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曹妮儿要上学
砰!
“我不嫁,死也不嫁,要嫁你自己去嫁!”
说完,曹妮儿一脚踢倒凳子,转脸就走了,气的老曹破口大骂,春二娘则尴尬的在一旁赔笑,孙悦和孙春明两人面面相觑。
若不是从头挺到尾,父子俩还以为这是要把他嫁给哪个地主老财的傻儿子呢。
但是事实上,这次春二娘说的可真是个青年才俊,城西廖员外独子,今年才十五岁,小模样长得极为俊俏,便帮他爹将生意打理的极是仅仅有条,曹妮儿自己也是见过的,那廖员外家里也是不错的人家,无论从哪个角度上来说,都是良配。
那春二娘也是心中一阵痛骂,老身话刚开个头,你倒是给个推介的机会啊,怎么你们家的亲事都这么难说呢。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有这么跟她爹说话的么?简直是不孝!不孝!”
张氏轻轻扒了了一下老曹的脑袋,道:“哪有你这样的,女儿家面皮薄,这是舍不得你,你在这待着,招待好春二娘,我去问问妮儿的情况,看看咋回事。”
自从搬了新宅子,原来的张寡妇终于算是被老曹给哄好了,如今俩人就睡在一个屋里,张寡妇也就变成了张氏,只是张氏不管婆家人还是娘家人都死光了,倒也没办事,给个名分啥的。
孙悦跳起来道:“我也去我也去。”便和张氏一起进了曹妮儿的闺房。
却见曹妮儿正一个人坐在床上生闷气,见张氏来了,还故意侧过身去,撅起了嘴。
孙悦脱了鞋,一步蹦上了床去,笑着道:“阿姊这是为什么生气啊,我记得前些天你不是还跟我说那廖公子挺俊俏的么。”
“去!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
张氏也坐了过来,笑着道:“妮儿这是咋想的,跟姨娘说说,姨娘跟你去说,咱是看不上那廖公子?”
曹妮儿委屈道“我这是生我爹的气,他就这么急着把我嫁出去?姨娘,你跟我爹说说,我不嫁,大母年纪大了,又有病,身边不能没有亲人照顾,就让他晚些年再说这个吧。”
张氏笑道:“傻丫头,女子哪有不嫁人的,这嫁的早啊,是咱们挑人家,嫁的晚,可就是人家挑咱们了,你大母有姨娘照看,你放心就是了。”
曹妮儿又一噘嘴,把脸转过去,怒道:“反正我不嫁,打死也不嫁,我才刚学会读书识字,我不要这么早就嫁个男人,生个孩子,一辈子围着汉子孩子转”。
张氏惊异道:“哪个女人不是围着汉子和孩子转的?你这孩子,莫不是以后要当姑子不成?”
孙悦笑着道:“阿姊莫不是想嫁一个读书人?”
曹妮儿脸一红,羞答答的嗯了一声。
张氏乐了,道:“原来是心气儿高了啊,也行,等开春放榜,姨娘和你爹就去堵着去,保证给你抓个绿衣郎来,如何?”
哪知曹妮儿更怒,道:“我不要榜下捉婿,简直丢死个人了,况且那些个所谓的绿衣郎,有几个像样的?去年隔壁张掌柜给他们家闺女捉了一个,都四十三了,这是找夫君啊还是找大爹呢。”
榜下捉婿,算是大宋独特的婚姻文化了,每年放榜的时候,开封的大小富户都会带着女儿家丁聚集在金明池边上,逮着长得稍微顺眼一点的新科进士就要往家抢,抢回家再各种推销自家姑娘,因为除状元外的新科进士都赐绿袍,所以又叫抢绿衣郎,有诗曰:却忆金明池上路,红裙争看绿衣郎。
孙悦吐槽道:“以咱家这条件,三十岁以下的绿衣郎根本就不用想,能抓个五十的就算是烧高香了,我听过一首诗,‘读尽文书一百担,老来方得一青衫。媒人却问余年纪,四十年前三十三。’姨娘,我看可以,抢回来一个跟大母做个老伴倒是挺合适。”
张氏脸黑道:“去!不帮忙净添乱,那你说,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想怎滴。”
曹女憋了半天,说道:“我要自己选。”
张氏气道:“自己选?选哪个?你上哪选去。”
“我想去上学。”
哈?
张氏一愣,“上学?上得什么学?要死啊!谁家的女娃娃去上学?你以后还嫁不嫁了?这是造孽啊!悦哥儿都没上学,你上的什么学?”
孙悦道:“姨娘这却是说错了,我可不是不上学,只是看不上那些蒙学罢了,说句自夸一点的话,今年如果有童举的话,我取之如探囊取物一般,便是明经也有七八分的把握,我去给他们当先生都够了,若不是年岁太小人家不收,我肯定是要寻个书院上的。”
张氏一拍大腿道:“哎呀我不懂这个那个的,女娃娃家读书识字也就罢了,上学算是什么事?”
孙悦却道:“我倒是觉得行,女子上学又怎么了,又不是没有上的,那些达官贵人家的女子几乎都在上学,不读书不知礼,阿姊这么漂亮,凭什么让人家挑咱们?还捉什么绿衣郎,屁,我家阿姊,要嫁也得嫁一个绿衣少年郎。”
其实宋朝时,女性地位还是很高的,比唐朝时差不了多少,所谓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基本上是扯淡,上学的也不是没有,只是很少而已,多是达官贵人家的孩子,程朱理学虽然成与宋朝,但捧上神坛却是明朝时候的事,到了清朝才发展到变态的地步,在宋朝真没人拿他们那套当回事。
宋朝可是出了李清照、苏小妹、唐婉这样的大女文豪的,当然到了明清就只有柳如是和小凤仙了。
至于什么饿死事小失节事大之类的屁话,程颐要是敢早说二十年,范仲淹得拿大嘴巴子抽他,因为范仲淹的娘就是带着他改嫁的,他儿子早死之后还将儿媳嫁给自己的学生,司马光也曾多次在公开场合提倡女子读书上学。
所以在宋朝,女子读书上学,并不是什么稀罕事,只是进不去书院而已,对曹妮儿这个想法,孙悦是举双手双脚赞同的。
张氏叹息一声道:“也罢也罢,我是说不了你了,让你爹去说你去。”
第三十二章 鹧鸪天
“上学?上什么学!我就说女娃子不能读书,刚识得几个字,看把她给瑟的,这事没商量,我这就过不去,你给我把她叫出来,叫出来看我不揍她。”
老曹一听曹妮儿不但不要嫁人,反而要上学,气的当场就炸了,尤其是春二娘就坐在这,让他多尴尬?
张氏劝道:“好好说,好好说,孩子有孩子的想法,现如今生活都变得好了,你也不能总用老眼光看人。”
老曹怒道:“放屁!还不都是你惯得,小丫头片子,哪有到了岁数不嫁人的?你个没见识的,这事不用你管了。”
张氏这一听可不干了,她也不是个好脾气的主啊,插着腰,指着老曹的鼻子就痛骂一顿:“好你个老东西,你跟我厉害什么?你丫头不让我管是吧,老娘我还就不管了,以后永远都不管了,那是你丫头,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就多余管你们家的破事,你个直娘贼,负心汉,田舍奴,没见识的老东西。”
连珠炮骂了一顿,张氏转脸就走了,只留下老曹一人一脸懵逼,好半天,等人都走老远了才反过劲来似得怒拍椅背“这是甚事啊!甚事啊!怎么还冲我来了?”
倒是春二娘似乎看出了个究竟,笑道:“曹家兄弟还没给人家个名分呢吧,怕是触景生情,迁怒了吧,也巧老身正好在这,贵府这门我登了这么多次,总不能一直让我白跑吧,我看莫不如,先把您和张氏的事给定下,老身帮你跑个流程。”
老曹不乐意道:“名分?他们家爹娘公婆都死了,还要什么名分?老子跟鬼走流程去?”
孙春明也笑着道:“我也觉得二娘这话在理,俩孩子现在还是叫姨娘呢吧,换了谁也不乐意啊,我看啊,听二娘的,先把你们俩的事给办了要紧。”
老曹脸一红,低头道“说孩子的事呢,说我做甚。”
“孩子的事,我看一时半会也说不明白,这事还是尊重孩子的意思吧,孩子想嫁个读书人,我看也没啥不好,咱家闺女也不比旁人差啥,至于上学这事,我是支持的,咱家现在也不差这个钱了,不如就让妮儿试试吧。”
“试啥?等她上完了学,那都多大了?还有人要么?”
“老哥哥这就不懂了,一般富贵人家的女娃娃,都是十六以后才谈婚事的,只要咱家娃娃优秀,还怕找不到婆家?”
也是欺负老曹没文化,孙春明胡咧咧道:“我跟你说啊,以前唐朝的时候,有个大才女,叫李清照,诗词歌赋金石书画样样精通,年轻时那追求者乌央乌央的,后来安史之乱中死了丈夫,您猜怎么着?嘿,五十多了,追求者照样乌央乌央的,再婚时嫁了个三十多岁的小鲜肉,还是书香门第朝廷命官呢,这女人啊,和男人一样,只要自己优秀了,只有她挑别人的份,哪能剩下呢?”
老曹连字都不识,李白是谁都未必知道,自然也不疑有假,他对孙春明向来又是极为信服的,闻言倒是又犹豫了。
孙春明趁机拍板道:“那就听我的,先这么定了,闺女上学的事再说,媒肯定是不说了,便让二娘先把你们俩的事办了就是。”
老曹无语道:“这。。。。这不胡闹么,这不胡闹么!”
孙春明哈哈大笑道:“人家二娘可是官媒,整个开封城都是数一数二的,这谢礼可不能马虎,来,二娘,这里是五两金子,您先拿着,就当是我们提前给了。”
春二娘的金字招牌,给自己说不成也就罢了,连丫头都吃闭门羹,孙春明还真怕以后他们家没有媒婆敢上门了,因此这出手倒也大方,见了钱,孙二娘也高兴,暗叹这孙员外会做人,倒也不客气,笑着道:“那老身可就不客气了,老身说媒说了一辈子准成,还真是只有这回啊,最有底气哩,曹当家的,把您的生辰八字给老身一下吧?”
……
曹妮儿这事,一家人吃晚饭的时候依然是讨论个不休,比较神奇的是,今天饭桌上居然没有张氏,这女人啊,不管是一千年前还是一千年后,都是矫情的动物,这小日子都过了快一年了,今天纳了彩合了命,反倒搬出去住了,就自己一个人住在隔壁街的客栈里,说是要等他们曹家的定帖,莫说老曹了,连孙家父子都觉得蛋疼。
关键家里的饭平时还都是张氏在做,说是炒菜的绝技不能让下人偷学了去,老曹要是不抓点紧,全家都得跟着饿肚子。
最后,由难得清醒一回的曹母拍板,学,先学蒙学,再挑那种专门讲诗赋的先生去学,女儿家就算不用学经史,学点诗词书画也是好的,她也要让她孙女当那个李清照。
曹妮儿高兴的都要飞了,捧着曹母的脸亲个不停。
孙春明道:“你也先别乐,上学之前,你先把字给练练,毕竟也有基础了,别到时候写出来的字还没有五六岁的稚童好看,那就丢大人了,正好你爹和你姨娘最近要成就好事,索性等他们完了事再走吧。”
“好嘞,那我就等一等,等我爹娶了姨娘之后再说,啊不对,以后该叫娘亲了。”
老太太开心的笑了笑,也知道自己糊涂的时候比清醒的时候多,吃完饭趁着清醒,赶紧把喜帖给做了,又忙命人打了三金,既然儿媳妇要矫情,索性她也陪着胡闹一回,一切都按正规的来,由她这个长辈亲自操持,看那架势好像恨不得明天就打算把亲给迎了似得,毕竟没人做菜的日子,老太太也不乐意过啊。
吃过了饭,曹妮儿便蹦蹦跳跳的来找孙悦说要练字,孙悦自己练字的时候是用论语练的,但这东西是考科举时用的,其实于女儿家来说读过也就是了,并没多大用处,便随手从书架上找了本唐诗出来。
只是练了几篇之后,曹妮儿却总觉得不喜欢,写得也没什么神韵,进展不佳,不管是浪漫派的李白还是写实派的杜甫,都一样。
孙悦的脑子一抽,就教了点不该教的,诗以言志词以言情么,便将一些还没出生的女词人的作品拿了出来,果然效果大增,只是曹妮儿最喜欢,练的最好的既不是李清照的如梦令,也不是唐婉的钗头凤,而是这首鹧鸪天:
嗟险阻,叹飘零。关山万里作雄行。
休言女子非英物,夜夜龙泉壁上鸣。
合着您不是想当诗人,您这是想当女侠呀。
第三十三章 我要开花
正月初四。猪日。孙春明画了一张小猪佩奇贴在自家的大门口。
家里也算是双喜临门,请了乐队,找来花轿,备了花瓶花烛,香球罗纱,一路上吹吹打打就去客栈迎新娘子去了。
就这么快,‘许口酒’、‘缴担红’、“回鱼箸”、这一长串的订亲礼节,昨天一晚上就在睡觉之前全都给搞定了,还临时去街上找了个瞎子,说人家是算命大师,塞了他一角银之后,今天便成了俩人的黄道吉日,于是老曹就要去迎亲了。
张氏显然对这场仪式是看得很重的,没有娘家人,就找了些老街坊来凑数,还足足拿出二十贯的私房钱,做了花红,类似于后世红包一样的东西满大街的撒,眉眼间全是笑。
其实街坊邻居,谁还不清楚他们两口子是怎么档子事啊,五代乱世,像他们俩这样一块搭伙过日子的人家简直不要太多,都没办仪式,此时倒也都羡慕的不行,尤其是这一年来因为孙家父子的关系,这一家生活质量那真可谓是芝麻开花节节高,都有闲钱这么糟践了。
是的,就是糟践,这趟仪式,买的东西不算,光是请乐队花轿和撒的红包加一块都有七八十贯了,一点也不比寻常人家明媒正娶花的少,甚至还要多许多,老曹骑在高头大马上,一边强颜欢笑,一边在心里一个劲的骂败家娘们。
孙悦正在家里等着闹洞房呢,却不想赵光美却来了,一见这阵势也吓了一跳,连忙问道:“怎么个情况啊兄弟,前日我来的时候还没这说道呢,我这空着手来的呀。”
孙悦也只得蛋疼地道:“啊,昨天说的媒,晚上就把订亲流程走完了,算日子正好今天迎亲,也是巧了。”
就见赵光美一副被雷劈了一样的表情道:“现在民间说婚,都这么痛快了么?这变化也太大了吧。”
孙悦便将老曹和张氏是怎么回事给解释了一下,赵光美听了之后不由得哈哈大笑,道:“原来是这样,令叔嫂还真有情趣,只是既然是大喜日子被我赶上了,无论如何也得送点贺礼才是啊,容我找一找”。
说着,便在身上摸索了起来。
孙悦知道,在杜老太后死掉之前,这厮的身价就是个无底洞,花多少有多少,倒也不跟他客气,随口便谢过了他。
找了半天,可能是实在没找到像样又能送的出手的东西,孙悦又已经把谢字给说了,无奈之下只得掏出一根钗子道:“就这个吧,这珠钗可是我本打算买来送给我大侄女的。”
孙悦接过来,却是一根银钗,上面几串细小的珍珠,还有一颗红宝石,也是好看。
“这钗。。。。。一看就是小孩子带的,不适合我婶婶啊。”
“那还给我,我还不舍得送呢。”
说着,赵光美还想伸手把珠钗抢回去。
孙悦抬手躲开,笑道:“哪有你这样的,送出去的东西还带往回抢的?这钗可是个好东西,我婶婶用不上,可以给我阿姊用啊。”
却在这时,老曹接亲的队伍也回来了,几个轿夫抬着轿子一晃一晃的,颠的张氏在里面花枝乱颤,吹吹打打的,连带着老曹也有了点笑脸。
孙悦笑道:“既然赶上了,就一块喝杯喜酒吧,平常百姓家里的东西,比不得你们权贵人家,不嫌弃吧。”
赵光美笑笑道:“哪的事,这年月哪有谁是天生的贵族,谁还没挨过饿是咋的。”
孙悦自然是不可能把人带去吃流水席的,领到大厅,还特意跟几个家里人介绍了一下,只说是叫赵三,自己朋友,曹母还一个劲的夸他长得俊呢。
大喜的日子,自然是要喝酒的,平日里,虽然赵光美也喝酒,但一般都比较节制,毕竟年龄还小,家教又严,他一个含着金钥匙长大的孩子,其实从没在市井里混过,偏偏又是纯种的军人家庭,身上带着一股子草莽的剽劲。
于是,赵光美很开心的就特么被一帮市井草民给灌得有点多了,那两个乔庄而来的侍卫看得干着急,偏偏这帮人中除了孙家父子之外谁都不知道他的身份,孙家父子还装不知道,这俩倒霉蛋冷汗都下来了。
然后…………
赵光美摇摇晃晃的,对两个护卫道:“你们。。。嗝~,你们都先回去吧,今天我。。。。不走了,我要跟我悦兄弟。。。。。抵足而眠,嗝~同床~共枕,嗝~,都走吧,天晚了,你们该回去了。”
俩护卫都快哭了,“三大。。。。。三大公子,您喝多了,快跟我们回家吧。”
“回家?我不回去,不回去,我今年都。。。都。。。都。。。我多大了来着?”
护卫在一旁提醒说:“刚过了年,您十二了。”
“啊对,十二了,我都十二岁了,还天天被我大兄管着,他都管了我。。。。好多好多年了,嗝~,天天回家睡觉,我就不能在外面睡一觉啊,你们回去就跟我大兄说!就说。。。。我在外边有。。。有。。。。有相好的了,今天住。。。。相好的家里了,我要分家!我要自己的宅子。。。我直娘贼的。。。。不愿意跟他一块住。”
“三公子,您真是喝多了,求求您别为难小的们了,回家吧,行么?您想啊,您如果不回家,惹咱家大人生了气,以后他还能让您出来了吗?”
“我~不!别人都怕他,我~才不怕他呢,他敢惹我不高兴,我就让我娘揍他!揍他!。都别说了,我今天就要跟我悦兄弟一起睡。”
说着,还搂着孙悦的脖子,特别近的捧过孙悦的脸来,醉醺醺地说:“哼~哼~哼~,悦兄弟,你就是我的相好啊~”
孙悦一脸的懵逼,奈何赵光美比他大几岁,力气比他大,他还推不开,心想老子这好感度刷的是不是有点爆了?这剧本不对啊,这要是赵匡胤当了真,明年这时候自己的坟头可就草三尺了啊。
“三公子,咱回家吧,外边不安全啊!”
这话可就惹了旁人不高兴了,老方醉醺醺的也喝多了,过来搂着赵光美的肩膀道:“这话我就。。。。就。。。就不爱听了,怎么就外边都。。。都不安全,就你们家。。。安全啊,你们家是皇宫大内啊。。。兄弟~睡!你爱在哪睡。。。。在哪睡!就当这是在自己家。。。。一样!”
说着,老方还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吹牛哔道:“你满南城。。。。打听打听,谁不知道我方俊!你大兄。。。。管你管的严是吧,你。。。你让他来找我来,我来跟他说,干什。。。。么呢这是,管弟弟管的跟娘贼的管儿子似的,他以为他谁啊!我跟你说~我最烦的就是这种。。。。太拿自己当回事的,他是不是以为他是。。。官家呢,想管啥就管啥呀!直娘贼。”
孙悦酒都吓醒了,赶忙把老方给拉开,这特么再让他吹牛哔下去就该诛九族了。
然后,赵光美许是喝的急了点,突然一阵恶心感上涌,跑外边哇的一声就吐了,孙悦和两个护卫赶忙出去看,却见他已经蹲小院的花坛里了。
“我现在是一朵花~春天到了,快,你们快把我埋起来,我要开花了~”
第三十四章 这发展有点不对啊
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一张流着哈喇子的大脸就映入眼帘,吓得好悬没一个激灵把人给踹下去。
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这特么是赵光美,自己原来真的跟他抵足而眠了,呲溜一下就跳下床,浑身上下乱摸了摸,还捂了下屁股,嗯,没啥异样的感觉,这才放心下来。
这货还真在自己家睡了啊。
努力回忆了一下,昨天晚上这货非说自己是一朵即将盛开的小花,怎么拉都拉不走,拽不动,后来还抱着他的一个护卫的大腿喊爹,估计是想赵弘殷了,反正那护卫的表情老精彩了,孙悦严重怀疑他当时已经吓尿裤子了。
最后实在是没办法了,只好派了一个护卫回家传了口信,由他了。
孙悦也是又好气又好笑的瞅着睡得跟死猪一样的赵光美,这特么还真是傻人有傻福,当真是想干啥干啥,想咋干咋干,估计十之**眼前这货就是当今天下最幸福的人了吧,比起他那个当皇帝的大哥和当开封府尹的二哥,这才特么是人生赢家呀。
过了一会,门突然从外面被推了开来,却是曹妮儿进来,手中还端着两碗汤茶。
“醒了?”
孙悦笑道:“我醒了,赵兄还睡着呢。”
就见曹妮儿一脚抬起,咣的一下踹在了他的屁股上,直接给踹到了地上,让门口的两个护卫一愣,对视了一眼心想,这特么算不算我们保护不力?
“起来喝茶!我特意亲手煎的。”
赵光美一屁墩坐地上,整个人醒的时候明显激了一下,一脸懵逼的瞅着这个似乎恶意满满的世界。
好半天,他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孙悦家里,昨晚的事隐隐约约记得,又不太记得,反正肯定是丢了人了。
抬头看了一眼曹妮儿,赵光美脑子更懵,什么情况?莫非我昨晚发育了?
“想什么呢,你这公子哥怎么傻呵呵的,赶紧过来吃茶,知道你们都喝多了,一大早上的,我和我娘特意煎的二陈汤,赶紧的喝了,还有好多要送呢。”
嗯,自从叫了张氏一声娘,感觉曹妮儿的气质跟张氏居然莫名其妙的近了几分,也是神奇。
二陈汤在后世是当祛痰的中药的,但在北宋时却是最为流行的煎茶之一,用于早饭之前开胃,尤其这东西除了茶叶之外又是以生姜和乌梅为主料,最是解酒,赵光美自然不会陌生,闻言赶忙站了起来,端起来咕咚咚一饮而尽。
喝完,他还舔了舔嘴唇,似乎有些意犹未尽,赞叹道:“不错不错,姑娘果真是好手艺,这药茶煎的,已经颇登大雅之堂了,只是这茶叶差了一些,若是能取得再嫩一些,就完美了。”
曹妮儿白了他一眼道:“嘴倒是刁,真不愧是富家少爷,有的吃就不错了,还挑嘴,今年扬州刚打了仗,市面上的新茶有钱都买不到,你们家到底是干什么的?怎么感觉你什么好东西都张嘴就来啊,肯定又是个贪污**的贪官。”
赵光美尴尬地笑了笑,他长这么大,还真没被一个女人这么数落过,一时间居然还有点手足无措。
这货可不是一般的老小,稍微分析一下就能得出结论,杜老太后生他的时候至少也在四十五开外了,毕竟赵匡胤上面还有一个早夭的和一个可以拎着擀面杖满城削他的姐姐,说是老来得子,但实际上应该跟孙子的年纪差不多,他姐从年龄上来说跟他已经是两代人了,全家人都把他捧手心里,冷不丁的被女人一数落,这货居然还脸红了!
抬头瞥了眼曹妮儿,赵光美更觉惊奇,却见今天的曹妮儿,穿了一身青色的布料长衫,就是男人穿的那种,却又收了腰,花了袖口,领口处还秀了一朵小花,看上去不伦不类,却还挺好看。
曹妮儿见赵光美瞅她衣服,也低头看了一眼,不太自信地问道:“这衣裳,是我娘买来长衫之后改的,我要上学了,也不知应该穿什么,你是大户人家出来的,见多识广,这样穿,是不是很怪呀。”
赵光美摇头道:“不怪,一点都不怪,挺好看的,而且还有一点书卷气。”
曹妮儿一听立马欢喜了不少,嘴角都往上翘了,既然赵三这样的权贵人家小孩都说不怪,那自然就真的不怪,谁敢说怪就是谁土包子。
孙悦突然想起来他兜里还有一钗,掏出来道:“对了阿姊,这是赵兄弟昨日的贺礼,我看这款式婶婶也戴不上,喏,你带着吧,甭跟他客气,他有的是钱。”
女人么,不管什么年代,都对亮晶晶的东西没有抵抗力,闻言欣喜地接过钗,赞叹道:“真好看,好东西啊,城北淑芳阁里都极少见这么精致的东西吧。”
赵光美挠挠头,颇为不好意思地道:“我加钱给他们,专门让他们打的,本想送给我大侄女,恰逢其会赶上了,我倒是觉得你带上更合适一些,这钗,跟你有缘。”
曹妮儿听了心里美滋滋的,笑道:“那谢谢你了啊,我弟既然说你有钱,就不跟你客气了。”
赵光美又道:“不过既然是要上学,又配了这身衣裳,插钗就不太匹配了,这样,我侄女那有一把是扇子,象牙镶珠的,上面有雕刻大师制的镂空的花纹图案,另配了一个用金丝缝角的香囊,上学的话,拿在手里最是合适不过,明日我去给你要来便是。”
孙悦闻言,一阵咳嗽,好悬没把二陈汤从鼻孔里喷出来。
什么情况?
该不会是。。。。。。艹!
曹妮儿不好意思地道:“既然是你侄女的心爱之物,怎么能让你拿来送我呢,心意领了,东西就不用了。”
“没事没事,我侄女那好东西很多的,也不差一把扇子,我回头再送给他一些好东西也就是了,你不用跟我客气,就像悦兄弟说的一样,我们家有的是钱。”
曹女闻言一阵欢喜,明知道要人家侄女的东西不好,只是听这赵公子描述,他是真的喜欢那样的一把扇子,拒绝的话又说不出口,索性低下头,啥都不说了。
赵光美又道:“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曹妮儿一听脸就拉下来了,咣咣两下把空碗放到托盘上,没好气地道:“走了,我还得给其他宾客送药茶呢。”
说完,曹妮儿摔门而去。
赵光美懵逼地道:“她这是。。。。什么情况?”
就像前文说的,宋朝时女子地位很高,远不像明清时候那样,对外人说个名字就跟定了终身似的,虽然也不能给的太随便,但朋友之间互通名姓本就是应有之理,所以赵光美一时真的有点搞不清状况。
孙悦苦笑道:“不是冲你,我阿姊没名字,这是扎她心了。”
第三十五章 官家也有无奈时
皇宫,大内。
赵匡胤跪在地上,殷勤地服侍着杜老太后。
过年之后杜老太后的身体一日差过一日,兴许这一二年就要没了,这活儿按说不该他来干,哪怕是出于孝道不用丫鬟,也可以用儿媳妇,但赵匡胤却坚持要亲自来。
有个老娘可以亲手伺候,这不是受苦,而是一种福气,多伺候一天就赚一天。
杜老太后的精神头也有些不济了,在赵匡胤的服侍下吃干了一碗参茶,就又有些倦了,却问道:“老小呢?今儿怎么没过来请安?”
赵匡胤登时脸就黑了,恨声道:“老三在外边玩野了,昨晚居然喝得酩酊大醉,睡在外面的百姓家里了,连给娘请安都忘了,简直是岂有此理,等他回来我非揍他不可,不学无术!”
老太太抬手照着赵匡胤的脑袋就是一巴掌,怒道:“打打打,就知道打,十二岁的大小伙子了,喝顿酒怎么了?他平日里被你管的那么厉害,过年了还不许人家放纵一会?你都已经是官家了,就不能让你弟弟痛快一些?连钱都不给够花,你这大兄当的,也是够心狠的。”
赵匡胤一听就炸了,道:“娘您又给他钱了?”
杜太后自知失言,尴尬地笑了一笑,道:“给了点,过年么,一点压岁钱而已。”
赵匡胤急道:“娘,这才一年不到,他都花了将近十万贯了,哪有这么个花钱法的?十万贯,够我养一营将士了,您可不能再这么惯着他了,慈母多败儿啊”。
杜老太后大怒,骂道:“你这是在教训为娘么?”
赵匡胤赶忙又重新跪下道:“儿不敢,儿错了,儿不是这个意思。”
杜老太后舒了一口气,语气缓和了一点道:“儿啊,你现在都是官家了,天下都是咱们家的了,你弟弟花点钱怎么了?”
“娘~,如今天下凋敝,百姓贫苦,多少人连饭都吃不饱,所谓上行下效,咱们皇家不崇简恶奢,下面的官员有样学样,老百姓可就惨了,更何况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如今正是开国之初,子孙后代都看着咱们呢,不给后世子孙立下规矩,他们将来只会愈发奢靡,这不是十万贯的事啊!”
老太太怒打其头道:“万民表率有你这个做官家的就够了,跟你弟弟何干,他跟你们兄弟俩不一样,不是个做大事的,一辈子开开心心,快快乐乐,也就够了,老身不管,老身没钱了,你一会让人送点钱过来。”
赵匡胤瞪大了眼珠子道:“您没钱了?娘,您这是又给他多少啊!”
“什么又给他多少,老身就不能自己花钱了?你给不给,你就说你给不给。”
赵匡胤憋了半天,他知道他给多少最后都会跑到赵光美那去,可你要他说不给?他说不出口啊!
于是,回了寝宫之后的赵大怎么想怎么郁闷,这口气他还真有点咽不下去了。
拿出弹弓,砰砰啪啪又打死十好几只鸟,这怒火才总算是消下去一点,召来赵光美的侍卫,问道:“老三还特娘的没回来么?”
侍卫无奈,只得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他能怎么办?他也很绝望啊!
“他昨晚上怎么说的,你给我学一遍。”
“……”
“嗯?”
“官家,昨晚三大王喝醉了,说出来的话不作数的。”
赵匡胤大怒:“酒后吐真言,他说什么了,他是不是非议我了?我命令你说,敢有半句虚言,我就砍了你。”
那护卫无奈,只得把昨晚赵光美醉后胡咧咧的那些话复述了一遍。
赵匡胤越听脸越黑,这叫一个气!气得他拿玉斧乓乓的凿桌子啊。
“岂有此理,简直是岂有此理!不识好歹!他还想买宅子?他还想出去住?就他那个花钱的劲,他出去了还好的了么?没有娘护着他,俩月他就得哭!他还说我管的严?你说,我管他管的严么?严么?”
那护卫低着头也不敢说话,心里要多委屈就有多委屈,那是你弟弟,你跟我发什么火啊。
良久,赵匡胤叹气道:“德钧,你说,我管他管的严么?”
张德钧,也就是后来大名鼎鼎的王继恩,此时却还只是个伺候赵匡胤的小太监,闻言笑着道:“呦,这话啊,我一个做奴才的可不敢说。”
“让你说你就说,这是我的家事,你也算是咱们家里人了,有什么不敢说的。”
“成,那我就说说,老奴以为啊,其实不是管的严不严的问题,三大王年幼,性子顽皮,一直以来顺风顺水的惯了,想问题做事情难免单纯了点,官家对他的心意啊,他恐怕体会不深,而且他从小到大没缺过钱,也不知道这东西的来之不易,行事孟浪一些,也是有的,这么大的孩子,刚有了自己的主意,从小被官家管惯了,有点叛逆,也是人之常情,寻常百姓人家也是这样的,又有老太后宠着,自然也就不服管教了。”
赵匡胤闻言无奈地叹了口气,这特么对他来说就是个死结,天下间任何的人和事他都可以想办法解决,唯独这个弟弟,他是真没办法。
当年老太太多厉害的一个人,自己十六岁就被踢出家门自谋生路,好悬没饿死在外面,可放在小儿子身上,那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碎了,掉根汗毛都疼她心尖尖,管教赵光美,就等同于忤逆老太太,老太太这么大的岁数,活一天少一天了,他能让老太太不高兴么?
所以赵匡胤除了又叹了口气之外,一点招都没有。
张德均笑道:“奴才以为啊,三大王的情况,得顺毛捋,引导比管教来的实在,得找个能说的听他的人。”
赵匡胤一想,似乎有点道理,便问道:“老三还在那对神童父子家里?他跟那个神童关系很好?”
“额。。。应该是,他跟小的们说过,那孙公子是他生死弟兄。”
“你替我传个信给那父子俩,就说我请他们,帮我管教管教这个孩子,不求他能有多大出息,只求他能少花点钱,少惹点祸,别干出类似于强抢民女那样让我难做的事情来就行。”
那护卫疑惑道:“可是三大王似乎不希望那少年知道他的身份啊,这个。。。。”
赵匡胤嗤之以鼻道:“那对父子粘上毛比猴还精,老三那心机能瞒得住?人家这是知道他是三大王哄着他玩呢,你告诉他们,他们要是能把老三帮我管好喽,我今年就开一科童举,算了算了,你别去了,我让老二去找他爹说去。”
第三十六章 黑脸
日上正午,孙春明吃了午饭喝了两盏淡酒,正打算去店里溜达一圈,看看营收,却被下人告知,二大王来了,正往客厅里走呢。
孙春明连忙小跑着过去迎接,同时心里思虑,这货来干什么?
要说这一年以来,孙春明和赵二自然是有来往的,赵二想收他为幕僚的心不死,摆足了礼贤下士的态度,而孙春明的生意又确确实实受了人家不小的好处,偶尔也会回馈一二,开封城百废待兴,凭后世的经验偶尔帮他做做城市规划什么的,也算是还他这个人情,加上两人本就年龄相仿,一年多以来,这关系越处越和谐,赵二也常对人说,这是他挚友。
只是挚友归挚友,通常都是赵二使人唤他过去,却少有他亲自来的时候,这大过年的,皇家礼仪最是繁琐,他怎么有空跑自己这来了?
微微躬身行礼道:“见过二大王,今儿是什么风,把您给吹寒舍来了?”
赵光义笑笑道:“这不过年了么,我就不能来给你拜个年?”
“呦,那还真是在下的荣幸,蓬荜生辉了。”
赵光义随手送了点贺礼道:“一点新茶,南唐进贡来的,我知道你喜欢,就给你带了几包。”
孙春明连忙双手接过,交给下人收好。
“昨日舍弟给你们添麻烦了吧。”
孙春明一听脑子嗡了一下,用了半秒钟时间反应,索性也不再装了,道:“三大王与犬子颇为投缘,昨夜因家中有喜,多喝了两杯,倒是思虑不周了,您放心,以后不会再出这样的事了。”
赵光义摆摆手道:“安心,没有怪罪你的意思,舍弟任性,我和我大兄都是没办法的,这次来见你,也是我大兄的意思,家中父亲死的早,三弟是被母亲一手带大的,难免疏于管教,现在再想管,已经有些晚了,大兄的意思是,这件事想求你们帮帮忙。”
孙春明吓得连连摆手道:“不敢不敢,官家有用得上我父子俩的尽管吩咐便是,可不敢当一个求字。”
赵光义将官家的要求说了一下,孙春明自然是连连点头答应,在这之前他们父子俩可以装糊涂,在这之后可是不行了,赵匡胤的话虽然没说透,但他哪里还听不出这其中的弦外之音来。
赵二道:“我大兄说了,若老三真的能懂事一点,他今年便开一科童举,令郎可千万莫要错过机会啊。”
所谓童举,是指科举考试的一个分支,并不像科举一样几乎年年都有(宋初科举一年一次,),属于随官家心情而来的恩科,啥时候考,到底考不考,都是他说了算,考什么也没有定数,总之就是俩字,任性。
童举目的在于鼓励天下孩子早读书多读书,算是一种奖励小朋友的手段,所以规定十五岁以下的孩子都可以参加考试,考中之后也没个明确的去处,最基本的奖励是绢布二十匹,有点奖学金性质,但如果是比较优秀的则会赐进士及第,特别优秀的也可以直接赐官,比如著名的词人晏殊就是十四岁中的童举,晚年时也做了宰相。
孙悦的才能赵大和赵二都太清楚了,童子举对他来说完全没有难度,只要朝廷开,他就肯定能中,其实自从他们父子俩击鼓鸣冤之后赵大就始终都关注着孙悦,未尝没有感慨,开童举的这个想法他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如今这一做法,也算是公私两便。
孙春明闻言自然大为惊喜,童子举考试可比进士简单太多太多了,不过这其中的潜台词也很明白,把人家弟弟教育好了,人家给你开一个童举,你真有本事的话赐你个进士出身,可要是教育不好,信不信科举都没你啥事了。
便听赵二道:“春哥儿,舍弟的事,不仅是大兄的一块心病,我这个做二兄的,也是时常挂念的很啊,大兄的承诺是大兄的,我这个做二兄的自然也得有所表示,城北有一个丰乐搂,你可知道?”
“开封第一酒楼,如何不知。”
“他们家掌柜私通李重进,已经被我查到了证据,等过完了上元节就要抓人了,这犯人家产么,我打算找几个咱们开封城的酒楼行的翘楚一块商量商量怎么处置,春明兄的食店虽然是开在南城,却也是咱开封有名的去处,到时候还请一并过来,商量商量。”
孙春明内心狂震,那丰乐楼地理位置优越,离金鳞池不过数百步,周边的宅府非富即贵,又是四层多的高楼,算面积的话少说也有几千平,还带着院子和酒窖,便是此时开封的房价没起来,也值个百十万贯,这礼可不可谓不重了。
当然,到时候肯定是要走拍卖程序的,宋朝时的拍卖制度很发达,并不比现代弱多少,不过走的却是暗拍,要知道,即使是现代招标这里头的门道也大了去了,有赵光义这个开封府尹亲自操持,恐怕这拍卖的结果跟白送的区别也大不到哪去。
便在这时,曹妮儿端着茶水进来了,施了一礼后给赵光义斟了一杯茶,道:“二大王喝点茶水吧。”
赵光义笑着点头,孙春明的脸却刷的一下黑了,问道:“你不是正跟赵三公子他们一块听悦哥儿讲大唐三藏取经诗话呢么?你怎么知道二大王来了?”
“哦,悦哥儿不讲了,因为军哥儿被爹给揍了。”
“为甚?”
“军哥儿拿着根棍子上桌子,比比划划的,我爹路过就问他,你这是在扮演孙悟空么?军哥儿说,爷爷在此,然后爹就把他打了,军哥儿哭得实在厉害,悦哥儿就讲不下去了。”
孙春明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问道:“那悦哥儿和那位赵三公子现在在干什么?”
“悦哥儿说,他还从没去过青楼,赵三公子和军哥儿说他们也没去过,便偷偷翻墙躲开赵三公子的侍卫,逛青楼去了,我一个女娃,自然不能跟他们三个一块胡闹,听说二大王来了,就煎了点茶。”
啪叽一声,孙春明的茶碗就掉地上摔碎了,赵光义的脸也黑的跟炭似得了。
第三十七章 青楼女子
孙悦三人走在大街上,琢磨着上哪去领略青楼文化。
宋初承旧唐五代故制,绝大多数的制度习俗跟唐朝时相差都不大,唯有一点不同,就是城市的规划。
唐朝时长安分出了一百零八坊,各安其事各司其职,早上敲鼓起床晚上敲钟睡觉,天一擦黑就宵禁,临街不得开门,买东西只能去东西两市,玩姑娘只能去平康坊,要的就是个严正有序。
而开封,除了大概分成南北,还没有明确分界线之外,其余一律随便,天黑也不宵禁了,住客栈也不用身份证明了,临街的开个窗口就可以卖货了,这青楼,自然也开得到处都是了,要的就是这么个自由自在,朝气蓬勃。
既然青楼开得遍地都是,那这服务质量自然也就千差万别了,有人说宋时青楼看临安,因为那有三十六条花柳巷,却不知,汴梁的花柳巷已经数不过来了。
从曲院街西,到御街东西两侧一直到朱雀门外,竟然全是青楼,史料记载宋初时光在开封府登记在册的青楼女便有一万以上,若算上那些为了偷税漏税没登记的,半卖半不卖的,还有大大小小的暗娼,这数字绝对超过后世的阿姆斯特丹。
所以说,青楼的水很深,若不找个闲汉甚至都玩不明白的那种深,以至于从没来过这地方的三人,站在脂粉飘香的院街街头,咧着大嘴傻笑却又不知如何是好。
有那闲汉见三人衣着华丽,也不管是不是少儿不宜,舔着脸就凑过来道:“三位小公子,可是来开开眼界,寻一番快乐的?小的窜天鼠,常年厮混在这一片,开封城大小的楼子院子都熟,您三位想玩什么,保证都能给您安排的妥妥帖帖。”
这种类似于后世东-京的歌舞伎听案内人,专门为客人提供服务的,如果客人出手阔绰,就会给客人介绍最棒最好的姑娘,得一点赏钱,如果客人囊中羞涩,就介绍生意不好的楼子,从中抽一点抽成。
孙悦随手一角银子扔去道:“我兄弟三人要那一等的女子,快快带路,若是满意的话自有你额外的赏钱,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我家伯伯乃是南城方俊,若敢欺我等年少忽悠我们。。。。”
“呦,不敢不敢,您放心,一定是一等一的好姑娘。”
青楼也是分三六九等的,一等青楼独门独院,一院只有一个头牌,起居要住宽静房宇,最少也得三四厅堂,庭院里还得布置好花卉假山,怪石盆池,卧室都是帷幕茵榻,以经史子集为装点的。
这种女人可不是用来玩的,而是用来追求的,简单说就是用来谈恋爱的,花再多的钱也甭想一亲芳泽,直到有朝一日他对谁倾心了,那人便要砸下万贯家财将人娶走,保准领回家的时候还是处女。
矮大紧评价的好,这种女人,卖的其实不是色相,而是爱情,在媒妁之言门当户对的这么个封建时代,爱情是无价的,所以才会有才子佳人,才会有晏殊与欧阳修两个大宰相与青楼女张采萍的故事,才会有那首:红烛自怜无好计,夜寒空替人垂泪。
一等之上还有特等,也就是超级极品,千金散去连追求都不为,只图能和她说说话,便是死了也不枉了,比如李师师就是这种特等极品,不过那是青楼文化真正大成之后的产物,宋初时水平还没到这,天下还没有这种极品的女人。
其实他们仨,年龄最大的赵光美也就十二,换算成周岁就是十一,曹军和孙悦更是只有七周岁,都还没有发育,仨人上青楼跟国足进了世界杯也差不多:就是不射!
所以说,反正是能看不能吃了,为啥不看个好点的?孙悦也想看看这一等的青楼女子到底有什么了不起的地方。
七拐八拐,那闲汉领着他们来到一个小院,小院的位置倒也算清幽,点点寒梅翻过墙头,露出半截在墙外面迎着风洒着香,却也颇有诗意。
白墙青瓦,乌黑色的小门,门环惹了些许铜绿,半遮半掩的却是没锁,好似在诱人将它推开似得。
“三位,这就是春蕊姑娘的院子了,请进请进。”
曹军和赵光美听后全都露出了猪哥相,唯有孙悦却不动声色的皱了一下眉。
进了屋,便有一徐娘半老的女人热情地招呼了他们坐了,摆出瓜果蜜饯,薄荷、紫苏、荔枝圆眼等汤茶药,配上一点甘露饼和玉屑膏,让他们先吃着,回身便招呼了三五个姑娘出来。
这三五个姑娘各个都是仪容姣好,身段妖娆,手中各持乐器,出来后见是三个少年人齐齐的就是一愣,其中一个酒窝子浅的噗呲一声便笑了出来,随后赶紧收去。
那半老的徐娘笑着招呼道:“不瞒几位贵人,我家的春蕊姑娘,歌舞可是这汴梁一绝,不过咱家的姑娘,可是只唱歌舞,不陪酒的,若是要人陪酒,大可在这几位中选一个。”
赵光美随手便是一块银饼子扔了出去道:“不必了,快叫那什么春蕊姑娘出来,少爷们看的就是歌舞。”
要说这赵光美也是有趣,以他的身份什么歌舞没见过,却偏偏是三人中最兴奋的一个,一副迫不及待的样,若不是实在年龄太小,孙悦真觉得他干的出霸王硬上弓的事情来。
那徐娘收了银饼自然欣喜异常,心知是来了大客户,连忙便把正主唤了出来,那三五个女子却也不下去,反而各自坐开,摆弄起手中的乐器,演奏了起来,但觉曲音婉转,韵律柔情,配上空气中淡淡的香薰,却是说不出的迤逦。
而那所谓的春蕊姑娘,也终于伴着伴奏缓缓地走了出来,仅一露面,便将仨少年人惊出了一副猪哥的样子,瓜子脸丹凤眼,一双长长的睫毛眨啊眨的好像会说话,一点朱唇,一颦一笑俱是万种的风情。
仨人一时间都有点傻了,纷纷咽了几口吐沫,眼珠子直勾勾目不转睛的瞅着都不愿意挪了,就见这春蕊身穿一修剪得极为美的绛绡缕,似透非透,又外搭一淡粉色的罗裳,浅红色的石榴裙,一举手一投足,无不极美,伴着袅袅香气和音乐,边唱边舞了起来。
偷眼去瞧,曹军瞪大了双眼目不转睛,而赵光美则似乎是悄悄流出了一点口水,他平日里看的歌舞大半都是跟赵匡胤一块,都是那种七八十人一块跳的大礼乐,好看固然是好看,却哪有这般勾魂夺舍?
孙悦见状不由心里咯噔一下,暗叫不好,连忙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让自己清醒了几分,随后用筷子乓乓敲了几下碟盘,叫停了舞蹈。
春蕊姑娘不由诧异道:“小郎君这是何意,可是春蕊跳得不合心意么?”
孙悦笑了笑,又掏出一块银饼来放到桌子上道:“打搅了,这算是我们赔礼了。”
随后一杯子摔到那闲汉脚下,骂道:“田舍奴!少爷让你领我们去找那第一等的女子,却只拿这二三等的来糊弄少爷,莫不是身上的皮紧了想让少爷帮你松松骨头不成?”
第三十八章 旗楼赛诗
孙悦莫名其妙的发火,让一屋子的人,全都尴尬了,尤其是那几个吹拉弹唱的,纷纷用愤怒的目光看着他。
敢说我们家姑娘是二三等?多少高门贵子欲求春风一夜而不得呢,要不是看在你放了银饼的份上,非得跟你理论一番不可。
反倒是春蕊落落大方的一礼,笑道:“原来公子是饱读诗书之士,看不上妾身的蒲柳之姿,却是妾孟浪了,公子自便。”
说着,她倒也不客气,拿了桌上的银子就走了。
那闲汉可就慌了,看着孙悦范怒的目光,连连解释道:“公子您明鉴,春蕊姑娘的确谈不上是一等女子,却已经是小的能领您见到最好的姑娘了,那一等女子,小人连话都搭不上啊。”
孙悦道:“你只管带路便是,哪个让你打门了?速速带我兄弟三人过去,否则老子扒了你的皮。”
“是是是,小人明白,小人明白。”
同时心中不免腹诽,三个小顽童,看看歌舞就得了呗,居然还想见一等女子,那一等女子是那么容易见得到的么?
赵光美和曹军一听,居然这春蕊真不是一等女子,一时间都有些脑子不够转了,在他看来,这春蕊姑娘的歌舞和姿色已经远在他大兄后宫的嫔妃之上了,居然只是个二三等的女子?
二等三等就长这样了,那一等的还不得起飞喽啊,这也就是他不懂女子的级别划分,否则估计他肠子都悔青了,一等女子的歌舞什么样不好说,但今天想看,却怕是基本没戏。
孙悦也正是因为赵光美面露猪哥之相,这才连忙摔杯翻脸的,二三等的女人,以赵光美的权势,想泡总能泡的到的,声色娱人之辈,也配上三大王的床么?尤其是这三大王还这么小,这要是被赵匡胤知道是他撺掇的,会不会因此而迁怒?
至于一等女子么,那倒反而无所谓了,不管赵光美看不看得上人家,反正人家肯定是看不上他的,况且一等女子从不以色艺事人,赵光美十二岁上青楼不但不是一件丢脸的事,反而是一件雅事了。
不得不说他自制力不错,要是刚才被那春蕊姑娘的歌舞给攻陷了,他可就要凉了,他虽不知赵匡胤已经点名让他来引导赵光美,但什么能玩什么不能碰,这点分寸他还能没有么。
出了门曹军不解地问道:“悦哥儿如何知道这不是一等的女子?”
“一等女子卖爱情,二等三等卖才艺,四等五等卖酒笑,五等以下卖身体,这春蕊姑娘一句话都没跟咱聊,掏块银饼就给咱跳舞,便是二等女子中也是垫底的,真正的一等女子,哪那么容易给你唱歌跳舞?”
那闲汉回过头讨好道:“公子,行家啊,是小人眼皮子浅了,对不住,真对不住,要说这一等的女子,全开封城也只有两位,一位叫刘欣,一位叫杨蓉,其中这杨姑娘便住在这院街不远,小人这就领您过去,不过这位杨姑娘的门极是难进,户部张侍郎家的公子求了小半个月,送的礼加起来怕是有千余贯了,依然没能见着人家的面,这个。。。。。”
“无妨,带路便是。”
“是。”
赵光美和曹军听了心都直突突,好家伙,千贯礼物送出去,愣是没见得着面?这是什么样的女子能有这般了得的风采?这般难进的门,我们三个能进得去么?
孙悦问那闲汉道:“这杨蓉姑娘什么来历,你给说道说道。”
“公子这还真问对人了,这杨姑娘的门小人虽然进不去,但她的来历小人还是清楚的,要说这杨姑娘确实不凡,乃是后汉杨侍郎的幼女,自幼诗词俱佳甚至粗通兵法韬略,只因杨侍郎卷进了周太祖一家的案子被杀,全家打入贱籍,这才不得已流落风尘,但人没了交情在,杨侍郎与咱们魏相公在后汉时便是知己好友,所以魏相公待这杨姑娘便如自家侄女一般,杨姑娘能有今日的地位也离不开魏相公的帮衬。”
三人一听无不倒吸一口凉气,怪不得这女子有这么大的架子,却是魏仁浦亲自罩着的?
宋初时的一等女子其实大半出身都差不多,这年月,专门培养一等女子的团伙还水平有限,客人的素质也没那么高,不是这样真正的千金小姐,还真不可能有这样的地位。
说着话,那闲汉已经将他们领到了地方,却是真真吓了几人一跳,反光锃亮的朱门上钉着铜钉,门楣上画着蝙蝠,门口处立着两个半米多高的石狮子。
这特么的是青楼?
“三位,这本是杨大人家原来的一处别院,罚没之后便被魏相公给赎了过来,安置被杨大人被罚没的家眷,杨姑娘就住在里面,小人能力有限,只能领到这了,这个。。。。。”
赵光美不耐烦的扔了颗金豆道:“滚滚滚,快滚快滚。”
闲汉收了钱,欢天喜地的滚了,三人全都是咽了咽口水,整理了一下一角,然后才昂首挺胸的走了进去。
一进门,便有大茶壶上来热切地招呼,一见是三个熊孩子,不由微微一愣,却还是很有职业素养地道:“三位公子,是来。。。。”
孙悦掏出一角银子赏他,道:“想一见杨姑娘,还请引路。”
哈?
那大茶壶明显愣了一下,随即接过银子苦笑了一声,道:“几位,请跟我来,杨姑娘住在后院的阁楼。”
“有劳了。”
说罢,大茶壶便将三人带到了地方,却是环境清幽的一个小别院,景色错落有致,落落大方,假山温泉,垂柳浅池,三五梅花争点缀,七八虫鸟浅浅鸣,光这一布置便不知胜了刚刚那春蕊姑娘几倍。
进了阁楼的门,自然也是优雅别致,十数个姑娘抚琴的抚琴,写字的写字,三五个或少年或中年的男子在点评,时不时的还有被小姑娘领出阁楼不知干啥去的,总之,跟他们想象中差别很大,却是占足了一个雅字。
一楼里,一个高高的大影壁十分醒目,上面七七八八写了将近两百多首诗,有些字迹娟秀,有些字迹豪迈,歪歪扭扭的也不是没有,诗词水准也是千差万别。
“三位公子,请题诗。”
赵光美不解道:“题诗?题什么诗。”
孙悦笑笑道:“这叫旗楼赛诗,想见小姐,要先题一首诗在影壁上,小姐看了觉得好的才能上楼,不好的,就只能哪来的哪去了。”
说着,便又掏出两块银饼,递给一位穿红裙的丫鬟,道:“这位小姐姐请了,麻烦帮我取一些笔墨。”
曹军和赵光美暗道,今天可算是长了见识了。
小姑娘红袖添香,素手研墨,孙悦提起笔来也是挥毫即兴,龙飞凤舞。
过了一会题完了诗,便在一片清幽雅致之中,只听一男子十分突兀的大声道:“我这么好的诗小姐居然还说不满意?你家小姐莫不是拿我当了大头不成,我张凯在这开封城混迹十余载,何时受过这等的气?”
便见一粉黛绿群的标致美女不冷不硬地怼道:“张公子这确实难为奴家了,奴家只是小姐身边的一个丫鬟,不懂诗词,或许公子的诗词是极好的,但我家小姐不喜欢,却是与公子无缘了。”
却在这时,又一个小姑娘从二楼处下来道:“不知刚才题诗的是哪位公子,我家小姐请公子上二楼一叙。”
众人无不哗然,纷纷扭头望去,却见孙悦一脸淡然,好像早知如此一般,放下笔,还朝着给他磨墨的小姑娘道了声谢。
“你家小姐这是存心欺辱于我不成?我这半个月前前后后来了足有七八次了,打赏也有几千贯了,至今没能上楼,现在你家小姐却邀这么豆丁点大的雏上去?今天你不给我解释出个所以然来,便是魏相的面子本公子也要闹上一闹了。”
第三十九章 香与茶
孙悦本来想低调一点的,他真的是很单纯的仰慕宋时青楼文化,来观摩观摩长长见识而已,却不想,被这公子哥一嗓子给叫板了。
事实上来见杨蓉的,绝大多数都是被挡在了这旗楼赛诗的一关,诗不好,就得多掏钱,掏得钱多了,兴许您随便写点什么也就让您上去了,但第一首诗就能上楼的,确实是极少极少的。
所以公子哥这一嗓子,下面这些文人士子居然还真有不少人同仇敌忾了起来。
他们倒是不怀疑这杨蓉姑娘真是在羞辱这张公子,却实在无法相信,自己等人苦学多年,连一个小娃娃都比不过。
要说这杨蓉姑娘既然住在了院街,主要的客户自然就都是太学院的那些士子们和进京赶考的举子了,大多都有些年少气盛,文章诗文这东西本来就是难分优劣,见孙悦如此年纪,一个个就算嘴上不说,但心中恐怕想的却是跟这张公子差不多的。
于是众人纷纷在张公子的带领下围了上来,非要看看这稚童小儿能写出什么东西来,那张公子心中不无阴暗的想,便是真的好我也要说成不好。
孙悦笑了笑,也没搭理他,只是随意地闪开,让他们可以清楚的看见自己所写的东西,谢过小姑娘之后还了笔,却不理会一众找茬的士子,径直便上去了。
只有那张公子,拧着一双眉毛,一对大苦瓜脸跟霜打了茄子似得,瞠目结舌半天,张大了嘴巴也没敢把找茬的话说出口。
“不是爱风尘,似被前身误。花落花开自有时,总是东君主。去也终须去,住也如何住。若得山花插满头,莫问情归处。”
这特么是小孩子写的词?逗我呢吧!那我这二十多年书岂不是都读在狗身上了?
这词牌写的算是一流了,更重要的是这意境,‘不是爱风尘,似被前身误。’简直句句都跟小刀子似得往人家杨姑娘的心窝子上扎呀,难怪杨姑娘仅凭这一首词就迫不及待的要见他。
“公子,一首诗只能上一个人,您这两位朋友。。。。”
孙悦哈哈大笑道:“他们这些人来,都是对杨姑娘有非分之想的,我们三个少年人才是真真正正来看人的,如何还不能通融则个?那帮家伙要泡妞,所以自然要事事按照规矩办,我们几个不过是想见见世面罢了,我三人加一块都还不到三十,便算是一个人了吧,大不了一会我再作两首词来补上便是,带路吧。”
那小姑娘闻言轻轻一笑,小姐沦落风尘已有十年了,确实是没见过这么年轻的客人呢,许是对他观感还不错,居然真的就给请上去了。
一上了二楼,却是个香烟袅袅丝竹悦耳之所在,赵光美驻足听了一会,不由感叹道:“不错,不错,想来弹琴之人必是小姐了吧,这技艺比之大兄的专门乐师,却也是不遑多让了。”
丫头笑道:“这可不是我家小姐弹的,弹琴的乃是我家的一个妹妹,跟我一样的丫鬟。”
孙悦闻言也笑笑道:“想让小姐给你弹琴,少说你也得来个七回八回才行,小姐这般千金尊贵的人,等闲可是不会亲自抚琴的。”
七转八转,那丫鬟终于将他们领到了厅上,却已有一中年一青年两个男子在客厅坐着了,反倒是正主,却是隔着一层薄薄的纱帘坐在后面,让人看得到轮廓,却又看不清具体的样子。
宋朝时,一等的女子见客,极少有单独相见的时候,通常每天都跟个派对似的,或以酒局或以茶局,每天都将三五仰慕者聚拢到一块,大家聊聊天,说说话,谈谈理想什么的,久而久之反倒有不少人上青楼不为女人,而为了拓展人脉参加沙龙了,所以楼上有男人没什么好奇怪的,没男人才奇怪,没三五个月天天砸钱过来,想单独跟小姐见面,基本等同于痴心妄想。
见他们三个上来了,薄纱后面的小姐也终于千呼万唤始出来了,孙悦注意到,这女子身穿一套素雅的浅黄色罗裙,浑身不带半点艳彩,头上梳了个流苏鬓,除插着一支白玉的簪子之外别无半点头饰,甚至就连她身边的丫鬟也是清一色的水绿色裙摆,浅粉色的褙子,一举手一投足,无不端庄大气。
“有意思。”
宋朝时,风尘女子着红,农家女子着青,贱籍婢女着绿,只有诰命贵妇才会着黄,这杨蓉姑娘明明身在风尘,可整个二楼十几个丫鬟连他自己,却几乎找不到半分的红色,楼上的摆件陈设,也毫无迤逦之感,除了经史书籍,便是金石字画,甚至还有宝剑长弓,铜鼎香炉,稍不留神,几乎忘记自己是在什么地方。
这女子一露面,三人便如痴了一般,齐齐的呆了一呆,要说美貌,说心里话比之前的春蕊姑娘顶多也就是各有千秋,难分伯仲,但一举手一投足,无不给人一种优雅的感觉,如果说那春蕊姑娘是上佳的珍品玩物,这杨蓉姑娘简直便如天上的天仙一般,判若云泥。
只见这杨蓉姑娘柔声道:“贵客初来,让妾来为贵客洗一洗风尘吧。”
说罢,只见这杨蓉仙气十足的将大袖一挥,层层叠叠的香气便扑面而来,暖而润,浓而轻,一时间孙悦感觉连呼吸都顺畅了不少,不由感叹道:“好一手香风袖,杨姑娘的香道,果真是炉火纯青,天下无双啊。”
“些许雕虫小技,让贵客见笑了。”
孙悦等人也不客气,径直的坐了,笑道:“这是要打茶围么?若是斗茶品茗,那我三人今日可就白来了,我们可是空着手来的,而且我对这些也不是很懂。”
“公子说笑了,不知公子平日里喜欢喝什么茶,妾这里别的不敢说,但茶还是比较全的,除了天家专供的龙凤茶团,我这里大体都是有的。”
说着,便一一取出兔毫盏、银汤瓶、漆盏托、玉碾子、金灯台,齐齐摆成一列,这架势看的孙悦直搓牙花子,连忙用求救的眼光瞥向赵光美。
赵光美笑着道:“我平日里就只管喝了,倒是不知这茶中的讲究,平日里我常喝七宝茶、日注茶、双井茶、月兔茶、偶尔也喝一些峨眉雪芽,姑娘看着点便是,三点五点都行,牛嚼牡丹,品不出什么滋味的。”
那杨蓉听了这话好悬没一个踉跄,脸都有点挂不住了,这小子提到的几种茶,没有一种不是贡茶,流出来的本就极少,几乎与黄金等值,这什么来头?
第四十章 取我鸡毛掸子来
一等的女子,几乎很少以声色娱人,却是要掌握几手真本事的,一进门一手香风袖,堪称技近乎道,便是香道大家恐怕也不过如此,此时见她斟茶,更觉厉害非常,白乳浮盏面,如疏星淡月一般,三点两点之间,茶香满屋,混着屋中原有的麝香,当真是沁人心脾,入喉品尝,更绝回味无穷。
杨蓉起身笑道:“妾听丫鬟说,您一首词带了三个人上来,说是要补两首的。”
一边说着,一边拔下头上的玉簪,隔着火片拨动了一下香炉里的香丸,霎时间整个屋子的香气为之一变,更显香道之精。
“这有何难,便作一首西江月吧:紫素全如玉琢,清音不假金妆。海沈时许试芬芳。仿佛云飞仙掌。烟缕不愁凄断,宝钗还与商量。佳人特特为翻香。图得氤氲重上。”
杨蓉一听,翻香的手便一顿,些许红晕便悄然爬到了脸上,这词写的,还真是颇有几分调戏的味道。
“公子少年高才,妾身佩服,小小年纪,便已是妾见过的,文采第二之人了。”
孙悦诧异道:“第二?却不知这第一是哪个。”
杨蓉从香囊中掏出一张纸来,笑道:“这是那人昨日所送来的小词,贵客看看,与您相比如何?”
孙悦自信的接过来,一秒不到脸就变色了,匆匆扫了两眼,直接掏出了七八块小银饼放在桌上道:“这是茶钱,告辞了,当我今天没来过,一会麻烦把影壁上题的词擦去,军哥儿三哥,走。”
曹军和赵光美愣了,这就走了?什么情况?就算那人真的是李太白在世,也不至于如此吧。
但孙悦却不解释,反而闷着头,一溜烟的跑了,二人无奈,只得连忙跟上,毕竟这杨蓉又不唱歌跳舞,没了孙悦他们俩连话都搭不上,只留下杨蓉和几个士子瞅着信纸和留下的银饼一脸的茫然。
“悦哥儿,悦哥儿,你慢着点,等等我们,这是怎么回事啊,那诗写的就这么好,你一看之下就羞愤的夺门而逃。”
“好个屁,那是我爹写的。”
“…………”
阁楼上,两个士子不由十分好奇地将那张纸拿出来瞅了瞅,“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阑意。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且不提楼上之人怎么想,反正孙悦此时的心情,用天雷滚滚来形容绝对合适。
逛青楼的时候看见柳三变的蝶恋花,上哪说理去?柳永他爹也没出生啊!
这蝶恋花和他之前的卜算子还不同,这特么俩人绝哔已经发展到一定程度了,搞不好都已经单独见面了,否则以老爹的性格是不可能写这么肉麻直白的东西的。
换而言之,自己刚才差一点就把后妈给调戏了,心里别提多闹腾了。
孙春明的感情生活,向来都是他很惦记和关心的,只是孙春明从来不跟他说,一副铁了心要当和尚的架势,冷不丁挖到这么一颗大雷,差一点就把自己给炸着了,自己特么的又不是晏几道。
老爹好歹也是穿越过来的,他一点都不怀疑老爹能不能把这妞泡到手,虽然这杨蓉是风尘女子,是贱籍,从礼法上来说不可能当自己后妈,顶多只能当个小妾,可小妈也不能乱泡不是?怪不得从没听说老爹的什么风流韵事,这眼光够高啊。
赵光美倒觉得挺遗憾的,但朋友妻尚不可欺,朋友娘自然就更不能碰了,本身他们也就是来见见世面的,就是想发生点啥也发生不了,这趟见了这一等一的女子,倒也算是不虚此行。
回了家,赵光美也知道浪够了,便跟护卫匆匆回去了,孙春明却把孙悦叫到书房,好一顿痛批,顺便传达了赵大和赵二两人的意思,孙悦的脸,一时间更绿了。
“爹,赵光美那纨绔性子,赵大都管不了,让我来管?这不是扯犊子么。”
“他现在是青春期,你又不是没从这时候过过,这个阶段,朋友的话确实是比师长要管用许多,又不是让你教他考状元,陪他玩一点有益于身心健康的东西很难么?你知不知道,今天赵光义的脸都黑成碳灰了。”
“行吧,我知道了,下次他再来找我玩,我给他讲三国,这够有益身心健康了吧,对了爹,那丰乐楼,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樊楼啊,咱家要把那地方盘下来了?”
“哪能这么快,这么大的买卖,多少人盯着呢,赵光义也不能干的太明目张胆,还有的操作呢,况且这买卖咱家一户吃不下,得找几个靠山一块分分股,咱家最后能占四成就算不错了,生意上的事不用你操心,你把书读好比什么都强,今年若开童举,你可有把握?”
“探囊取物,反掌观纹。”
“真的假的,宋初人杰地灵,可莫要小觑了天下英雄啊。”
“爹,莫说童举,其实科举也没那么难,您想啊,一科科举,少说也得录二三十人吧,感觉上好像挺少,可基数也不大呀,现在才北宋初,文风还没盛到一百年后那么夸张的程度,应考的考生一共也就几千人,这比例,真没咱后世的985来的难,童子举就更不用说了,能背诵六经就算是合格,能通晓大义就算是上等,再作个诗赋便能推恩了,这玩意你去后世京四中随便拎出来一个人突击一年都差不多能考得上,说真的,我都不稀罕考。”
“莫要狂傲,如今你是在官家面前都挂了号的神童,真要是没考好,看你还有没有脸面。”
“安了安了,莫说童举,科举我都想试试去,爹,咱不说这个,咱说说您的事呗。”
“我的事?什么我的事。”
“说说您和那杨蓉姑娘的事呗,您是不是想让他当我后妈。”
“滚!”
“爹,平时看您这舍不得买那舍不得用的,泡起妹子来出手很阔绰啊,那杨蓉姑娘的茶喝起来可不便宜。”
孙春明老脸一红,怒道:“小王八蛋我看你分明是皮痒了欠揍,越来越没规矩了,老子是那样的人么?那杨蓉姑娘被老子的文采所打动,老子现在喝茶都不掏钱。”
孙悦竖起大拇哥道:“倒搭啊!爹,您离柳三变的境界可是不远了。”
孙春明又羞又怒:“小兔崽子别跑,我鸡毛掸子呢?”
第四十一章 见面礼
过年七天乐,乐完了,还是得正常上班,千年前千年后都是如此,街面上,又恢复了往日的光景,孙悦也和之前一样,埋首于满屋子的之乎者也之中,学习先贤思想。
虽然今年会有童举,看这架势还是特意为他开的,他也有十足的信心能考得上,但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功课不可一日不读,狮子搏兔亦尽全力,真考不上他可就无颜面对江东父老了。
况且他这个年纪,就算考上了童子举也不太可能直接给他个官做,尤其是北宋做官,终究还得进士才是王道,他就算是赐了进士及第,也肯定是要再战一场科举的。
自从过了正月初七,孙春明和老曹便一直极少在家,整日的在外面忙活,孙悦知道,这是在为盘下丰乐楼做准备,家里这一年多虽说攒下点钱,但想盘丰乐楼这么大的买卖,就算有赵光义的帮衬也还是差着点意思的,据说是打算把南城的那个店面和河工的口粮作坊都给卖了,实在不行,自家现在住的这个宅子也要卖。
不是没想过生财之道,但真的来了宋朝才知道,之前那些穿越小说中的赚钱方法大部分都是扯淡。
穿越赚钱有三宝,玻璃、白酒、和香水,除此之外还有些肥皂啊抄茶啊之类的东西,他们父子俩自然也是研究过的,而研究后的结果么。。。。他们简直想打死那些误人子弟的网文写手。
北宋是有白酒的,甚至北宋的蒸馏器已经普及到了生活中的方方面面,而宋时白酒与后世白酒的区别无非也就是几蒸几酿而已,一丁点都不新鲜,之所以白酒没普及起来,无非是因为宋人不爱喝白酒而已。
至于香水,那就更坑爹了,北宋的香文化很流行,就杨蓉那一手香风袖就够后世人练个十年八年了,除了熏香之外,香水也不是没有,极品香水是从大食进口的‘蔷薇水’,次一等的是咱们自己山寨仿制的‘花露蒸沉液’,不敢说比后世的香水更好,但至少不比花露水差,让他和孙春明两个外行摸索着研究香水,真未必有人家现成的做得好。
至于炒茶啊牛油肥皂啊,宋朝都有,却是下等人用的东西,上等人喝茶用的是茶团,条茶那是元代蛮子喝不惯这么精细的东西鼓捣出来的,明朝时朱元璋嫌团茶太贵不喝,当官的工资又贼特么低,喝不起,这才让炒茶流行起来。
而洗脸,宋朝上等人用的则是油膏,又称仙女膏,类似于用中药和黄瓜做的洗面奶,甚至豪富之家还特么有面膜,做出来香皂卖哪个爹去?
封建社会就这德行,普通老百姓过的恨不得都去要饭去了,但高门大户里享乐之精细永远都那么高端,要不怎么说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呢。
想赚钱,终究还是得赚朱门的钱,穷鬼的钱没什么好赚的,以至于父子俩想赚点钱来花花,居然发现短时间内只有吃食来的最实在,偏偏炒菜这东西又没太多花样,才一年,开封城好多酒楼都能炒两个了。
孙悦还真没想过他们家居然有朝一日还会为钱发愁,想帮帮忙,但孙春明说啥也不让他参与,说他现在的首要目标是把赵光美管好就行,管不好三大王,童举也好丰乐楼也罢,都不过是镜花水月。
家里没大人,自然就成了孩子的天地了,曹妮儿眼看着过完上元节就要去上学了,正在为选一个什么样的名字而苦恼,倒也老实,而曹军则正是熊孩子的年纪,没大人看着能玩出花来。
到了晚上,天都擦黑了,孙春明和老曹还是没回来,估计又是跟哪应酬得晚了,睡人家里了,就见曹军疯疯癫癫的跑到书房来,非要跟他一块睡,还要孙悦给他讲孙猴子的故事。
孙悦瞅了瞅曹军一裤子的大黄泥就犯膈应,鬼知道刚才疯哪去了,便道:“你去找你娘,把裤子脱了换条干净的再过来。”
“哦。”
正好,张氏打他门口过,曹军就跑过去喊道:“娘~娘~,悦哥让你把裤子脱了跟他睡。”
“…………”
………………
第二天一早,老曹和孙春明还是没有回来,倒是赵光美来了,许是上次不带侍卫翻墙把杜老太后给吓着了,这趟出门愣是跟了二十多个护卫,赵光义也没这么大谱啊。
一见面,赵光美就掏出一把扇子来臭显摆道:“你看,扇子,上次答应曹阿姊的,让我给带来了。”
孙悦无语道:“你还真把昭庆公主的扇子给要来了啊,你这小叔当的也太那个了吧。”
“咦?你怎知我侄女是公主的?”
“三大王,您都表现的这么明显了,我要还猜不出您的身份不成傻子了么,官家可是给我父子俩下了命令了,让我看着点你,少花点钱,少惹点祸,还说要开一科童举作谢礼,你二兄在上面还加了个丰乐楼做添头,你就当帮兄弟个忙,消停两天吧。”
“呜哈哈,我还怕你知道我的身份之后跟我生分呢,我原来小时的玩伴,现在都不大爱跟我玩了,你放心,我这人最讲义气了,既然这样,那我以后少花点钱就是了,以你的才学,中个童举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么?”
“成吧,那我借你吉言了。”
赵光美道:“对了,曹阿姊呢?我要亲手把扇子交给她”
孙悦神情古怪道:“三大王,你不是看上我阿姊了吧。”
赵光美脸一红,道:“哪有的事,我只是觉得,曹阿姊很有精气神,明明出身微寒却喜欢读书,跟其他女子有些不同。”
孙悦叹息道:“但愿真不是吧。”
赵光美大怒:“你什么意思,难道我还配不上你阿姊不成?”
“一入侯门深似海,何况是你个王府?再说,你这身份娶妻生子难道还能自己做主不成,我是肯定不会让我阿姊做妾室的,莫说你只是三大王,便是官家也不成,再说我家阿姊喜欢读书人,不喜欢你这种纨绔子弟。”
孙悦还有一句话没说,那就是这倒霉催的不到三十就会被他亲二哥给弄死,他可不想曹妮儿守活寡。
赵光美闻言撅起了嘴,看样子好像有点不高兴。
孙悦诧异道:“你不会真动情了吧!”
赵光美脸上更红,拼命摇头道:“没有没有,真没有,你想多了,本王爷能看上的怎么也得是天仙似的人,曹阿姊还真差点意思,不就是一把扇子么,算不得什么的,天下都是我们家的,这样的扇子我还真没当会事,权当是补个见面礼呗。”
第四十二章 最难消受美人恩
赵光美将扇子送给曹妮儿,曹妮儿腾的一下也有些脸红了。
打开一看,曹妮儿被这象牙镂空的扇子吓了一大跳,她之前听赵光美介绍,只觉得这扇子好棒,这一见到实物直接就把她给震住了,她就算在不识货也知道这扇子非同小可,连忙塞回到了赵光美的手里。
“不行不行,这太贵重了,太贵重了,我可不能要你这么贵重的东西。”
赵光美坦然地笑道:“没事,我实话告诉你,我是大宋的三大王,当今官家的亲弟弟,不信你可以问悦哥儿,对别人来说这扇子是宝物,可对我来说,这玩意家里有的是,天下都是我们家的,一把扇子算得了啥?拿着,千万别跟我客气。”
曹妮儿愣了愣,他早知道这赵三公子的身份极为尊贵,却不成想会贵到这个地步,小姑娘对三大王是怎么个概念其实并不是特别清楚,想,这扇子对他来说,应该就跟自己在外面送朋友一个两文钱的棉人儿似的吧,嗯,确实是这样。
然后,就把扇子给收了。
孙悦则朝他投了一个鄙意的目光,还敢说对我阿姊没意思,这大话张嘴就来啊。
赵光美又道:“你在干什么呢?”
“我?练字啊,过两天就要上学了,这字却写的还是不好。”
“能给我看看么?”
曹妮儿犹豫了半天,道:“看可以,不许笑话我。”
“咦?写的很不错啊,虽然谈不上书法,但很工整,我写的字也就是如此了。”
“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看看你在写什么。”
“哎呀,不许看。”
曹妮儿伸手去抓,赵光美闪身去躲,一边躲还一边念了出来:“羞日遮罗袖,愁春懒起妆。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就见曹妮儿的脸色腾的一下就红了。
“这是你写的?”
“真没文化,亏你还是三大王呢,我要能写出这么好的诗还上什么学,这是唐代才女鱼玄机的诗。”
说着,曹妮儿还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意思分明就是:鄙视你。
孙悦实在看不下去了,轻轻咳嗽了两声,道:“我是不是应该出去给你们腾个地方?”
曹妮儿更羞,狠狠一跺脚,“不理你了。”说着,便要把他俩给赶走。
孙悦道:“三大王,你不是要看相扑么,我跟你说,最近我家黑四娘新练成了一手绝活,你的那几个肯定打不过她了。”
赵光美勃然大怒道:“谁要看那个了,俩娘们打架有什么看头?悦哥儿,我来找你是来看书的,是来向你请教诗文的,你怎么能跟我谈这么伤风败俗的东西呢?”
“哈?”
孙悦回了下头,看到的是曹妮儿要走不走的身影,黑着脸转回头,这特么赵光美要不是三大王他真想骂他。
然后,孙悦居然真的被赵光美给拉到书房,看书去了,掏出唐诗三百首来吟的摇头晃脑的。
呵呵,赵匡胤的任务超额完成了,他老人家要是看见赵光美如此刻苦努力的读书,一定会很欣慰的。
孙悦也掏出一本经书来读,考科举和泡妞,读的书肯定是不一样的,时不时指点一下赵光美诗词方面的东西,一上午的时间倒是过得很快。
到了中午,眼瞅着就要吃午饭了,老曹和孙春明还是没有回来。
张氏敲了敲门进来,孙悦还以为是开饭了,却听张氏道:“悦哥儿,家里来客人了,是来找你爹的。”
“嗯?”
“来人好像挺有身份,你爹又不在,要不你招待一下?”
“招待客人?额。。。。好吧,我去应付一下。”
放下书,稍微整理了一下衣角,孙悦打算去客厅应付一下客人,其实就是说两句客套话之类的,张氏平日里挺得体大方的一个人,只是难免举止有些粗俗,不够自信,因此倒也不敢瞎应对。
只是来到客厅,一股熟悉的香风缓缓侵入鼻腔,孙悦一下就傻了。
只见客厅上,端坐着一个风情万种的美女,身穿一淡黄色长裙,明眸皓齿,还点了个梅花妆。
“杨姑娘?”
“孙公子?”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俩人一时间都傻傻地愣在了那里。
孙悦不由腹诽,不是说一等的女子么,架子不是端的老高老高了么,怎么还带出台的?
“咳咳,嗯。。。。孙春明是我爹。”
杨蓉也露出恍然之色,面颊红了一红,道:“怪不得公子年纪轻轻便有如此了得的才学,孙家一门双探花,真是好生了得。”
探花在宋初时并不是指科考中的一甲第三名,而是指一甲中最年轻的人,所以少年俊彦又被成为探花郎,孙春明虽然真实心理年龄已经很老了,但生理上其实才二十出头,倒也当得这探花郎的名头。
孙悦闻言不由脸一红,鬼特么一门双探花,一门双剽客还差不多。咳咳,这是剽窃的剽。
“杨姑娘,您来找我爹是。。。。。进展的都这么快了么?”
杨蓉脸色更红了几分,道:“公子不要误会,只是最近听说令尊大人在四处筹钱,还打算将南城的铺面给卖了,妾一时关心,想来看看能不能帮得上忙。”
杨蓉还以为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她身后可是魏仁浦的面子。
孙悦闻言连忙将事情的情况大概说明了一下,杨蓉一听不是麻烦事,倒也放下了心来。
“若只是缺钱,倒也好办了,不知令尊还差多少的缺口,妾这些年倒也攒了一些,十几万贯,还是能拿出来的,一会妾便差人送来。”
噗~
孙悦这回是真喷了。
“杨姑娘的意思是。。。。你给我爹钱?”
“些许心意,还请公子代令尊收下,暂时应应急吧,若是不够,妾到还有些珠宝古玩之物可以变卖,大概也值个十万贯左右。”
“杨姑娘,这钱。。。。应该是您一大家子人的养老钱吧,这做生意总是有风险的,万一这中间出点什么岔子。。。。”
“不碍的,钱财乃身外之物,令尊乃是心高气傲的人物,莫要因这铜臭之物而折了气节。”
“………………”
第四十三章 灯谜
晚上,书房。
孙悦正在和孙春明展开一场严肃而又认真的谈话。
“爹,您真收杨蓉的钱了?”
“嗯。”
“不是吧爹,这钱也收啊!那杨蓉虽说赚钱容易,但今年也已经二十多了,一大家子人可就指着这点积蓄了,再怎么说也是风月钱,这钱你拿的不烫手?”
“我分了她三成的股份。”
“哈?”
“你也说了,她今年都二十多了,好年华眼看着就要过去了,一大家子人,总得有条饭辙,省的将来老无所依,门前冷落车马稀,正好趁此机会,金盆洗手,虽说还是贱籍,但丰乐楼的收益应该也不会比她现在少,保障生活还是足够的。”
“额。。。。。”
“丰乐楼不比咱家的小店,除了吃饭客宿,风月女子也是少不了的,这方面的事我不懂,她来做正合适,班底都是现成的,况且她背后站着的是魏仁浦,也算是个靠山,我仔细想过,她确实是个合适的人选,我跟她谈过了,她没意见。”
“呵呵。。。。合着您不是惦记她一个,是惦记她全家呀,这下不但积蓄没了,连下半辈子也搭给您了。”
孙春明脸一红,怒拍桌子道:“明明是合则两利的事,怎么从你嘴里说出来显得我这么卑鄙无耻?”
“爹,傻子都看得出来,人家图的不是这个,五陵少年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怎么说也是咱开封城一等一的大家,三成股份就给人家打发了?你就没想过让她当我后妈?真没想过?你该不会是有心理洁癖吧。”
孙春明也是一脸纠结,道:“先这样吧,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你爹我现在也没资格收人家做小,再说对这等女子来说,嫁人也不是什么好的归宿,未许之时贵如凰,嫁人之后不如鸡,我可不想让她当董小宛。”
孙悦伸出大拇指道:“爹,高啊,渣都能渣出境界来,听着跟为人家考虑似的。”
孙春明大怒:“小兔崽子好生无礼,取我鸡毛掸子来。”
…………
日子就这么滑啊滑啊的,又过了好几天,一转眼,便是上元佳节。
早早的,赵光美便差人送来了宫里才有的五彩琉璃灯,上面还画着十分好看的画,他今天人肯定是来不了了,但礼物却是不能少,给曹妮儿喜欢的不得了。
礼物来了就挺好,人过不过来并不重要。
曹军和曹妮儿笑嘻嘻地拉着他去放花灯,这对小孩子来说自然是极好的玩具,其实孙悦本来是想去金明河畔玩赛诗会的,结果孙春明死活不让他去,估计是怕俩人互相抄蹿了,他要开丰乐楼,正是需要扬名的时候,特意写了一首青玉案元夕打算去装装哔。
孙悦则只得跟两个熊孩子一块玩灯。
“阿姊,先生找好了么?”
“找好了,还是个落地举子呢,据说是考科从后汉一直考到去年都没中,索性留在京城教书,据说诗词水平很好,考不中只因为策论不行。”
孙悦不屑道:“考了这么多年都没考中,十之**这水平也有限。”
“那又有什么办法?肯收女学生的先生就那么几个,这个已经算是好的了。”
“没事,等你上完了蒙学,咱换个师父便是,实在找不着,我看咱也没必要非得上外面找去,最近正疯狂追求我爹的那个杨蓉,他那文学水平应该不错,若不是生了个女儿身,未必就考不上进士。”
曹妮儿叹了口气道:“杨姑娘,也是个可怜的人,本应是千金的小姐,却只能沦落到这个地步,也是红颜薄命。”
“没办法的事,宋承周命,官家对前朝是一体继承了的,还特意优待了柴家的人,她爹卷进的是郭威一家的惨案,这辈子是脱不了贱籍了,不说她了,说说你吧,还没想好要叫什么么?”
曹妮儿苦闷的噘嘴,“还没呢,有好几个喜欢的,却反而不知道该选哪个好了。”
“没事,不着急,名字可是一辈子的事,慢慢想。”
却在此时,见前面灯火璀璨处,人挨着人人挤着人,不知在看些什么。
曹军兴奋道:“悦哥儿,阿姊,前面好热闹,咱们也去看看好不好。”
说着,也不管二人同不同意,呲溜就钻前面去了。
孙悦和曹妮儿也赶忙挤了进去,生怕这孩子一不留神让人拐子给拐跑了,只见前面一溜烟的诗牌灯,却是三人不知不觉间已经溜达到了大相国寺。
古时候的和尚还是很有操守的,尤其是大相国寺,从年初一开始化香油钱,一直化到上元佳节,便真的拿钱买来香油,做一溜诗牌灯挂在外面,供百姓们猜灯谜为乐,猜对了还有小礼品。
礼品倒是不如何贵重,全是些火杨梅啊,夜蛾啊之类的小东西,但在封建社会,上元夜本来就有相亲夜的意思,而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进士之才,猜灯谜难度不大,又能适当地展示个人的头脑学识,所以这大相国寺外的诗灯,倒成了无数男男女女私定终身的地方,也算是和尚们每年都坚持做的一件好事。
曹军兴奋地看了半天,才发现他不认字,不由羞红了脸,看了一会便觉得没劲了,曹妮儿是今年新学的字,自然兴致高昂,拉着孙悦要玩,这种小儿科的东西孙悦自然也就是看个乐呵,并不打算亲自下场,只笑呵呵地看着曹妮儿玩。
“此花自古无人栽,没到隆冬他会开,无根无叶真奇怪,春风一吹回天外,打一花,哈哈,我知道了,是雪花。”
曹妮儿虽识字晚些,但脑子却是聪明的,这会功夫已经猜中了七八个,每猜中一个,和尚便会笑呵呵地给她一个火杨梅,其实就是把炭屑放在大枣里点了,用根绳子一系,跟个小火球似得,这会功夫她腰间已经快系满了,只一转圈,身周便火花乱飞,吓得孙悦都不太敢往她身边靠近了。
宋初时,文风并不如何兴盛,读书识字之人本来就少,女子自然就更少了,曹妮儿长相本来就不错,又特意换了一身淡粉色的罗裳,手中拿着大内流出来的五彩琉璃灯,长夜中欢快的一笑,伴着腰间的一长串火杨梅,于夜色中,成了最美的一道风景。
宋朝女子适婚年龄是十四,她今年十三,也就是传说中谈恋爱最好的年华,孙悦偷眼一瞧,一半左右的公子哥全都在直勾勾地看着她,明显是有什么想法。
不一会,曹妮儿便停在了一盏十分好看的白玉灯面前,这灯竟然是通体白玉所做,如冰心玉壶,比之他们手中从大内流出来的也不遑多让。
灯后面的老和尚慈眉善目地道:“姑娘好机敏,这是今年最难的灯谜,姑娘若猜得中,这盏白玉灯就送给姑娘了。”
第四十四章 如此亲戚
“悦哥儿,悦哥儿,你快来帮帮我。”
孙悦走进一看,却是个对子谜。
所谓对子谜,便是以对联来猜谜,不但要人猜出谜底,还得以对联的形式答上来,主要考的其实不是猜谜,而是对对子了,却是玩的稍微高端了些。
只见上书道:“花甲重开,外加三七岁月”
孙悦笑了笑道:“其实挺简单的,你再想想。”
曹妮儿毕竟刚学会识字不久,对联这种东西,真有些难为她了,何况还是这种谜语联,所以想了半天,还是摇头道:“想不到,你来帮我对”。
孙悦却摇头道:“我可不帮你对,你若是想不出,我回家再告诉你便是,把这花灯留给别人。”
曹妮儿撅起嘴,不高兴了。
孙悦又好气又好笑道:“花灯本就是一彩头,你既然对不出来,何必要这花灯?你手里那五彩琉璃灯能换十个那白玉灯了,玩乐的东西,哪有包圆吃了的道理。”
曹妮儿还是不开心。
孙悦无奈,正打算干脆帮她答了算了,却见一俊俏小生走了过去。
却见来人大概十四五岁的年纪,身板将将长成,却生得一张好俊的皮囊,货真价实的面若冠玉,身穿一青色的长衫,手拿一溜黑的花灯,这模样若搁现代,参加天团少年组合都不用化妆,妥妥的小鲜肉。
“你喜欢这个白玉灯?”
曹妮儿羞怯地点了点头。
“那我对给你。”
说罢,少年提笔便写道:“古稀双庆,内多一个春秋。”
花甲对古稀,重开对双庆,岁月对春秋,倒也工整,而且加一块都是这倒题的谜底,一百四十一岁。
写完,那帅哥便自然而然的将花灯交到了曹妮儿手上:“送给你。”
曹妮儿这下脸色更红,在这五彩斑斓的灯光之中更显得好看,乐呵呵的接过,随后又把自己手里的五彩琉璃灯一递:“那,这个送给你。”
孙悦都看傻了。
还特么可以这样?话说那琉璃灯是赵光美送的吧,连琉璃都是南唐进贡的,满开封也找不出二十个的极品好灯啊,这要是他问起来咱到底说不说实话啊,说实话的话他会砍人吧。
俩人交换完了灯,谁也不说话,居然对视了起来,孙悦给他们还查了一下,差不多有七八秒,俩人才脸红着避开视线。
“敢问。。。。姑娘芳名?”
曹妮儿羞道:“妾姓曹,名字还没取呢,明日便去读书,还没想好到底要叫什么。”
“有美一人,清杨婉兮,姑娘觉得,婉这个字,如何?”
“妾觉得。。。。。挺好,那。。。。以后妾便叫曹婉了。”
孙悦在一旁都懵了,这么随和么?
“不知公子姓名?府上何处?”
“哦,在下乃是洛阳人士,现在嵩阳书院求学,姓吕,双字蒙正,姑娘若是有心向学,可以来嵩阳书院找我。”
………………
回到家,曹妮儿,哦不,现在应该叫曹婉了,曹婉把白玉灯放到房间的桌上,脸几乎贴灯上瞅来瞅去,时不时的又傻乐一下,明显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无法自拔了。
孙悦也差不多,被这扑面而来的玛丽苏气息给整的有点迷糊,话说我才是穿越者啊,就算我不是主角那不还有我爹呢么,这浓浓的女频既视感是怎么回事啊!随便猜个灯谜都能碰上寒门偶像吕蒙正?
好吧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赵光美那怎么交代?按照剧情的惯性,妥妥的备胎命啊!孙悦觉得,以赵光美的跋扈劲,当备胎是不可能的了,他可能真的会去把吕蒙正的腿给打断。
于是,一晚上,孙悦都在纠结,他在纠结怎么过赵光美这一关,他的童举,他爹的丰乐楼,可都在人家身上系着呢,最起码不能让他真的把吕蒙正给打了不是。
结果,吕蒙正还没被打,他爹就先让人家给打了。
突然间外面嘈杂一片,老曹把满脸是血的孙春明背回到屋里,杨蓉哭哭啼啼的跟在后面,可给孙悦吓坏了。
“怎么回事?这。。。。。这谁干的这是。”
孙春明捂着血葫芦一样的脑袋,摇了摇头道:“不碍的,没什么大事。开个瓢而已,等血止住了就好了。”
细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是杨蓉惹得祸,红颜祸水,古人诚不欺我也。
事情并不如何复杂,孙春明和老曹去了杨蓉那取钱,跟众人商量怎么分配股份的事,顺便畅想一下未来,给这些他日后的员工打了一缸鸡血。
在孙春明想来,杨蓉投资丰乐楼,怎么看都是两全其美的事,她出二十万贯,分他三成的股份,以丰乐楼的地理环境和大小来说,这绝哔是赚大了,杨蓉也知道这是在帮她,很感动,可结果,有人却并不乐意。
杨家一大家子全是贱籍,一辈子没法翻身的那种,所以杨家上上下下全是在靠那些女人养着,其中杨蓉占了大头,剩下的那些女子也没少卖艺卖笑,好在这些女子都比较有素养,又有魏仁浦罩着,倒也没人沦落到卖肉的地步,又收了些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姐妹,这才到了现在这样的规模。
可是,奇葩就奇葩在,杨家现在说了算的居然不是杨蓉,而是杨蓉他三叔!而打孙春明的,也正是此人。
在杨蓉他三叔看来,一旦做了丰乐楼的买卖,杨蓉势必就要金盆洗手,日后跟孙春明在一起也好,不在一起也罢,这赎身钱肯定是打水漂了。
开酒楼,肯定是又忙又累,赚的还不见得比现在多,这怎么能行呢?他都计划好了,以杨蓉的年纪姿色,至少还能再卖个三四年,等三四年后年后年纪大些了,寻个好财主一卖,至少又是十几万的赎身钱,何必要遭这开酒楼的罪呢?
至于以后,这院子里这么多的姑娘,他只要再挑一个捧就得了呗,只要魏相公的这条感情还在,捧红个姑娘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只要随便找机会请人到比较重要的场合说说话,跳跳舞,唱唱歌,魏相再随口整两句诗夸一夸,新的红牌不就出来了么?到时候如法炮制便可,他就可以一辈子这么过下去了,说真的,起码他这生活质量上,不比家道中落以前差。
杨家有这想法的,还真就不止他三叔一个,姑娘们自然都希望有份产业攥在手里面,杨蓉说了,大家愿意出钱的都可以出,到时候人人有股,可男人们却大多都不干了,十年贱民,把这些人的骨气全都给磨没了。
所以,孙春明就跟他们吵了起来,然后,就这样了。
第四十五章 事端
孙春明头上的伤口倒也不大,搁后世也就缝三四针的事,孙春明看着黑乎乎的所谓‘金疮药’,只觉得一阵阵恶心,一问,这玩意的主要配方居然是炉灰,一点都不敢试。
“嫂子,你去杀一只小鸡,越小越好,肠子取出来洗净拿来,曹老哥,麻烦帮我买一坛最烈的烧刀子回来,杨姑娘,不知你那有没有蒸馏器?就是蒸花露用的那东西。”
“有的”
“如此甚好,麻烦差人将东西取来,对了杨姑娘,你会针织女红么?”
“啊?啊,会。。。。会一点。”
“那好,那麻烦您一会,帮我把伤口缝起来。”
杨蓉愣了一下,惊异地问道:“缝?”
说着还用手比划了一下,“这种缝么?”
“对。”
“这……这人又不是衣服,怎么能缝上?”
孙悦也在一旁道:“放心吧杨姑娘,这是我们老家那边的办法,治外伤很管用的,这活还真就得你干,您这纤纤玉手缝上去,估计我爹都不疼。”
孙春明骂道:“都特么什么时候了,还不忘调侃你老子。”
孙悦笑笑就找了一把刀过来道:“爹,咱先帮你把头发刮了吧。”
孙春明闻言只得苦笑,古时候的人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换句话说就是无论男女从来不剪头,厚厚的一层头发挡着,一会肯定是没法下针的,再说也不利于伤口恢复。
孙春明面色一苦,心中不免纠结,但一想还是自己的命比头发重要些,也就由他了,等孙悦剔完,好好的脑袋缺了一块,跟狗啃似的,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杨蓉接过剪刀道:“我来吧,可以修一修的。”
说着,杨蓉又在孙悦剃完头的基础上,又嘁哩喀喳的一顿剪,倒是比之前能强一点。
“妾平日对发饰有过些研究,可以梳上的,不仔细看的话应该看不出来。”
孙春明道:“那就麻烦杨姑娘,日后为我梳头了。”
杨蓉羞答答地应了句:“嗯。”
孙悦一脸无语的瞅着俩人,今儿这是什么情况,怎么到哪都能让人喂一把狗粮,你们让我这个还有六七年才会发育的童子鸡情何以堪啊!
这一会功夫,老曹他们也回来了,孙春明好歹年轻时也是下过乡的,也有过三天不打架浑身不得劲的时候,那会因为成天开瓢所以也就懒得去卫生所了,都是自己缝的,所以对这套东西并不陌生,非常淡定的吩咐众人做事。
把白酒放到蒸香水的银瓶子里蒸馏,虽然蒸不出蒸酒精,但六十来度还是有的,将小鸡肠子洗净后搓成线,在酒里泡一泡消毒,再将缝衣服的针掰弯了火烤一下,直接就开缝。
杨蓉自然不敢,但孙春明却很坚持,甚至还像模像样的教,孙悦满眼小星星地看笑话,孙春明道:“要不我把我儿子也开个瓢,我缝一次你看着,就会了。”
孙悦脸当场就黑了,“来来来,爹,杨姑娘不敢,还是我来缝吧,以前泡过卫校的妹子。”
“快给我滚一边去,你连缝衣服都不会,你想疼死你爹啊。”
最后,还是从厨房里找了块猪肉,杨蓉练了下手才敢上手,而孙春明表现的却也算硬气,除了偶尔抽一口冷气皱一皱眉毛之外,竟然一声没吭。
“本以为孙公子只是名士风流,不想还如此坚毅果敢,关公刮骨,想来也不过如此了吧。”
“杨姑娘谬赞了,不敢跟先贤比较。”
孙悦注意到,杨蓉看孙春明的眼神里都亮的刺眼了。
还是老曹破坏了气氛,见孙春明已经没事了,便愤怒的一拍桌子道:“春哥儿,这事你说咋办吧,咱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孙悦的神情也很严肃,不管这针缝的多欢乐,毕竟是让人家开了瓢,开口道:“要不,报官吧。”
孙春明摇头道:“这么点小事,就不要麻烦二大王了吧。”
老曹道:“报官?报官太便宜他们了,明天我就去找老方,咱自己家的事自己解决。”
孙春明犹豫道:“让老方出手的话。。。。我有点怕他把事情给闹大,如今是太平年月,打打杀杀,终究不好,若是弄出人命来,咱们跟二大王也不好交代,况且。。。。。”
便见杨蓉施施然大礼跪下道:“孙公子,妾代家叔给您赔礼了,但不管怎么说他始终是妾的长辈,能否请孙公子给妾一点时间,让妾自己来解决此事。”
孙春明叹了口气,这毕竟是杨蓉的家人啊,自己还惦记着他们帮自己打理丰乐楼呢。
“杨姑娘快快请起,此事与你无关,何必因此来跟我道歉?既然你这么说,那此事便交由你来处理便是。”
说着,孙春明自己还在心里重重地叹了口气。
憋屈啊。
哪知,他们这边还没商量出个所以然呢,院子里便响起了咣咣的砸门声。
有下人开门去看,哎呦一声便让来人给打了。
他们家这些下人,没有一个是签了卖身契进来的,全都是以前的老街坊老邻居,平日里都是当半个家人对待的,这下气的孙春明头上刚缝的针都快崩开了,老曹回屋抄出一把唐刀就往外冲,嘴里骂骂咧咧地喊道:“谁啊?谁?”
出去一看,不是别人,正是杨蓉他三叔,领着几个杨家的闲汉,手中也是拿着棍棒刀枪,大咧咧地堵在了门口。
“又是你们这些指着女人养活的废物,打了人还不够,还冲家来了?来来来,不怕死的就上来,爷砍你们这些东西都怕脏了爷这把宝刀。”
杨蓉也惊慌地跑了出来:“三叔?你。。。你这是干什么!你疯了?”
“我疯了?我看是你个小贱人疯了吧,你看看这都什么时辰了,莫非想在这过夜不成?嘿,后边那个,想当入幕之宾啊,行啊,我听说你挺有钱是吧,十万贯赎身,这贱人以后就归你了,以这贱人的名气,我没管你多要吧。”
孙春明气的头上都呲呲冒血了,咬牙切齿地骂道:“我特么赎你大爷!”
说着,抄起宝剑就想往外抽,老曹和一众家丁也纷纷亮起了家伙,就连曹婉也不知从哪寻出来两把鸳鸯刀来打算开干,孙悦也从地上捡起一块板砖。
对面一看这架势可能也有点虚,扯着嗓子喊道:“呦呦哟,要动手是吧,街坊们评评理啊,姓孙的玩姑娘不给钱啊嘿,直娘的卖花的姑娘劈开腿也得收钱,这贱人这么大的名气你还想白玩?”
孙春明正要动手,杨蓉却扑了过来:“孙公子莫要置气,您是个斯文人,这不是你该干的事情,妾跟他们回去便是了,您给妾一点时间,让妾来处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