。况且我等自有盘算,贤弟莫要惊慌,随我出去便是。”于是,张宪周用佩剑砸开了牢锁,拉住罗信便往外走。出了刑部大狱,只见有四辆马车等在门口。
张宪周说道:“贤弟随我来。”于是上了其中一辆马车。然后四名车夫同时御马飞奔起来。
“贤弟,快随我速速更衣。”张宪周说着便拿出两套衣服,却是一模一样的。两人换完后一看,竟一时分辨不出究竟谁是谁了。只听得此时,车后有兵马赶了上来,喊道:“快追,休要让要犯逃跑了!”
而后,两辆马车便从一旁的岔路赶去了,后面的官兵见有分岔,却不知道是在哪里马车之上,于是各自分了一半兵两边一起追去。张宪周眼见后面又要追上,便叫旁边的另一辆马车按计划也分路奔跑而去。后面的官兵又分了一半出去。如此一来,身后却只剩下了三四人。张宪周从脚下,拿出一副弓箭来,打开了后面的车窗。连着射出了三箭,把追兵的马匹一一射伤。几个追兵全部栽了个人仰马翻。
追兵全数退去后,张宪周领着罗信来到一处僻静胡同。里面居然停泊着一辆新式汽车,一看便是那西洋东西。汽车右手边下来一个洋人。对张宪周点头示意了一下,便很绅士的帮罗信开了车门,请他入座。张宪周此时紧握罗信的手,潸然言道:“兄弟珍重,此去一别,便不知何日才能相见了。贤弟且放宽心,你家师傅便是我家师傅,我一定会好生照顾。”说罢,张宪周便要离开。罗信不知情况,问道:
“大哥,你现在这去往何处?”
“贤弟放心,我只去将其他人引开便好,而且这哥老会的弟兄们前来相助,也还需要我再去打点一下,无甚紧要,放心去吧。”说着便健步走了,罗信望其背影,暗自言道:“多谢大哥相救,他日若有缘再见,我一定要报再造的恩德。”
罗信坐进了汽车后座,却未曾想旁边还有一人,原来不是别人,便是李中堂李鸿章。罗信坐定之后,前排的洋人司机便开动了汽车一路向城门疾驰而去。
罗信有些疑惑,他与李鸿章虽前几日在总理衙门有过一面之缘,但也只是如此而已了。却不知为何这李中堂会出手相救。
罗信正要开口,李鸿章却抢先言道:
“罗小兄弟,你那盗图改图之事和保和殿护主的事情我已都听恭亲王说过了。自古英雄出少年,像你这般的青年才俊即便是恭亲王不开口,我也是定要出力的。”
罗信听李鸿章提到了恭亲王,便知是恭亲王让李鸿章前来搭救。于是关切问道:
“恭亲王现在可安好?”
李鸿章见罗信如此问道,摸了摸他的头,并点头称赞道:
“难怪恭亲王如此器重与你,现今你是身处险境,还能顾得上他人,小伙子倒果真是不错。你放心吧,恭亲王早已将一切安排妥当。”
说着说着,汽车便开到了一关城门门口,门口却站着一个青年,穿着侍卫服饰向汽车走来,李鸿章打开车窗,探出头去与那青年交头接耳了一番,那青年便指示城门守卫开门放行了。
罗信言道:“没想到王爷连这门卡官吏都想到了,果然是想得周全。”
李鸿章说道:“此人乃是北洋武备学堂的学生段祺瑞,学习成绩优异,为人乖巧,因此我就留他在我身边,此处便是我的安排。”
罗信听得此言,又谢过了李鸿章。
过了一会,又来到一处城门关卡。此次遥遥望去,只见城门处多增了许多人手。看似在逐一排查捉拿要犯。
那洋司机把车停了下来,回头问道:
“中堂大人,我们就这样过去吗?”
罗信大吃一惊,在大清有洋人能开口说中文的原本就很少见,却没想到这洋鬼子中文却说的如此标准,甚是惊奇。”
“有劳赫德老弟了。这关无论如何都得过去。”
“李中堂,你我也是几十年的老交情了,这话说得有些见外。只是我万万没想到,你寻求帮助的时候,居然还会想到我?我还以为你只会为那几艘破船跟我满腹牢骚呢,哈哈哈。”赫德半开玩笑说道。
李鸿章却吹胡子瞪眼起来:“赫德老弟这是哪里话,我这人做事,公是公,私是私。你给我们大清的那几艘船舰速度慢,吃水潜,要价还颇高,我如何能满意。”
“好了好了,你这人怎么这老毛病就不能改一改,今天不跟你理论。我便帮你这一回,叫你欠我个人情也是好的。”赫德又是半开玩笑说道。
第十章 京城郊外引发混战 恭亲王持书信退敌
赫德言罢,让罗信将车窗全部卷下帘布,将车慢慢开向城门口。城门口的侍卫见到如此奇特的“轿子”也甚是新奇,便将车身团团围住了。赫德按了按汽车的喇叭,城门口的侍卫见这“轿子”居然还会发出声音,更是惊恐。
“嘿!你们这群野蛮人,赶紧给我让开,我要出城。”赫德对着这群侍卫吼道。
侍卫都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见为首的一人对赫德说道:
“奉上头的指令,今天晚上刑部大牢走丢了要犯,因此全程戒严,所有人都不得再出城门。”
这次可把车里三人吓出一身冷汗,赫德灵机一动,怒目而视,并言道:“你们这群狗奴才,只听得军机、刑部的命令,难道就没听过海关总税务司的名号?明日津门有一批军货要等我去接洽,误了时辰你们负责的起吗?”
原来在京城,几乎人人知道大清有个洋财神,便是那海关总税务司。这海关总税务司每年上缴国库的海关税收,占了大清国库收入相当大的一部分,而这税务司的领导赫德,便是大清不折不扣的洋财神了。而赫德的另一个身份,又是这总理衙门的官员,因此大清政府的对外的采购买办,几乎都与这赫德脱不了干系。
城门口的这些侍卫,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这洋人的车子,他们自然是不敢动的,但是就如此放了过去,万一出事,不免又是一顿训斥。就这样僵持了一会,突然有人骑马前来通报,说南城门出现逃犯踪迹,于是门前侍卫对赫德作揖抱歉道:
“大人,今晚多有冒犯之处还望海涵,既如此,我等这便开城门。”
只见左右侍卫便把城门大开,将赫德一行的汽车放行了。赫德开着车便出了城门,出了城门开了没多久,赫德便把车停了下来。李鸿章对罗信言道:“我这该做的都已经完成了,事不宜迟,你快些离开此地吧,迟则生变。”
罗信抱拳单膝跪地:“多谢李大人舍命相救,罗信将来定要涌泉相报。”
“快些起来吧,来,这些你先拿着。”李鸿章说着说着将一些盘缠和银票交给了罗信。
“这如何使得,无功不可受禄。”罗信急忙推辞。
“这是恭亲王关照过的,你但拿无妨。”
罗信执拗不过,便只能将其收下了。
突然,从旁边的草丛之中,窜出一队人马,为首一人正是绿营军的李海亭。
“哈哈哈,罗信!你果然还是中了我们的计了。”李海亭猖狂的笑道。只听他继续言道:
“罗信!你若是乖乖呆在监狱里,如何会让我们有这可趁之机,你与那张宪周几次三番羞辱于我,又坏我家师大计,又害王兄丢了功名,我今日必要将你碎尸万段!”
言罢,李海亭便令人一拥而上,捉拿罗信。罗信自是不会坐以待毙,一人孤军奋战,连连打伤了好几人。一旁的李鸿章和赫德,急忙躲进了车身背后。那李海亭见到了李鸿章,却也不便得罪于他,只得随他去了。
只见罗信左突右冲,想要杀出一条血路,却奈何对方人多势众,完全没有机会。正暗自心想,难道今日便要交代在这里了吗?只听身后又骑来几人,喊道:
“贤弟莫慌,大哥来帮你。”
不是别人,正是张宪周领着哥老会的几名弟兄前来相助。原来,张宪周替罗信引开追兵之后,正欲回恭亲王府汇报情况,却不料半路上撞见了庆亲王和李海亭。张宪周躲在树上,听了个真切。这庆亲王当真歹毒,原来在刑部有意放松警惕就是要引诱恭亲王上钩去救人,然后于四处都设下了眼线,时刻都盯住了罗信的动向,而后预谋在半路上截住去路,将罗信抓个人赃并获,由此又可将恭亲王拉下泥潭,实乃一石二鸟之计。
这张宪周听到如此计划,火速赶回了恭亲王府,将情况详实说于恭亲王知晓。恭亲王见事态紧急,便让张宪周先带些人马过来相助。
张宪周与几名哥老会的兄弟,二话不说,策马便闯入阵中,李海亭的人瞬间阵脚大乱,四下溃散。李海亭所带人马虽多,但是都武功稀松平常。面对罗、张二人竟毫无胜算。李海亭见状也正欲逃走,却见身后又来一彪人马。李海亭大叫一声:
“大事不好,我命休矣。”
却再定睛一看,原来竟是庆亲王亲自领来了一队亲兵前来。李海亭大喜过望,匆忙上前见过庆亲王。
庆亲王的轿椅抬到队伍前面,然后自己从轿椅上下来,看看一旁的李鸿章,言道:
“我道是哪个鼠辈,竟如此张狂,原来是李大人哪,我看你这乌纱帽是不想要了。”
李鸿章见状,却毫不示弱,与赫德一起起身便道:
“我与赫德特使近日要前往津门采办一批英式军货,路上却遇到江湖歹徒械斗,此间事情与我又有何干?倒是庆亲王,就几个黄口小贼,却惊动了庆亲王劳师动众,却不知此又是何意啊?”
庆亲王一时哑口,却也不想与他分说,直接吩咐左右将罗、张二人拿下。罗信、张宪周自然不肯就范,于是又与庆亲王的亲兵斗殴起来。只见二人虽然人数上是绝对劣势,但是背靠背的双人互补攻防,亲兵居然也近不得身。
正当二人与亲兵酣斗之际,只见庆亲王身后,又来了一群人,但见这群人,个个都是武师打扮,细细一看,却是曲沼带着一票武师前来。罗信见是师傅,不禁大喊一声:
“师傅,你怎么来了!”
庆亲王听此人被罗信唤作“师傅”,不免大惊失色,大喊道:
“你们这些江湖刁民,我今日便为我大清除害,将你们尽数给灭了。”于是令另一队,将曲沼等一干人等拦住。曲沼虽是年事已高,然而论近身格斗,这太极拳打的却是毫不逊色,而且曲沼领着的这些个武师,可都是练家子,这些个亲兵哪是对手。曲沼领着这群江湖武师便冲进阵中与罗信汇合一处,由内向外,摆开阵势,双方便要最终开打。
罗信见到师父,又是欢喜又是忧虑:
“师父,都是孩儿的错。孩儿悔不该不听您的话,如今却把师父你也拉进来了。”
曲沼却说道:“傻孩子,记住为师一句话,‘没事别找事,有事别怕事’,你师父活了大半辈子,什么场面没有见过,你以后只管随着你的心意过活就好了,为师已别无他求。今日,我便与你一起打个痛快,如何?”
罗信诺了一声,只见得罗信、张宪周、曲沼和其他哥老会、武师等人一同杀将过去,与庆亲王的亲兵又缠斗在了一块儿。
正在激战之时,众人却又遥见一队人马,举着火把匆匆赶来。众人这便全停了手中的家伙,看着这队人马慢慢过来,都摸不清,究竟这是哪一个队伍的。待这队人马靠近,众人再细细观察,原来不是别人,又是那恭亲王前来解场。
只见恭亲王也下得轿椅,威严肃目的站在人群之中,环顾了一圈四周。见到庆亲王也在其中,便走向前去。
“啊,庆亲王,未曾想到您也会在这。”
“恭亲王,你此次前来,难道也是来缉拿逃犯?”庆亲王狠狠的言道。
恭亲王笑笑,却不与他争论,只拿出了一封信件,交于庆亲王。缓缓言道:“若这‘老庆记公司’能行个方便,那我这边也就行个方便。庆亲王以为如何?”
庆亲王接过书信一看,顿时是火冒三丈,将信件撕个粉碎,大声言道:
“逆子,逆子,当真是个逆子。坏我大事,逆子!”
待怒气稍平之后,庆亲王且也已经是额头惊出一层冷汗。恭恭敬敬的对恭亲王言道:
“误会,皆是误会,既然恭亲王在此,我就不再叨扰。”于是立即收拾了人马往回赶去了。
原来,恭亲王手中的一封书信,乃是一外省的替补道台修与庆亲王的,大致内容乃是直言自己如何忠君体国,望庆亲王能够多多提携一二。最后,当然少不了让载振回京之时,捎带给庆亲王一笔价值不菲的银票。却不曾想,这载振贪玩心思太重,一到了京城便收不住手,硬是把这几万两银票全部赌完了。由于怕父亲责罚,索性连信件也一并处理了。却不曾想,被恭亲王的人捡到了。
这庆亲王卖官鬻爵乃是满朝皆知,可唯独这慈禧太后,就是信任庆亲王,皆因这庆亲王唯慈禧太后的马首是瞻。由此,恭亲王深知即便此信交出去,也是徒劳。却不曾想,今天倒是用来吓退了庆亲王。
第十一章 曲沼面授洪门扳指 津门路遇红小英雄
话说恭亲王在这庆亲王领着兵马回了之后,与罗信言道:
“罗小兄弟,今日一别,不知将来何时才能再见。不过如此也是甚好,金鳞又岂是池中之物。出去多历练历练走走也是很好的。”恭亲王虽是说的轻松,却是难掩忧伤之情。
“王爷......我罗信从小无父无母,一手便是师傅将我抚养长大。却不曾想到能够结识恭亲王您这般的人物,而且还几次三番救我于危难之中,我罗信虽万死不能报万一。”罗信此时双目浸润,言罢便双手抱拳,单膝跪了下去。
“孩子,快快起来,你要记得,你并不是一个寻常之人,将来必然有一番功名。记住本王的话,若他日有了一番功成名就之时,要以接济天下为己任。所谓‘大道之行,天下为公’,切记切记。”
罗信听得甚是迷糊,不得要领,却不由分说,一口便允诺了下来。之后,恭亲王便领着众人也往城门口回赶了去。张宪周走前抱了抱罗信,耳边言道:
“贤弟珍重。”
道别之后,便随着恭亲王一同出发了。而此时,仅留了曲沼和武馆的师兄弟们还陪着罗信。曲沼见恭亲王已经走远,便把罗信叫唤过来。将手中一枚扳指脱了下来交于罗信,并说道:
“罗信,现在我说一句,你便跟我一句,知道了吗?”曲沼说得非常严肃。
“师傅,这是要作甚?”
“徒儿,你只知你为师早年走南闯北,江湖之上也颇有些名头,而你可知道我等习武之人,又如何能够左右接济,肝胆相帮?”曲沼问道。
“当然是以‘义’字当先。”
“那么如何算得上‘义’,又与谁论义?”曲沼继续问道。
罗信听师傅如此问道,却不知如何作答。
“其实为师早年乃是洪门六长老之一,名唤‘金池’。只因二十年前与帮中其他人意见不合,而反出洪门,从此隐姓埋名,不问世事。”曲沼缓了一缓,观察了一下罗信,见罗信一脸疑惑,摸了摸罗信的头,继续言道:
“你此去,便是入了江湖,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若是以后有了不方便之处,亮出此信物,洪门中人便会出面鼎力相助,可解你之危难。”
罗信听到此处,只听扑通一声双膝跪地,言道:
“承蒙师傅厚爱,但罗信万不能受。”
“为何?”
罗信说道:“洪门的名号众所周知,旗帜乃是反清复明。我这刚受了恭亲王的恩,这师傅岂不是陷我于‘不义’?”
曲沼却笑道:“我何时要你反清复明了?洪门中人千千万,却不是所有人都要以‘反清复明’为己任的。洪门初始建立,确实是以‘反清复明’为最高纲领,但是传至今日,目的无外乎‘互帮扶持,济世安民’而已。这‘反清复明’早已是过眼云烟了。”
罗信听罢便起身笑道:“师傅吓死徒儿了,我还以为师傅您是要我去当那什么堂主、香主呢!”
曲沼听到此言,却笑出声来:“你呀你呀,江湖传言听太多了吧。不过,徒儿,刚才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如何算的上‘义’?”
罗信思索了片刻,试言道:“逢人有难必鼎力相助可为义?”
曲沼摇摇头说道:“非也。”
罗信再言道:“劫富济贫,可为义?”
曲沼叹了口气,还是摇了摇头。
罗信继续言道:“忠君体国,保境安民可谓义否?”
曲沼依然是摇了摇头,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吟了首诗:
“扪心自问可无咎,恻隐之心知行合。若是能得安然卧,春秋大义便已明。”
罗信听得此诗,抱拳言道:
“师傅,孩儿这便记下了。”说罢,接过了曲沼的扳指,再次叩谢师傅大恩。
曲沼交给罗信扳指后,把罗信扶了起来,说道:
“好徒儿,为师今日前来相助,这京城便是待不下去了,往后我便去南方落脚了,若日后想念为师了,可修书于恭亲王府邸,恭亲王自会差人转交为师的。另外,你现在无所依托,可前去我另一个不孝徒儿处,他自会收留于你。”
罗信思索了一会,问道:“那人可是袁世凯?”
曲沼面露惊奇状:“你怎知道?我记得从未与你分说过。”
罗信言道:“前几日,孩儿做的那几桩丑事之时,机缘巧合才认识了恭亲王,这也是恭亲王与我说的,说师傅有一弟子,乃当今大清驻朝鲜总理通商大臣袁世凯。”
曲沼听得却很是不屑:“切,袁世凯便是袁世凯,哪里来的这许多名头。此人早年与我学过一些功夫,却无甚长性,学了几年本事,便随他叔父参军去了。你若是没处落脚,便去他处也好。”
“好,如此,孩儿也记下了。”
如此,师徒二人便一同谈了一路。待天蒙亮之时,罗信见到了一辆早晨赶往津门的货运马车,便与师傅等人一一惜别,而后坐于货车后面,便去往津门去了,准备借道津门,再坐船前往旅顺,再从陆路前往朝鲜。
这货车一路前往津门,快到正午,才赶到津门的城外,却见这津门城外的商铺是户户都紧闭着,路上行人也是稀少。全然不似一个朝气繁荣的景象。罗信虽是京城的人,但是却从未来过津门,因此对此间状况甚是疑惑。便问这马车夫:
“这津门距离京师距离也不远,且外国通商皆以津门为重要通路,如何却这般萧条?”
“嗨,这位小兄弟,您是有所不知。原本这津门热闹的很。但是自从这二十年前在天津发生了‘焚烧望海楼天主教堂案’后,这津门的老百姓哪,是人人自危。津门原本就民风彪悍,这街上设擂打架斗殴倒也是家常便饭,但是却与百姓生活无甚关系。但经教案这么一闹腾,这些个好斗之人哪,便全往洋人的头上撒气了。这洋人自然也就不敢上街了,只能躲在教堂内,天天吃斋念经。而后倒霉的便是天主堂的教民,那也是天天像做贼似的。最后便是这津门的平头百姓,偶尔都会被街头的习武之人,痛打一顿。美其名曰‘教化百姓,修整民风’。”
“未曾想到,距离京城咫尺的地方,面貌却是如此迥然不同。那这些个习武之人,可有什么帮派在幕后指使?”罗信问道。
“嘘,小声点,你不要命啦。万一被街上巡查之人听到,你我也是吃不了兜着走的。”车夫小声言道:
“这件事哪,便是在津门的水火会的人干的!”
罗信问道:“水火会?这是什么帮派?”
“这水火会,原本是百姓自发救火的组织,而后逐渐成了保一方安全的民间帮会,似乎与洪门也扯上了联系。也怪那时候这洋人欺人太甚,经常欺凌当地百姓,在这里作威作福。于是这津门的水火会便与那些个洋人传教士、教员经常发生矛盾。这不,后来便出了大事了。”
罗信听罢便陷入沉思之中,心想:
“没想到这水火会与洪门居然还有些瓜葛,师傅既传我这枚指环,我便不能让洪门在江湖上坏了名声。若是能将此间事件解决,那便是义不容辞的。”
这车夫将他的货车拉到了城门口便是到站了,罗信谢过老先生后,便独自一人进了天津卫。
这天津卫的人却也是人人吊着张苦瓜脸,见到这陌生人唯恐避之不及。罗信竟然连打听个落脚的地方也问不到,罗信正不知如何是好。却听有人叫住了他:
“嘿,那边穿白衣服的,你给我过来。”只听这个声音略微显得稚气,但是说得确实威仪得很。
罗信抬头一看,只见有三个人,手中配着棍棒,身穿红色长衫,头上也围着红色三角头巾。喊话的便是当中一人,却年纪甚小,不过十一二岁的模样。
罗信觉得好气又好笑,不免嘴角微微一笑,迎面说道:
“在下罗信,京城人氏。路过津门,是要坐船前往旅顺。请问这位小弟有何指教?”罗信还是恭恭敬敬的说道。
“你既入津门,却如何如此不懂规矩,不知道最近的新规,街上行走不得身穿黑色和白色衣服吗?”这小兄弟厉声呵斥道。
罗信惊问:“这是什么规定,为何这般新奇?平常也就算了,那寻常人家治丧可如何是好?”
“你只要管好你自己便是了,治丧事宜必然会有相关部门操持,要你操什么心。”
罗信内心寻思:“这‘相关部门’倒是好大的本事,死生之事最大,却要他来管?”
而后四下张望了一番,果然周围无一人穿有白色和黑色衣服。
罗信继续问道:“却不知为何不能穿黑白衣服?”
这小鬼头回道:“只有洋人传教士才会穿黑白衣服,好人不会穿。你若是好人,如何穿成这般模样?”
罗信听得此言更是觉得好笑,言道:“既如此,却不知该如何处置?”
这名小兄弟却是二话不说,便要来抓罗信的衣领。这罗信猝不及防,被抓去了一件外褂。
“好快的身手!”罗信惊叹道:“不曾想此人小小年纪却身手如此了得。”
这名小兄弟面露喜悦之色,甚是洋洋得意,一把丢了这白色外褂便又要来抢。
罗信挪开步子只得勉强应战。
第十二章 初入津门又是一架 不打不识英雄相认
罗信匆忙扎开马步,挥拳将红小鬼的一招化解。这红小鬼一见此人原来也会功夫,并且拳脚力气应该在自己之上,便收手对罗信喊道:
“大胆,你可知我是谁?我水火会教化万民,你不但不听从,还动手反抗。看起来非要将你抓回总坛治罪才行。”
说罢,这红小鬼从腰处拿出一个号角,一吹便发出震天的响声,四周百姓听得此声皆四散奔走。而后周边又陆陆续续赶来了全是身穿红色衣服的打手。
“哼,今日不将你拿下,我便不姓霍。给我拿下!”
只听得一声令下,罗信便被红衣人团团围住。罗信只得暗自叫苦:
“现如今这世道为何如此不太平,两天一小打,三天一大打,这将来可真是如何是好。”
罗信说便是说着,但是无奈只得应战。
罗信见对方人多,只得边打边突围,耍着太极拳,甩出一人,撞倒两人,紧接着又上前两人,却被随手黏在地上,一脚踢开,又撞倒一排。罗信只得如此以少敌众,众人也制不住他。
红小鬼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心里直打鼓:
“此人莫不是天神下凡?那么多人竟拿不下他。”
此时,却听人群外面传来一声吼叫:
“慢着,让我来会会他。”众人抬头一看,只见一少年,单手背后,脚却踩着众人肩膀一路跳来。
罗信见状惊叹:“真是好轻功。”此人一个纵身便跳到了罗信的对面,罗信观察此人相貌不凡,剑眉,丹凤眼,脸型偏胖却不臃肿,身材不高,约七尺,同样穿着一身红色衣装。只听那红小鬼认出此人便说道:
“二哥,父亲早就说过,你不能习武斗狠。”
“三弟,你帮我瞒着便好,不会有事的。”
这名红衣男子说罢,便展开架势想要与罗信过一过招,却见罗信腰部别着一个指环,红衣男子似乎犹豫沉思了一会,却不久便嘴角微微上扬。说道:
“罗兄,许久不见,今日便陪我过过招如何?”
罗信大惊,寻思着自己从未进过天津卫,如何会在这里被人认出?难道是朝廷的通缉令已经在这满城皆知了?抑或此人乃绿营军教头佟如松的徒弟?罗信自然不敢多说其他,只得狠狠说道:
“要打便打,哪来那么多废话。”
于是罗信便挎着马步上前,两人手臂扣在了一块。红衣男子扣住罗信手臂后,却不收回,却顺沿着罗信的手臂继续往前,一个推掌竟打在罗信的肩部将罗信震了出去。
罗信退后了几步,却是思索了一番,总觉得这种拳法似曾相识,却不记得是哪里见过。
红衣男子说道:“罗兄,小心了,我攻过来了。”
只见红衣男子双手着地,却是一招迷踪扫荡腿向着罗信袭来,罗信却也不怕,啪啪两下接下两招便一跃而起,避开了扫荡腿的锋芒,待下落时,两脚便要踩向红衣男子,红衣男子见状,两腿一收,向上又是一蹬,两人脚对脚这么一对,罗信尽又被弹开,直跳了两米高。而后直直落了下来。
罗信刚一落地却还未站稳,红衣男子便双拳来攻,拳法轻灵敏捷,灵活多变,但是又不失发力充足,竟一时逼得罗信不能招架。罗信见状不妙匆忙之下只得使出一招搬拦捶,将红衣男子的招式化解后,以力借力,右手蓄力奋起一击打出。
红衣男子却将身子又晃了出去,罗信一击打空,又变得被动。便只能单手迅速退回,却不想退回时,手肘被红衣男子一招双肘锁住,动弹不得。罗信左手又上前企图借力挣脱,却又被红衣男子肘部阻挡。
两双拳脚就便交错在了一块,谁都动弹不了。
两人如此暗自憋劲憋了良久,突然罗信与红衣男子两人面朝天空,一起大笑起来,这笑声直挂云霄而去。这旁人正看的出神,却见此二人相视而笑,直叫众人看得是目瞪口呆。
“二哥,你是疯了傻了,你没事吧?”红小鬼急切的问道。
“哈哈哈,二哥没事,只是许久没有与故人相见,分外开心而已。”红衣男子回答道。此时,二人松开了拳脚,却重重的拥抱了一下。罗信言道:
“霍家哥哥,原来是你,都是小弟,居然连霍家哥哥也不认识了。”
“无事无事,毕竟距离上次相见,都有五年的光景了吧。若不是你腰间的这枚信物,我也认不出你呀。”
原来这名红衣男子就是那个打遍津门无敌手的霍家拳第六代传人霍恩第的二子霍元甲。这霍恩第乃是当年关东道上赫赫有名的人物,在洪门中也是六长老之一,人称“巽风”。
这霍恩第与罗信的师傅早年都是洪门中人,因此很早便认识,而此二人之后同时因为某些原因与其他几个兄弟一同反出洪门,从此不再过问江湖之事。
话虽如此说,却私底下交情还是甚笃,因此这霍恩第带着他的二子霍元甲来过几次京城去拜访过罗信的师傅曲沼。曲沼这“迷踪太极”的名号,其实也正是因为与霍恩第练手练多了,自然而然拳脚功夫带出来了一点“迷踪拳”的味道。因此,这霍元甲与罗信,自然是有过几分面熟的。
二人于是肩并肩,一同往霍元甲的家中走去了。众红衣人见到此等状况,自然也不敢再为难罗信。而那红小鬼也只能屁颠屁颠的去把那件被他丢了的白大褂又捡了回来,跟上他们二人一同回去。
罗信问道:“霍兄,这个小孩子是.....?”
“我不是小孩子,我叫霍元卿。霍家排行老三,你就叫我霍小三爷也可以。”
罗信和霍元甲只是摇头笑笑:“好好好,霍小三爷,前面失礼啦,罗信给您陪个不是啦。”
“哼,这还差不多。”霍元卿破气为笑。
于是说着笑着,三人便来到了霍家。登堂入了室,拜见了霍家父亲。
霍家父亲霍恩第见有陌生人前来舍下,开始时有些警惕,但是见到了罗信腰间的信物,便一眼认出了此物。
“父亲,你看是谁来了。”霍元甲兴高采烈的说道。
“嗯,不用你说,我只看到此物件,也便知晓一二了。你家师傅身体还算健朗?”霍恩第问道。
罗信回答道:“家师.....离开京城了,此皆因为我之罪过。”接着,罗信便将京城发生的事情都讲于霍恩第知晓了。霍恩第感慨道:
“未曾想到,你与那恭亲王竟还有这番缘分,这都是天意哪。”
罗信听此言甚是耳熟,言道:“霍家叔叔居然与家师说了同样这一番话,这真是巧了。”
霍恩第继续说道:“哦?难道你师傅还未曾提及过你的身世?”
“未曾,难道霍家叔叔知道些什么?”
“我也不曾知晓,我只知道你的身世与恭亲王有些渊源,至于何种渊源,我便不得而知了。不过不管你是什么身世,你必然不是个普通之人,这点是毋庸置疑。要不然,你师傅也不会把这洪门六长老之一的扳指交于你手了。”霍恩第侃侃而谈。
罗信虽能听个明白,但是却是似懂非懂。然后霍恩第斜眼看了一眼霍元甲这满身的泥尘,怏怏说道:
“元甲,是不是又去哪里打架去啦?我说了多少次,你就不是块学武的料,莫要丢了咱霍家的脸面,还不如考个功名举人,也算是能光宗耀祖。”说完拿起茶杯呷了一口茶水。
霍元甲低下了头,却是不敢回应。
罗信此时却起了疑惑:“霍家叔叔,你如何知道元甲不是个习武的料子?今日他与我过招,可是招招把我制住,我竟一时拿他没有办法啊。”
霍恩第听罢,一口茶水喷了出来,大惊问道:“他居然是与你过招?还把你给制了?莫不是你有意让他三分吧,哦不,七分?”
罗信正气说道:“绝无此事。霍家叔叔,说来惭愧,我其实一开始竟没有认出元甲,于是从一开始便是出了全力了。”
一旁的红小鬼霍元卿也应和道:“是啊,父亲,二哥这次可威风着呢!这罗信,我是打不过的。但是二哥却真能打得过罗信呢!”
这霍恩第,竟一时不知该如何回话了:
“这元甲......从小就是个病秧子,哪像个能打拳的人,不过强记、反应却是挺快,倒是个读书的好材料。”
“霍家叔叔,元甲这等武学天赋,却不似寻常武师,他打拳靠的是智慧,而不是蛮力。这便是他最为出众的地方。”罗信回答道。
“哎,也罢,若不是今日遇到了你,我也绝不会相信元甲竟有这等本事,我只道是其他人皆让他三分。将来若有机会,我再试他一二便知了。”
如此谈了响久,一直到了傍晚,主厅已经备好了酒宴,几人便一同去了主厅为罗信接风洗尘。
第十三章 霍恩第谈陈年往事 探查墓地觅得蹊跷
酒席间,众人相谈甚欢,霍恩第喝了几杯之后,脸上却变得惆怅起来。罗信见霍家叔叔脸色有些异样,便关切的说道:
“霍家叔叔,您还好吧。”
“哎,无事,只是想到当年我与你师傅还有其他洪门兄弟一起从军之时,也似如此这般快活,却如今四散东西,不复当年啦。因此不免有些惆怅。”霍恩第如是说道,又喝了一杯。
“原来霍家叔叔与家师乃是同袍弟兄,为何却从未听家师讲过。”罗信问道。
“说来话长,你可听说过几十年前的太平匪乱?”霍恩第问道。
“只是听说过,据说当时这太平众人席卷江南各地,几乎是要颠覆了咱们大清的江山社稷。”罗信回答道。
“那你可知最终太平匪乱的结局?”霍恩第问道。
“众王叛离,被湘淮二军所灭。”罗信言道。
“这只是个大概,却并非事实的全部。其实,早些年,太平之势起,打出了‘灭满兴汉’的旗帜。当时洪门中人应者云集。皆认为这苦等了几十年,终于又可以一展宏图所愿,大干一场。却殊不知,这太平军,远非我们所想的那样简单。”霍恩第言道。
罗信问道:“此话怎讲?”
“我们原本以为,这太平军乃是顺应民意而起。但是之后却发现,这太平军却要我们这些人都去信仰什么‘上帝’,也就是现在你在教堂外所见的那些个十字架。我们虽然嘴上不说,却心里不爽快的很。”
霍恩第又咪了一口酒,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
“没曾想,之后这邪教之风更甚,公然迫害异教人士,强迫当地百姓必须信仰什么狗屁‘耶稣’,我们洪门中相当一部分人对此表达了强烈的愤慨,于是便反出了太平军,反出了那太平军中的洪门,从此洪门便是四分五裂,不复往日盛况了。”
“那之后呢?”罗信关切的问道。
“我与你师傅还有其他几名堂主,香主曾经秘密潜入南京总坛,发现了一个更为令人气愤的情况。原来这太平军的几个王,非但信了什么‘耶稣’,他们居然还秘密加入了另一个神秘组织,他们内部称之为‘共济会’。而这几个王,为了得到那个‘基督之子’的帮助,打下这满人的江山,便与他勾结在一起。我们这才明白,原来这太平军恢复汉人天下是假,卖国求荣是真。于是,我与你家师傅,便私下召集了洪门兄弟,组织了哥老会加入了湘军团练。后来知晓此事的人越来越多,因此从太平军内部潜出的洪门中人都加入了哥老会来。从此太平匪人便一蹶不振,没有几年便被湘淮二军所剿了。”
“那岂不是左手打右手,是一场自相残杀?”罗信听得惊恐万分。
“正是如此,那些个不想加入湘淮二军,想继续反清事业的,便自行组织了另一支队伍,名曰‘捻军’。之后便正如你所说的那样,左手打右手,我等皆是自惭形秽,无地自容哇!”霍恩第说着说着,两眼泛起了泪花,继续说道:
“所以,在平定了叛乱之后,我便与你师傅相约,谢绝了朝廷的任命,也卸了哥老会的这身担当。反出湘军便隐居了起来,不问世事。”
罗信豁然道:“原来霍家叔叔与我家师傅还有这段渊源,当真是传奇的很。难怪师傅一直叫我等学得本事莫要显于外人,原来便是此种缘由。”
霍恩第继续言道:“我之后便回了津门隐居,但不知怎地,这天津卫也并不太平,经常闹火灾。我于是自发组织了乡里,开坛设了这个‘水火会’,一开始便是专门灭火救灾的。”
罗信又是一惊:“霍家叔叔,难道二十年前的天津教案.....”
霍恩第继续言道:“我不杀伯仁,伯仁却是因我而死。火烧望海楼之事,相比你也听说了吧?”
罗信略微点了点头。霍恩第继续说道:
“当时这望海楼背后的山头坟场出现多具弃婴尸体,我们便去望海楼天主堂的育婴堂讨要说法,这的确是事实。但是不知是哪里传出来的声音,说洋人在杀小孩炼制丹药,再加上这育婴堂确实行为诡异,他们育婴堂里的那些弃婴皆是通过其他人之手买断下来的。因此嫌疑便是更大,之后群情激奋,最终事态失去了控制,这才发生了这‘天津教案’。这事还害得我的故主曾国藩曾大人气得是一命呜呼。”
霍恩第叹了一口气,只得摇摇头,悔恨的继续言道:
“经过此事,我是万念俱灰,这水火会也失去了控制,我也无心整顿,便交由其他人打理了。从此,津门一地是风声鹤唳,捕风捉影,不复往日繁荣。”
罗信听到这,却又有了疑惑:
“那既然这水火会已经易主,却为何还要让霍家三兄弟都投身其中?那岂不将他们置身于危险境地?”
霍恩第继续言道:“此原因有二,第一,这津门之内若习武之人不入这水火会,那便得不了太平,实属无奈。这第二嘛......”
“这第二却是如何?”罗信问道。
“我对这二十年前这桩离奇公案,一直是耿耿于怀,我始终觉得这件事的背后,一定另有他人指使。因此,我才一直呆在津门,暗查此事。”霍恩第轻轻在罗信耳边说道。
“那霍家叔叔可查出什么眉目?可有我罗信能帮得上的地方?”罗信问道。
“罗小兄弟,近日我听会中有人传言,说这望海楼北面不远的墓地里,又有一具甚是蹊跷的尸体,若不然,明日便随我与元甲一同前往查看如何?”霍恩第问道。
“那是自然,明日便一同前去。”罗信拍了拍胸脯说道。
如此便过了一日,霍恩第、罗信、霍元甲一早便来了这望海楼前。霍恩第驻足在望海楼前凝望了许久,罗信见霍恩第若有所思,便上前问道:
“霍家叔叔,您可是想到了些什么?”
“罗小兄弟,你可知道这望海楼以前是做什么的?”霍恩第问道。
罗信只是摇了摇头,霍恩第说道:
“我小时候,每每来到天津卫,便必然要来这望海楼附近游玩,这附近有崇禧观,望海寺,又是水陆交通要道,因此那时可是熙熙攘攘,人声鼎沸……但是自从来了洋人之后,这边就日渐萧条,不复往年景象了。哎……”
罗信见霍家叔叔如此伤感,却也不知如何劝解,只得提了一口气便说道:
“霍家叔叔不必忧伤,待我们他日赶走了洋鬼子,一切都可从头再来。”
霍恩第看了看罗信,又看了看霍元甲,又叹了一口气说道:
“年纪越大,越觉得孤单,你们这些小辈只要不觉得我罗里吧嗦,满是伤感,我便是要谢谢你们咯,呵呵。”
罗信和霍元甲便也不知如何再劝,只得上去搀扶霍恩第,霍恩第却一把挣脱开,笑道:
“我还没到这个田地哩!”
三人于是一起来到了望海楼背后的墓地里,只见一座座十字架矗立在那里,修整的一整块草坪也甚是平整,浑然不似有人翻新的痕迹。三人于是决定四周散开找寻任何可疑的蛛丝马迹。
霍元甲来到一处准备平整的一块新的墓地,却发现地上满是坑坑洼洼的水塘。霍元甲却觉得奇怪,这几日天气都是晴空万里,如何此处却来了这么多水?于是便叫来他爹爹和罗信。霍恩第一看这边水池,说道:
“是了,就是这里了,村民们口中所说的尸骸,便是在这找到的。”
“那尸体呢?”罗信问道。
“已经腐烂多日,被乡民们入殓了。听乡民描述,乃是一名女性,周边并没有衣物,是具裸尸,乡民们都怀疑是先奸后杀。”霍恩第说道。
“居然如此丧心病狂。”霍元甲愤愤言道:
“这种事还用得着说,必是那洋主教干的。我们这便去找他去。”
罗信赶紧拦下,说道:“莫要冲动,先看一看再说。”
霍元甲却异常冲动,说道:“罗兄有所不知,这望海楼天主堂中的洋神父,在这边是出了名的采花大盗,仗着是神父,天天和修女眉来眼去,还经常糟蹋民间女子。但是因为有官府庇护,向来在这横行霸道,为所欲为。”
霍元甲说罢便要离去,却被霍恩第呵斥住:
“站住!难道你要犯你父亲以前同样犯下的错误不成!”
霍元甲却停住了脚步,回过头去两眼已全是泪水,蹲了下来哭泣着
“父亲,孩儿这心里,难受啊!”
霍恩第却更加怒上心头:“大丈夫能屈能伸,忍常人所不能忍,将来才能成就万世不朽之功业,如你这般莽撞,懦弱,我华夏安能有出头之日!”
霍元甲听罢,站了起来,双袖拭去了泪水,回到了父亲身边。而罗信此时用手轻轻拍了几下霍元甲的肩,以表示理解和慰藉。
第十四章 追根溯源潜入教廷 虎口救人修女脱险
于是三人继续围着这片坑坑洼洼的泥沼地四处寻找线索。罗信却发现,此地通有一沟,直通了附近河流的河畔处,由于此沟现已经干渴,因此却不甚明显。原来这坑坑洼洼的水池,并非天降,也非地出,乃是从旁边的河道涨潮之时发生倒灌之后引至此处。罗信于是便叫来了霍家叔叔,问道:
“霍家叔叔,此河乃是何名?”
霍恩第回答道:“此处河水较为复杂,乃是二河汇流之所在,这条主河名为海河,北面为子牙河,与西面的南运河汇到一处。因此此处水势也较大,而由于下游便直通渤海,因此也是津门水路交通主干道之一。”
正在此时,霍元甲又有了新发现,大声叫道:
“父亲、罗兄,快来。此处有蹊跷。”
于是二人赶了过去,却发现了地上有人行走的痕迹,虽然早已风干,但是这脚步的痕迹却一步一步的非常明显。
“这脚印会是乡民们留下的吗?”罗信问道。
“绝无可能,这脚印明显是直通望海楼而去,这望海楼现今乃是天主教堂,寻常人等去那作甚?而且正常乡民若要经过此处,必是从旁绕开教堂,如何会是这种朝向。”霍元甲回答道。
罗信点了点头,说道:“嗯,霍兄说的确实有理,不若今夜,我们便潜入教廷一探如何?”
霍恩第突然说道:“不可,此事非同小可,万一有个闪失可就性命不保了,还是从长计议为好。”
罗信笑道:“霍家叔叔请放心,我这梁上君子并非第一次了,不会有任何闪失,且放宽心。”
霍元甲见罗信如此胸有成竹,便也说道:“罗兄,我便与你一起走这一遭。父亲,您也且放宽心,我与罗兄一定安全回来。”
这霍恩第虽是一百个不乐意,却无奈拗不过这两个小家伙,只得无奈同意了。
是日亥时三刻,罗信与霍元甲再次来到了望海楼,这望海楼这几日夜里也增派了人手巡逻。罗信见状焦虑的问道:
“这可如何是好,门口这洋鬼子侍卫一直都在巡逻,如何能够进去。”
霍元甲说道:“不如我去把他们引开,罗兄你便伺机进去探查一番,记得只有一炷香的时间,时间一到,无论如何必须出来。”
罗信便点了点头道:
“那便如此行事。”
霍元甲于是在地上随手捡了几块石头,躲在一栋房子之后,“嗖”一声弹出个石子,一个侍卫的眼角被石子划开了一道口子,用手捂着脸嚎叫着倒在了地上。这些洋侍卫皆大惊失色,纷纷手上把持着毛瑟步枪四周张望。但没想到,另一处又弹来一个石子,打在了另一名侍卫的手上,那侍卫手上的毛瑟步枪应声落地,只见那侍卫手上鲜血直流。
众侍卫朝着石子的方向望去,隐隐约约见到了一个身影晃到了另一栋房子的背后,于是只留了两个受伤的侍卫原地待命,其他人便追了出去。罗信见机会已经成熟,蜷着身子往望海楼教堂门口靠近,然后一个箭步上前,将两名受伤的侍卫从背后击晕在地,随后潜入了教堂内。
此时虽然已是深夜,罗信却发现礼堂两侧依然是灯火通明。罗信遥遥望见礼堂内并无一人,往里走了点,便要从右侧扶梯上二层。却通过二楼的地板听到了急促的脚步声。罗信怕人察觉,于是急忙又下楼躲进了楼梯底下一个狭小空间内,躲在了阴影里。只听得是一女子的脚步声,从二楼疾步往楼梯跑去,感觉甚是慌张。却突然脚步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却是一顿扭打的声音。只听一洋人说着洋文,罗信自是听不懂。却听得出来,这男子言语之间也是甚是惊恐。这女子一面挣扎,一面发出沙哑的惨叫,好似被人掐着脖子一般。
罗信见情势紧急,便也管不了这么许多。直接冲上了楼梯,只见一身穿黑衣的洋教士,用手臂掐着那名女修士,那名女修士眼神中透露着惊惧的目光。罗信朝着那名男教士直接就是一脚,同时单手一把便将那女修士拉了过来。那男教士退了几步便摔倒在地。那女修士看自己脱离虎口,赶紧想要跑下楼去。罗信却怕这女的喊来侍卫,于是背后一掌,又击晕了这名女修士。
再说这名男教士,这名男教士看着已经上了岁数,头发,胡须都是灰中带白。未曾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刺客,这名男教士反手趴在地上,脚蹬着往后退,看见罗信甚是惊惧。嘴里直喊:
“别杀我,不是我干的,别.....别杀我。”这名男教士眼神中透露出绝望。
罗信听这男教士如此惊恐,又嘴里念念有词,觉得必有蹊跷。于是走上前一把将这男教士拎了起来,问道:
“前几日,教堂后面的那具尸体,可是你所为?!”
男教士惊恐万分,用不怎么流利的中文说道:“不,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罗信反问道:“既不是你,你紧张什么?还有,若今日不是被我撞见,这姑娘也差点惨遭非命,你说不是你杀的,如何能信你?还有,你为什么想要杀这姑娘?......说!”
这男教士见罗信如此咄咄逼人,竟一口气没提上来,惊厥过去了。
罗信便寻思着,这一炷香时间已经不多了。而且目前事件也未调查清楚,也不便过早下结论,于是便先放他过一马。罗信便把女修士扛在了肩上,下了楼梯往外走,幸好这门口的侍卫都还未回来。罗信心中暗想:“霍兄弟果然是好手段,竟然能够拖住这群侍卫这么长时间,果真是本事了得。”
于是,罗信扛着这女修士一路往霍家的宅院方向赶去,待他回到霍宅,已经过了半夜子时,然而霍恩第还依然在院子门口翘首观望。见到罗信扛着个修女回来,小声而急促的问道:
“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里说话不方便,我们进去再说。”
待他们正要进屋,却又见到了霍元甲,只见他腿上却中了一枪,一瘸一拐的回来了。原来这霍元甲将侍卫引开之后就一直与他们在各个屋顶周旋,周旋时间久了,体力有些不支,之后一个不慎,被沿着房子乱跑的侍卫开枪打中腿部,霍元甲便从房顶另一面跌落下来。霍元甲幸好也早有准备,这屋子的另一侧便是河流,于是霍元甲索性就跳入了海河之中。追兵见状,纷纷赶来拔枪射击,却打不着躲在水里的霍元甲,于是霍元甲这才逃过一劫。
第十五章 修女道出教案玄机 讨要说法教堂被围
罗信与霍元甲一同回到了霍宅之后,由于已经夜深,不便再说。于是二人匆忙帮霍元甲处理完伤口,又腾出一间房间,将该女修士背进了房间,出门以后小心把门给掩上了。
“罗兄,今夜便由我在院子里守着这个女的吧。”
“这如何使得,你这才刚受伤,你才需要好生歇息才对。”罗信回道。
“无妨,反正今日这腿上得了这般疼痛也是无法入眠,索性我便在院中挑灯看书倒也是好的。”霍元甲连带俏皮的笑道。
“既如此,恭敬不如从命,那就有劳霍兄了。”于是罗信便辞了霍元甲,回了自己房中。霍元甲又转过头去与他父亲说道:
“父亲,你也保重身体,快些进屋去吧。”
霍恩第略微点了点头,披上一件皮衣,拿着烟杆子吸了一口便回房去了。
到了第二天一早,罗信早早便与霍元甲在院落中汇合,只等着女修士醒来。果然不一会,这女修士便醒了过来。却发现自己不在修道院宿舍,也不在教堂,而是在一间民房,她也是感到甚是奇怪,浑然不知昨天夜里最后发生了什么事情。她推门走出房子,只见到罗、霍二人正坐在院落中闲聊。二人抬头一看,却被这修女惊呆了。只见这修女也不过就十六七的模样,娇小玲珑,楚楚动人,尤其是那一副眼睛水灵灵,清澈无比。再看修女服没完全遮住的那一双手,肤若凝脂,吹弹即破的模样,让人莫名生出一股怜悯之情。罗信和霍元甲起身以后,却被这副模样死死的定在了那里动弹不得,又好似触电一般麻木得失去了知觉。
此时,霍恩第也走了出来,见到两个小伙子见到姑娘这番模样,只得故意大声咳嗽了两声。罗信和霍元甲这才反应过来,赶紧直起了腰板。两个人都想上前去扶姑娘入座,但是都转念一想不对,应该先扶长者入座,于是又去扶了霍恩第入了院内的座位。这霍恩第见到这两个年轻人这般模样,却是觉得好气又好笑。
罗信和霍元甲请修女姑娘入座之后,也一同在院落的圆桌入了座,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霍恩第斜眼看了看他们两,只能摇摇头首先开腔道:
“啊,姑娘莫怪,昨日夜晚这两个小伙一起潜入了望海楼,乃是为了探查近期的一个杀人案,我们怀疑与那望海楼天主堂有些关系。未曾想机缘巧合之下,撞见姑娘有性命之忧,因此才顺便出手相助,把你救了下来。然而却不知姑娘姓甚名谁,住在何处,因此只得冒昧将你留在我们自家院子中落脚歇息一日。“
这霍恩第一边说着,一边却瞧着罗、霍二人在一旁盯着姑娘出了神,把姑娘家盯得是浑身不自在。这修女姑娘只能低着头不与任何人对视小声说道:
“小女名叫叶婉之,是修道院的修女,自小便在望海楼旁的修道院内长大。昨日多谢二位相救,小女感激不尽。”
“唉,没事没事,应该的应该的。”霍元甲只顾傻笑,插嘴说道。
霍恩第斜眼瞪了一眼霍元甲,霍元甲见父亲生气,赶紧收了性子,捂住了嘴巴不说话了。
霍恩第继续说道:“哦,叶姑娘,却不知昨日教堂内发生了什么事情?那名男教士又是何人哪?”
叶婉之说道:“那名男教士不是别人,正是这望海楼天主堂的安德鲁神父。”
霍元甲又没憋住,插嘴言道:“我就知道定是那厮淫,定是见了叶姑娘……”
这次罗信和霍恩第一同斜着眼瞪了他一下,霍元甲便又坐下不敢说了。
叶婉之听了霍元甲此言,虽未听全,但也能听个大概。急忙为神父辩解道:
“不不不,这个安德鲁神父从我小时候记事开始,在我的脑海中一直是一个慈眉善目的老者。至于坊间流传的那些个消息,其实基本都可以断为谣言。”
三人听到此处皆大惊,他们万万没有想到,那个昨天晚上还要结果她性命的恶棍,今日这姑娘却还要好意为他开脱罪责。这实在是令人困惑不已,于是罗信问道:
“姑娘莫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姑娘尽管放心,我等今日所谈绝不会向外透露半句,若有违此言必遭天打雷劈。”
叶婉之抬头看了一眼罗信,便认出这不正是昨天夜里救自己于危难的那名少年吗?见这罗信虽是一名武师,却也是相貌堂堂,器宇不凡。更带有几分习武之人的英气。
“呵,还未谢过昨夜这位少侠的救命之恩。若不是少侠出手相救,我恐怕都活不到今日了。”叶婉之说着说着又低下了头。两眼又继续朝下无目的的看着,却只是为了躲避众人的目光,继续言道:
“神父此前一直对所有人都很好,但是近几日却是经常莫名奇妙发火。昨天神父晚上单独将我留了下来说是要我协助抄一部圣经译本。我当时也并未在意,因为那其实也是修女的义务。于是便上楼去文墨室抄书去了,却不曾想晚上神父突然闯入了文墨室,眼神甚是凶残,我从未见过神父有过这种表情。我感觉到情形有些不对,便推开了神父想跑出教堂。后来的事情,这位少侠想必都已知道了。”
听了这姑娘的说辞,三人面面相觑,对这整件事情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罗信只得硬着头皮继续问道:
“姑娘可知前几日在教堂后面墓地里出了一件凶杀案?”
叶婉之听得此言,不由得心头一阵酸楚,说道:
“实不相瞒,那人便是我的舍友,也是我的异性姐姐。”
三人听罢,皆大惊失色。万万没有想到,此女子竟与这件案子有如此关联。罗信心下暗想:“此间事情看样子虽然所有表像都指向了这望海楼的安德鲁神父,但他动机是什么呢?而且,将此事做得如此明显倒让人反而起了些许疑心,看样子这件事远比我们想的更加复杂。”
正在此时,霍恩第三子霍元卿突然闯入院中,大喊大叫道:“父亲,不好了不好了,他们把望海楼教堂给围起来了,这阵仗好吓人啊!”
霍恩第问道:“说话说清楚,谁把教堂给围了?”
霍元卿急忙忙的回答:“唉,还能有谁,水火会的哥哥和叔叔们哪!”
霍恩第听得此言一下子站了起来,嘴上大喊一声:“大事不好,要出事了!”于是霍恩第慌慌张张的便出了院子往教堂方向去了。
“罗兄,我们便也一同前往吧!我看此事必不简单。”霍元甲说道。
罗信点头言道:“霍兄与我看法一样,我们这就同你父亲一同前去,也好能有个照应。”说罢,二人便要出门。
“二位少侠,我想同你们一起去。”只见叶婉之突然起身,二人回头一看却发现姑娘已经哭成了个泪人。原来,这叶婉之与他那异性姐姐关系甚好,对她如同亲身姐妹一般对待。因此适才又提起她姐姐遇难,她不免又感怀悲伤起来。
“此事与我多少有些联系,而且昨天神父突然如此性情大变,我想其中必有缘故。我想与你们一同前往。我一定要将此事调查清楚,不能让我那可怜的姐姐白白死去。”
看了那叶婉之那楚楚可怜的模样,罗信与霍元甲不免心中不忍,于是便允了她的请求,一行三人这就也往教堂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