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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婆之重返人间全文阅读

作者:皓月婵娟     孟婆之重返人间txt下载     孟婆之重返人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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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重返人间

    这里是维兴省长慕市。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我拉着两口红色旅行箱,漫步在空无一人的街头,兀立的节能路灯打出倦怠清冷的光,把灯柱的影子拖得又瘦又长。三点了,马路空旷寂寥,偶尔几只乱蹿的孤魂野鬼躲得远远的,大概怕我处置吧?

    我微笑着挥挥手。吓得他们抖得浑身筛糠,跑到离我一公里的马路上跪下,“求孟大人饶命!”

    “黄泉渡口旁边有座无极峰,北面的松林中长年阴暗,躲到那里去吧!”我柔声提醒。他们在人间有牵绊,错过了到黄泉渡口的时间,现在永远也到不了地府,不能转世轮回,只得躲躲藏藏,一不小心被光照到,或者被地府迎新庄的迎新 警察抓到,就会化作一缕青烟,了无踪迹。既然不舍,能多留几天算几天吧!

    城市的夜晚没有星星。或者,是星星惧怕霓虹的璀璨掩盖了它的光芒吧?我习惯性地仰头微笑,天空并没有变得晴好,差点忘了,这里是人间,不是奈何庄。

    我不喜欢人类,特别不喜欢,所以选择午夜过后重返人间。初冬的风呜呜地呼啸,肆无忌惮撩动我血红的裙摆,红色高跟鞋在水泥地板上敲不出任何声响。身体,因这寒冷特别舒畅。

    我渐行渐停,整理被风扒乱的发型,昨天才新做的,齐腰的长发电成外扣,很有层次感,只是非常难打理。这不,北风似乎跟头发杠上了。血可流,头可断,发型不可乱。我细心地抚顺,因为,要用最美丽最优雅的样子见夫君啊!

    几天前,有魅--人类称鬼,过奈何桥时说,奈何桥畔高耸连天的三生石上的画像,他两年前在这座城市见过。三生石是我特意为夫君孟崇文所建,琢有他的画像,只为他进了黄泉,便远远能望见,晓得我时时刻刻在此等候。

    后来,初来乍到的魅以为在三生石上刻下自己和心爱的人的姓名,必能三生三世结得美满姻缘,其实,任凭爱慕之人看到时如何感慨万千,信誓旦旦,上了奈何桥,喝碗我舒氏秘制孟婆汤,哪管你爱得多深,恨得多切,海誓山盟转眼已成过眼云烟,恩怨情仇,灰飞烟灭。

    当然,他们永远也不会知道真相的,这是我奈何庄一笔可观的财政收入,谁会傻到自断财路?

    我不顾陆判哥哥的反对,跟阎王老儿软磨硬泡,还给王妃西施送了一栋忘川河畔黄金地段带豪华装修的三层观景别墅,才告得三个月假期。

    地府的高官额上生有天眼,能看见过去的事。当然,活人的今生是看不到的,也许,是天机不可泄露吧?

    我可以看到一千年以前。打开天眼,面前的高楼大厦瞬间变幻成荒野山林。我多希望能马上觅得夫君的身影,我已从守候了千年的奈何庄,到了他生活的城市,那无尽的相思因距离的拉近开始沸腾。

    哪里将是我们重逢的起点呢?是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一个惊喜的回眸?还是在雪花漫天时一个雀跃的挥手?大概都比不上满园香梅含笑枝头,二人执手倚梅,四行清泪,相顾无语。

    想得太入神,心底泛出阵阵酸楚。突然,一辆黑色保时捷加足马力冲过来,我赶紧从车顶越过,飘飘然落在离车尾一米处,旋起的裙摆如优雅的百合。

    车“吱”地刹停,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年轻男子摇摇晃晃从车里出来,醉眼朦胧四下张望,踉踉跄跄走过来,扳住我的手用力晃动,“我明明......明明看到撞到你了,你......你……怎么没事啊?”

    手火辣辣的疼,怎么会这样?莫非是太久没接触人了?

    冲人的酒味**辣扑到脸上,薰得我恶心反胃。我厌恶地甩开他的手,他摔去丈余,在地上滚了两滚。

    怪不得每年因车祸而赶赴黄泉的魅不断递增,是不要命的人越来越多了。

    这个人看起来高高帅帅,穿得人模人样,前世竟然是一头猪,一头种猪!我不屑地嗤笑。

    他试着站起来,一个趔趄扑到箱子上,我来不及阻止,大喊:“小心箱子!”

    话未说完,他扑在箱子上“哇哇”狂吐,立马腾起一阵青烟。

    我赶忙冲过去,完了完了,全完了!一只箱子只剩下大半块箱底,我的钱!满满的一箱钱啊!在污秽物中化成黑色灰烬。对了,还有苹果9,乔布斯首期才发行五台,是陆判哥哥磨破嘴皮,花了十斤黄斤买来送我的。没有手机,我怎么跟地府联系?怎么跟陆判哥哥联系?

    再看另一只箱子,倒是只少了一角,我慌忙打开,所有的衣服都少了一块。这些衣服,是按夫君喜欢的款式裁剪的,等我们夫妻二人团聚了,穿着与他同忆往昔的。

    该死的女巫游儿!这就是你要了二十斤黄金,测算的最好的寻夫的黄道吉日!等我回来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真是气死我了!我怒不可遏飘到种猪面前,虽不能杀他,弄个半残解解恨也行。

    他一脸诧异,弓着腰趴在地上,一会儿看看箱子,一会儿抬头看看我,“怎么回事?啊?怎么回事?难道吃的宵夜有剧毒?不对不对,剧毒怎么可能把箱子毒死?哦,我知道了,肯定是我有超能力,我是超人,哈哈,我是超人!哈哈!”

    我弯下腰,抓着他的衣领,轻松将他提着站起来。

    他直勾勾地看着我,“你,真美!”

    哼!这还用得着你说!一千年前,我的美貌便已震惊世人。

    我扬起巴掌,准备狠狠扇下去,他忽然张开嘴,污秽物朝我颈项直喷过来,我本能地用手去挡。顿觉浑身剧痛无比,仿佛六月天掉进了火海,被熊熊火焰埋葬着焚烧。

    我倒在地上,忍不住叫出声来。

    双臂早已血肉模糊,身上多处灼伤,红裙破烂不堪,等等,好像有一点污秽穿透了身体,粘在心脏上。真正的痛彻心扉!多久未曾有这种感觉了?

    我不得不忆起一千年前,与夫君相约饮鸠时的情景,那时,我跟如今一模一样,芳龄二十,风姿正绰约,素颜已绝色,一袭红裙为君悦。那日寒风若刀,西山的梅花暗香渺渺,白得惨烈,红得凄切。

    如意亭旁的小溪如练,低唱轻吟。我笑意盈盈将几道小菜置于石桌上,斟两杯清淡的桂花酒。夫君不喜酒。

    他强作欢颜,执着我的手,那含泪的眸子里,挤出满满的忧郁,正是这令人心疼到碎的忧郁让我深深沉醉,无法自拔。他将我揽在怀中,把他的棉袄披在我身上。

    要死的人了,怎会惧冷。我笑吟吟将棉袄抛在石凳上,任由他的怀抱温暖我。泪水湿了我的肩头,寒风扫过,我打了个彻骨的冷颤。

    早一刻死,便能早一刻在一起。我轻轻推开他,拉他到旁边破败的土地庙门口,三叩九拜,虔诚地企求,“求神灵保佑我舒岑与夫君孟崇文在阴间长相厮守,直到永远!”

    他不停地哭,好似生离死别一般。

    “夫君莫哭,人间无处匿,地府长相倚。”我举起酒杯敬他。

    他目光痴迷,端着酒,头一仰,要全部灌进嘴里。我慌忙按住酒杯,“夫君莫急,鸠酒妻先饮,黄泉妻先行。”

    他最惧黑了,我怎舍得他先走?

    我灿烂地笑了,夫君说,此生最爱看这阳光般的笑。我昂起头,不慌不忙地将酒一小口一小口抿进嘴里,“夫君,酒放了你最爱的槐花蜜,不燥不苦,香醇得很。”

    鸠毒顺着喉咙慢慢往下滑,痛楚急骤袭来,似寒冰穿肠,又似烈焰铸骨;如刀剑斩肺,又如万虫噬心。这是传说中的肝肠寸断、噬骨穿心么?真的好痛快!我咯咯地笑着。一股腥咸、滚热的液体从喉咙喷出。

    “岑儿!岑儿!为夫这便与你同去......”孟崇文抱着我哭喊。

    渐渐地,我眼前一片漆黑,接着什么也听不见了。

    只要永远在一起,刀山火海何所惧!永生为鬼又何妨!

    痛楚重现了!我眨眨眼睛,没有泪水。黄泉路上没哭过,哪会有泪呢?我挣扎着坐起来,对着伤口哈气,不解的是,伤口没有愈合的迹象,抬头一看,该死的月亮不知何时钻入了云层,靠月光来修复也不可能了。

    种猪大概吓得有些清醒了,蹲在我身边,焦急地问怎么了?见我不答,打横把我抱起来。

    “哎哟!”被他的手抱住的小腿火烧火燎,我有气无力地说:“放我下来!”

    “不行。我要送你去医院。”他把我往后排座塞。

    医院能治好我的伤?我又试了两次,还是无法自动修复。

    “我不去医院,你给我找几套合适的衣服,给点钱就可以了。”我冷冷地说。

    “那怎么行?”他把车开得飞快。

    我忍着剧痛,集中精力,把车逼停,由于速度太快,转了半圈打横停在路中央。

    他惊恐地自语:“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说完下去围着车转了几圈,颤声说道:“今天这是撞了什么邪了?要不,我先带你回家吧?”

第二章 人心不古

    种猪应该是个富二代,独自住着一栋有围墙的三层小别墅,里头倒也干净整洁。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他似乎完全清醒了,与刚才判若两人,总是微笑着,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不得不承认,他的笑容很迷人,成熟稳重阳光。但这跟我没有丝毫关系。

    “真的不用看医生?”他坐在沙发上关切地问,右手轻轻晃动脖子上的白金十字架吊坠,在灯光下闪着明晃晃的光。

    “不用。”我有气无力地说,双手交叉抱在胸前,衣服破烂不堪。

    “想喝点什么?酸奶?果汁?水?还是喝茶?”他问。

    “我想洗洗澡、换衣服、拿钱、离开。”要在天亮之前找到一个僻静、寒冷的地方疗伤,这么不可思议的伤口,怕是见不得阳光。

    他一边望我手臂上的伤,一边说:“我叫林森。”

    “哦。”我随口答应着,你叫什么与我何干?

    “请问美女芳名?”

    “孟婆!”我冷冷答道。

    他的嘴角往上扬起好看的弧度,“你爸妈真有意思,你叫孟婆,哥哥弟弟该叫阎王?”

    我横了他一眼,小种猪,遇上你倒霉透了,还敢笑!若不是身体不适,还能让你嚣张到现在!

    我跟着他来到二楼的衣帽间,他指着一个衣柜说:“自己挑衣服吧,浴室在走廊尽头。”

    我点点头,实在不想说话,保留点元气洗澡,还得疗伤呢!

    衣柜里挂满了女人的衣服,奇怪的是,全是新的,全是绿色的,连牌子还未剪掉。这个种猪收藏爱好很奇特啊!我选了一件无袖的淡绿色长裙。

    打开浴室的窗子,冷风不断灌进来,疼痛减轻了一点。冷冰的水从头上洒下,远远比不上忘川的水刺骨,自然也没那么畅快。

    陆判哥哥劝我不要来人间,他说,人比一千年前更凶险。人心凶险有什么好怕的?牛头大人常说,人类特别怕魅,但又非常无聊,明星们时常拍些满脸惨白、披头散发的恐怖片,然后大家关紧门窗,身披棉被,只露出两只小眼睛,边看边惨叫。更有趣的是,传说魅是晚上出现的,所以心中有魅的人,晚上不敢走夜路,不敢上厕所。

    原本,我以为不用跟人类有任何交集。出门在外,总有意外。

    剥去衣服,手臂上伤变得紫黑,摸起来坑坑洼洼,疼痛锥心,上身也有七八个小小的黑坑。我静心集中意念,果然见到心脏里裹了米粒大小的污秽!我试着把它逼出来,稍一用力,心脏便开始剧烈地颤抖,只好放弃。只是想到它残留在体内,就特别的抓狂和恶心。为了夫君,忍忍吧!等回到地府,让陆判哥哥帮我预约华佗或者扁鹊,做个小手术摘除掉。

    用冷水淋浴了大半个小时,轻松了些许。

    种猪在客厅里候我。

    “衣柜里不是有大衣吗?穿这么少不冷吗?”他意示我坐下,语气温柔关切。

    “胳膊有伤,穿有袖子的衣服不方便。”说真的,布衣服穿着不太习惯。

    他打开中央空调,疼痛随着温度升高加剧了。我靠在沙发上,让他把空调关了。

    “很痛吗?要不现在去医院吧?”他关掉空调,有些焦急地问。

    我摇摇头。

    “那上点药吧!”他打开茶几上积满灰尘的大药箱,拿了一堆药水药膏出来,小心翼翼地拿着棉签给我上药,动作很轻柔,还时不时轻轻地吹吹。红色的药膏带着腥臭。这些东西对我有什么用?但我没有阻止,他认真仔细的神情,像极了夫君。每次被婆婆和母亲打了,夫君便是如此既心疼又认真地给我上药。

    他不时地问我好些没有?我不置可否。他喃喃地说:“不是过期了吧?还是时间没到?”

    一瞬间,我没有那么厌恶种猪了,不,我没那么厌恶林森了。

    “对不起!孟……婆,”他摸摸鼻子正色道:“真的很对不起,弄坏了你的东西,还让你受伤。”

    我淡定地答:“也不全怪你,是我的皮肤特殊,对很多东西过敏,比喻酒,海鲜。所以我的衣物是特制的。”

    “哦!原来如此!”他嘴角上扬,勾起好看的弧度。

    “麻烦你准备点钱和衣物,我要走了。”快天亮了,我要尽快离开。

    他歉疚地问:“可是,被我毁容了,也不怨我?也不用我负责?”

    “不用。给我点钱和衣服就可以了。”算了,一时之痛,过不了几天便恢复了。在人间,没钱没有安全感。

    “孟婆,我真的好喜欢你。”他爽朗地笑了,快步走来抓住我的手,迅速从药箱里拿出一样东西,直直朝我心口插过来,“急什么?大爷早给你准备好了!”声音阴冷诡异。

    我本能地挣脱他,飘起来躲避,用尽力气才飘有两三米高,体力不支,摇摇欲坠,赶紧飘到墙角靠着。真可恶!想我孟婆在地府飘起来时宛若仙女下凡,轻盈婀娜,红衣轻旋,哪似今天这般狼狈不堪?再看那种猪,满面寒霜,手执一柄贴有符咒的桃木剑,指着我恨恨地说道:“恶鬼,准备受死吧!”说完直冲过来。

    原来刚才涂的药膏是狗血!想来茶叶和十字架吊坠也是想用来对付我的吧?呵呵,陆判哥哥说得不错,人心不古!他无缘无故毁我衣物,差点累及我性命,我未伤他分毫。现在,却还想要杀了我!与其被他杀,不如杀了他!可是,我是不能杀他的,这里是人间,杀了他,我自己将会迎来灭顶之灾。

    我飘过去卡住他脖子将他提起来,“你我素不相识,为什么要杀我?”

    我的手被他的脖子灼出青烟。痛楚一浪一浪涌来。

    他挣扎着,深恶痛绝地说:“谁叫你们折磨得彤儿六年生不如死?谁叫你们要了我妈和彤儿性命?你们这些恶鬼敢夺走我最爱的人,我要用一生来诛杀你们!”

    彤儿是谁?你妈又是谁?真是个又凶狠又无理的男人!我用尽了力道,他张嘴喘着粗气,手脚乱扒乱踢,眼看就要晕过去了,我松开灼得焦黑的手。他“嗵”地砸到地上。

    我在他胸上击了一掌,只听得一声惨叫。不打伤他,万一我体力不支怎么办?

    鼓鼓的钱包里信用卡,信用卡,还是信用卡,只有一小叠现金,切,带这么一点点钱,也好意思开豪车?

    我拿着钱甩了甩,啧啧,这么点,太少了。不过,总比没有的好。

    钱包里夹着一张相片,是种猪和一个女孩的合影,女孩笑靥如花,清纯靓丽,大概是彤儿吧?我静静地凝视了几秒,奇怪,只看到亮堂堂一片,明明彤儿还活着,他为什么说她死了?

    顾不了那么多,我飘上楼胡乱拿了几件衣服。再下楼时,种猪已缓过气来,坐在地板上举着一只八卦镜对着我照,“恶鬼,去死吧!”

    我对着八卦镜摆了一个妖娆的姿势,媚声说道:“怎么?看上姐姐了?那就好好照照吧!最好啊,是拿手机来照,保存着天天看,”说着,袅袅婷婷走到他面前,托着他的下巴劝道:“省省吧!我是孟婆,是奈何庄的庄主,是地府的高官,这些东西伤不了我分毫。”我从他手里抢过八卦镜扔到一旁,其实我是想掩饰被他下巴烫伤的手,还别说,钻心的疼!

    他对我恨之入骨的样子蛮可爱。天快亮了,我正色道:“钱和衣服,算我借你的,有朝一日,我会还给你。地府讲究的是有借有还,借银还金,借少还多。我就许你一个愿望吧,只要在我能力范围内,都会帮你实现。”

    他咬牙切齿地说:“好,我的愿望是,如果你真是孟婆,必将飞灰烟灭,永世不得超生。”说完,往八卦镜上吐了三口鲜血。这是鲜血咒,好在太阳还没出来,要不,被带血的八卦镜反射太阳的光照到,一定会让我体无完肤。

    小种猪,会的不少啊!我缓缓地走到茶几前,打翻药箱,桃木斧子、朱砂、金刚经、鲁班尺、灵符、钟旭小铜像......纷纷落到地上。他是谁?怎么懂得这么多对付魅的办法?我的心剧烈地抽搐,污秽之物在里面辗转穿梭。汗一滴滴落下。

    我强忍着疼痛,一字一顿地对他说:“小种猪,我就是给魅灌**汤的孟婆,是你们人类口中满脸褶子的驼背小眼歪嘴妖婆子,但我没害过人,更没害过你的妈和你的彤儿。”

    不待我说完,他嘶声竭力地吼道:“你虽没直接害过我妈和彤儿,但你也是鬼,不对,你是个女魔头,不光害人,还每天给从奈何桥上经过的人灌忘魂汤,彤儿下辈子肯定不记得我了。总有一天,我会看着你不得好死!”

    我硬生生将“彤儿未死”四个字压回肚里。

    忘魂汤,是为了让人忘却前世的愁苦恩怨,以得更好的重生。

第三章 我是孟婆

    原本想找条河的,初冬的河水早已寒凉,躺在水底,正适合我疗伤修复。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可惜,城市的河涌又脏又臭,跟忘川河比起来,天壤之别。我只好躲在城郊森林公园旁边的陵园里,人少,阴气重,对疗伤也是有好处的。

    每个夜晚,我孤零零地坐在坟地里,盘着腿,双手轻轻置于膝上,闭上眼睛,集中意念,将月光精华徐徐引入体内。在人间受的伤,太不容易修复了,若是在地府,只消一两分钟解决的事情,现在过了三天,伤口才开始结痂,黑黑硬硬的,既难看又难受。

    最难受的还是心,那块污秽之物仿若在里面生了根,发了芽,如同吸水的海绵一般,在慢慢膨胀,而且,时常会在里面游走,挤压得心脏抽搐、颤抖。

    有一种痛,连自己也无法触摸,无法看见。可恶的小种猪!

    这里太静了,陪着我的那一排排密密集集的骨灰坛在月光下散发出**、凛冽的绝望。巴掌大的地方,租赁时间20年,少则几千,多则上万。传说人间生不起,养不起,病不起,死不起,看来所言非虚啊!

    仰起头,皓月弯弯,如美人凝笑的眉眼,月华淡淡。好美的夜晚!曾几何时,这样的月色下,我与夫君相依在西山梅苑如意亭中互诉衷肠。斗转寻旧路,星移已千年。夫君,你再等两天,我伤好了便来找你!

    那日醒来时,只听得哭喊声震天。我早已不在西山,被汹涌的人潮推搡着向前,宛若一滴水,落在大海中,只能随波逐流。

    我四下张望,并不见夫君的身影,着急得不停大喊:“夫君!孟崇文!夫君!”声音连我自己还没听到,已被这喧嚣淹没了。

    就这样,我被挤到了黄泉渡口,跟大家集合在广场上,只听到有人拿着大喇叭高喊:“肃静!肃静!!豪华快艇一千两黄金一位!五小时内抵达奈何,准时开船,准点到达,送豪华午餐二十菜一汤,送绝色美人歌舞表演,请有需要的人跟我来。”

    约二三百人跟他去了。

    “豪华游轮头等舱五百两黄金,二等舱黄金二百两,三等舱黄金五十两,四等舱白银二百两。另外,舱顶最佳观景台有豪华雅座十位,黄金八百两,先到先得。送豪华午餐十菜一汤,还有精美点心,请有需要的跟我来。”

    又走了近半人,拥挤的广场空落了许多。

    “舒适游轮,价格公道,服务周到,头等舱白银一百两,二等舱八十两,三等舱六十两,四等舱五十两,送美味午餐一份。请有需要的跟我来。”

    广场上的人所剩无几。

    “豪华木船,白银二十两。”

    走得只剩十几人。

    “豪华竹排,白银三两。”

    终于,刚刚还黑鸦鸦的广场只有我一个人,拿大喇叭的人不屑地斜我一眼,“这是今天最后一班船了,你再不走,今天赶不到奈何庄,就等着变孤魂野鬼吧!不过,你也可以试着游过黄泉,黄泉总长九千九百九十九里,宽六千九百九十九里,深三千九百九十九里。”

    引得众人一阵奚笑。

    我茫然无措,夫君怎么还没来?再说,我口袋里连一文钱也没有。

    眼看着船都开走了,天色逐渐轩暗。我焦躁不安起来。不行,我要回去找夫君,他怕黑。

    一转身,背后是漆黑混沌一片,根本没有路!

    糟了,我把夫君弄丢了!空旷的广场寂寥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黄泉水如镜面一般平静。孑然立在这生与死的临界,静得让人绝望,恐惧顿生。

    夫君!孟崇文!你到底去了哪里?我感觉到又冷又饿又疲惫,不禁坐下来抱头放声大哭。

    “是谁在哭?”有人问道,声音彬彬有礼。

    我仿佛看到了无限黑暗中的一盏灯火,慌忙止住哭泣抬起头来,一位白白净净、高大帅气的白衣男子伫在旁边,温和地笑着。

    “民妇舒岑见过公子。”我赶紧拭去眼泪,低头弯腰施了一礼。

    “想必是为了渡黄泉的事吧?”他的声音很温柔,抚去了我的恐惧。

    我将和夫君走散的事告诉他。

    他朗声道:“到了黄泉口,没有回头路。说不定你夫君已到了奈何了,也说不定他没赶上来渡口的时间,要明天才到这里。要不这样吧,你先随我去奈何,在那里翻一下签到簿,便知他来了没有!”

    “可是,船都已经走了。”我低着头,喃喃细语。

    “呵呵,不打紧。”

    只见他从怀里摸出一节白烛,放到嘴边轻轻一吹,白烛即刻发出透亮的光,光越来越大,迅速弥漫扩散,整个黄泉宛如白昼。

    太神奇了!我跑到渡口的白玉护栏旁倚靠着,不停地东张西望!只见一艘私人豪华快艇从水底升起。黄泉渡口便如此有趣,地府该更令人向往吧?太好了,夫君一定会喜欢上这里的。

    我跟着公子上了快艇。没想到,他就是陆判!是人间描绘得黑头土脸、凶神恶煞的无情判官!

    惊得我赶紧跪下要叩拜,他弯着腰双手将我扶起,亲切的说:“前世的因,方结今世的缘,能与岑儿同渡,是我陆判前世修得的福气。”

    不知怎么的,我好想在这个人肩上靠一会儿,好像与他早已熟识。

    眼前没有山,没有树,没有市井村落,没有人,没有岸。除了浊浑的水连接着天,映出一片夕阳西下的昏黄,什么都没有。一无所有,才能忘忧。我胡乱地往嘴里填糕点,真的好好吃!

    快艇似一把利剑,要刺破这渺无边际的浩瀚。一时间,心里无比酣畅!我把双手捧成喇叭状,放在嘴边,高喊了几声。

    “岑儿,你,不想哭吗?”他侧头问我。

    我兴奋地摇头,此刻,我急切地想知道,过了这黄泉,下一站是什么样的景象。

    “这里的水之所以又黄又浊,是世人对生有太多的羁绊和不舍,到了黄泉,几多不舍,又几多无奈,只能化作浊泪缕缕,洒入泉中,黄泉便年年水涨船高。”他看着我,笑着说:“过黄泉时淌了多少泪,便从忘川河中带多少水转世,化作来世的泪。在地府几千年,就见你过黄泉是笑的。”

    想到我和夫君永世相守的地方很美好,怎能不欢喜?

    突然,我感觉头晕目眩,虚汗淋漓,无力地倒在甲板上,陆判赶紧过来将我抱起。朦胧中,我看到了相公,他忧郁的脸离我好近好近,呼吸均匀地打在我的脸上,沁凉沁凉,好舒服。我不禁伸手轻抚他的脸,“夫君,你终于来了。”

    我们携手回家,我们的家在依山傍水、植满果树的地方,我们的一群孩儿满地奔跑嬉戏,我是那般开心,不带丝毫烦恼!

    “岑儿。”夫君深情地唤我。

    我慵懒地躺在他温暖的怀中假寐,他的心有力地击打胸腔。

    “岑儿,到了。”

    “到哪儿了?”我娇笑着睁开眼,陆判英俊的脸庞映入眼帘。

    骇得我从床上滚落,才完全清醒过来。除了我没有其他人。这里,是哪儿?我仔细打量着,和我在舒府住的闺房有些相似。

    不一会儿,进来两位小姑娘,“请小姐过来签到。”

    “请问这是哪里?”

    小姑娘掩嘴而笑,“难不成陆大人没告诉你,这里是奈何庄?”

    对了,陆判哥哥呢?

    “陆大人每日政务特别繁忙,把你托付给我们庄主便走了。”

    我紧随她们来到签到处,一位女官将脚搭在案几上,鄙夷地问:“叫什么名字?”

    嫁夫从夫,我毫不犹豫地答道:“孟婆。”

    孟婆,孟崇文的老婆!

    “什么?孟婆?”女官斜了我一眼,“长得有几分姿色,去洗衣房吧!免得四处招摇,祸乱地府。”

    两位小姑娘脸色慌乱,对视了一阵,匆促跪下,颤声道:“禀李大人,孟婆是陆大人送来的,并嘱托庄主好生照拂的。”

    “嗯?陆大人?怎么可能?谁不知道陆大人从不与女子接交?你们两个敢拿陆大人妄言,本官定叫你们灰飞烟灭!”女官举着左手,欣赏新饰的指甲,声音凌厉。

    小姑娘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大人饶命,小人并无虚言。”

    我初来乍到,杵着不知如何是好。

    “思修,确是陆大人送她来的。”一个绝色女子打着呵欠进来。

    “参见庄主。”

    我赶紧学她们叩拜。

    就这样,我成了奈何桥的迎宾。在奈何桥上,一站便是三百年。

    陆判哥哥在地府的京城幽冥庄的幽冥宫上班,离奈何庄据说有十万八千里。他是交阎王的特别助理,每天有好多文件等着批阅,最让他头疼的是,要来地府报到的人、以及要去人间报到的魅的名册,他都要逐一全神贯注地审核。

    仅管他如此繁忙,隔三两日必来奈何桥看我。偶尔,也会带我出去玩一会儿。他紧紧搂着我,飘荡在地府上空,我喜欢那种飞在空中的感觉,非常逍遥自在,好像要羽化成仙一样。大半个地府的锦绣河山一览无遗。

    “看见没?那座城池便是幽冥庄。”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楼宇林立,红墙高筑,果真很是雄伟壮观。

    “那座金碧辉煌的宫殿,便是幽冥宫。”

    “哇塞!真漂亮!陆判哥哥,在里面上班好玩吗?”我很想进去看看,但对我这种身份的女鬼是痴心妄想。

    “你想进去?”

    我点点头。

    他笑着说:“好,你再等等,总有一天,我会让你进去的。”

    我惊讶地望着他,我一介逃难的民妇,何德何能成为地府高官?

    他只是刮了一下我的鼻子,紧紧搂着我。

    其实,地府的普通百姓是根本飞不起来的,只有高官才能随意飞翔,也只有阎王、陆判哥哥、牛头、马面才能自由出入人间。所以,女鬼们很是羡慕我,不光是因为我能沾陆判哥哥的光,主要还是在于陆判哥哥是大家的国民老公,用高富帅来形容他一点没错。

    不过,我却听李思修大人和贤良庄的人聊天时说,陆判哥哥不喜欢女人,他喜欢阎王。也许吧!毕竟他喜欢谁是他自己的事情。可是,因为他的特殊关照,我免不了时常遭受暗害,每次都要他出面帮我解围。

    记得那天,我在奈何桥见到一个长得极像夫君的人,正倚在桥栏上失神。突然,护卫队的人将我到地狱的恶人洞。原来是我们庄主妲己的令牌不见了,护卫队在我房里搜了出来。

    恶人洞是地府最恐怖的地方,里头一共有十位恶人,俗话说得好,鬼怕恶人。所以,凡是犯了大错的鬼,全被送来这里,以便有去无回。

    我被推进去的一刹那,恶人们早已候在洞口,排成两排,笑嘻嘻、恭恭敬敬地说:“欢迎来到恶人洞!”我心惊肉跳地看着他们,还好,还好,看起来和眉善目,举止文雅。我回以微笑。

    一位大姐和悦地拉我坐下,她的夫君给我捧来一碗茶。

    “啊!”屁股像是坐到火堆里!我滚在地上撕心裂肺地惨叫,恶人们狂笑起来,大姐将茶倒在我腿上,顿时冒起青烟,双腿已被灼得焦黑。

    一位老者给了大姐一巴掌,恶狠狠地说:“早跟你说过,我喜欢吃烤得又脆又香的,你给烧糊了,还怎么吃?”

    大姐巧笑着说:“爹,把烧糊的地方刮掉,抹上蜂蜜来烤,会更香。”

    “不对不对,现在水份太多,要把水拧干点再烤才好吃。”大姐的夫君说道。

    旁边一个十来岁的孩子立马接道:“那我把大黑唤来拧拧水。”

    “好,好,聪儿越长越出息了。”一个男人说道。

    我在地上痛得奄奄一息。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突然,一只大黑狗朝我猛扑过来。我爬起来拼命地跑,它在后面不停地追。不多时,大汗如雨,落到伤口上如同千刀万剐。我倒在地上匍匐着,眼睁睁看它扑在我身上撕咬,每一口锥心,却不要命。

    接着,大姐把我腿上的糊焦之处用刀刮去,我被放到一块烧红的铜板上,下面熊熊大火。他们像炒菜一样,将我翻来覆去地煎炒。

    然后,我被锯子锯成了十块,恶人为分配不均而打起来。我的头被他们踢得翻来滚去,直到陆判哥哥把它捡起来,抱在怀中。

    那天,陆判哥哥疯了,卖了京城几处房产,大闹了幽冥宫,拆了好友扁鹊的医馆,强行将给王子看病的华佗抓来奈何庄,爱慕他千年的妲己被扔进恶人洞,当妲己尸骨无存时,他拆了阎王煞费心机营建的恶人洞,恶人被锁进了蚀骨池。

    可我,奇迹般地活过来,只是额头的发际边多了三点红痣,还成了奈何庄的庄主。我坐在奈何河畔的观景台,一袭红裙,微笑着俯瞰过往魅群。奈何庄的天空,总是碧蓝晴好,只因我的微笑。我要让所有从黄泉苦渡而来人的,爱上这里。

    在陆判哥哥的帮助之下,奈何庄逐渐变为地府首屈一指的旅游城市,闻名遐迩的缘起三生石、彼岸花叶错、忘川河夜游,早已美名远播至人间。

    由于旅游业和房地产的带动,奈何庄还是纳税大庄。

    夫君,为妻如今名利双收,可以自由出入幽冥宫,名下有巨额财富,一定可以让你生活得很好。

    “岑儿,整天微笑不累吗?”陆判哥哥问。

    “我不笑,奈何庄的天便会阴,累也得笑啊!久了,就习惯了!”

    我和陆判哥哥在河畔散步。

    “陆判哥哥,为何我在此守了一千年,夫君一直没来?莫非,他没死?”我不解地问。

    他撷了一朵郁金香插在我鬓上,“也不一定。或者,他得到特许,直接投胎转世。也有可能,他得到了高人的帮助,还有可能,他会危害地府,所以到不了黄泉渡口。一定要回上面寻他?”

    我坚定地点点头。只要他在,就一定要找到他。

第四章 天使之爱

    在陵园休养了五天,伤好了许多,烧灼感没那么强烈了,黑痂还未脱落。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我穿着一件浅绿的大衣,在陵园里的天堂区慢慢地走着,不能因为一点小伤耽搁太久。

    今天又干了件意想不到的事!

    天微亮时,我试着低空飘行了几圈,看看伤口的愈合情况,突然,一场气势磅礴、肝胆俱裂的哭声陡然响起,像喊了“预备,起!”那么齐整!

    谁这么早来祭拜?吓得我从空中掉下来,摔在一块墓碑上。糟了,高大的墓碑竟然被我砸裂了一角!大概是这件外套太笨重了吧?要不然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我轻抚着裂痕,墓碑上的孩子淘气地歪着头笑。

    我认识他,去年已经转世投胎了。小朋友,姐姐口袋里就那么两千块,赔不起你的墓碑,等你老了,到了奈何庄来找我吧!

    都怪种猪!那一箱钱,是陆判哥哥专门为我特制的,只要不沾到水,完全可以通过验钞机的检验。同事朋友们等着我带些礼物回去,我还想着给陆判哥哥买几支好笔呢!

    我无精打采地走向门口,身上像有一群多脚的动物攀爬,奇痒难忍!低头抚摸着外套,学陆判哥哥的语气说:“岑儿,你现在在人间,要依寻人类的习性,才能混在他们中间不被发现。”

    “可是穿着大衣好难受。”我嘟嘴道。

    然后又学陆差哥哥说:“忍忍就好了!回来我给你做好吃的。”

    这哪是奈何庄的孟婆嘛!这么淑女的大衣根本不符合我的气质。我一边不悦地解开大衣扣子,一边告诫自己不能脱,于是抓起下摆扇了几下。啧啧!虽然是初冬,几天没洗澡,身上都有味道了!手指叉进头发里摩擦几下,一闻,也臭了,大概是打了雾水,头发打结了,有些油腻。得先找个酒店洗澡。

    突然,我感觉有人在跟踪我。开启天眼,背后离我十米开外的墓碑后躲着个衣着破烂的老太太,原来是魅!呵呵!那本庄主就陪你玩玩。

    我不动声色地向前走,她不紧不慢地跟着。我兀的以八百公里的时速在天堂区疾驰几圈,猛地冲到她面前,掐住她脖子,厉声问道:“你是谁?为何要跟踪我?”

    她张开嘴,满嘴血,没有舌头。

    我从天眼里看到老太太站在山崖边,她旁边有一团亮光,她不时扭头跟亮光说话,或者,是争吵,因为,她满脸怒气。不一会儿,她滚下山崖,昏迷不醒,被救护车送至医院,亮光一直在身边陪她。过了很多天,她苏醒了,**躺在病床上,颤抖着手指着亮光怒不可遏,一碗红通通的液体灌进她嘴里,顿时,她全身剧烈地颤抖,张开嘴,牙齿、舌头化为满嘴血水。之所以看到的是亮光,说明害她的人还活着。我看不到活人的今生。

    “你是想要我给你报仇?”我试着问。

    她含笑摇头,头“叭”地掉在地上,咕噜噜滚得老远,我飘过去准备捡起来,却化为了青烟。她直着身子卖力地向前走,我随她来到一道摆满菊花的牌坊前,牌坊上绘着长着双翼的天使,微笑宁馨可爱。上面挂了八卦阵,老太太被八卦阵的疾光射中,顷刻化为一缕青烟泯灭。

    随着她的消散,“叮当”一声,好像一个小物件落在地上。拾起一看,是个铂金金鱼吊坠,小金鱼刻得栩栩如生,眼睛由钻石镶成。我顺手放进外套口袋。

    牌坊上书“天使之爱”。我沿着两旁置有天使石像的青石板台阶缓缓而上,一路种有牡丹、梅花、翠竹、松树,还有干枯的百合,花开的季节,该是很美吧?再往上走,便是小亭子,一路直上,却见各色菊花中拥着两座气势磅礴的坟!

    人间的贫富分化无处不在,同一座山头的坟地都分三六九等,这天使之爱方圆几里,视野开阔,前无遮挡,岿然高立,确是风水宝地。

    有的人,从生到死,是一场奢华的旅行。有的人,从生到死,旅行一场也是奢华。

    高大的墓碑伫立在面前,相片上的人是刚才的老太太。

    林府先妣谢慈云之墓

    立碑人:林森

    居然是种猪的母亲!

    另一块墓碑上刻着:爱妻吴桐语之墓

    原来是桐儿!

    她笑得如此纯美,若西山含香的白梅,不掺半点杂质,看得人满心欢喜。

    我禁不住凝视着她,眼前,依旧是亮堂堂一片。她真的还活着!

    “姑娘,你在这里做什么?”

    太过于注精会神,竟未发现背后有人。我惊兀地转过身去,是一位精神矍铄的老头。

    我微笑着回答:“我妈妈和林夫人是故友,让我来看看林夫人。”

    他仔细打量我一翻,疑惑地问道:“请问小姐的府上是?”

    “哦,我是舒府的小孟,可能大伯没有听说过。我们家很多年前搬到外地去了。”

    “原来是这样,你叫我许伯吧!”

    我们聊了一阵,他以前是林府的管家,现在负责看管“天使之爱。”

    “这二位,是我们少爷心中美若天使的人,可惜,她们都走了,长眠在这里。”许伯哀声叹气这样说。

    “许伯,这位吴小姐是怎么过世的?”

    “这事说来蹊跷,小姐是被鬼怪害死的。简直不可思议!”他一边说一边摇头。

    我暗暗地笑了,若你知道站在眼前的是奈何庄的孟婆,便见怪不怪了。

    大抵是在这陵园太清静了,好不容易碰上个闲话的人,许伯打开的话匣子收不住了。

    “吴小姐是我们少爷的初恋情人,两人要好的很,她天真单纯,深得林府的人喜欢。原本是准备等她大学毕业结婚的,天晓得吴小姐得了一种怪病,能看见那种东西,”许伯左顾右盼后神秘地说,“然后,她总是得病,时常神智不清,有一次,差点从学校宿舍的楼顶跳下来,差点没把我们少爷吓死!太太便让她休学,接来林府休养。啧啧,你不知道,那些鬼怪有多坏?逼着吴小姐打滚,把她浸在泳池里,半夜三更把她挂在树上,逼她自残......最恐怖的是,时常逼她生吃小动物,她一边吃一边哭,不能停下来,否则就要挨打。每当这时,少爷心疼得一起哭,跪在地上磕头,求鬼怪们饶了吴小姐,有什么事冲他来。唉,前前后后折腾了三年多,又是请医生,又是请道士,吴小姐的病时好时坏,却把更多的鬼引来林府了,还把老太太推下了山崖,半年后,吴小姐也走了。少爷差点疯掉了。赶走了所有的下人,我自愿来这里替少爷守护他心爱的人。”

    许伯擦擦泛红的眼睛。

    地府的小魅是不允许随便在人间作祟的,违者关进改过庄,永世不得超生。何况,林府有没魅,我看不出来吗?

    谢慈云不惜灰飞烟灭,找我到底何事?我拿出吊坠端详着,又看到一团亮光。

第五章 银月河边

    我无助地站在城郊的河边,抓些石子往水里扔,找寻了几天,并未见到夫君的身影。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现在交通发达,又是两年之前的事,夫君肯定早已不在这里。

    唉,如果陆判哥哥在就好了。

    我静静地盯着浑浊的水面溅起的水花。突然,河水逐渐清澈起来,一群鸭子游得正欢。岸上绿草已黄烂,不远处,三间低矮的农舍掩映在大榕树下。

    我弯着腰,仔细环顾,这不是银月河?农舍不正是我夫君孟崇文的家?

    穿着深蓝破棉袄的夫君踮着脚尖偷偷从房里出来,一边小心翼翼地向前走,一边回头张望,脚上的鞋很破旧了,鞋头张开嘴,迈一步,鞋头便蛤蟆嘴似的张合一次。他来到河边的歪脖子柳树下,东顾西盼,冷得把手放在唇上哈着,一个人捂着嘴猫腰从稻草垛后轻轻走到夫君身后,跳起来“啊”地大叫,原本以为会骇一跳的夫君转身过来,忧郁的浅笑,温柔地将她搂进怀里,我看到了自己的脸。不,我是孟婆,她是舒岑。

    他轻捏了她的下巴,阴沉地说道:“岑儿又顽皮了。”

    二人牵着手来到一块大石头上坐下,舒岑打开竹饭盒拿出热腾腾的饭菜,摆在草地上。

    “快趁热吃吧!”

    夫君接过筷子狼吞虎咽,她双手托脸微笑着叫他慢点,大概因为自己又被婆婆饿了几天了。

    不好!只见一个高大黑壮的妇人拿着扫把蹑手蹑脚走来,我来不及提醒,扫把狠狠一下接一下落在舒岑背上。

    “扫把星,又来祸害我儿子了。叫你害我儿子!叫你害我儿子!”

    舒岑趴在地上惨叫,夫君丢下碗筷,抱住婆婆的腿跪下,替她求情:“娘,别再打了,别再打了!”

    扫把拍在夫君身上。婆婆怒骂道:“你个不争气的东西,好好的李家千金你不要,偏偏跟扫把星纠缠不清。”

    舒岑咬牙站起来,扶着背,踉踉跄跄走到婆婆面前,凄凄问道:“婆婆,要怎样才让我和夫君在一起?”

    “啊呸!不要脸的小蹄子,谁是你夫君!”婆婆双手叉腰,奚落地笑了。

    “我们在西山的土地庙前拜过堂了,菩萨会保佑我们永远在一起的。”她倔强地说。

    夫君赶紧不停点头。

    婆婆鄙夷地回道:“好啊!李大人承诺,只要文儿嫁入李府,前程自是不用说,还给我聘礼白银五百两。你回舒府的金银窝里,扒拉千儿八百两金银做嫁妆,还不是什么都好说?”

    舒岑低头绞着手帕不说话,母亲巴不得她不嫁人,绝不会给孟家送聘礼。

    “岑儿,”夫君握着她的手,“土地庙前拜了天地,我们就已是夫妻。你放心,待到为夫出人头地,一定会风风光光将你娶回来。”

    “只要能在一起,再苦再累岑儿也不怕。夫君,拿这支金钗去做件棉袄吧!我请奶娘帮你做了棉鞋,再等两日便做好了!”她拔下头上的金钗塞在夫君手里。

    婆婆抓住他们的手,硬生生分开。横着眼说:“没有银两拿给我,废话少说。”

    舒岑刚到舒府侧门,奶娘大惊失色地迎来扶住。她已经在后院住了五年了。

    奶娘关切地问:“又被那母夜叉打了?”

    她扑到奶娘怀里嘤嘤哭泣,“奶娘,这个世上,就你和孟崇文待我最好,岑儿是真心想跟他过一辈子。”

    “不要脸的东西!又出去私会男人,舒家的脸让你丢尽了!”母亲的怒骂让舒岑打了个寒颤,她慌忙跪下。

    近一个月,见母亲的次数比五年加起来还多。

    六年前,舒府的小姐舒岑绝色多才,美名远播,前来提亲的人不计其数。父亲定了故友庄员外的公子,三个月后,庄公子突发暴病而亡。后来与京城的高公子订亲,一月内高公子无故自杀。然后与万和镖局的孙总镖头订亲半月,镖头坠马身亡。

    仅管有“舒家小姐是扫把星”的说法,仍然有人提亲。只是一样躲不过死亡的命运。

    渐渐的,提亲的人少了,因为舒员外出了告示,舒小姐此生不嫁。但还是挡不住名将曲丰将军抱得美人归的决心,他驰骋沙场四年,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不顾父亲的阻挡,请了皇上的旨意。

    求亲那日,他带了人将舒府团团包围,拿刀架在父亲脖子上,舒岑答应了,愿意马上跟曲将军走。曲将军高兴得仰天大笑,还未笑完,忽然倒地身亡。为了不连累舒府上下,父亲自杀谢罪。她便被母亲赶至后院居住,整日陪伴她的只有奶娘。

    从此,舒岑便被世人遗弃,众人见她如瘟神,避恐不及。

    众人视我是瘟神,我视瘟神是众人。舒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偶尔去去人烟稀少的西山。

    那日初冬微寒,在西山梅苑的如意亭巧遇孟崇文,二人一见钟情。得知她是“瘟神舒岑”后,孟崇文并不在意,表达了对她的爱慕之心。二人时常倚于梅下,吟诗作赋。后来,二人在土地庙前拜天拜地,缘定三生。

    “夫人,既然小姐与孟公子情同意合,您就让她们结为连理吧?”奶娘跪下来苦苦相求。

    母亲“哼”了一声,“莫非岑儿与那姓孟的穷书生私下往来,是奶娘的主意?好,好!奶娘年近花甲,该告老还乡,颐养天年了。我也不留你了,去账房领二百两银子吧!”

    舒岑跪走到母亲面前,哀求道:“娘亲,此事与奶娘无关,是岑儿自己的主意,求娘亲不要赶奶娘走。”

    奶娘慈爱地摸着她的头,劝道:“岑儿,奶娘老了,伺候不动你了。以后,要好好归顾自己。等到你和孟公子的好日子,一定要知会奶娘。”

    “不要,奶娘不要走!”舒岑拉着奶娘的手不放,这几年,只有奶娘不曾嫌弃过她。

    奶娘还是走了,母亲打发的二百两银子,完好地放在舒岑的梳妆台。

    眼底有些酸痒,我用手轻拭脸颊,怎么可能会有眼泪呢?

    晚上,月华如水,照得地上一片寒霜。舒岑从狗洞里爬出来,一路小跑来到西山,不能让夫君等得太久了,他怕黑。果然,他正焦急地在如意亭中来回踱步。

    “岑儿,怎么现在才来?伤还痛吗?”他拉着她坐下。

    突然的疼痛让舒岑把手往后缩。

    “又挨打了?让我看看。”夫君轻柔地卷起她的衣袖,一条条青紫的痕触目惊心,“俗话说得好,虎毒不食子,真是太狠心了!”他难过地从口袋里拿出药膏边吹边擦试。

    舒岑笑了,“不痛。药膏舒府里多得是,你不要买了。对了,我这里有些银子和首饰,你交给婆婆吧!”

    夫君却以袖掩面,暗泣起来。

    舒岑大惊,忙问:“夫君,出什么事了?”

    他把她拉入怀中,呜咽之声揪着舒岑的心。

    半晌,他才魂不守舍地说道:“岑儿,母亲收了李家一千两白银,定了后天成亲。”

    “什么?后天?”舒岑手一抖,布包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山风呼啸而过,凄厉无比,削得眉眼生疼。她呆若木鸡,一滴泪滑入嘴里,涩涩地咸。

    “怎么办?岑儿,我们该怎么办?”夫君摇着她的肩膀问道。

    “要不,我们现在逃吧!”她期待地望着他。

    他无力地叹道:“逃?能逃到哪里去?”

    “大不了浪迹天涯,四海为家。”

    “不,你是舒家小姐,我岂能让你受这等委屈!再说,我们逃走了,李大人怎么会放过舒家与我母亲?”

    “难道你只能入赘李家了?”舒岑心若死灰。

    “我爱的是你!我们拜了天地,已是夫妻。要不,”夫君抓住她的手,良久才直视她一字一顿地说:“我们同去地府,做一对恩爱的鬼夫妻,你敢不敢?”

第六章 新坟

    呵呵,有何不敢?我轻轻地说。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说完,望着舒岑。

    只见她笑盈盈地说:“有何不敢?”

    “好,娘子,明日辰时,你我夫妻二人来此相聚,一起共赴黄泉。”

    “好!”舒岑朗声答道:“明日辰时,不见不散。”

    是啊,这个世间,人人恶我,我恶人人,能与夫君生死相依便够了!

    寒风凄凄,扫得梅花若六月飞雪,遍地暗香生烟。

    舒岑红裙袅袅,仿佛盈盈立于枝头的红梅。满面春风将几道小菜置于石桌上,斟两杯清淡的桂花酒。

    这时,她好像被人搂着,身上多了一件破棉袄。

    夫君呢?为何看不见夫君了?我慌忙揉揉眼睛,舒岑浅笑着将棉袄抛在石凳上,好像拉着谁到土地庙门口,三叩九拜,虔诚地企求,“求神灵保佑我舒岑与夫君孟崇文在阴间长相厮守,直到永远!”

    “夫君莫哭,人间无处匿,地府长相倚。”她淡然举起酒欲饮时,却按住另一只酒杯,“夫君莫急,鸠酒妻先饮,黄泉妻先行。”

    只见她灿烂地笑了,宛若含血的红梅,昂起头,不慌不忙地将酒一小口一小口抿进嘴里,“夫君,我放了你最爱的槐花蜜,酒不燥不苦,香醇得很。”

    她咯咯地笑着。倾倒在石凳旁,一股腥红的液体从喉咙喷出,似怒放的红梅,娇艳得灼眼。

    不可能是这样啊!难道是天眼不适应环境生病了?我集中意念想把刚才的画面重看一遍,却见奶娘和母亲跌坐在坟前唤着我的名字捶胸顿足,悲恸万分。

    坟前一对五色斑斓的引路帆,在寒风中左右摇摆,满坟的纸钱翻飞,好似扑火的飞蛾。

    好想过去将奶娘掺起来,她浑身上下破烂不堪,头发乱糟糟披着,光着的脚长满紫红的冻疮,脚板多处磨破。乍一看,像东城的疯乞丐婆子。

    “柳啊,我给的银两,是想让你在乡下安度晚年,你却给了岑儿,让她拿去好了姓孟的那个猪狗不如的东西。”一惯高高在上、贵气逼人的母亲没有了往日的气势,大抵是眼泪让她少了威严吧?

    过了不多时。她擦去泪,凶悍地横着眼指着坟怒斥道:“舒岑,虽然你死了,可你的魂也该回来看看,看看你为了那个男人干的好事!你让奶娘无家可归,让舒府蒙羞,早知如此,生下来我就该掐死你!”

    瞧瞧,这便是我的母亲,坐在我的坟前,仍不忘说些刻薄狠毒的话践踏我。

    奶娘爬过来拉住她的裤腿,“夫人,求求你,让岑儿走得安心吧!”

    母亲一霎间安静下来,沉寂了半晌,幽幽地说:“只怪我和老爷太想留住这个孩子了,原本不属于人间的孩子,怎么留得住呢?”

    奶娘止住哭声,大惑不解地问:“夫人,你不是糊涂了?”

    母亲叹了口气,目光空洞,无奈地说:“柳啊,其实,岑儿的命数与普通人不一样。开始我跟老爷也未怀疑,自从跟她订了亲的人不断死去,我以为是她命硬,可附近这些算命的,不晓得是不是不愿意得罪舒府,都说她的命很好,五行无缺。连那张屠夫也死了后,老爷便去无崖山请张道人来,看过岑儿的面相,张道人大惊,他见到的岑儿,是无边无际的黑暗,仿佛要吞噬整个世界。他叫老爷不要再给岑儿订亲了,死得人越多,黑暗的力量越强大,大到一定程度不为她所控制时,黑暗就会杀死她,让她永世不得超生。我跟老爷每天关起门来想啊想啊,哪怕跟天斗跟地斗,哪怕我们折寿,也要让她好好活着,只是,想到她一辈子不能嫁人生子,我这心里跟刀割似的。”

    母亲捂着胸口,缓缓站起来,仰起头,阴冷的天空飘起雪花。

    “我们以为,不让她嫁人,狠心把她关在后院中清心静养,贴些符咒,便可以保她一世平安,人算不如天算,到底跑出个姓孟的畜生害了她性命。”

    我惊愕得透不过气来,原来,父亲母亲一直在保护我!

    心脏一阵剧烈抖动,我弯腰蹲下身,再抬头,母亲和奶妈已经不见了。

    河水慢慢浑浊起来。

    心脏太难受,我坐下,将脸贴在腿上,小声*。

    “小姐,没事吧?”熟悉的声音响起。

    我蓦然回首,种猪的微笑凝滞了,手上的钓杆毫不留情朝我甩来。我动弹不得,任由鱼钩穿进手臂,却丝毫不觉得痛。

    “女魔头,拿命来!”他用力拉扯鱼钩,见已钩得结结实实,迅速走过来,用钓绳往我身上缠。

    我用力一掌打过去,他飞到了远处停放的车顶,然后滚下来。他挣扎着站起来,从车里拿出鱼网,一步步朝我逼近。

    呵呵,看样子想活捉我,也不称称自己几斤几两。我冷静地站着,看他离我越来越近。

    今天心情很糟,不想与他太多交涉,于是从外套口袋里摸出金鱼吊坠举起。

    他夺过吊坠,疑窦地问:“它为什么在你这里?”

    “问你妈去吧!”我面不改色把鱼钩拔出来。

    见我要走,他上前挡住,严肃地说:“女魔头,今天不给我说清楚,你就别想走!”

    “那得看你有没那个本事!”我张开手臂,双脚离地,阴风呼呼。“挡我者必死!”我阴森森地说。

    他愣在原地。

    四下无人,我迅速飘过河去,头也不回朝天使之爱奔去。

    此次不是来看谢慈云和吴桐语的,我怆然伫立在天使之爱的牌坊处,上次来,看到上面挂的八卦镜便已心生疑惑,只是没是细看,刚才解鱼钩时偶然的一瞥,竟然看到墓碑上书“舒肃安之墓”。

    舒肃安是我祖父。

    果然,一千年前这里是我们舒家的坟地。八卦镜照到的是舒远峰、舒岑之墓,那是父亲和我。

    可恶的种猪,竟然怕舒家分享了这块风水宝地,用牌坊和八卦镜将舒家死死镇压,原本属于舒家的气脉,就这么被他抢去了。

    什么天使之爱?总有一天,我会把你拆了!我恨恨地沿阶而上,围着两座坟转,想占我们舒家的风水,没那么容易!

    突然,天眼里看到一个年轻的女孩被放进墓穴里,她不是吴桐语!为何吴桐语的墓地里葬着别人?谢慈云把我引来是想告诉我这个?那是你们林家的事,跟我没有半毛钱关系。

第七章 牛头马面

    连着下了几天雨,我的心情像这雨天一样湿沉。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偶然间,尘封在心底的孩提时的事,如喷泉般涌现。为何要固执地以为父母不爱我呢?

    当然,让我的心剧烈抖动的是,奶娘和母亲惨死在李府门口。

    雪,铺了一地,若西山覆满的梅花。母亲和奶娘一身白衣,被李府的家丁按倒在雪地里。

    母亲不屈地昂起头,朗声道:“孟崇文,你个猪狗不如的东西,为了荣华富贵,害死我儿,赶紧滚出来为我儿披麻戴孝!”

    啊?夫君真的入赘李家了?他没有喝下毒酒?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肯定是李家把他救活后逼迫成亲。

    娘,奶娘,你们不要闹了。李家小姐人丑腹黑,夫君定然被她欺凌,岂敢出来相见?

    但是,我还是企盼夫君出来,我们,已经有一千年不曾相见了,我的相思,已铸成彼岸花魂。

    一个黑壮的家丁抓起胳臂粗的木棒砸在母亲背上,母亲喷出一口鲜血,雪地上画出一道殷红,宛如一捧红梅洒于层层白梅上。

    我惊叫出来,慌忙用手捂嘴。眼里干胀涩痛,却挤不出一丝泪水。

    “孟崇文,滚出来为我儿守孝!”母亲威严的声音在雪地里激荡。

    旁边有些看热闹的人探头探脑。

    李府里跑出的歪嘴家丁大声说:“新姑爷交待了,把这两个疯婆子往死里打,打一棒,赏纹银三两。”

    不,这怎么可能是夫君的命令?一定是那恶妇。

    棍棒雨点般的打在母亲和奶娘身上,白衣裳漾出温润的红。

    母亲的头像黑暗中的向日葵,垂下了她高傲的头。

    奶娘挣扎着扑在母亲身上,身下的雪被她重重地推向两边,拖出一条触目惊心的血痕。

    血从她口鼻汩汩流出。她开嘴,奋力地吐,血却源源不断。

    “有因必有果,有报必有应,孟崇文,你会天打雷劈,不得好死的!”奶娘每说一个字,喉头里便发出一声怪响,诡异的声音夹在啸叫的北风中,那是何等的凄厉!骇得凶残的家丁高举木棒,定格在那里。

    歪脸家丁又出来了,不悦地说道:“叫你们处理点事情怎样这么慢?姑爷都发火了,再不弄死她,你们就等着吧!有你们好看!”

    棍棒狠狠落下,奶娘发出长长一声叹息,便了无声息。棍棒像击在一只烂麻袋上。

    眼前,为何如此似西山梅苑?为何开满了繁复的红梅?那明艳瑰丽的红啊,为何如此灼眼剜心?

    两个家丁骂骂咧咧用烂席裹了母亲和奶娘,扛着扔去银月河下游的乱坟岗,那里野狼成群。

    李府的家丁把雪铲到一堆,用水浇化。转眼间,干干净净,不着痕迹,人进人出,谁曾想过眨眼前发生过什么?

    我捂着胸口在府前游走,顾盼。我可怜的夫君,生活在凶残的地狱里,可否保全得了自身?

    等了好久,始终未见夫君出来。李府消失在灰蒙的天际。

    忽然,传来一声巨响,仿佛一块巨石掉入河中。

    我回过神来,不好,有车冲入河中。我来不及多想,把全身力量集中在左手,对着河面做托举的动作,车缓缓浮出水面。

    “孟大人,万万不可!”

    耳边传来惊呼,是啊,地府最忌我们插手人间的事。我猛地收手,车又钻入水里。

    “参见牛大人、马大人!”我低头问安,他们的官级在我之上。

    “哎哟,是孟大人啊,叫我们好找!”二位大人笑嘻嘻迎来。他们是地府屈指可数的青年才俊,既阳光又大气,时常上新闻头条,也有很多时尚杂志请他们拍封面。可是,人间的电视剧却把他们拍成披头散发、穿着长袍、头戴尖帽、舌头一米多长的怪物。气得他们缠着邵逸夫,让中国sb影视集团为他们量身定制了一套mv,集清新、成熟、优雅、霸气、正能量、功夫于一碟,在地府抢购一空,他们只得带了各自的一套珍藏版来人间,准备在北上广三大城市选几间知名度高的影院,待到黄金时段,偷换碟片,重新树立牛头马面在世人心中的完美形象,大概是消息走漏,神界的高层怕引起人间骚乱,总之,他们刚抵达北京,一只碟片让狗叼走了,另一只让一个三岁多的小男孩撒尿化为灰烬。

    “是奈河庄出了什么事了?”我有些担心地问,还是死的不是一般的人,要不怎会劳烦两位大人亲自来接?

    牛头笑着说:“那倒不是,陆大人说联系不上你,电话打不上,qq不上线,微信不回复,担心你出了什么状况,天天催我们来找你,都快跟我们翻脸了。”

    马面接着说:“四五天没找到你,居然在这里碰上了。”

    听说我的手机丢了,马面立刻拿出苹果8给我,他小声咕嘟:“当初叫老陆五十斤黄金把果9卖给我,叫他不肯。”

    这个时间段陆判哥哥应该在开会,电话无人接听。

    “孟大人的装扮……蛮有个性啊!”牛头打量着我说。

    “那能怎么办?如果我像二位大人,随意出入凡间,又能随意隐身就好了。”

    “不是,我说的是,”他指指我的衣服,“绿上衣绿裤子,绿光闪闪,绿得新鲜!”

    这个牛大人,又拿我开涮,我还没想好怎么回嘴,马面立即训他,“你小子活腻歪了,想老陆把你的名字勾掉是吧?”

    牛头对着我弯腰作揖,“小人知错了,还望孟大美女海涵。”

    河里浮起两只年轻的魂,一男一女,男孩十**岁,女孩十六七岁左右。

    头顶绿发的男孩高喊着:“哟嗬!运气真好哟!车翻到水底了,我们居然活着!”

    红头发的女孩也特别兴奋,“是啊!刚子,我好像要飞起来了耶!感觉真好!”

    两人在水面上手舞足蹈。

    “哎,刚子,我们是怎么从车里爬出来的,我怎么不记得了?还有啊,你惨了,没有驾驶证,不知道能不能出保险,你爸肯定得揍你。”女孩幸灾乐祸。

    男孩挠着头,“我也想不起来了怎么出来的。管他呢!活着就好。反正时常被他揍,不差这一两回。”

    我们三人相视而笑,多可爱的孩子!居然以为还活着。

    牛头对他们潇洒地挥手,温雅地说:“哈喽!于刚帅哥,张兰蕙美女,你们好!”

    “你们是谁?怎么知道我们的名字?”他们对望着惊奇地问。

    “因为我是牛头,他是马面,我们即将带你们开启一场全新的神奇之旅。”牛大人风趣地答。

    两人愣了片刻,女孩被吓哭了,“哥哥,我们真的死了吗?”

    男孩两手插在裤袋里,不屑地说:“切,信他们的鬼话?他牛头马面,我还阎王,你还孟婆呢!电影电视里的鬼见得多了去了,有长成他们这样的?”

    马大人哈哈大笑,问我:“孟大人怎么看?”

    我颌首含笑,“依卑职之见,刚子是在夸二位大人英俊潇洒,气宇非凡。”

    本以为迎新是一项枯燥乏味的工作,看起来倒是蛮有意思,比我每日熬忘魂汤、坐在观景台傻笑好多了。

    “好,不信是吧?”马大人飘过去把他们提到岸上,“现在信了没有?”

    女孩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捶打男孩的胸膛,“都怪你,都怪你,我连妈妈的生日都赶不上了。”

    男孩低喃道:“对不起!”

    他放开女孩,走到马面跟前,淡定地说:“既然今天老子落到你们手里,就从了你们,至于她,请你们高抬贵手,放她回去。”

    马大人摇摇头,“她只能活到十六岁八个月零五天。”

    我摸着女孩的头,安慰她,“小蕙不要哭,地府很美,等你到了奈何庄便知道了。”

    女孩望着我泪眼婆娑,“你不要骗我,地狱共十八层,刀山火海油锅,谁不知道啊?”

    “怎么会呢?电视里牛头马面凶神恶煞、丑陋不堪,手执铁索,孟婆满脸褶子,你看跟我们一样吗?”

    她不哭了,痴痴紧盯牛头,“哇塞!哥哥好帅!哥哥有女朋友了吗?要不我做你女朋友好不好嘛?”全然不顾刚子的愤然,又兴奋膜拜望着马面的苹果8双眼闪光,“哇塞!好潮的手机,让我摸摸行不?”

    马面讲完电话,把手机递过去,“这款果8在地府早过时了,乔布斯团队在研制果10。”

    “哇塞!这么厉害?那阴间有wifi吗?有游乐场吗?有撸串吗?有金毛吗?有mba吗?有yy吗?”

    “有,都有,但跟人间一样,花了钱才有。阴间还有一个好处,不用担心找工作。”

    她变得期待起来,晃着男孩的手高兴地说:“听起来很好,要不我们一起去吧。”

    男孩爱怜地看着她,说道:“我也感觉很好,至少,可以不用挨揍了。”

    然后,转向我们,问道:“可以拜托你们一件事吗?”

    “那得看是什么事。”牛大人认真地说。

    “明天是她妈妈的生日,她选的礼物在车上,能请你们明天帮忙送去吗?”

    这个任务只有我能完成,于是回道:“可以,不过我有个条件。”

第八章 画皮

    刚子没有骗我,前排座中间的扶手中有几张银行卡和信用卡,我拿了绿色的那张。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牛头和颜悦色地说:“孟大人,你赶紧把钱取出来,刚子说了,钱算他送你的,不用还。还有,记得带上他的身份证。”

    我低头施礼,说:“多谢二位大人鼎力相助。”有了钱在人间好混多了,可以找个旅馆住下了。

    “那孟大人趁机好好**一回吧!过了这个村要等上千年才有那个店了哦!”马面正儿八经说道。

    我苦笑答道:“哪有大人想得那么好?找到了人我就尽快回去,我心里长了点东西,很难受,要回去做手术。”

    “孟大人也学会开玩笑了,死了千年的心脏,怎么可能长东西?”马面轻拢着头发。

    我把遇见种猪的事大概地说了,牛头马面面面相觑,沉寂了一会儿,牛头不无担心地说:“孟大人,你不会是被人种了污秽咒吧?”

    魅十分惧怕污秽,越脏越惧,茅山的牛鼻子老道壬长生破解了这个惊天的秘密后,研制出威力巨大的污秽咒,将污秽之物植于魅的肤发中,不出两月,中咒之魅浑身溃烂而灭,溃烂时疼痛难忍,毒水横流,其他的魅不小心沾上,马上传染扩散。当然,如果种咒的人在魅幻灭之前解咒,魅立马痊愈如初。

    “应该不会。”我自信地说,茅山的徒子徒孙100年前惨遭灭门,他们的科研成果随之失传,再说,知晓我来人间的只有幽冥宫区区几位高官,种猪怎么可能得知消息在那里守株待兔?我和他只是偶遇罢了!

    他们也赞同我的分析,我拜托他们不要将此事告知陆判哥哥,免得他担心。

    马面看看时间,“孟大人,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告辞了。”

    我想起西山饮鸠之事,便说:“可否担搁二位大人几分钟?”

    “孟大人有事仅管吩咐。”

    “烦请二位大人帮忙看看,对岸那个村庄里一千年前发生了什么?”

    他们聚精会神看了几分钟,马面笑道:“原来那便是孟大人的前世!话说你怎么那么逗逼?自杀都搞得有氛围有情调,斟两杯酒让自己选,一杯有毒,一杯没毒?”

    “不,我猜想是有人爽约了。唔……让人费解的是,孟大人身上怎么会无缘无故多了一件破棉袄?”牛头深沉地说。网上说认真的男人最帅,此言非虚。

    “对,棉袄我也有看到,后来被孟大人甩到石凳上。这就奇了怪了。”马面摸着下巴,思索的样子特别迷人。

    一千年前,明明夫君跟我同去的西山梅苑,一千年之后,却只见我单独一人。我迷惘了!难道夫君没死?不,牛头马面的天眼比我的高端很多,看得见活人的今生。就算是陆判哥哥所说的直接在阳间转世投胎,他们也是能看到的。

    “要不,叫老陆来看看?”牛头说。

    陆判哥哥告假了,谁来审核迎新庄、送新庄呈上的名册?阴阳两界岂不乱套了?

    “喂!你想死啊?”一个中年男人摇下车窗玻璃大吼!

    我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站在马路中间,车只差半米撞上我。我妩媚笑道:“哎呀,大哥,你吓死宝宝了。”

    他眼睛发亮,“美女,去哪里啊?我送你。”全然不顾后面一排车打喇叭催促。

    “好啊!”我趴在车窗上,凑在他耳边娇滴滴的说:“我们去找个酒店好不好?”

    他连连点头,会意地贼笑,侧身打开前排车门,意示我上车。热乎乎的风吹得身上痒痒的。我伸手关掉暖气,他的手覆在手上,滚烫得让我恶心。

    我甩开他的手,媚眼如丝,“急什么?一会儿保证你惊喜若狂。专心开车。”

    他的电话响了,我把脸侧向车外,从小蕙的手提包里取出彩妆盒对着镜子涂抹。

    连着接了几通电话,这个大概是他太太打的,“不用做我的午饭……对对,有应酬……好好,晚上给你买回来……行行,选大的贵的……知道了,开车呢,挂了。”

    他扭头看看我,“不用画了,长得比范冰冰还好看,再画要把我迷死。”

    “已经画好了,稍微修改一下就好了。”

    “女人就是麻烦。好了,到了。”

    车开进了地下车库,等车停稳,我才转过脸来,柔媚地问:“大哥,你看我漂亮吗?”

    “漂亮,漂......啊!鬼啊!鬼啊!”他惊恐万分,双手猛地拍打方向盘,喇叭胡乱地响着。有那么惊悚吗?我只是画成了刚子的模样而己,虽然谈不上帅,也不至于吓得哭得喊娘啊!

    “大哥,大哥,”我撒娇摇晃他的手臂,“你看看嘛!”

    他拼命地甩开我,缩成一团,“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没功夫陪他,“大哥,你再不看我走了啊,顺便奉劝你,出轨会撞鬼。”

    我在一楼大厅等登记。旁边几个人指指点点,有个三四岁的小男孩指着我,大声问道:“妈妈,妈妈,你看这个阿姨是个叔叔吗?”

    我装作没有听到,把身份证递给总台小姐,她惊讶地举着身份证上下打量我,“于刚......先生?”

    我低沉地“嗯”了一声。是有点疏忽了,画皮是魅界一绝,我跟陆判哥哥学了28年,画技精湛,但从未用过,今天太专注画皮去了,竟然忘了漂亮的长卷发,绿色的外套、长裤,外加红色高跟鞋,这装扮,连自己都醉了。

    好不容易办好手续,我拿着房卡找房间,突然一扇门打开了,出来一个醉醺醺的男人,醉眼迷离望着我傻笑起来,拍手大叫:“你个娘炮!”

    原本懒得理他,想起下午还要去银行,于是,我等摄相头转过去的时候,在他脖子上轻轻一击,将他拧回房间,迅速剥下他的衣服、围巾、鞋子,对了,帽子虽然难看了点,但也是有用的。

    衣服全是酒味,太难闻了,我极不情愿地换上,鞋子也大了,我把头发塞进帽子里,对着镜子照照,太滑稽了,简直不忍直视!只能把脸好好修修得了。

    我又对着镜子照了照,完全是刚子的脸了,也不知道日月银行的识别系统会不会识别出来?不管了,预约的时间快到了。

第九章 与人为伍

    一切相当顺利。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从银行出来的第一件事,便是购物,得添置些装备,男女衣物啊,手机啊,咱得入乡随俗不是?听说人间的女人全是购物逛,好不容易赶上时机,也得凑个热闹。我站在富华路步行街的天桥上,向下眺望,从街头到街尾,接踵磨肩,熙熙攘攘,像极了去黄泉渡口的景象。

    女人们千娇百媚,笑靥如花,男人们提着大包小包,小心翼翼,毕恭毕敬紧随其后,好一派繁荣祥和。等找到了夫君,也得让他跟在我后头屁颠屁颠地逛街。

    这时,从珠宝店里冲出来个女人,她怒不可遏,大概是没买到自己喜欢的东西吧?一个男人神色慌张,小跑过去挨着她,委屈地说:“老婆,已经买了三个结婚戒指了,还要买啊?”

    女人杏眼圆瞪,“婚都不结了,还买什么戒指?我让别人买去。”

    “哎哎,老婆别生气,我们买买买,把看上的两个都买了。”男人满脸堆笑,笑得万般无奈。地府常说:奈何桥上莫奈何,男人的表情,比上奈何桥还迫不得己啊!真想不通,现在的女人怎么这么强悍,我是不会这么对夫君的,要比以前更宠他。

    实在不想挤进这水泄不通的人群,想到要和异类亲密接触,浑身痒得难受。或者说,我有点心惊胆颤吧,这么拥挤,保不准碰到手挨到脸,被种猪灼伤的手掌还有些微黑。我左躲右闪,生怕被他们碰到。

    卖男装的小帅哥倒还听话,我们相安无事。卖女鞋的大姐就太热情了,我惊惶地叫她别靠近,我没有穿袜子。

    “小妹,不要动,我给你穿鞋,顾客就是上帝,我做这行好几年了,习惯了,没事。”她笑呵呵抓住我的脚。我猛然把脚收回来,她被拖跪趴到我面前。

    她骨碌爬起来,握住我的脚笑道:“小妹力气真大。”

    小妹?三十多岁的人叫我小妹?她却不管不顾把鞋给穿上了,“小妹的脚很小巧,又白,穿红色的鞋子真好看,不过天气冷穿单皮鞋出门不方便,要不再选双靴子?今天早上到了很多新款,挑双给你试试?”

    我点点头,指着一双黑色的说道,“大姐,帮我穿穿这双。”

    她欢天喜地地过来,“刚刚这双要吗?”

    “要。”我故意让她穿不进去,没错,脚一点不疼。奇怪,难怪只能和女人接触?

    哎哟,心又开始颤抖,似乎在炫耀它正慢慢长大,我在床上辗转反侧,该死的种猪!

    天亮了,我又化了个自认为完美的妆,按照刚子给的地址,在一个很旧的楼盘里,找到了小蕙的家,趁着没人,我悄悄飘上六楼阳台,摸清情况方便应对。

    里面嘈杂纷纷。七八个人围着一大张椭圆木桌吃饭。其乐融融。

    一个男人夹了螃蟹放到旁边的女人碗里,温柔地说:“老婆,生日多吃点。”

    女人甜蜜的说:“多谢老公。”

    她咬开蟹壳,将肉慢慢剔出来,喂到怀里的小男孩嘴里,“宝宝随妈妈,最爱吃螃蟹,来,宝宝多吃点。”

    小男孩两岁上下,身体扭得像蛇一样,手抓脚踢,闭着嘴不肯吃。

    女人并不恼,笑嘻嘻的哄着。

    我飘到一楼楼梯口,边上楼梯边念叨,爸,妈。妈,爸……

    开门的是小蕙爸爸,看到我呆若木鸡。

    我嘴巴张合了几次,仍然叫不出来。闭上眼睛也许会好些。确实,一声颤微微的“爸”,把自己都吓了一大跳。

    男人好似从梦上惊醒,亲切地说:“蕙蕙回来啦!外面冷,快点进来吃饭吧!”

    他转身拿了一双粉红的绒拖鞋摆在我脚边,“换上吧,要不然又要被妈妈骂了。”

    “哦。”我脱下红色高跟鞋,糟了,拖鞋好短,半个脚跟露在外面,要露馅了!我尴尬地笑了笑。

    他似乎没有留意。

    满桌的人笑着招呼我:“蕙蕙回来了?”

    “快点吃饭吧!”

    我完全不认识他们,胡乱地点头。

    女人阴着脸站起来,凶巴巴地劈头盖脸几巴掌盖过来。更年期的女人真恐怖,我很怕她长长的指甲刮到我的脸,花了三个小时才画好的皮,抓坏了怎么办?

    “野丫头,一天到晚不着家,到处疯。你说,这些天干吗去了?”她凶悍地瞪着我。活泼可爱的小蕙居然是这样的妈妈生出来的!要不是拿了刚子的钱,真想甩手就走。

    怀里的小男孩吓得哇哇直哭。她马上打横抱好,轻轻拍着男孩的后背,和颜悦色地哄着:“哦,哦,哦,宝宝乖,不哭,妈妈骂姐姐,不是骂你,乖啊!”

    男人搬来一张有靠背的木椅子,夹在他和女人中间,其他人都挪了挪。

    女人不悦地说:“本来就坐不下,大家都坐塑料凳,你怎么不给她搬张沙发过来?”

    女人喋喋不休,男人拉我坐下,盛了饭捧给我,我慌忙起身接。

    “哎,不对啊,野丫头怎么一下子高了这么多了?”女人仿佛发现了新大陆,盯着我惊诧地说。

    男人不以为然,“蕙蕙长高点有什么不好?”说完,夹了螃蟹放我碗里,接着又夹了只鸡腿,“正在长身体,多吃点,吃得饱饱的。”他的声音变得低沉,目不转睛盯着我,顾不上吃饭,那灰暗的眼眸深沉得复杂,让我无法全部读懂,有关怀,有深爱,有心痛,有不舍......

    “那么大人了,还吃什么鸡腿!”女人十分不快,把我碗里的鸡腿夹走了,塞进小男孩手里,“宝宝,你最喜欢吃鸡腿了,快吃吧!”

    男人不说话,站起来夺过鸡腿硬塞到我手里,“蕙蕙,你最喜欢吃鸡腿,吃吧!没吃好就说,爸再给你买。”

    我举着鸡腿转到女人面前,挤了笑容,“弟弟,鸡腿给你吃,姐姐不吃。”一千年没吃过人间的东西,哪还吃得惯?再说蕙蕙妈的德性,实在让我食之无味。

    女人却像山洪暴发了,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摔,“老张,你神经病发作了啊?”

    男人置若罔闻,轻柔地对我说:“蕙蕙想吃什么想要什么尽管说,哪怕你要天上的太阳,爸都给你戳下来。”

    女人抓着我的碗摔烂了,“张建,你长本事了啊,敢对我吹胡子瞪眼了啊,这日子没法过了,离婚,离婚!”

    男人举起手要打她。亲戚朋友将他们拉开,七嘴八舌地劝阻。

    “爸,妈,你们不要闹,今天是妈生日,我回来晚了,是我不对。”我从手提包里拿出一个精美的盒子,放到女人手里,“妈,生日快乐!”

    这声“妈”,叫得我全身鸡皮。

    女人拆了包装,打开盒子,拿出一只钻戒,举到眼前仔细地看着,“野丫头,这戒指是真的啵?”

    我把小蕙的话搬出来,“妈,这就是你摸了好几次的那只戒指,我跟爸合伙买的。你放心,钱是我自己挣的,我这一段时间就是去了朋友爸爸的公司打工,给你挣钱买礼物。这些年你为这个家辛苦了!谢谢你!”我对着她鞠了一躬,刚子啊,你这是给我挖的多大的坑?满满的全是套路!

    男人说:“你看你,连个孩子都不如。”

    “那就算我不对。”她把戒指套在手上,眉飞色舞让大家轮着看了一圈,“我嫁给老张这些年,受了多少委屈?结婚连个戒指也没有。这下好了,指头上套个上万的圈圈,感觉手都好看了很多。蕙蕙,等着啊,我这就给你盛饭去。”离婚的事只字不提了。

    “不用了,我......还要去工作呢,晚了怕赶不上车,爸妈,我可能很久不回来,你们多多保重。”

    “哦哦,那你自己小心点啊。”女人喜不自禁摸着钻戒,随口敷衍道。

    “我送你。”男人跟了出来。

    下了楼,我停下来,对他说:“爸,外头冷,你先回去吧,别送了。”

    “不,爸再陪你走走吧!”他仰头望天,“蕙蕙啊,记得你小时候,总喜欢我牵着,你说,爸爸的手好大好温暖,今天,爸爸想牵牵你。”他把手伸过来,我迟疑了,思索了片刻,还是把手递了过去。他紧紧地握着,“蕙蕙,手怎么这么凉?冷吗?”说着,把他的旧大衣脱下给我披上,我没有拒绝。

    他牵着我沿着马路慢慢地走,没有问我去哪里,只是牵着我静静地走着,寒风吹在他斑白的鬓角,我把大衣放在他的臂弯,“爸,穿上吧,别感冒了。”

    一滴滚烫的泪落在我手背上,霎时被风吹冷,我侧扭头看他,发现他正瞅着我目不斜视,双眼微红,连马路上的水坑都没有看到,踩得旧波鞋湿透了,难道被他发现了?我想把手抽出来,被他死死攥着。

    “爸,你怎么哭了?我又不是不回来了。等明年挣了钱,我就回来。回来之前,打电话给你,你想要什么我就带什么给你。”我硬着头皮接着装。

    他的眼泪倏地落下,“蕙蕙,”才唤了小蕙的名字,便抱着我泣不成声,“昨天的事,我已经知道了,今天是你妈妈生日,所以我还没告诉她。这些年,家里条件不好,让你受了不少苦,爸爸对不起你,”他扳过我的脸,仔细地打量,“走,想吃什么,爸带你去吃,爸不能让你饿着肚子上路,你放心,爸有钱。”他晃晃旧外套,“这里面有我藏的私房钱,够给你买好吃的了。”

    “爸,钱留着自己花吧,以后和妈好好过日子。谢谢你一直这么爱我,来生还做你的女儿。爸,我该走了。”小蕙要我转达的话已经说完了。

    “不,不要,我不会让你走的!”他突然抱着我嚎啕大哭,然后对着天上吼道:“你们要抓就抓我吧!有什么事冲我来吧!我愿意用我的命换我女儿的命,你们把我的命拿走吧!”

    引得行人纷纷侧目,趁他看向我之际,我的手掌带着一团闪烁如繁星的黑光,轻轻从他眼前划过,魅界最擅长用魅术魅惑人心,称之为魅惑,我只是用了最简单的魅星,“爸,快点回去吧!”

    他转身木然地走了。再抱着我哭,我脸上的妆会花掉。

    做人真麻烦,一辈子逃不过生、离、死、别四个字。我匪夷所思地望着双手,完好无损,怎么会这样?

第十章 寻人启事

    酒店的床上堆满了衣物、化妆品、零食,花钱的感觉真好,就像自己征服了全世界,可以随心所欲挑选中意的战利品,难怪人间的女人爱败家,追寻的是那种挑三拣四,高高在上的满足感吧?

    在地府,我很少这么花钱,贵的、大件的、时尚的东西,陆判哥哥会在第一时间送给我,而且,比起花钱,我更乐意存钱,我要尽力给夫君最好的生活,每每想到婆婆为了区区一千两白银,将他活生生推进李家的火坑里饱受凌虐,便像钢针深深扎进指甲缝里的嫩肉中似的。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所以,刚子给的钱顶多也就**这么一回,等找到了夫君,剩下的留给有需要的人吧!

    我对着镜子,一会儿穿上男装,画成刚子的样子,一会儿换上女装,画成蒙珊珊的样子,其实我也不知道蒙珊珊是谁,买辣条的时候捡到她的身份证。对了,辣条呢?听说人间吃得起辣条的是富豪,我拆开一包,塞了一条在嘴里,什么味道都没有,再拆一包,还是没味道,难道过期了吗?

    算了,喝饮料吧!据说红牛可以增加能量,闻起来香香的,倒进嘴里,仍然没有味道。人类真是莫名其妙,这么索然无味的东西好吃吗?还是喝勺蜜得了,莫非过了一千年,人类的口味完全改变了?连蜜也是这么淡而无味。还不如捣鼓捣鼓新买的华为手机,在人间,支持国货是应该的。

    刚子说,找人最好的办法是在网上发《寻人启事》,只要有相片,人肉搜索,一百个人能找到一百零一个,多出那个是假的。

    我拿着彩笔在白纸上下笔风雷,虽然画图软件不会用,画皮还是很在行的,夫君的模样、神情我闭上眼睛也能绘得惟妙惟肖,最是那抹淡淡的忧郁,宛若细雨中悄然而放的丁香,我绝对能让它从眼眸中表现得淋漓尽致。

    发型有点难度了,以前夫君绾的是四方高髻,现在的发型是哪一款呢?是像陆判哥哥梳得高高竖起?还是像阎王三七分?或者像牛头马面遮住眼睛?也许,是锅盖头?哎呀,不会还在后脑勺留条小辫吧?

    修来改去,都比不上四方高髻好看。怎么办?怎么办?闭上眼睛,把画像一一铺开,选金的,选银的,选到哪款是夫君发型的?是陆判哥哥那款。好吧!就这个吧,虽然看着有些别扭。

    我来到一间私人侦探公司,前台小姐热情地询问有什么事?

    “找人,这个人叫孟崇文,”一千年了,相貌不可能改变,但名字可以改变的啊,“啊,名字无所谓,能找到画像上的人就可以了,他是我夫君,不,老公,跟人家私奔了!”我指着画像言之凿凿。

    “小三?不会吧?”她打量着我,“蒙小姐又年轻又漂亮,不太可能吧?”

    “哎呀,这你就不知道了!现在的人啊,多少有点心理小问题,同性相吸不是流行趋势吗?我这老公,你别看他长得正正经经,人模人样的,偏偏喜欢基友。这不,跟一男的,一老头,六十多了都,私奔了。”

    “啊?”她十分惊讶,“那你还想把他找回来?”

    “没办法,天天好多男人堵在家门口,要他负责,逼我交人,不找回来让他自己解决怎么办?”

    在我后面排队的大哥没憋住,噗嗤笑出声来。

    前台小姐忍着笑说:“蒙小姐,我们这里收费很贵的。”大概是认为没必要找吧?

    “没事,能找着就行。”

    我偷笑着出来。上午在网上的《寻人启事》也是这么发的,刚子说,现在的人,最喜欢追新猎奇,关注度高了,找人也就容易了。

    回到酒店,刚把脂粉洗掉,电话来了,“蒙小姐,我知道你老公在哪里。”对方说。

    一瞬间,我的心如电流击过,酥麻得几乎晕厥,马上要见到夫君了,我该穿什么衣服?梳什么样的发型?才能让他一眼认出我?一千年的桑海沧田,一千年的日月轮回,他不会早就不记得我了吧?就算他不记得也没关系,我会让他想起来的。

    我特地穿了红色的风衣、红色的裤子、红色的皮鞋,夫君对他最钟爱的颜色会有印象吧?

    给联系人的帐户汇了五百块过去,按照他发来的地址,见到的人与夫君仅有五成相似,害得我白高兴了一场。

    接下来的几天,我快跑断了腿,全国各地看到夫君的人多如牛毛,手机响个不停。我马不停蹄穿梭在各个城市。的士、地铁、大巴、飞机、船、三轮车、甚至牛车,坐了个遍,只有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才敢飘来飘去。

    短短几天,见了三四十人,只有一人与夫君样貌所差无几。

    文湖省悦新市。冷雨中,他反手将一块长长的白色塑料膜举在头顶,快步流星朝我走来,那一瞬,我好像要窒息一般,死了千年的心脏冷漠地击打着胸腔,震得整个人有节奏的颤动。眼前的车流,人群,逐渐模糊了,只有披着塑料膜的他如此清晰!离我越来越近了,他竟向我温柔地微笑,是因为他还记得我?

    我好想迎上前去,却激动得迈不开脚步。他来到我面前,近在咫尺,这是我朝朝暮暮记挂了千年的人啊!我颤悠悠伸出手,想摸摸他的脸。

    他温柔地脱下外套,给我披过来!我低头羞涩地笑了,忆起西山梅苑给我披破棉袄的场景。

    指尖从他脸庞略过,他侧着身将外套披在我身后的女孩身上,“下雨还出来玩,又不带伞,感冒了怎么办?”他爱怜的责备。

    什么时候身后多了个人?我狼狈不堪将手放在头上,假装撩拨头发。我的夫君,怎么可以爱上其他女人?我死死盯着他们,带着熊熊大火,烧得他们莫名其妙。

    天眼自动打开,我看到了身披战甲驰骋疆场的将军。还好,不是他!我长长吁了囗气。

    “七哥哥,你怎么在这里?叫我好找。”突然跑来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甜甜的对将军说道,她脸色苍白,好像严重贫血。

    将军皱着眉,“小姑娘,你认错人了。”

    女孩把抱着的保温盒举起来晃晃,撒娇道:“这是雨姐姐叫我给你送的晚饭啊!”

    将军不解地说:“我不认识你,也不认识什么雨姐姐,怎么会叫你送饭?”

    将军的女友面露愠色,“喂,他不是你七哥哥。”

    “七哥哥,你看够不够?”女孩仍旧笑得甜甜的,漾起两个可爱的小酒窝,小心翼翼打开,一盒暗红腥咸的液体被冷风吹得微微乍起。

    将军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女孩甜甜的回答:“七哥哥的晚饭啊!,快趁热吃吧!”她把保温盒举到将军下巴边,将军甩手一挥,液体画了一个优美的弧度,洒出一片炫烂的鲜红。

    血!没错,是血!

    将军搂着爱人生厌地走了。

    我静静望着女孩,宛若墨汁般的黑,一缕一缕从她心底蔓延开来,如同一只硕大的茧,把她团团缠绕包裹。她被魅惑了,而且,在世上的时间很少了。这种惑术,好像是从地府的魅如夏花演变而来的,我们的绝技怎么会流传到人间?

    既然是盗版的,那便让你见识一下正宗的魅如夏花吧!我举起手掌,掌中绽放出一朵黑色的大丽花,当手掌拂过女孩的眼睛时,她的双眼射出两束黑光,大丽花瞬间幻灭。想不到这魅惑如此厉害!

    好吧,我直视她的眼睛,试图将世界上最黑最暗的魅王--地狱魅影注入她眼中,来驱逐她心里的魅惑,她眼底的黑暗却阻挡了地狱魅影,我心底一沉,地狱魅影是用当时世界上最腹黑的人的一滴心血铸就,在十九层地狱的永无天日庄锤炼了三千多年,它看起来只是一块薄薄的黑布,却能吞噬所有的魅惑,不可能斗不过小小的假冒伪劣之惑,只是它不愿意徒劳无功罢了。

    冬季雨天的夜来得早许多,天色尚未全暗,路上已少有行人。我对着她的脸哈了口气,她软软地倒在我怀里。我将她带到无垠的旷野。收割后的地里满眼萧肃。风似钝刀,乱劈乱砍。这样的天气,真舒服!我感觉身上的黑痂悄然脱落,一阵麻酥酥的痒。

    女孩失血过多,苍白的脸形同冬季雨天的晦暗。是谁,要残忍地掠走她含苞欲放的生命?

    我打开妆盒,把熟悉得透烂的脸画在自己脸上。我又对着她的脸哈了口气,宛如做了一场长梦的她,倦怠地睁开双眼,苍白的脸上浮起一酡红润,喜不自禁地唤道:“七哥哥!七哥哥!”

    我笑着对她点点头,“来了?我的晚饭呢?”

    “七哥哥,你等着。”她似乎在寻找什么,“糟了,晚饭洒了,怎么办?”

    “那就再给我做一份吧。”

    她咬着嘴唇,似乎在做决断,然后皱眉说道:“要回去才能做得了,而且要她们几个配合,若是雨姐姐知道我把晚饭洒了,肯定会责怪我的。”

    “有我在,怕什么!”我温和地说,看她战战兢兢的样子,雨姐姐可能是比较厉害的东西。那我倒要会会她了。说不定,还能完成阎王老儿交给我的任务。

第十一章 平川结界

    我和佩儿在一个叫平川村的地方下了车,这里离悦新上百公里,所谓的平川大概是村民们的美好愿望吧?没有见到马,也没有见到川,只有一座山连着一座山,村庄里七零八落住有几户人家,偶尔袅袅升起的炊烟,交融在暮色苍茫中。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夜暮已完全拉下来,黑夜于我而言,与白昼没有分别。我们穿梭在田间阡陌。雨后的小路黑乎乎湿漉漉滑溜溜,佩儿却是健步如飞,偶然回头,眼里射出蓝绿的光,这种目光,不属于人类,她已经三分是人,七分为魅了。

    “七哥哥,能带我飞一会儿吗?”佩儿突然恳求道。

    会飞的人?难不成是人类的最新品种--鸟人?我想从她口中多了解些七哥哥的情况,于是答道:“可以啊!但前提是,你觉得我有哪些优点?哪些缺点?”

    她脱口而出,“七哥哥在佩儿眼里只有优点,是标准的男神,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无所不通无所不能。”

    回答得很笼统,足以可见被所惑之深,完全没有丝毫主见了。既然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不如让气氛轻松点,“佩儿,你确认是男神,没有说少一个字?”

    她停下来,歪着头思考,忽闪忽闪的眼睛里黑绿交错,“没错啊,就是男神啊!”

    “你确认不是男神......经?”

    她咯咯地笑起来,“真想不到我们家男神哥哥还有这么可爱的一面!”

    这时,从草丛里蹿出一条野狗向她扑去,她怪叫一声,五指直直朝狗头上插进去,指根深深植进狗头中,野狗抽搐着断气。微微泛着绿光的脸,与下午笑起来甜甜的小妹迥然不同,无惧无畏将沾满污血的手放入口中舔食。越无惧,越强大,离人类越远。

    我胃里翻江倒海,险些吐出来。到底被谁种了什么样的魅惑?

    一阵浓得呛鼻的腐烂阴森之气迎面扑来,令人颤栗,十分可怖。我打开天眼,隐隐约约看到三间平房,房子四周黑雾缭绕,这是一层结界,界主把想隐匿的东西结在界中,凡人无法看见,若是无意中从此处经过,结界仿若铜墙铁壁一般,让人撞得头破血流,而结界会更加坚硬。

    佩儿轻易越进结界,我紧随其后。

    屋子里没有人,空荡荡的,除了衣柜,床,没有过多的摆设,目光所及之处,除了黑还是黑,黑色的墙壁,黑色的窗棂,黑色的窗帘,黑色的被子床单。这是一个多么阴暗的人才能干得出来的事?

    佩儿告诉我,这里住着她和雨姐姐、小蝶、茜茜。她把头侧着凑到我嘴边,“七哥哥,吃饭吧!”

    这是要我吃什么?啃头发?啃耳朵?还是啃脸?她不是应该拿把刀,割腕叫我喝血吗?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哎哟,心上的污秽之物开始游移了,它长到了杏儿大小,痛得我冷汗直冒,捂着胸口蹲下来。

    “七哥哥,你怎么了?饿坏了吗?”佩儿蹲下来,惶恐不安地问。

    “我不饿,是撑得慌。”我咬着牙说道。小种猪,你给我等着!

    她又把头凑到我嘴边,“七哥哥,吃点吧,吃了就舒服了。”

    心痛难忍,不由得莫名的烦燥起来,很想安安静静呆一会儿,于是,我对着佩儿哈了口气,然后把晕迷的她拿到床上放好。

    我无声无息坐在屋顶,守着无边无际死气沉沉的黑暗,手机调成了静音,它不停地响,太多人提供夫君的线索。这些人,我必须全部见,里面不光有夫君,或者,还有深不可测的“七哥哥”。来人间之前,我是指天誓日对阎王老儿保证完成任务的。

    天亮了,山腰上浮起团团棉絮样的雾气,像扣了一顶顶白帽子,偶尔传来几声狗吠,在山间回荡。晚上的冷雨淋得衣服润滋滋、冷冰冰贴在身上,刚刚愈合的伤口特别舒畅。

    “哎哟!”一个村夫被结界撞得跌坐在地上,茫然不知所措摸着额上的大包,嘀咕几句,站起来头也不回地走了。大约走了两三百米,只见他突然转身,狠狠地朝结界撞来,如果此刻阻止的话,说不定会把他活活吓死,我捂着嘴一动不动看着他,“嘭”,像一块豆腐拍在墙上,啧啧,惨不忍睹啊!听得心都痛了,我赶紧呲牙转过头去。他满脸是血,门牙少了两颗,在原地像醉酒般摇摇晃晃地扭了几下,软软倒下。

    我忍不住伸长脖子张望,死了吗?等了几分钟,迎新庄的魅没有来,肯定还活着。“啊!哎哟!我的娘啊!痛死我了,哎哟!”他打着滚,发出欲生欲死的哀嚎,在山谷中一浪一浪地回荡。

    佩儿依然睡得很沉,我对着她哈了气唤醒了她,“天亮了吗?雨姐姐没回来吗?”见我摇头,她急得跳起来,“雨姐姐说过,如果哪天她没有回来,就再也不会来这里了。”

    莫非她知道我在这里候着?

    我负手立着,“佩儿,不要紧,只要有雨姐姐的相片,我便可以帮你找她回来。”

    “才不要。”她刹那间甜甜地笑了,“这样她就不会知道我联系了七哥哥,不会责怪我。”

    “你不喜欢她?”我问。

    “也不是,我们都很怕她。”她眼里闪过一丝恐惧。

    “为什么?”

    “她老是用项圈来勒我们,很疼的。”她扁嘴说道。

    我又问:“什么样的项圈?”

    她从手机相册里翻出相片给我看,“看到了吧?雨姐姐脖子上的项圈像施了法术,好厉害!”

    惊得我眼珠子要掉下来!雨姐姐怎么是她?她脖子上的项圈,上面饰有歪歪扭扭的花纹和文字,仔细一看,雨字头,中间氵車斤,底下耳字最后的一竖拐了个小弯,连着长长一斜,从右下至左上方斜穿整个字,在长斜的顶部均匀的画了三横。

    这是玉皇大帝的斩鬼除妖灵符,对活人无效。她装死的没死,佩儿却时日无多了。

    “佩儿,你怎么不回家?不想爸爸妈妈?要不我送你回家吧!”我问她,不见回话,转身见她站在窗口,拉开窗帘,喃喃细语:“阳光真美,我很久没见阳光了。”

    不好!窗外雨雪交加,哪里来的太阳?

    她走到我身边,甜甜的笑着,脸色晦黄,曈孔放大,“七哥哥,我感觉有些累,想在你肩上靠一会儿。”

    我轻轻的将她搂过来,把她的头靠在我肩上,轻拍她的背,“这样可以吗?”

    “七哥哥,我有个秘密想告诉你,我真的很喜欢你。”她气若游丝。

    我的手停顿了几秒,真诚地说道,“佩儿,我也很喜欢你。”

    “七哥哥,我还有个秘密要告诉你,其实,昨天我就知道你不是七哥哥,因为你身上没有七哥哥的味道,但我很高兴你能骗我。”她惨白的脸上浮起快乐的微笑。

    “七哥哥身上有什么味道?”我迫不及待地问。

    “末……末……”

    世界在这一刻安静了。末?默?磨?莫?茉莉?对,应该是茉莉。

    两只迎新庄的小魅恭恭敬敬地低头立在我面前,我颇为懊恼,好不容易找到一点线索,就这么被他们打断了,不禁埋怨道,“没看到我在问话?多给几分钟不行?”

    一只小魅陪笑道:“孟大人,实在对不住。我们两个在实习期,今天头一次迎新,已经多给了她五分钟,若被两位庄主发现了,要开除我们的。”

    “是啊是啊!还请孟大人恕罪。”另一只也陪笑道。一般让实习警察迎新的,都是心理阴暗的人。佩儿的魂魄被黑暗压制,无法从体内剥离,小魅试过两次强行分离,仍未成功。这样的话,佩儿会身毁魂灭。

    他们抱怨起来,“头一回就遇上这样的差使,真倒霉。”

    “既然魂魄分离不出来,那我们也没办法了。”

    我让他们站到一旁,把手扣在佩儿头上,施展出吸魂**,她的肉身像是脱水蔬果,慢慢变干变小,包裏不住魂魄,小魅趁机把黑黝黝、昏迷不醒的魂魄抠出来。

    “真倒霉,碰上这么黑的魂魄!戴上手套都不敢牵。”一只小魅心不甘情不愿的说,他们不小心沾染上了污暗的话,以后这种又脏又累的活都会打发给他们了。

    另一只大概是碍于我在场,则阴着脸不说话。这也难怪他们,佩儿的魂魄确实太黑了,只剩脚尖是白的,保证掉进煤堆里捡不出来,洗干净要费不少工夫。灵魂污浊,转世投胎时,便被送新庄的指派去做大奸大恶之人。

    我轻咳一声,不悦地说:“你们不牵她,她怎么能安全抵达渡口?好好带她到黄泉清洗七七四十九天,再在忘川河漂上九九八十一天,给我洗得干干净净的,好处自然是少不了你们的,等一下我让你们带两封口信,一封是让奈何庄李思修大人给你们打赏,另一封交给你们庄主,让你们提前成为正式工。”

    他们立马高高兴兴道谢,抬着佩儿去了。好歹我与佩儿有一面之缘,怎么可能眼睁睁看她下辈子投胎做个坏人呢?

    佩儿的尸体缩得只有拳头大小,我托在手里,在房子旁边的柚子树下掘了坑,将她入土为安。柚子树长年青翠,春天开出的花香甜无比,正如她甜甜的笑,秋天,黄色的柚子挂满枝头。有叶有花有果,才是人生。但愿她的下辈子,是有叶有花有果的完美的一辈子。

    嗯?房子怎么摇晃起来了?我跑出来一看,外面人声鼎沸。七八个村夫村妇围着结界挥舞锄头。

    “快点挖,这里肯定有以前皇帝藏的宝藏,等挖出了宝藏,我们就可以去省城买房子,买小轿车,送娃娃们去省城读大学校了。”说话的人脑袋肿得奇大无比,又青又紫。如果不是听声音,我差点没认出他是撞界的村夫。

第十二章 茉莉哥哥

    俗话说得好,三条腿的蛤蟆难找,两条腿的人多得是。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稍做修改的贴子刚发出去不久,便有了消息。

    我打的来到罗尼健身中心,他们正在搞宣传活动,门口的小舞台上站着五六个光着上身的男人,露出蜜色的肌肤,摆出各种姿势、造型,奋力展示身上一瓣瓣结实强壮的肌肉。

    左起第二个长得和夫君神似,胸间有一颗黑痣。但只扫了一眼,我就知道他不是夫君,跟夫君完全不同气质,不同风格。虽然时过境迁,可是我的夫君他从未改变,不要笑我太笃定,因为,见过他的那只魅是这样形容见他时的模样的:戴着帽子,神色忧郁,左耳垂上长有一颗暗红的肉痣。神色忧郁,才是他的标志。

    音响打出的dj音乐与寒冷的阴雨天气形成鲜明的对比,围观的以老人、孩子居多,大概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吧?只听到一个老大爷说:“老婆子,你看那些小伙有我年轻时好看啵?”

    老太太捂嘴羞答答答道:“简直没法比。你看,身上那一块一块鼓囊囊的,像电视里那啥机器人似的,有啥好看?”

    表演结束了,大家也一窝蜂散了。

    大概是看我没有离去,以为我对健身很有兴趣,两个衣着单薄性感的女孩围过来,拿着宣传单要给我量身定制套餐。笑话,我需要健身?

    “让刚才舞台上那个戴红耳钉的帅哥来跟我谈。”我说。

    两人一愣,年纪大点的马上微笑着回道:“小姐,你也看到了,他是我们罗尼健美塑身的成功案例,你看这张对照图片,这是13个月前的他,二百三十斤的大胖子,经过罗尼的精心打造,现在已成为一位健美的肌肉男……”

    我打断她,“我就跟他谈。”别以为我在地府就不知道什么叫“托”,奈何桥上听说的人间轶事多了去了。

    “好的,请进去我们办公室稍等片刻,我这就去把翔哥叫来。”

    “美女,找哥哥什么事啊?”翔哥在我旁边坐下,身上透出香甜的茉莉花香。

    我从天眼里看到他心底涌出的丝丝缕缕的黑,源源不绝灌进胸腔,还好其他部位暂时没有病变。

    一千年前,他是一只过街老鼠。看着它被人追得满街逃蹿的场景,我没忍住笑出声来。

    他看了看时间,催促道:“有什么事快点说,还有美女等着我回家呢!”

    “也没什么事,陪我聊聊呗!”我巧笑道。

    他望着我严肃地说:“陪聊是要付报酬的。”见我点头同意,他接着说:“一个小时200块,不能讲价,这是我妈妈交待的,”顿了顿,又补充道:“还有,不要跟我谈感情的事,我妈妈说了,不能随便跟女孩子谈感情。”

    原来等他回家的美女是他妈呀!请原谅我笑点低吧!一个高高大大的股肉男,张口“我妈妈”闭口“我妈妈”,的确太好笑了!

    “哎,你别老笑啊,我陪着你笑也是要收费的。你等一下,我跟妈妈请个假,”他有掏出电话,萌萌地喊道:“妈妈,我要晚一点回来,我在陪女孩子聊天......不是你想那种......我知道了,我会选个人多的地方的......你放心,她敢对我图谋不轨,我就拼死反抗......好,那就这样了啊,么么哒!妈妈,宝宝爱你!”

    如果他是七哥哥,未免隐藏得太深了吧?管不了许多了,在平川那个鸡不拉屎鸟不下蛋的地方守了几天雨姐姐,无聊得要命,难得碰上个有意思的人,那就看看你怎么拼死反抗了!

    我们打的跑了两个多小时,我叫司机停车。下了车,他观察了地形,酷酷的说:“你给我听好了,趁早打消打劫我的念头吧!老子可是跆拳道黑带一段。”

    我没有说话,手掌带着一团黑丝从他眼前划过,他软软倒在地上。没错,我对他施展了魅带生烟,淡淡的清香,惑人心智。

    我拧着他,掠过绿葱葱的油菜地,让他趴着挂在一棵枞树上,我坐在一旁的枝柯间,北风刮得树梢呼呼作响,多新鲜的风啊!这才想起,体内的能量所剩无几。我们补充能量的方式有很多种,普通百姓用能量食品、能量饮料、能量衣服、能量站等补充能量,我是偶尔去幽冥宫开会的时候补给一次,幽冥宫的建筑材料是特质的,只要进去了,就会开启自动能量补给功能。在人间的话,月亮是最好的能量补给站。连着多日雨雪天气,靠月光是不可能了。还是用最原始的补给方法--喝西北风吧!

    张开嘴,仰起头,凉沁沁的风源源不断灌进嘴里,吃得太饱了,我打了个饱嗝。

    “你是不是七哥哥?”我开始审讯他。

    “不是,我是茉莉哥哥。”

    “你认不认识七哥哥?”

    “不认识。”

    “那你认不认识雨姐姐?”

    “认识。”

    “怎么认识的?在哪里认识的?”

    “网络吸血游戏。”

    我拿出手机递给他,“打开网页。”

    “没有网站的,是雨姐姐通过网络电话、qq、微信等联系我们的,她不联系我们,我们是找不到她的。”

    “平时你跟雨姐姐在哪里见面?”

    “不一定,要等雨姐姐通知。”

    “吸血游戏的内容是什么?”

    “一群vip会员聚在雨姐姐指定的地方抽血。”

    “为什么要抽血?”

    “不知道,我刚入会不久,才参加过一次抽血,感觉很好玩,很刺激、很新鲜。”

    原本阎王坚决反对我告假,哪有阴间的高层随便在人间乱晃的道理?大半个月前突然宣我去幽冥宫的私人办公室,允了我三个月假期。因为,陆判哥哥勾了的名册中,有一部分魂魄凭白无故不见了,迎新庄的警察按时去接时,人刚刚断气,魂魄却找不到了,导致一时间众说纷纭,最神乎奇神的说法是,有神秘力量在月球上新建了一个地府,那里有最先进的对接装置,被锁定的人死后,魂魄会在第一时间到达那里。

    不过这个强有力的说法被阎王否定了,他说,近一千年来,每隔一百年的冬天,便会发生这样的事,可是抽不出合适的魅选到人间一探究竟,我是高管中最清闲的,而且又执意要来人间,于是,便命令我一定要将此事查清。我来人间的事,也是他和陆判哥哥经过周密的计划和安排的。

    然而,我总觉得,我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人的掌控之中。让我百思不得其解地是,在地府候了千年,只邂逅三两只与夫君长得极像的鬼。如今,发人肉贴20天左右,见的好几百人里,有三四十人与夫君的样貌所差无几。这一点,有些匪夷所思。

    或者,是如此大张旗鼓地寻找夫君太过于招摇,才会让人知晓我的行踪?呵呵,我故意这么做的,寻找夫君的事情闹得越大,执行任务的事就会越少人关注了,何况“七哥哥”与夫君面貌相似,更是天助我也!

    骤然响起的手机铃声吓得我一颤,难道又有长得像夫君身上带着茉莉花香的男人出现了?

    手机固执地响着,居然没有来电显示。接通后,我没有说话,对方也一声不吭,但我听到了他浑浊的呼吸。过了许久,他沙哑着声音说道:“不要再找七哥哥了,你找不到他的。回到属于你的地方去,要不然……”声音异常阴森,在这山野之中,听起来就在我身边,极有可能突然扑过来,掐住我的脖子。

    但我深信自己能对付他,因为,我可是奈何庄的庄主孟婆。我漠然的问:“要不然怎样?”

    “会死。”他把“死”字拖得又重又长,仿佛要用一把又钝又长的刀从我脖子上重重划过。

    我忍俊不禁,“哈哈,你敢这么胸有成竹的打电话给我,必然知道我是谁,还跟我谈死,不觉得可笑吗?”

    “小丫头,不信你就走着瞧!到时候,就轮不到你后悔了!”他一字一顿,恶狠狠地说。

    什么?叫我小丫头?我一千多岁了,居然叫我小丫头!不对,他知道我的底细还要叫我小丫头,说明,他活了不止一千多年,他是在向我提示什么?

    看来,该去长慕市找小种猪了。

    “我的好妈妈,下班回到家,劳动了一天,多么辛苦啊......”哪里来的儿歌?从茉莉哥哥羽绒服口袋里摸出手机,来电人:妈妈。我不得不想起他萌萌叫“妈妈”的场景。

    天黑了,该送他回家了,要不然他可爱的妈妈会着急了。我将地狱魅影从他嘴里注进去,迅速钻进他心里,追逐吞噬他心中的魅惑,不一会儿,他心里干干净净了。

    我把他夹在臂弯上了八楼,走电梯和人挤来挤去难受,但还是遇上几个下楼的大妈,她们惊奇地望着我,我只好将茉莉哥哥往地板上一扔,坐下,装出气喘如牛、要死不活的样子,等她们下去了,我按响了门铃,太好奇这位茉莉哥哥的茉莉妈妈长得什么模样。

    “宝宝回来啦!”里面传来娇滴滴的声音,接着,门开了,出来一位打扮普通的六十来岁的妇人,她茫然地问:“你找谁?”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指指躺在地上的茉莉哥哥,等着她的河东狮吼,大冬天的把她的宝贝儿子搁在冰冷的地板上,不找我拼命才怪呢!

    她伸长脖子看了几眼,不解地问:“怎么了?”

    “对不起,你儿子......”

    她瞪大眼睛迷惑地问:“我儿子在哪里?你见到他了?”

    问得我一头雾水,指着茉莉哥哥问:“他不是你儿子?”

    “不是啊!”她肯定地回答。

    难道我走错门了?看了一眼门牌,没错啊!“阿姨,这里不是幸福雅筑53幢802房吗?”

    她愣愣地点头。我挥手使了魅星,冲进屋内,厅里的桌子上摆着一个相夹,是一个陌生男人和茉莉妈妈的合影,我再推开一间卧室的门,墙上贴满了陌生男人的艺术照,自信地展示着身上的肌肉,没错,这肌肉,是我在罗尼看到的茉莉哥哥,连胸上的那颗黑痣也是一样的。可为什么,脸却完全不一样了呢?

第十三章 灰飞烟灭

    长慕市最繁华的上海路步行街人潮汹涌,东西不要钱的吗?白送的吗?怎么跟抢似的?

    陆判哥哥说,晚上不要去人多的地方。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我好不容易从天桥上挤下来,朝清静点的地方走去。

    种猪不在家,黑色的大门紧闭,我想逛得晚一点再过去碰碰运气。

    马路两旁的路灯的冷光被青翠的不知名的树遮挡了,斑驳陆离星星点点洒落下来,我低着头,用红皮鞋踢着一只空饮料瓶。

    茉莉妈妈怎么也不肯相信,眼前的男子是她儿子,茉莉哥哥泪眼婆娑,萌萌地叫着妈妈,并讲起很多小时候的事情,茉莉妈妈才勉强留下他,他怎么也记不得自己的容貌是怎么改变的。

    是什么让一个人的容貌在一天内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而他自己全然不觉呢?就算我的画皮技术炉火纯青,但也不可能改变他的容貌,因为,画皮只适用于魅。

    不知不觉,我走到了破旧的老城区,l这里很多房子正在拆迁,晚上人迹罕至。几只孤魂野鬼远远地探头探脑,我招手意示他们过来。

    “小的拜见孟大人。”他们齐齐跪下,并不过来。

    我把手机相册翻出来,走近去问道:“有没见过这个女人?”

    他们轮流看了,摇摇头,“没有。”

    “我也没有。”

    我点点头,又翻出夫君的画像,“这个男人呢?有没见过?”

    他们还是摇头。里面有个跛脚老头小声说道:“我们老大有可能认识,他在人间呆了快三百年了。”

    “带我去见他。”我不容置否地说。

    他们交换了眼色,老头小声问道:“那请问大人会给我们什么好处?”

    到底不是我的地盘,连孤魂野鬼也敢跟我谈条件了,我不动声色地反问:“你们想要什么好处?”

    他们齐刷刷望着老头,老头思量了一番,像是做了个重大决定,“我们想请孟大人帮个小忙,送我们渡过黄泉。”

    真是人心不足!以前,他们眷恋花花世界,冒着随时灰飞烟灭的危险,千方百计留在人间,如今,厌倦了东躲西藏,又渴望去地府转世轮回。

    我故作为难的样子,“这么大的事我恐怕帮不上。”

    老头嬉皮笑脸地说:“地府有什么事是陆判陆大人办不到的呢?”

    想不到我和陆判哥哥的事连他们都知晓了,那更好,我不愠不火问道:“你们老大在哪里?”

    “你还没答应我们的条件呢!”一只野鬼焦急地说。

    老头瞪他一眼,喝道:“住嘴!孟大人是谁?我们连魅都称不上的野鬼能跟她谈条件?”说完对我陪笑道:“孟大人请!”

    死老鬼,你才是主谋吧?

    我们飘到一栋高高的青砖房顶,老头发出三声猫叫,只听到稚嫩的声音喊道:“老鬼,都来了?”

    老头恭谦地答:“回老大的话,都来了。”

    “下来吧!”

    我跟在老头后面飘到院子里,一个七八岁的男孩正拖着鼻涕玩泥巴,“坐吧!”他头也没抬,把泥巴捏成各种各样的形状,却是抽象得很,我看不出来是什么东西。

    老头领着众人走到他面前,拱手道:“老大好!”

    “小李子,都跟你说多少回了,别那么多礼节,你总是不听。”他用力吸了鼻涕,专心地玩泥巴。

    “老大,奈何庄的孟大人来了。”

    “嗯。”孩童漫不经心应着,大抵是早已知道我在人间吧?他满心欢喜看着新捏的杰作,翻来覆去把把玩,“你们看我捏得可好?”

    众人奉承道:“很好,很好。”

    我端详了许久,实在不知道哪里好,便问:“小朋友,你捏的什么东西?”

    “哈哈哈!”他将捏好的东西递给我,“孟大人果然不虚伪,我白狗子有望重新做人了,这个送给大人做见面礼。”

    我边道谢边接过来,泥巴早已干硬,根本不是新捏的。“小朋友,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找人是吧?只要孟大人把我们安全送离黄泉,你想知道的事便马上知晓了。”他顽皮地朝我挤眼。

    我笑了笑,“不能先告诉我?等我解决了,带你们一同回地府。”

    他背着手来回踱了两圈,“这样吧,为了表示我的诚意,我可以透露一下,你要找的人,他叫敖老七。”

    敖老七?没听说过。

    忽然,我感觉到一丝阴寒慢慢向我们靠拢,那种寒,没有让我感觉舒适,反而毛骨悚然。我警觉地四处张望,一切如常,再打开天眼,周围平静如水。不可能,我的感觉不会错的,为什么会什么都看不到?

    也许是看到我的异样吧!他们几个也紧张起来。白狗子悄声问:“孟大人,有何不妥?”

    一阵冰寒的风刮过,四周一片死寂。老头笑道:“只是北风而已,孟大人未免太风声鹤唳了吧?”

    不,那不是北风!它让嗜爱寒凉的我从心底涌出无数惊恐的冷,心底涌起的冷,那是感觉到危险信号时泛滥的惊骇,人间还没有什么值得我恐惧。

    白狗子似乎也有些不安,把手里的泥巴捏得粉碎。另外几只野鬼面色严峻起来,都往我身后靠拢。我瞪大眼睛竖起耳朵留意着风吹草动。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我无声无息幻化出地狱陨铁剑,紧紧握住剑柄。这是用陨铁打制,坚硬无比,又经过黑暗、寒冷的淬炼,足以对付有些本事的鬼魅。

    忽然,冰风乍起,从屋脊上横扫过来,我举起地狱陨铁剑迎风直刺过去,才跃上屋顶,冰风瞬间消逝。一束圆圆的光圈照过来,不好!我还没来得及回到院子里,白狗子和身旁的几只野鬼刹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老鬼趴在墙脚躲过一劫。

    我举剑旋转着朝光圈直冲过去,这光,居然是阳光!怪不得白狗子他们灰飞烟灭。

    白光的尽头,是一条瘦长的黑影,他狂风般疾驰而去,我紧随其后,追过了十几条街,眼看马上就要追上了,我伸手想扣住他的肩,他突然加速飞往半空,我扯下了一片布条。

    “孽畜,还不快快受死?”我追上去喝道。他时速大概一千公里,我则加到一千零五公里,不能再快了,寒风毫不留情撞击在身上,挤压得心里的污秽之物十分不适。

    “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沙哑的声音如此熟悉,这不是打电话叫我不要管闲事的人吗?他从楼顶顶跳下了马路。

    我也连忙跳下去,着陆的一刻,污秽之物陡然乱蹿起来,我撞在了一堵画了“拆”字的高墙上,整幢楼房轰然坍塌,我跌坐在残垣断壁中,冷汗直冒。

    给污秽之物按摩了足足五分钟,它才安静下来。冷风呼啸的街尾,早空无一物。老头哆哆嗦嗦地爬出来,跪在我面前,哀哀地说:“孟大人,请你尽快带小的去黄泉渡口吧!”

    “现在的情形你也看到了,想要活命,马上找帮手去寻照片上的两个人,你不立功,我怎么向陆判哥哥举荐你?只要陆判哥哥看得起你,在地府,你马上是有头有脸的魅物。”我漫不经心地说道。他是只刁钻的野鬼,越刁钻,越有办法。

    他悻悻地走了。

    现在离种猪家很远了,马上十二点了,他该回家了吧?路上没人,我可以飘快点。刚刚加速,在拐角处撞翻了一个人。我把他扶起来,又是个醉汉!人间的酒文化太传奇了,过节过节喝酒,走亲访友喝酒,请人办事喝酒,拉拢人心喝酒,喜事喝酒,丧事喝酒,开心喝酒,愁闷喝酒。只要能喝酒,万事都不愁!

    我摇摇头,准备走,他打了个趔趄,一口污秽之物朝我手上飞来。我不由得尖叫,一掌将他打得飞出去老远。

第十四章 谈判资本

    我以为手又要被污秽之物灼伤,却一点不感觉痛,是的,手的确没事。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我屏住呼吸,强忍着胃里的翻江倒海,用另一只手轻碰了污秽之物,没有半点反应。我咬咬牙,干脆将五只手指盖在上面,除了恶心的粘腻,不痛不痒。

    种猪是怎么用污秽之物烧得我遍体鳞伤的?“污秽咒”三个字在脑海中翻腾,莫非,真的是被他种了污秽咒?不可能,他怎么知道我那时会到长慕市的某个街头?

    不知不觉中,我到了林府,飘过墙头,掠过一片宽大的院子,种猪正仰着头闭着眼睛疲惫地坐在沙发上。夫君在如意亭看书看累了,便是这样靠着石凳休憩的。

    我一时间不忍叫醒他,飘到对面坐下来。真闷真无聊,于是把手机掏出来戳戳按按,人类不是什么时候都拿手机当宝吗?吃饭、睡觉、逛街、闲坐、无聊,乃至于上厕所也要捧着不放?

    对着手机,我却不知道要干什么了,通讯录、qq、朋友圈没有一个联系人,装逼也得有人捧场啊!

    也许是晚上疾驰太快,心里有些火辣辣的热。来到厨房,打开冰箱,保鲜层放了些啤酒饮料,速冻层满满的放着盒装雪糕。

    我不客气地抱了六盒坐在种猪对面,美美的开吃,虽然没有味道,但冰冰冷冷的东西从唇边钻进口中化为液体,又迅速穿过食道,落入胃里,那闪电般划过的沁凉舒爽无比。

    种猪慵懒地伸伸懒腰,睁开眼睛,惊恐地从沙发上弹起来,吼道:“女魔头,你怎么偷吃我的雪糕?”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十几个雪糕而已,何必这么大惊小怪?”

    “十几个?”他目光停在茶几上那堆空盒上,“你都吃完了是吧?”

    我点点头,“太难吃了,根本没味道。”

    “鬼话连篇!明明又香又甜好吗?这是桐儿亲手做了一星期才做好的,我一直舍不得吃,放了三年了。”他两手撑在茶几上,痛心疾首。

    “我可没吃出来是甜的。”难怪雪糕样子那么难看。慢着,放了三年,不会过期了吧?

    他好像想起了什么,“女魔头,你怎么还没死?”

    我漫不经心地答:“我怎么没死?都死一千年了好吧?”

    他摸摸下巴,喃喃地说:“师父不会骗我的,种的咒怎么没有效果呢?”

    什么?真给我种了污秽咒?“你给我种了污秽咒?”

    他优雅地笑了,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你不是孟婆吗?不是阴间的夺命女魔头吗?还有你不知道的事?”

    我疑窦丛生,不禁问道:“你怎么知道我那个时候会在那里经过?”

    “天机不可泄露。”

    原来天机早已泄露!“小......东西,马上给我把咒解了。”我生生把“种猪”压回肚子里,这时候不适合惹他。

    “凭什么?”他身体前倾,暧昧地笑着,呼吸的热呼呼的气息打在我额上,痒痒的。

    我靠在沙发上,尽量离他远点,他有毒,“凭我有谈判的资本,因为,我能帮你找回最心爱的人。”我淡定的说。

    他脸色骤变,愣了片刻,“你说什么?”

    “我说,马上给我把咒解了,我帮你找到吴桐语!“

    “桐儿!”他失口叫道,“你能把桐儿从阴间弄回来?”

    “不,她还活着。”我冷静地说。

    他喝了口茶,阴翳地笑道:“只要你能把她找回来,我一定会给你解咒。”

    不给我解咒,我怎么能抓得住敖老七?白狗子他们的消逝,定是与他有关,他也很有可能是魂魄丢失的始作俑者。我站起来,不容反驳地说道:“只要你给我解咒,我一定把她完好地损地送回你面前,别跟我谈条件,这个咒你不解,大不了我回地府让扁鹊一刀割了。你好好考虑,想好了打电话给我,这是我的电话号码。”

    他傲慢中还带着猜忌,却掩饰不住眼里的没落。我来,是想问吴桐语的“死”,想来他是不会告诉我的。我向天使之爱奔去。

    清晨,鞭炮声响得正欢,拉开酒店的窗帘,十几台花车装饰得十分喜庆,领头的皇冠车头心形的花束真漂亮。我和夫君只是在土地庙前定了终生,也该补办一场奢华的婚礼,有婚纱照,有戒指,有红地毯,有礼堂里唯美浪漫的《结婚进行曲》,有*的宣誓,有一辈子的生死相依、不离不弃。

    是不是该抽时间去逛逛婚纱店,选几套合适的婚纱?还是等找到夫君,陪我一起去选吧!

    花车早已走得远远的了,我的思绪也跟着飞得很远,它到了奈何庄,看着我和夫君携手并肩在忘川河畔,彼岸花铺天盖地,宛若通往天堂的腥红的地毯,美好得让我不愿醒来。电话却不合时宜地响起,种猪约我谈谈。果然不出我所料,哪怕他亲手埋葬了桐儿,他还是做梦都无法舍弃。

    呵呵,“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写得真好!恐怕世界上,没有人能逃得过“情”字吧!

    凌晨,许伯告诉我,林太太过了,吴桐语的身体好了很多,她九州省的姐姐接她过去小住一段,顺便商量一下婚礼的事,走了没几天,九州传来消息说情况不好,等种猪赶到,已经入殓了。

    “能确定天使之爱葬的确是吴小姐?”我试探着问。

    “怎么可能?是我陪少爷专程从九州把她拉回来,”大概是怕我不信,他接着说,“下葬也是我们亲眼所见,还有我们家老婆子和林家的一些亲戚在场呢!”

    我故意拖拖拉拉,晚了一个多小时才到种猪说的咖啡厅,他翘着腿悠闲地边喝咖啡边看报纸,我在心里暗笑,作吧,接着作,那满脸的憔悴是能用表情遮掩的吗?

    “坐吧!”他轻轻地说。

    我端着咖啡抿了一口,什么味道都没有,看到旁边的人在往里面加糖,我把糖全部加进去,仍然没有味道。抬起头,种猪正吃惊地看着我。

    “喂,你再去给我拿点糖,没有味道不好喝。”

    他不说话,端了一碗糖来。

    我一颗一颗丢进咖啡里,感觉到四周投来的异样的眼光。有什么好看的?

    “你还是直接吃糖好了。”种猪似笑非笑的说。

    吃糖就吃糖,总比喝没有味道的咖啡要好。我抓了一颗方糖塞进嘴里,奇怪了,怎么没有味道?拿牙齿咬碎试试,还是没有味道。“老板,你们家的糖怎么不甜啊?”我的喊声迎来一片哗然。

    种猪轻声告诫我:“这里是人间,你少捣蛋。”

    我争辩道:“本来就不甜啊!”

    一个服务员跑了过来,种猪歉意地说:“她这一段味觉失灵,抱歉。”

    我瞪了他一眼。看着周围的人的表情,难道真是我味觉失灵?我又吃了块方糖,确实没有味道。怎么会这样?我从碗里抓了一把,准备往嘴里塞,种猪捉住我的手,“你想干什么?”

    手上腾起一阵青烟,撕心裂肺地痛,我本能地一掌劈去,他撞翻了两张桌子,重重摔在地上。两对情侣茫然不知所措,众人瞠目结舌。惨了,暴露了!

    服务员拿起电话要报警,被种猪制止了,他龇牙咧嘴爬起来,“打烂的东西归我赔。我女朋友是散打冠军,我已经被她打习惯了,很抱歉扫了大家的雅兴,为表示我的歉意,各位点的东西算我请客。”

    “服务员,再给我来杯卡布其诺。”角落里的中年妇女喊道。

    “我要拿铁。”

    一个五六岁扎着小辫的小姑娘跑到我面前,脆生生地说:“姐姐你好棒哦,我可不可以拜你为师?等我长大了以后,也可以打得我男朋友满地找牙!”

    种猪苦笑道:“小姑娘,打人是找不到男朋友的。”

    小姑娘对着他翻白眼,“胡说,现在的男孩子就喜欢女汉子。不过哥哥,你和姐姐真的很相配哦!”

    我们很相配?天大的笑话。只是,我确实没想到,他会帮我解围。虽然他这么做是单纯的想快点见到桐儿,我仍心存感激。

    我跟着种猪回到林府,他不敢带我去公共场合了。

    “你说桐儿还活着?”

    “对啊!”我正看着我可怜的小手,又烙上了几个焦黄的指印。

    “你在哪里见过她?”他冷静地让人难以置信。

    我打开手机,将从佩儿相册里发来的雨姐姐的相片找出来后,把手机放在桌上。

    他从容地拿起手机,刹那间,呼吸变得急促,我甚至被他的心跳震得耳膜微微颤动。

    一滴眼泪迅速从他左眼滑落,落在手机上花出一朵透明的花。

    从他的表情,可以肯定雨姐姐就是吴桐语!

第十五章 冰糖葫芦

    细雨若丝。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老城区黑幢幢的,偶尔一辆汽车从马路上疾驰而过。我坐在白狗子藏匿的青砖房顶,直勾勾地看着手里的糖葫芦,硬生生把嘴里的那颗吞进肚里,现在才明白,我吃人间的东西,已尝不到味道了。一千年前,最喜爱的吃食,如今宛如嚼腊,索然无味。

    记得那个初冬,第一场雪刚过,天空放出暖暖的晴,我换了男装,偷偷溜出舒府去赶集,集市商品琳琅满目,我买了两串红得喜人的冰糖葫芦,边逛边吃。我要去西山赏梅,听府里的丫鬟闲聊说,梅苑的梅花这么早开了,可能有不好的事发生。大概她们受母亲的影响太深了吧?

    我自小便特别喜爱梅花。舒府的后院原本有十几株白梅,听说是母亲怀我的那年父亲种下的。年年与雪枝头共舞,暗香盈袖。母亲把我囚在后院时,让人把梅树全砍了,说梅花与她相克,真是奇怪得很,哪有花草克人的?

    西山的梅花比我想象中的开得绚烂,简简单单的红梅、白梅,白得纯洁,红得热烈,相倚相衬。我喜欢那深沉的暗香,撷了红白梅各一枝,执在手里。

    很多年前,这座山上住了很多农户,山脚的大宅院中住的梅府是当地有名的大户人家,他们家的男主人在京城做大官的,梅苑是为梅家小姐建的,后来梅老爷官场失意,连累梅家上下满门抄斩,西山从此人烟稀少,西山,日落西山,大家认为它代表没落和颓败。我却因这份静谧而雀跃,至少,没有人戳我的背脊指指点点,我也用不着害怕他们叫“扫把星”而故意躲避。

    我在梅树下蹦蹦跳跳,快活得乐不思蜀。忽然,看见不远处的红梅下立着一个瘦长的男人,他戴着一顶藏青色旧帽,身穿藏青色棉袄,打满补丁,袖口露出黄黑的棉絮。脚上的黑棉鞋裂开了,忧郁地看着我一动不动。

    “喂,你是谁?在这里干什么?”我大声问道。

    他不说话,眼巴巴盯着我手中的糖葫芦。也许是个乞丐,也许是个哑巴乞丐。我把一串完好的糖葫芦伸到他面前,“给你!”

    他没有接。是个傻子?我警惕地打量他,拿糖葫芦在他眼前晃来晃去,“傻子,你到底要不要吃糖葫芦?”

    “你的钱让人扒走了。”他不阴不阳地说。

    我摸摸腰间,钱袋子不见了!“咦,你这个人太奇怪了啊,从集市跟到西山,就是要告诉我钱袋子被人扒了?刚刚你看着人家扒怎么不说?”我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他斥道。

    他低着头红着脸回答:“他是有名的地痞,我不敢说。不过,我把他扒钱时的情景画下来了。”说完,他从袖里拿出卷起来的画纸,必恭必敬双手托到我面前。

    我打开一看,画里是热闹的集市,人头济济,我正全神贯注吃着糖葫芦,全然不觉一个男人的手已伸在腰间。画得潦草,却很逼真。

    真是让我哭笑不得!“你是让我拿着画去报官?”

    他骇得全身一颤,“你千万不要报官,万一要宣我做证,母亲会打死我的。”

    “那你画着给我干吗?怕你母亲打你,就不怕我打你?”我不管三七二十一,拉住他劈头盖脸地打,他蹲下来,双手抱头,默不作声。

    “说,下次碰到这样的事,还敢这样吗?”我甩甩打痛的手。

    他低头说道:“还会这样。”

    窝囊废!我又狠狠地踢了他两脚,又一卷画纸从他袖口掉出来,他顾不上揉腿,爬过来挣扎着抢过画纸。

    “什么东西?拿给我看。”

    他颤颤悠悠捧着过头顶。我缓缓打开,吃了一惊,若无其事问道:“为何要带她的画像?”

    “因为,愚弟喜欢舒岑小姐。”他抬头坚定地说。

    我围着他转了一圈,“谁都知道舒小姐是瘟神,你为什么喜欢她?”

    “喜欢谁是自己的事,与旁人有什么关系?”他小心地收好画像,塞回袖中。

    “你叫什么名字?”

    “愚弟孟崇文请多指教。”

    好久,没有人说过喜欢我了。我默默地看着糖葫芦,心里灼得难受,污秽咒已经长得和乒乓球差不多了。

    这几天,我隐隐有些不安。既然七哥哥会变换人的面容,若他把夫君的脸变成其他人,茫茫人海,既不知夫君如今的名姓,又不知他的模样,叫我何找寻?

    “孟大人,孟大人。”老鬼从墙角贼兮兮探出半个头来。白狗子消失后,他像惊弓之鸟,谁都不晓得他藏在哪里,我每晚来这里等他。

    我飘过去,问他吴桐语找到没?

    他奸笑道:“这不是正在找吗?孟大人你是不知道,那些孤魂野鬼太难说话了,一开口就是管我要好处,你说,我也是个野鬼,没有人赏半个零钱......”

    看着他“为难”的样子,我问:“要什么好处?”

    “钱。”他答得干脆。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句话一点没错。可是一堆孤魂野鬼,在人间拿那么多钱有什么用?

    种猪看到我大包小包的进去,急匆匆在我身后张望,“桐儿呢?桐儿呢?”

    “正在找。”

    “那你来干什么?”

    “找你烧纸。”我边说边把纸钱、元宝之类的从袋子里拿出来,摆茶几上,堆得像小山似的。

    他不屑地说:“你想得美!赶紧拿走!”

    “行,拿走就拿走,我与吴桐语非亲非故,干吗要救她?”我把东西往塑料袋里装。

    他半信半疑地问:“当真与桐儿有关?”

    “不信拉倒。”

    “女魔头,你别走啊,我烧还不行吗?”

    我倚在门口看种猪在院子里虔诚地烧纸钱,火光映得他的脸上红红的,火焰被寒风拂得左右摇摆,心里的灼热感迅速升起来。双臂奇痒难忍,我双手交叉用力掐。越掐越痒,越痒越掐,感觉难受并舒服着。

    我不得不跑进厨房,还好,冰箱里又有雪糕。我抱了几盒坐到门口吃。

    桐儿是他亲手所葬,为何我告诉他桐儿还活着,他一点也不犹疑?他甚至没有问过一句,为什么桐儿会活着?如果他知道桐儿是网络吸血鬼,会怎么样呢?我突然有些好奇了。

    “女魔头,都烧完了,接下来该怎么办?”他朝我喊道。

    “你先进来。”我怕他伤了老鬼。他依言进来了,我挡在门口,叫老鬼下来。

    “老鬼,钱给你了,马上把那两个人给我找出来。然后把参加行动的野鬼名册交给我,好帮你们办进地府的手续。”

    老鬼乐呵呵地答应。

    “你总说等两天等两天,到底要等到哪天帮我解咒?”我大口大口地把雪糕灌进嘴里,心里的焦灼得到了缓解。

    “这几天工厂的事很忙,等找到了解药,我通知你。”

    “那你不想知道,你的桐儿为什么还活着?”我试探他。

    他从案几侧面的抽屉里拿出烟和火机,“只要她活着,只要她陪在我身边,其他的都不重要。”

    我用手捂住鼻子。他熟练地吐了口烟圈,“其实,我也讨厌烟味。我们认识后的第一个生日,她送了我一个打火机。我猜,大概是她喜欢我抽烟吧,于是,就学会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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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婆之重返人间介绍:
从地府那么大老远的地方,重返人间干啥啊? 孟婆寻夫不行啊?我与他相约同赴黄泉,相守永生,可我在奈何桥畔痴等千年,也未见他的出现。这么奇怪的事都有?待我把他从人间挖出来,再续前缘,顺便问一声:毒酒你到底喝了没? 哪曾想,刚到人间,便被林森种了个污秽咒,从此怪事连连,悬疑四起…… 书友群号:205689474,志同道合的宝宝们,请勾搭!孟婆之重返人间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孟婆之重返人间,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孟婆之重返人间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