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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宫熹妃传全文阅读

作者:解语     清宫熹妃传txt下载     清宫熹妃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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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生病

    夜色渐深,有皎洁的明月悬挂天际,洒落无数清辉,透过刚换的雨过天青色窗纱筛进来,与橘红的烛光交织在一起,朦胧似烟。

    “妾身也希望能为四爷开枝散叶,诞下麟儿。”她回给他一抹温软的笑意,手轻轻抚上小腹,孩儿……希望这里真的有一名孩儿在孕育,而非一场空欢喜。

    在漫长的等待过后,周庸领了一名四旬左右的太医进来,在看清此人不是容远时,凌若暗地松了口气,容远始终不曾放下过往的一切,要他亲自替她诊出喜脉,无疑是在他未曾结疤的伤口上撒盐,她怎忍心?

    那厢,周庸已经恭身道:“回四爷的话,徐太医不在,所以奴才请了陈太医来给凌福晋请脉。”他一说完,跟在后面的那名太医不敢怠慢,赶紧上前一步行礼道:“微臣陈一泽给雍郡王请安,雍郡王吉祥”

    陈太医早已从周庸嘴里知道了请自己来的用意,是以在胤禛示意他起来后,立即从随身药箱中取出软垫放在桌上,待凌若将手放在上面后并指搭在她腕间,细细诊断其究竟是否为喜脉。

    为求慎重起见,陈太医足足诊了半盏茶时间方才收回手,早已等得不耐烦的胤禛忙问道:“如何?是喜脉吗?”

    陈太医满面笑容地朝胤禛拱手道:“恭喜王爷,贺喜王爷,凌福晋已经怀孕一月有余,且眼下看来胎象很是稳固,并无任何不妥之处。”

    这日子不多不少,恰好是胤禛最后一次临幸凌若的日子,有了陈太医的确诊,胤禛连心里最后一丝不确定亦消失不见,眉眼间尽是浓浓的喜色,在打发陈太医出去后他拉着凌若的手连声道:“若儿,你听到了吗?你有咱们的孩子了,真好真好”

    “妾身听到了。|”凌若亦是满心欢喜,替胤禛将垂至胸前的发辫拨到身后,任发尾的天蓝色流苏在指尖缓缓滑过,有一种宁静喜悦在心底滋生,她终于也要有自己的孩子了。

    当抬头与胤禛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心中突然升起一丝感动与明悟,不论谁对谁错,他终是自己要相伴一生,携手走至人生尽头的人呐。

    彼时,李卫等人相视一眼,含笑跪下齐声恭祝,胤禛心下欢喜,命周庸打赏之余又扬眉道:“即刻传令各房各处掌事,往后净思居的一切用度皆比照侧福晋供给,不得怠慢半分,尤其是厨房那边,除一日五顿的饭菜点心外,燕窝雪蛤之类滋补之物亦要挑最好的炖了送来。”

    凌若被他说得发笑,弯了眉眼道:“一日五顿?四爷莫不是想将妾身喂成一头猪吧?”

    “只要你与孩子好,纵是喂成猪又如何?”胤禛笑着紧了紧握在掌心的小手认真地道:“若儿,你定要能替我生下一个聪明健康的孩子,到时我亲自教他骑马射箭,读书写字!”

    “骑马射箭啊?那岂非得生个小阿哥才行,万一妾身不济十月怀胎后生下的是位格格,岂不令四爷失望?”凌若故做为难地低下头。

    胤禛哪会没看到她抿在唇边的那缕笑意,接过墨玉重新换过的乌龙茶喝了一口笑道:“罢了罢了,算我怕了你,只要是这个孩子,不论男女我都喜欢,这样总可以了吧?”

    凌若展颜一笑,还未来得及说话便见狗儿疾步走进来,带了一丝显而易见的焦灼道:“四爷,嫡福晋派人过来说灵汐格格在睡梦中突然发起高烧,昏迷不醒,请您赶紧过去瞧瞧。”

    胤禛素来喜欢这个女儿,又怜她这些时日受了打击,眼下听闻她突然发烧哪还坐得住,连忙起身欲走,但又生生收住了脚步,回头看了凌若一眼歉疚地道:“原还想陪你过夜,现在看来却是不行了。”

    凌若命人取来披风披在胤禛身上体贴地道:“妾身没事,四爷还是赶紧去看灵汐格格吧。”

    “那你早些歇着莫要累着了。”叮嘱完这句话后胤禛急急往外走去,一边走一边命狗儿即刻去将陈太医追回来。

    且说胤禛急匆匆赶到灯火通明的含元居后直奔灵汐所住的屋子,刚一进去便看到灵汐闭目躺在床上,小脸烧得通红,额头上敷着用来降温的冷水巾,那拉氏守在一边急的不得了,不时催问大夫到了没有。

    “到底出什么事了,我刚走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胤禛手刚一碰触到灵汐脸颊便感觉到一股灼人的热意,可见烧得不轻。

    那拉氏如何听不出他话语中的责怪之意,忙倚了床榻跪下垂泪道:“妾身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王爷走后妾身见灵汐睡着了又想起还些事没处理便替她掖好了被子出去,哪知等妾身再回来的时候,就发现整床锦都掉在地上,灵汐则浑身发烫昏迷不醒,嘴里还不停地说着糊话。”说到此处她又自责地道:“都怪妾身不好,若妾身没有离开就不至于连灵汐蹬了被子都不知道,更不至于累她受凉发烧。”

    说话间,狗儿拉着陈太医到了,胤禛顾不得再说什么,赶紧让他给灵汐看病,诊了脉亦说是风寒入体受凉所致,开了药让人即刻去煎,只要能将这热度降下来便没事。

    待将药方拿给下人去煎之后,胤禛方发现那拉氏还跪在地上,气不觉消了一大半,微一迟疑伸手扶了她起来道:“此事怪不得你,是灵汐自己睡相不好蹬了被子,你身子不好地上又凉,别跪着了。”

    “多谢王爷。”那拉氏感激地扶了胤禛的手起来,忍着双腿的酸麻小心地试探道:“有陈太医在,灵汐的病应该没什么大碍,王爷还是去陪凌妹妹吧,免得她不高兴,这里有妾身守着就行了,灵汐一醒妾身就立刻派人通知您。”

    “无妨。”胤禛不在意地摆摆手在椅中坐下道:“凌若很明白事理,断不会因这种事情置气。对了,还有一件事要与你说。”胤禛目中泛着温情道:“适才我让陈太医给凌若把脉,确诊她已怀孕一月有余。”

第一百零二章 利用

    那拉氏遽然一惊,有深重的恨意在眼底隐秘地掠过,面上则是一派笑意,仿佛不胜欢喜,“叶福晋刚诞下麟儿,凌妹妹这么快便又有了喜,当真是可喜可贺。”说到此处她又对翡翠道:“快去告诉厨房的人,从明儿个起,净思居的膳食用度加倍供应,且全都要是孕妇能吃的温补之物,万不能带一点寒凉辛辣。”

    胤禛甚是欣慰地点点头,“凌若第一次怀孕,很多事不懂,我虽已传令各房各处掌事按着侧福晋的用度供应净思居,但难免有不周之处,你能照拂一二,我也放心些。”

    那拉氏眼皮轻轻一跳,笑容不减地道:“妾身一直拿凌福晋当亲妹妹般看待,而今她有孕,妾身自当尽心照料,好让她早日为王爷生下一个聪明伶俐的小阿哥。说起来,咱们府里已经好久没这么开心了。”

    胤禛望着尚在昏迷中的灵汐沉沉道:“那也要灵汐安然无恙才好。”

    “王爷放心,灵汐一定会逢凶化吉,否极泰来。”那拉氏在一旁柔声安慰着,没人知道她拢在袖中的手已经攥得发白,长长的指甲有好几根皆折断在掌中。

    灵汐已经烧得昏昏迷迷,根本不知道张嘴,那药几乎是强行灌下去的,有一大半都浪费了,不过所幸在天快亮时烧退了下来,也不再说胡话。

    正当守了一夜的胤禛以为没事时,灵汐降下的体温突然又升了上去,且比上一次更利害,甚至开始出现抽搐。这下子连陈太医都急了,本该四个时辰服一次的药不到两个时辰又灌了下去,只是这一回效果却差了许多,烧只是降了些并没有彻底退去,继而不消多时又反复上来,如此一夜折腾下来含元居上上下下没一个阖过眼不说,灵汐的病情竟是半点没减轻。|

    眼见灵汐受苦,胤禛心急如焚问陈太医到底是何原因,他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只说从未见过如此怪异反复的伤寒症状。

    “四爷,已经五更天了,您该去上朝了。”周庸捧了朝服走到守在床边一夜未合眼的胤禛身畔小声说道。

    见胤禛不说话,那拉氏揉着他僵硬的肩膀小声道:“朝事要紧,王爷莫要因此而耽搁了,这里有妾身和陈太医守着不会有事的。”

    胤禛尽管依然不放心,但也知自己守在这里于事无补,逐点点头放下灵汐滚烫的小手起身道:“那就辛苦你了,待下朝之后我再来看灵汐。”

    那拉氏正取过朝服准备服侍胤禛换上,听到这话微微一笑道:“妾身是王爷的妻子又是灵汐的嫡母,这一切都是应该的,哪有什么辛苦不辛苦。”说到此处她眼眶微微一红黯然道:“如果妾身能替灵汐生这场病就好了,这样灵汐不用受苦,王爷也不用担心的一夜未睡。”

    胤禛心下感动,揽着那拉氏的肩膀道:“瞧你说的什么傻话,难道你生病我就不担心了吗?总盼着咱们合府上下都平平安安的才好。”

    如此一番话后,胤禛又叮嘱了几句方才离去,在将胤禛送到含元居目送他离去后,那拉氏刚一转身便觉一阵头晕目眩,站立不稳,幸好翡翠与三福眼疾手快扶住了才没有跌倒。

    “主子,您一夜没睡,还是去歇会吧,灵汐格格那边有陈太医还有那么多人看着,碍不了事。”三福在一旁劝着,他们早已注意到那拉氏脸色不对,此刻额间更有细密的冷汗。熬上一夜对身子强健的人来说算不得什么,但那拉氏身子素来孱弱,根本受不得累,这一夜下来几乎是在透支精力。

    那拉氏站了一会儿还是觉得有些无力为继,逐点点头,任由他们扶着自己到偏厅的榻上休息,翡翠从随身佩带的香囊中取出一个细瓷小瓶,刚一打开便能闻到一股浓浓的药味,她倒了一些在指尖后替那拉氏轻轻揉着额头,待其精神好些后方才停下手中的动作。

    三福则出去端了一品马奶进来,“主子您一夜未用过东西,先喝点马奶暖暖胃,奴才已经让厨房在备早膳了,很快便能送来。”

    那拉氏接过马奶睨了他一眼淡淡道:“不必送了,让厨房随意送些点心过来对付两口就是了,省得让人以为灵汐病成这样,我这做嫡母的却还有心思慢条斯理用早膳,传到王爷耳中像什么样子?”

    三福闻言连忙跪下请罪,“奴才思虑不周,请主子恕罪。”

    “罢了,往后遇事多动动脑子,要懂得瞻前顾后,别总想到是什么就是什么。”那拉氏斥了三福几句后示意他起来,一盏马奶喝下去,精神略有些好转,只是那脸色依旧不太好看。

    翡翠拿湿巾拭净手上的药油后,忿忿地道:“都怪王爷,若不是他在那种情况下还要去钮祜禄氏那里,主子也不用费心劳神演这出戏。”

    提到这事,那拉氏嘴角微微抽搐,温婉可亲的脸庞攀上一丝狰狞之意,“你们没听到王爷说钮祜禄氏怀孕了吗?往后只怕更有的去。”

    昨日灵汐哭了一日,胤禛为安慰她便在含元居陪了一日,原以为他会留下来过夜,毕竟胤禛已经有许久没在含元居过过夜了。哪知灵汐刚一睡下他便说要走,仿佛一刻都不愿多待。

    净思居净思居竟又是去了钮祜禄氏这个贱人那里,她恨她好恨

    所以她便让翡翠在茶里下了会引人发烧的药,叫醒灵汐趁她睡得迷迷糊糊时哄她喝下去,然后又扯掉她的被子,只要灵汐生病胤禛一定会回来,这也是她留灵汐一条命还将之养在膝下的用意。至于对李氏的承诺,那在她看来只是一句笑话罢了。

    之后,她命人在每一剂煎服的药汤中掺了一点发烧的药,正因为如此,灵汐的病情才会反覆无常,连陈太医都束手无策。

    翡翠眼珠子一转,不无忧心地道:“恕奴婢直言,钮祜禄氏如今刚怀孕,王爷便许以侧福晋之份例,若将来她生下孩子,岂非要……”后面的话没有说下去,但那拉氏心里明白,以胤禛对钮祜禄氏的恩宠,只怕十有**会在她生下孩子后晋她为侧福晋,许以与年氏并列的荣耀。

第一百零三章 仇恨

    那拉氏打量着被生生折断后参差不齐的指甲冷冷道:“去了一个李氏又来一个钮祜禄氏,这府里可真热闹,我纵是想歇歇也不行。|”

    “主子,那咱们要不要……”三福比了一个抹脖的动作,自不是要杀钮祜禄氏,而是欲除她腹中的胎儿,只要钮祜禄氏没了孩子,那她便失去了登上侧福晋宝座的台阶,要对付起来也容易的多。

    “急什么。”那拉氏冷笑一声道:“还有个月,慢慢来就是了。其实钮祜禄氏这一胎,对我来说并非全然是坏消息。”见翡翠与三福一脸不解,扬一扬眉道:“你们且想想,谁最见不得她这个孩子生下来?”

    翡翠与三福相互看了一眼,忽地眼睛一亮,齐声道:“叶福晋?”

    “不错,正是叶秀。”提到这个名字,那拉氏眼里的笑意更深了,“叶秀是现在唯一膝下有子嗣的福晋,她又一心盯着侧福晋与世子这两个位置,对她来说,钮祜禄氏这个威胁可比咱们大多了,她岂能坐视不理?还有年氏,她虽然眼下无子,但不代表将来也没有,少不了要提前打算。”

    “主子深谋远虑,非奴才等人所能及。”话说到这份上,翡翠两人哪还能不明白,主子这是准备借刀杀人,这一招可比自己动手高明多了。

    那拉氏微微一笑,抚额道:“你们且看着,钮祜禄氏怀孕的消息一旦传扬开去,不知有多少人要食不知味睡不安寝。”说到这里她恍一恍神记起前些日子曾抱过的弘时,忽地问道:“你们觉着弘时那孩子怎么样?

    三福想了想道:“如今瞧着时阿哥雪白粉嫩倒也可爱,只可惜他是叶福晋的儿子,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个庶子,将来难有成就。”

    论揣测主子心思,翡翠较之更甚一筹,稍一转念便明白了那拉氏这么问的真正用意,轻笑道:“有没有成就,那得看跟着什么人,若是叶福晋之流自是不消说,但若是主子亲自抚养调教,那又另当别论。”

    那拉氏知道翡翠明白了自己的意思,笑而不语,又歇了一会儿用了厨房送来的点心后起身道:“走吧,去灵汐那里,戏既是演了就不能半途而废。”话语一顿又对翡翠道:“改明儿你去库房将之前宫里赏下来的那床云丝锦被给钮祜禄氏送去,另外将一道赏的几匹素锦送到流云阁去,就说是给时阿哥做衣裳的,省得说我厚此薄彼。至于该做什么说什么,你明白的。”见翡翠答应她略一犹豫又道:“另外将那件长命百岁如意海棠项圈锁也给送去。”

    “是。”翡翠眼里掠过些许诧异,旋即又迟疑着道:“主子,今日还要继续下药吗?灵汐格格已经烧了一夜,奴婢适才看她面色潮红之中带有青灰色,怕再烧下去她会支持不住,而且也容易引起陈太医的怀疑。”

    “真是没用。”那拉氏扬一扬眉眼有些不悦地斥了一句,旋即道:“既是如此,就将份量减一半下来,之后再逐量减少,让人以为她是自己慢慢好起来的。”

    她自不会在意灵汐的性命,在她看来这个仇人之女活在世上根本就是多余,只是眼下这枚棋子还有利用价值,在没有找到更好的棋子代替前暂时不可以让她出事。

    回到灵汐屋中,陈太医不在,问起侍候的下人,说是去斟酌方子了,至于灵汐刚服过药正在沉睡当中。

    示意侍候的人下去后,那拉氏敛了衣裳在床沿坐下,她不愿看灵汐便干脆闭目养神,哪知竟是睡了过去,睡梦中她感觉到有一个温热柔软的身子趴在自己腿上。

    那种熟悉的感觉令她心颤,以前午睡醒来弘晖最喜欢趴在自己腿上一边晒太阳一边听她讲故事,难道是弘晖回来了,他没有死?又或者之前的一切都是她所做的梦?

    她努力抬起重若千钧的眼皮,迫不及待往膝上看去,在看清的刹那泪落不止,伸手紧紧搂住,再不愿松开。弘晖,竟然真的是弘晖!真的是他啊!她的儿子没有死!

    “额娘,你搂得我好紧啊!我快喘不过气来了。”听到怀里传出闷闷的声音,那拉氏赶紧松开一些,弘晖自她怀中仰起小脸摸着滴到脸颊上冰凉凉的泪水问道:“额娘你为什么要哭?不开心吗?”

    “不是,额娘不知道有多开心。”抚着弘晖的脸,那拉氏哽咽道:“额娘刚才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到弘晖去了一个很遥远的地方,再也不会回来,幸好……幸好是梦。”

    她笑,但很快化为无尽的惊恐与害怕,弘晖……弘晖的身子在渐渐变淡,不论她抱得多么紧都阻止不了,大叫着,“不要!弘晖,不要离开额娘!”

    可是一切都于事无补,弘晖在不停地淡化,那张脸越来越模糊,她快要看不清了,不要!不要啊!

    蓦然,睁开眼,原来只是南柯一梦,手里什么都没有,连虚影都没有,弘晖终是死了,再也不会回来看一眼生他养他的额娘……

    “嫡额娘,你哭了。”随着这个虚弱稚嫩的声音,一只苍白近乎透明的小手在她脸上轻轻抚过,带走一片湿润。

    是灵汐,她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还将头枕在自己膝上,让自己在睡梦中错以为是弘晖又回来了。

    “嫡额娘没事,只是做了一个梦而已。倒是你刚醒来就乱动,还不快躺好,昨夜你整整烧了一夜,我和你阿玛不知道有多担心,就怕你有个万一。”那拉氏和颜悦色地说着,不会有人知道她是有多么厌恶眼前这张与李氏酷似的脸庞,每每看到她就会联想起失子之痛!

    “对不起,都怪灵汐不中用。”她依言重新躺好,但抓着那拉氏衣角的手说什么也不肯放开,有深深的依恋在眼里,“嫡额娘您不要走好不好?灵汐一个人害怕。”

    那拉氏拍拍她的手道:“放心吧,嫡额娘就在这里陪你,哪儿都不去,待会儿你阿玛下了朝也来陪你啊,睡吧,再睡一觉,等睡醒病就好了。”

    “可是睡着就看不到嫡额娘了。”她摇头,目光落在临窗长桌上插了新折来的玉兰花紫檀花插上,黑白分明的双眼透着深深的惊惶,抓着衣角的手越发收紧,像一只害怕被遗弃的小狗小猫。

    那种无助凄惶的眼神令那拉氏心头微微一颤,未及多想,帘子一动,有人走了进来,却是三福,他见灵汐醒了微微一怔,旋即笑容满面地迎上来道:“格格醒了,奴才扶您起来喝药。”他将药碗将小几上一放,扶了灵汐倚坐在床头,又取过一个弹花暗纹软枕塞在她背后。

    灵汐一闻到那股药味就直皱眉头,虽然昨夜她昏昏沉沉,可隐约记得有人不停地往自己嘴里灌药,那难闻的味道至今还残留在嘴里,和现在这碗一模一样,她可怜兮兮地看着那拉氏,小声道:“嫡额娘,我能不能不喝药?好苦的。”

    那拉氏压下心中的异样,取过药碗舀了一勺吹凉后递到灵汐嘴边温言道:“良药苦口,不喝药病又怎么会好,嫡额娘喂你好不好?等会儿再吃颗蜜饯,这样就不会觉得苦了。”

    灵汐无奈地点头,就着那拉氏的手一口一口将苦如黄莲的药喝下,全不知本该治病救人的药里被人下了会令她病情反复加重的药,更不知这一切的主使者就是她眼前慈眉善目的嫡额娘。

    恨,毁灭了曾经善良宁静与世无争的那拉莲意,剩下的是为复仇与自身地位不择手段的雍王福晋。

第一百零四章 出气

    灵汐的病连着数日反覆无常,始终不曾彻底好全,胤禛放心不下,连着几日除了朝事之外都留在含元居陪伴,至于凌若那边则让狗儿去传话,让她好生休养,待灵汐病好了自己便过去看她;又命各房各院留心侍候,不论净思居需要什么都尽力置办不得怠慢。|

    这样的谕令让原本就嫉妒凌若怀孕的人更加恨之欲狂,视之为眼中钉,而雍王府也因此事变得暗流涌动。

    四月,已属孟夏,大地春归,芳菲落尽,拂在脸上的风明显带了几分夏日的热意,府中不少主子早早用上了苏州织造新进贡来的团扇。与其说是为了驱赶那点热意,倒不如说是为了那一抹团扇半遮面的美态,以求能得胤禛多相看几眼。

    流云阁里,叶氏刚一走进来便重重将一柄上好的泥金手绘山水团扇往桌上一掷,脸色甚是难看。

    有丫环端了茶上来,叶氏刚抿了一口,便竖了柳眉恶声骂道:“你个小贱蹄子,茶水沏得这么烫是想烫死我么?”说罢不由那丫环分说,翻手就将一盅茶水用力泼朝那小丫环泼去,小丫环瘁不及防之下哪里躲得过,清秀的脸蛋被那茶水泼了个正着,要知那茶是用刚烧开的开水沏成,泼在脸上是何等痛楚可想而知,疼得那丫环当即就捂脸大哭起来。

    叶秀本就憋了一肚子气回来,不然也不会借故拿她出气,而今被她这么一哭更是怒上心头,随手拿过一把扫尘的掸子劈头盖脸就往那丫环身上打去,一边打还一边骂道:“好你个贱人,做错了事居然还有脸哭,看我不打死你!”

    那掸子是用硬木做的,打在身上最是疼痛不过,再加上这天衣裳穿得薄,几乎是一打一个印,痛得那个丫环满地打滚,不住哀嚎求饶,可惜她越求饶叶秀就打得越起劲,甚至那根掸子打断了犹不解恨,叫人再拿过一根来继续撒气。

    叶秀为人喜怒无常,且御下极严,动辄打骂,是以满屋子下人虽眼见那丫环被打得不成人形,愣是没人敢劝,一个个皆低着头连气也不敢大声喘,唯恐叶氏迁怒于他们。

    待得第二根掸子也被打断后,叶氏方才将那半截木头往地上一扔,一屁股坐在椅中不住喘粗气,刚才那一顿打她可半分力都没留,连折两根掸子,静下来后顿觉浑身无力。至于那丫环早没了声响,口鼻流血,躺在地上不知死活。

    红玉从刚才起就一直躲在门口,眼见叶氏的气消得差不多了,方才端着一盘刚削好的梨进来,小声道:“主子莫与那不开眼的奴才置气,吃块梨降降火,这可是新鲜运来的丰水梨,最是甘甜多汁。”

    叶秀冷哼一声,想要拿银签子,无奈刚才打得太用力,手哆嗦不止根本用不上劲,红玉见状赶紧签了一块削得干干净净的梨肉递到她嘴边,看她吃下后方才赔笑问道:“主子觉着舒服些了吗?”

    叶秀点点头眉头略微舒展,莫看这阖屋的奴才,但能侍候的合她心意的也就红玉一个,其他人暂时都难堪大用;不过在看到血迹斑斑的地面以及蜷屈在地上偶尔抽搐一下的丫环时又皱了起来,不悦地道:“高福做什么吃的,这种笨手笨脚没脑子的人也往我这里送,将我流云阁当什么地方了?来人,把她拖下去,我这里不用这种连茶都沏不好的蠢才,另外告诉高福,让他重新挑几个机灵点的送过来。”

    红玉闻言赶紧朝一众还站在原地的下人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将浑身是血的丫环拖下去再将金砖上的血迹清理干净。

    不论是叶秀还是红玉,她们对那丫环的生死都漠不关心,在雍郡王府这样的深宅大院中,死几个下人是常有的事,贱命一条,顶多拿些银子给他们的家人就是了。

    “主子您不是去瞧灵汐格格了吗?怎得生这么大气?”见叶秀气消得差不多了,红玉方才敢问出这句话。

    一提起这个叶秀又是一肚子气,用力拍了一下桌子恨声道:“除了年氏还有谁,仗着自己是侧福晋便处处压我一头,实在可恨至极”

    原来叶秀知晓这些日子胤禛为了灵汐的病忧心不已,夜夜留在含元居,便想着法子讨好他,知道胤禛今日不用上朝,特意一大早让下人捧了她精心挑选的滋补药材亲自送去,怎么说她也是灵汐的姨母,灵汐病了这么些天她理应去瞧瞧。

    哪知她去了那里发现年氏等人也在,正与胤禛及嫡福晋说着话,见她将东西送上后,年氏看了一眼张嘴就说这些都是普通货色,只能勉强补些气,当不得大用。这话里话外的贬低将叶秀气得不轻,无奈年氏是侧福晋,稳压她一头,只能咬牙暗忍。偏这还不算完,年氏命人取来一枝足有脸盆大小不知长了多少年的紫灵芝出来,灵芝补血益气,能治愈万症,有“不死药”之称,其中又以赤灵芝、紫灵芝、云芝最为珍贵,这么一枝灵芝价格怕不在千金之下,立时将她送来的东西贬得一文不值,让她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省得在那里丢人现眼。

    之后,年氏提及缝制夏衣一事时忽地瞟着自己直笑,胤禛瞧着奇怪便问她是何缘由。年氏开玩笑地道,往年缝制新衣,流云阁总是用料最省的一处,今年怕是要反过来了。原来在怀弘时之前,叶秀身姿纤秀,好不教人羡慕;可自怀孕以后胃口大增,身形胖了许多,最后几个月又一起躺在床上不曾下地走过一步,更是臃肿不堪。虽然这些日子叶秀一直有在节食,但一时半会儿哪瘦得下来,依旧珠圆玉润、丰腴得很。

    如今早已不是唐朝那时候,放在以瘦为美的现在,纵然四大美人之一的杨玉环再生亦免不了被人说一句痴肥,更何况她叶秀论姿色容貌如何能与杨玉环相提并论。

    年氏笑语嫣然间所流露出来的讽刺之意令她险些背过气去,虽有那拉氏替她圆场,仍难以释怀,匆匆告辞离去,之后便有了借故责打丫环出气那一幕。

第一百零五章 翡翠

    红玉偷偷打量了叶氏塞在石青绫纹锦暗绣碧藤罗花式旗服下略有些肥胖的身子一眼,赔笑道:“年氏那是嫉妒主子您呢,她虽贵为侧福晋,可入府至今一直都无所出,哪像您现在膝下育有时阿哥,那可是王爷的长子,论尊贵啊,您可是所有福晋里的头一份呢,连嫡福晋都不能与您相提并论,年氏也就趁现在逞一时之快罢了。|”

    这番话听得叶秀十分入耳,身子往后一仰靠了椅背,嘴里言道:“说是这么说,可眼下我见了年氏还不是要行礼请安看她脸色做事。庶福晋……庶福晋……”她喃喃自语,心有不甘,曾经这个身份令她自得,然眼下只剩下深深的不满。

    本以为李氏被废,而她又生下了弘时,胤禛会晋她为侧福晋,可等了这么多天竟是半点消息也没有,令她心急如焚,今日去探望灵汐也是想探一探胤禛的态度,哪想反而被年氏好一顿奚落。

    “依奴婢看啊,王爷定是因为灵汐格格的病一时给忘了,等灵汐格格病好了便会下令晋主子的位份,到时年氏便不足为虑了,您别太过杞人忧天了。”红玉一边替她捏着肩膀一边宽慰道。

    “杞人忧天?我只怕夜长梦多”叶氏冷笑一声难掩忧心之色,“别忘了眼下钮祜禄有了身孕,王爷待她是何样子你也看到了。想我千辛万苦才生下弘时还死了一个女儿,如今也不过是比照侧福晋待遇,可她刚一怀孕就与我平起平坐,若她也生下一个小阿哥,侧福晋之位落在何人头上只怕难说了。”在说到最后一句时,她眼里闪过阴冷仄人的光芒。

    从最初见到时她就觉得这个钮祜禄氏是一个威胁,而今果然应验了。|

    “其实……”红玉忽地转着黑白分明的眼珠子道:“奴婢觉得王爷对她只是一时迷恋,她现在怀了孕不宜再侍候王爷,若有人趁此机会分散王爷的心思,想必王爷很快便会将她抛诸脑后,到时,她自然就威胁不到主子了。”

    叶秀是何等人物,连自诩精明的李氏都能瞒过,红玉那点小小心思又岂能逃得过她的眼睛,冷笑着捏住红玉尖尖的下巴道:“这个人选自然就是红玉姑娘你了对吗?看不出你这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念头一直没断过啊,上次没能得幸王爷,想来心里难受得紧吧”

    红玉听她口气不善,连忙跪下磕头道:“奴婢只是想替主子分忧罢了,绝不敢有非份之想,若主子不信的话,奴婢愿对天发誓,此生此世,只侍候主子一人,绝不敢有二心。”

    “少跟我在这里矫情,若有得选择哪个会愿意做一辈子奴才”叶秀冷笑不止,目光牢牢迫视着红玉,“不过敢在我面前耍心眼,你胆子可不小啊!”

    红玉慌得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抱着叶秀的大腿大声喊冤:“奴婢真没有二心,实在是因看到主子为钮祜禄氏伤神,所以才斗胆献策,求主子明鉴啊!”

    “行了行了,你有什么心思我还不清楚吗,少在这里鬼哭狼嚎的,让人听见了还以为我虐待你呢。”叶秀不耐烦地挥挥手,见红玉哭哭啼啼的起来,她眸光一闪冷声道:“我不管你存了什么心思,总之现在给我好好做着奴才该做的事,听到了吗?”

    叶秀并不是真的要处置红玉,否则根本不会与她说这么多,府里哪个女子不是怀着飞上枝头做凤凰的美梦,何况红玉曾经只差了这么一点便可将梦变成现实,心里留着念想不足为奇;不过而今她想要利用自己来上位,那自然该好好敲打一番,省得不将自己这个主子放在眼里。

    “奴婢知道!”红玉险些被吓得魂飞魄散,哪还敢多言,在叶秀的示意下战战兢兢起身继续为她揉肩捏腿。

    叶氏舒服地闭起了眼,任由红玉一下一下替她按着肩腿。此事也就是红玉她还留了几分情,若是别人敢如此的话早就拖出去乱棍打死。

    门敝着,夹杂了花香的暖风不时从外面吹进来,温温凉凉说不出的舒服惬意,直至被一声突如其来的通传打破。

    “主子,翡翠姑姑来了。”

    “哦?”听得是嫡福晋身边得脸的侍女来了,叶氏连忙振一振精神站起身来,刚抬眼便看到穿了一身酱红色绸子绣花衣裳的翡翠满面笑容地领着几个小丫环进来。

    “奴婢给叶福晋请安,叶福晋吉祥”不等翡翠屈膝叶秀已经笑着扶住她道:“姑姑今日怎么有空过来?”旋即又扬声道:“还不快给姑姑看茶”

    昔日叶秀做出一副肤浅张扬的样子,是为了麻痹李氏,让她以为自己是个好控制的人,眼下李氏已经不在了,自然无需再伪装。何况自己好歹也是长子的额娘,若再如以前那般,不免被人所看轻。

    翡翠是嫡福晋身边的侍女,也是府里唯一有品级的,是以见了面都客气地称一声姑姑。

    “福晋不必麻烦。”翡翠笑吟吟环视了一眼道:“时阿哥不在吗?”

    “乳母陪了他正在睡觉,姑姑要见的话我这就叫人去抱来。”叶秀话音刚落翡翠已连连摆手道:“使不得使不得,奴婢可不敢扰了时阿哥睡觉。”在接过丫环递来的茶后笑眯眯道:“自上回那事后,我家主子一直惦念着时阿哥,原本是想亲自来探望的,可是您也知道灵汐格格一直病着,主子要照顾格格抽不出空来,何况也怕将伤寒带给时阿哥,所以特意遣奴婢过来一趟,给时阿哥送些东西来。”

    叶秀颇有些受宠若惊地回道:“得嫡福晋如此记挂,实在是弘时几世修来的福气。”

    翡翠笑一笑,忽地凑近了小声道:“主子知道适才叶福晋受了气,但大家都在这府里,低头不见抬头见又是姐妹,伤了和气总归不太好,所以希望叶福晋多多忍耐,至于年福晋那边,主子也会想办法规劝几句。总之就是一句话:万事以和为贵。”

    “姐妹之间偶尔拌嘴是常有的事,哪用得着说忍耐这么严重,何况年姐姐出身高贵,脾气难免大了些,这我都是知道的,断不会因这点小事就伤了彼此的和气,烦请姑姑转告嫡福晋,让她放心。”叶氏宁和微笑,仿佛真的毫不介怀,唯有流云阁的人知道,刚刚她将一个丫头打得生死不明。

第一百零六章 挑拨

    翡翠含笑点头,似乎对叶氏的回答甚为满意,拍手唤过两名丫头,其中一个捧着一个垫了黑丝绒的托盘,上面摆着一件长命百岁如意海棠项圈锁,式作海棠四瓣,瓣上各镶猫睛宝石一、红宝石一、东珠一,底下又垂有东珠九鎏,鎏各九珠,以蓝宝石为坠脚,精致华贵,端得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宝物。|

    翡翠捧在手中小心地抚摸了一下方才递给叶秀,口中感叹道:“这件项圈锁是当年世子满月时皇上赏的,主子一直视若珍宝轻易不肯拿出,连奴婢也没想到主子会拿来送人,可见主子对时阿哥当真是疼爱至极。”

    “能得嫡福晋垂忴,是弘时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改明儿我一定亲自带他去叩谢嫡福晋。”叶氏感激涕零地接过命红玉小心收好。

    随后翡翠又指一指另一人捧着的几匹看似不起眼的素白缎子道:“这是江浙两地织造呈送进京的素锦,瞧着不起眼,但穿在身上犹若无物,用来给时阿哥做几身小衣裳小肚兜是最合适不过了。这素锦主子统共也没几匹,还是藏了好一阵子的,这不全叫奴婢拿来了,叶福晋您可千万别嫌少。”

    叶秀是知道素锦名贵的,当下忙不迭谢恩,命下人将东西接过,说来除了翡翠介绍的两件东西外,还有一床彩格锦团花纹的锦被,哪知就在红玉去接时,捧着锦被的丫环往后退了一步怯怯地道:“这床锦被不是给叶福晋的。”

    直到此时翡翠才注意到她也进来了,忙不迭转过身轻斥道:“你这奴才进来做什么,还不快出去等着。”

    在小丫头慌慌张张地退出去后,翡翠方才有些不自在地笑道:“叶福晋见谅,新来的下人不懂事,让您看笑话了。|”

    叶秀抚着袖间的葡萄纹和颜道:“不碍事,不过我倒是有些好奇,姑姑拿着这床锦被是要去送给谁?”见翡翠迟疑着不肯说话,她使一使眼色,红玉立刻知机的往翡翠手里塞了锭十两重的元宝,“这是我家主子给姑姑喝茶的钱,请姑姑笑纳。

    “这……”翡翠打量了手里沉甸甸的银子半晌方才咬咬牙道:“不瞒叶福晋说,那床云丝彩格锦团花纹锦被原是我家主子准备和素锦还有项圈一道送给叶福晋的,您也知道云丝极为少见,而用云丝做成的被子轻若无物,又贴肤柔软,给时阿哥盖是最好不过的。可凌福晋不是怀孕了吗?王爷对她宝贝的不得了,适才出来前见到这床云丝锦被甚是欢喜,说凌福晋怀着孕身上受不得重被压着,用这床锦被最好不过,命奴婢送到净思居给凌福晋去,主子虽有心向着叶福晋您,可也不敢违逆王爷的话啊。”

    “我明白。”叶秀脸上的笑意有些勉强,吸一吸气道:“凌妹妹怀着孩子是比一般人矜贵些。”

    翡翠见她神色尚好,轻嘘了一口气道:“奴婢还要去净思居送锦被,就先行告辞了。”

    叶氏颔首道:“不耽搁姑姑做事了,红玉,替我送姑姑出去。”

    红玉在将翡翠送出流云阁后转身回去,还未来得及踏进正堂便见一个青瓷茶盏朝自己飞来,赶紧往边上一躲,那茶盏砰地一声砸在了门框上,茶盏连盖子一道摔了个粉碎,雪白的碎瓷四下飞射,有一块碎瓷恰好飞到门边一个下人身上,割开好深的一道口子。

    叶氏脸色铁青地站在屋中,有惊人的戾气在眉中盘旋,她还没说话后堂已经响起了婴儿哇哇的啼哭声,中间夹杂着乳娘极力哄劝的声音,可还是啼哭不止,惹得叶秀心烦意乱,怒喝道:“乳娘!你在做什么,为何时阿哥哭个不停?”

    话音落下不久便见乳娘慌慌张张抱了弘时出来,说是由于刚才那突如其来的响动惊醒了正在熟睡的时阿哥,所以才会啼哭不止。她已经想尽办法在哄了,可是根本没用。

    “没用的东西,连个孩子都哄不好!”叶秀不悦地瞪了她一眼,抱过孩子轻拍他的后背,想要让他安静下来,可弘时却不肯给这个额娘面子,反而张嘴哭得更大声了,一点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气得叶秀用力摇晃着怀里的弘时怒骂道:“一天到晚就知道哭哭哭,有什么好哭的,有本事你把你阿玛给我哭回来啊!省得他现在心里就只有钮祜禄氏那个狐狸精!”

    她这番举动吓得乳娘脸色煞白,紧张地摇手道:“主子晃不得,时阿哥才一个多月经不得这般用力晃动啊!”

    “真是麻烦!”叶秀怒哼一声将弘时交还给乳娘,叮嘱她赶紧哄好,否则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在乳娘唯唯诺诺退下后,弘时的声音终于小了出去,叶氏抚一抚头痛欲裂的额头不无恨意地咬牙道:“真不知钮祜禄氏给王爷灌了什么**汤,让王爷这样宠着她,实在可恼!”

    红玉绕过门口的狼籍小心走到叶秀身后替她抚着背道:“主子当心气坏了身子,不管怎么说你还有时阿哥呢。”

    在一阵气恨纠结后,叶秀渐渐冷静了下来,抬起幽冷的目光在红玉身上一阵打量,把红玉看得心里发毛,担心是否自己又不小心说错了话。

    正在忐忑不安之时,叶秀开口了,“红玉,你想做主子吗?”

    刚刚才被好一顿训斥过,现在听她旧事重提,以为是叶秀改了主意想治自己的罪,吓得红玉大惊失色,忙不迭跪下道:“主子饶命,奴婢往后再也不敢胡思乱想了,求主子开恩”

    “不用紧张。”串了细密金珠的睫毛轻轻一抬,在洒落正堂的夏光下闪烁着华丽的色彩,不过隐在这层华丽之下的是深深的阴鹫,“念在你侍候我多年且还算尽心尽力的份上,我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见红玉面露喜色她又道:“不过你记着,我既捧能捧你上云端,自然也可以重新将踩你入烂泥中。往后,你若敢生出二心,我必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大惊变成了大喜,红玉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连连磕头道:“奴婢记下了。奴婢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主子的大恩大德”她高兴的连声音都有些走样了。

    这一切皆被叶秀看在眼中,眼里的阴鹫之色越发深重,她本不欲再用红玉这颗棋子,但适才的一切令她意识到钮祜禄氏所带来的威胁,若任之由之,只怕原本触手可及的一切皆会成为南柯一梦。梦醒后,一无所有,这是她万万不能接受的,所以必须要先下手为强

    孩子……

    这雍王府里,有弘时一个承继王位就够了,不需要更多。

第一百零七章 桃花夭夭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雍王府里虽然看不到庐山大林寺桃花盛开的景象,但这里同样有偌大一片桃花林,花开如夭,粉红芳菲,每一树皆是繁盛灿烂。

    凌若喜欢桃花姿意绽放的美态,趁这日天气晴朗便叫上温如言一道去赏那桃花夭夭的美景,墨玉与素云则各提了个小篮子,摘着开得最好的桃花瓣放入篮中,桃花不止可以用来观赏,亦可捣烂了与珍珠粉和在一起敷面,长久如此,可令人肌肤白里透红,粉嫩无瑕,因此许多胭脂当中常掺有桃花成份。

    伊兰在后面蹦蹦跳跳,发间插了一朵开得正艳的桃花。上回因李氏一事,凌若被禁足,她亦被告之不得踏足王府,凌柱一家得知后担惊受怕,唯恐有所不祥,富察氏更是四处求神拜佛,乞求女儿平安无事。

    这便是身在天家的悲哀,寻常妻妾间的勾心斗角在天家无限放大,动辄伤身害命,而这还仅仅是王府远非宫里……

    所幸后来凌若吉人天相,不仅洗清了冤屈还怀上了胤禛的子嗣,伊兰被允许重新出入雍郡王府。

    温如言摘了一朵桃花在手里把玩,柔嫩的花瓣在指尖的感觉就与婴儿粉嫩细腻的肌肤一般,她侧目望着旁边的凌若笑意盈盈道:“想不到我当日的玩笑之语竟会一言成真,你果然怀了王爷的骨肉。”

    凌若低头一笑,目光落在平坦的腹部,有无言的温柔在里面,“这孩子来得实在突然,直至那夜陈太医告诉我时,我还有些难以置信。|”

    “你啊,这么大的人了还这般粗心,连月信过了这么久没来都不曾注意,还好孩子平安无事,否则我看你如何安心。”温如言轻声斥了她一句又不无关心地道:“往后可一定要注意了,纵然没事也要按时服用陈太医临走前给你开的安胎药,一天都不许拉了,知道吗?”

    “知道了,我的好姐姐,从刚才到现在你已经说过很多遍了,再讲下去我耳朵都要长出茧子来了。”凌若含着笑意道。

    “你这丫头,言下之意是说我啰嗦喽?”温如言佯装不悦地捏了一下凌若秀挺的鼻子道:“若非看在你是我妹妹的份上,才懒得与你说这些呢。”

    桃树下摆放了不少供人小坐歇息的石凳,在垫了烟灰紫的软垫后两人一道坐了了下来,不时有暖风拂过吹落了树枝上将落未落的桃花,粉嫩的花瓣飘飘然随风婉转落在衣上,宛若映在上面一般,更添几分美态。

    温如言仰首看着落花漫天的美景,低低道:“若儿,你不知我听到你有孩子的消息时,我有多欢喜,虽然不是我亲生,但你的孩儿便是我的孩儿,我必会拿他当亲生孩子般看待。”说到此处她忽地看向凌若,眸光清澈如水,“若儿,你信吗?”

    凌若微微一笑,拂去她肩头的落花,“若连姐姐都不信,那这世间便没人再值得我相信。我说过,往后每一年的除夕都要与姐姐一起度过。不疑不嫉,守望相助。”

    不疑不嫉,守望相助……温如言默默念着这八个字,心底滋生出一股暖流来。

    “姐姐姐姐”原本在林子里任意撒欢的伊兰突然小脸煞白地跑了过来,在快跑到凌若面前时不慎被绊得跌倒在地,虽然很快被墨玉扶起来,但还是疼得她直掉泪。

    “摔伤哪里了,让姐姐看看。”凌若连忙走到她身边,一边替她拭去身上的尘土一边紧张地打量着。

    伊兰只是手上磕破点皮,远不及她适才看到的景象严重,她惊惶地攥了凌若的手语无伦次地带了哭腔道:“姐姐,死人有死人啊我看到了”

    凌若闻言皆是一惊,忙问她是在哪里看到了,伊兰咽了口唾沫指着桃林西北角的位置道:“刚才我跑到那边看到大石后面躺了个人,原以为是晕倒了,可是怎么叫她都没反应所以就凑近了看,这才发现她脸上通红一片,有的地方还起了泡,血肉模糊的好可怕。”一想到刚才所见的画面,伊兰仍是心有余悸,一头扑进凌若怀里。

    众人皆是满脸惊骇,在这王府中死个把人不是稀奇,可曝尸府中却还是头一遭,温如言忙让伊兰带自己去看看,不过在看到凌若也要跟去后皱了眉道:“你身孕六甲,许多事要避忌,万一那里果真是个死人,岂非两相冲撞?”

    凌若知她是为自己好,想了想道:“那我远远站着就是了。”

    几人随伊兰走出一段路后,果然发现了她所说的大石,尽管还隔着一段路但已经能看到大石旁边躺了一个翠绿色的身影,一动不动。

    温如言示意凌若站在原地不要再往前走,自己则大着胆子走过去,果真如伊兰所说面上起了许多水泡,又混了口鼻渗出来的鲜血,看起来甚是可怕,难怪伊兰会吓成这副模样。

    虽然那人一动不动与死人无异,不过为求慎重温如言还是伸指在她鼻下探了探,竟意外探到微弱的气息,忙喊道:“快过来,她还没死。”

    这人自然就是被叶氏责打的那个丫环,叶氏叫人随意找个冷僻的地方扔了,生死由天,哪知那两人在抬在到这里时,其中一个突然腹痛如绞要去出恭,便将她扔在此地,懒得再搬,反正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下人而已,死就死了,谁会去追查。

    凌若在看到她近乎被毁的面貌以及一截恰好露在衣外的手臂上那触目惊心的青紫伤痕时,哪还有不明白之理,瞧其衣着当是个丫环,必是犯事被主子责打所致。只不知她犯了何错要打成这副模样,若任其这样躺着,只怕不到天黑就要断气。

    既是遇见,断无不救之理,凌若与温如言合计后命墨玉回一趟净思居,将小路子叫来,好将她背回净思居,然后再找大夫救治。这一路上,小路子走得很平稳,但饶是如此,背上的人依然咳出数口血来,显然是伤了五脏内腑。

    将她安置好后,凌若正要命人去延请大夫,负责照料她的水秀忽地“啊”了一声,指了昏迷不醒的小丫环道:“主子,这人奴婢认识,是叶福晋屋里的人,叫阿意。”

第一百零八章 隐秘

    从阿意被背进来的时候她就觉得有些眼熟,只是阿意脸上又是水泡又是血迹,一时没能想起是谁,直到此刻血迹拭净方才认了出来。

    她与阿意相识,还是前阵子凌若被禁足时的事,有一回她拿了换洗的衣裳去浣衣房,不想那管事知道净思居失势便对水秀冷嘲热讽,临了还将她拿去的衣裳悉数扔在地上,说他们忙得很,让她自己去洗,把水秀气得不轻,恰好阿意来取叶氏的衣裳,看不过眼帮着说了几句,管事这才不敢继续撒泼。自那以后,她与阿意碰到时会聊上几句。

    说到这里,水秀同情地看了满身是伤是阿意一眼,面色戚戚道:“她虽然是叶福晋的人,但心肠很好,也正因为如此,她在流云阁不得叶福晋的欢喜,只在外间伺候做些端茶递水的粗活。叶福晋待他们并不宽厚,稍有不如意就是一顿责打,这次不知犯了什么错要被打成这样。”

    像凌若这样善待下人的主子并不多,在大多数主子眼中,奴仆的命贱如草芥,生死根本不放在心上,左右死了一个很快会有另一个替上,他们身边永远不会缺了侍候的人。

    凌若摇摇头,示意李卫速去请大夫,晚了只怕回天乏术。李卫一路小跑,但还是花了半个多时辰方才将大夫请到,诊断的结果与之前猜测的一样,身上连番重击,伤了内脏,幸好救得还算及时,能保住一条小命,不过被烫到的半张脸就没办法了,即便伤口愈合也肯定会留下疤痕。

    这对于一个才十五六岁尚未嫁人的姑娘来说,比死好不了多少,也不知阿意醒来后能否接受自己毁容的事实。

    阿意昏迷了许多天才醒,她在知道自己容貌被毁时哭了许久,所幸没有寻死觅活,而众人也知道了她身上的伤因何而来,唏嘘不已。每每说起流云居及叶氏,阿意都是一脸惊恐,哀求凌若不要将她送回去,她想留在净思居,哪怕做牛做马也甘愿。|

    凌若知她是怕回去后叶氏不会放过她,尤其是自己救了她的命,叶氏视自己为眼中钉,定不会饶过阿意,便让阿意先养好伤,一切等伤好后再说。

    在这段期间,流云居发生了一件不起眼的小事。

    胤禛身边亲信狗儿来流云居找阿意,说有些事要问问她。叶氏推说阿意手脚不干净,偷了她首饰,被发现后已经赶出了流云居,至于现在人在何处她也不清楚。

    这件事很快被叶氏抛诸脑后,直到很久之后才再次想起,而那时,她已经一无所有

    过了四月就是仲夏,天气越发炎热,即便是在夜间也能感觉到驱之不去的热意,到处能听到夏虫声嘶力竭的叫声。

    朝云阁中,年氏一脸紧张地看着正替她把脉的老人,绿意与另一个年氏的贴身婢女迎春站在一旁,足足诊了半盏茶时间,老人方才收回手,翡翠见状忙问道:“如何,邓太医,我家主子是不是有喜了?”

    邓太医拈着花白的胡须摇头道:“恕微臣直言,年福晋并未有喜脉。”

    “可是我明明感觉到泛酸欲呕,且身子困乏,这不都是害喜的症状吗,怎么会没怀孕,邓太医,是否你没诊仔细?要不然再诊一次。”年氏的声音里有不易察觉的颤抖。

    邓太医面对她伸出的手腕摇了摇头,“微臣身为太医院副院正,这点把握还是有的。福晋之所以感到泛酸欲呕,是因天热吃多了寒凉之物,伤了胃,微臣待会儿给福晋开几服药吃了便没事。”

    年氏颤抖着放下绣有繁花的衣袖,失魂落魄地问道:“邓太医,我一直有在服你给我开的药,为何……为何一直到现在都没怀上孩子?“

    邓太医叹了口气道:“微臣的药虽可有助于受孕,但并非绝对,毕竟微臣只是太医而非神医。恕微臣多嘴说一句:孩子一事始终要顺其自然才行,强求不得;福晋如此着紧反而不易受孕。”

    年氏勉强笑道:“多谢邓太医,劳您这么晚过来一趟实在过意不去。绿意,替我送邓太医出去。”

    邓太医拱手离去,在走到院中时身后传来一阵摔东西的声音,老太医微微摇头对一旁的晴容道:“你们得空劝劝年福晋,药可医身却难医心,她如此心浮气燥,我怕她孩子没怀上反而憋出病来,其实福晋还年轻,多的是机会。”

    “奴婢知道。”绿意将一个唐三彩鼻烟壶塞到邓太医手中,“总劳您一次次过来,主子心里其实也很过意不去,这个鼻烟壶您拿着玩。”

    在送邓太医出去后,绿意折身回到了正堂,此刻地上已是一片狼藉,满地都是摔碎的瓷玉器件,而年氏还在发疯一样地不停往地上砸东西,迎春跪在地上一个劲地请她息怒,但年氏根本听不进去,只是借摔东西来发泄心中的怒火,直至整个朝云阁正堂再无一件能扔的东西为止,她方才停下手,摇摇晃晃地望着无处落脚的朝云阁,目光中有难言的悲伤,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别人都能有自己的孩子就我没有?叶氏有了,钮祜禄氏也有了,那我呢,我什么时候能有?”

    绿意小心跨过随处都是的碎片来到年氏身边,扶了她道:“主子,邓太医说了,您还年轻,迟早会有的。”

    “迟早,那又是什么时候?”年氏凄厉地一笑,低头看着伸开的手掌,在澄亮的烛光下能看到掌心不知何时割开了一道口子,鲜血不停地往外渗出。晴容惊呼一声,赶紧用绢子替她压住伤口,让迎春去拿止血的药来,待药涂好后才换了一块绢子小心地包好。

    “主子,其实您入府至今不过两年,未怀上孩子是正常的事,您不见瓜尔佳福晋她们入府都四五年了也不见有孕。”见年氏情绪平稳了一些绿意方敢小声劝道:“适才邓太医对奴婢再三叮咛,说一定要让主子您放宽心,切莫急于一时,如此才有利于受孕。”

    “邓林这个无用的庸医”一说起这个年氏立刻又是火上心头,随手抄起迎春刚刚放下的药瓶掼在地上,听任瓷瓶碎裂的声音响彻在耳畔,“枉我如此信任他,还喝了这么久的苦药,竟是半点效果也没有,亏他还是什么太医院副院正,依我看根本是个装神弄鬼的庸医,也不知是怎么进的太医院”

    气恨之余,她将邓太医也给怪上了。

    然下一刻,又有透明的水滴从她眼中滴下,落在紧紧攥住衣裳的手背,当她抬起头时,那张绝美无瑕的脸庞已经爬满了泪痕,眼中有从未展现于他人面前的惧意,“七年还有七年”她突然一把抓住蹲在自己面前的绿意肩膀,因为太过用力,指上未卸的鎏金紫玉护甲尖端深深嵌入肉里,疼得绿意双眉紧皱,耳边是年氏惊惶失措的声音,“再有七年,我就永远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了,我不能像别人那样耐心的无限期地等下去,绿意,你明白吗?”

    绿意忍着肩上的痛强笑道:“主子,还有七年,不是七月,还有时间的,您相信奴婢,您一定会拥有自己的孩子,一定会”

    “真的吗?”年氏怔怔地看着绿意,泪水流过脸颊,在下巴结成一滴滴酸涩透明的泪珠,那些泪中藏着她从不显示在人前的软弱与悲哀。

    在年素言心里长久藏了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哪怕是胤禛也一无所知。年氏一族,但凡女子者,必须在二十五岁前生子,一旦过了这个年纪便再无所出,数代下来,无一人可以打破这个定律。

第一百零九章 心难安

    所以,在嫁入雍王府之前,年瑕龄对她千叮万嘱,让她一定要想办法在二十五岁前生下儿子,如此才能真正做坐稳侧福晋之位;为此年瑕龄还想尽办法请得邓太医替她调理身子。

    迎春爬过来抱住年氏的腿垂声泣道:“主子,你那么喜欢孩子,上天有眼,绝不会残忍剥夺您做额娘的权利。若您还不放心的话,奴婢和绿意答应您,往后吃斋念佛,替您积福积德,直至您生下小阿哥为止”

    小阿哥……这三个字令年氏冷若寒冰的心生出一丝暖意,与阿玛纯粹将孩子视做工具不同,她是真心希望拥有自己与胤禛的孩子,此生此世,她必会给予他倾尽全部的爱……

    净思居中,随着孩子在腹中日渐长大,凌若害喜的情况越发严重,往往一日下来都吃不了几口,虽胤禛命厨房日日换新花样送来,但还是没什么胃口,有时候即使吃了很快也会全部吐出来,连安胎药也不例外,怀胎两月不仅丝毫没见长肉反而越发的瘦了,一张小脸尚不及胤禛手掌大。听有经验的嬷嬷说,这害喜至少要等到四个月以后才会好转。

    凌若从不知原来怀孕是一件这样辛苦的事,想到至少还有两月要这样天天呕吐真是想想都害怕,可是每一转念,思及有一个极小极小的生命正在腹中努力成长,为得便是十月后出现与他的阿玛额娘相见,所有的害怕痛苦便都化成了怜惜与爱意。是的,为了这孩子,不论受多大的苦都是值得的。

    自灵汐病愈后胤禛常有过来看她,眼见她害喜这般严重,经常满桌的菜上来又原封不动的撤下去,唯恐长久如此会引致身体虚弱,曾不止一次提过请宫里太医为她看看,也好设法减轻一些害喜的反应。|

    但凌若清楚自己怀孕一事已在府里引起轩然大波,不知多少人眼红嫉妒,若再张扬无忌的话,只怕有人会做出过激之事,当初清音阁叶氏被人下药一事,她可记忆犹新;所以她一直拒绝胤禛的好意,宁可让寻常大夫替她请脉。

    孩子,永远是争斗的源头,很多人为此扭曲了本性变得残忍恶毒,令人发指!

    其实,叶氏险些流产的事在她心里一直是个疑团,到底指使瓜尔佳氏的人是谁?曾以为是李氏,可是事后证明李氏是要夺叶氏之子为已子,按这个逻辑来推论,叶氏流产对她有百害而无一利,所以绝不可能在叶氏产子前加害于她。

    既不是李氏,那么最可疑的当是年氏无疑,只可惜时至今日依然找不到任何与她有关的证据。而瓜尔佳氏又不是一个易与之辈,从她嘴里根本套不出任何有用的线索。

    一日不能除掉这颗毒瘤,她就一日难心安。

    这日夜间凌若吃了半碗小米粥当晚饭后,穿了一件素锦裁制的轻衣坐在院中乘凉,手中的象牙柄团扇轻轻摇着,带动晚风习习吹拂在脸上;水秀与水月两人坐在青石台阶上,商量着要将前些日子采来的最后一批桃花花瓣捣成花泥,然后再封存起来,这样凌若什么时候想敷脸了就可随时取出。

    凌若对于水月能令花瓣封存不腐很是好奇,问过后方知原来她家祖上是制香师,曾在京中开过名为“**斋”的香粉店,名闻京城,只是后来家道中落,很多制香法子都失传了,仅传下来少有的几则,其中就包括长期封存花泥的秘方。

    水月说她最大的梦想就是能够找齐祖传的制香法,然后重开香粉店;虽然她自己也知道这是一个远不可及的梦,但人很多时候不就是为一个梦想而活吗?

    凌若笑看着她们一个将花瓣放入石凿中一个用石杵仔细捣烂,不时因为花泥的细腻与否小声争执几句。

    “姐姐!姐姐!”伊兰突然赤着雪白的小脚从屋里跑出来,她脚上戴了一对串有银铃的镯子,一跑起来铃铃作响,很是清脆动听。

    她一路跑到凌若身前,正要与以往一样扑进凌若的怀里,李卫已经快一步将她给抱住了,见她挡在自己面前,伊兰不高兴地撅起了嘴角,拍着李卫的脑门道:“干嘛挡着我?没见我要跟姐姐说话吗?”

    见这位小祖宗不高兴,李卫赶紧陪笑道:“奴才可不敢挡二小姐,只是主子有孕在身,二小姐这样扑上去万一惊了主子的胎气可怎么是好。”

    被李卫这么一提醒,伊兰才想起来这回事来,险些闯了大祸,她吐吐粉红色的小舌头瞅着凌若道:“姐姐,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凌若笑一笑,示意李卫让开道:“你们几个也太小心了,哪有动不动就会惊胎气的。”

    “对了,兰儿,你不是在沐浴吗,怎么突然跑出来了,连鞋子也不穿?”她抚着伊兰披在身后的发丝柔声问道。

    一听这个,伊兰又撅起了嘴,看了急匆匆追出来的墨玉一眼道:“本来是要沐浴的,可是墨玉说泡澡用的玫瑰花瓣没有了。”她抓着凌若的手左右摇晃撒娇道:“姐姐,没有花瓣我洗着不舒服,你让墨玉再去花房领点嘛。”

    墨玉小步跑到凌若面前行了一礼道:“主子,不是奴婢偷懒不肯去,而是花房一早便来回过话了,说玫瑰花瓣用得差不多了,仅剩的一点要给年福晋留着的,动不得;最快也要等明天采购的花瓣才能送到。奴婢已经跟二小姐解释过了,可她还是不肯洗。”

    “年福晋有什么了不起的,不也就一个侧福晋吗?”伊兰不高兴地哼了一声道:“王爷明明说过给姐姐侧福晋的待遇,如此说来不是与年福晋平起平坐吗?凭甚要让她啊!”

    凌若被她胆大妄为的话吓了一跳,赶紧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道:“不得胡言乱语,这府里的事你知道多少便敢在这里妄加评论。”见伊兰不以为然她又肃声道:“你可知光凭刚才那几句,传到年福晋耳中便能问咱们一个以下犯上之罪!”

    “王爷那么疼爱姐姐,他才舍不得治姐姐的罪呢!”伊兰皱了皱鼻子小声道。

第一百一十章 争执

    凌若叹了口气,替她将被风吹乱的发丝掖到耳后,“你还小,很多事都不懂,王爷固然是府中最尊贵的人,但他一个人如何能顾得阖府周全?再说他身为一府之主,必须要秉公处事,岂能偏坦徇私?”见伊兰还是一脸不高兴的样子,她柔声道:“乖乖听话,将就一晚,明儿个姐姐就让花房送一堆玫瑰花瓣来,让你想放多少就放多少好不好?”

    “那好吧。”伊兰勉为其难地答应一声,绷着一张小脸由墨玉牵她回房,在经过水秀她们身边时,忽地眼睛一亮,一下子甩开了墨玉的手跑到她们面前,蹲了身子盯着那满筐轻香浮动的桃花瓣轻呼道:“哇,原来你们还收集了这么多桃花瓣啊?”

    水秀笑一笑道:“是啊,奴婢们正要捣成花泥,好留着给主子敷脸养颜之用。”

    “哦。”伊兰点点头,漆黑恬美的眼珠子微微一转顿时有了主意,跑回凌若跟前娇声道:“姐姐,不如将这桃花瓣给兰儿泡澡,虽然比玫瑰差了些,但好歹也是花,了胜于无嘛!”怕凌若不答应她又作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道:“没有花瓣兰儿真的很不习惯嘛!”

    凌若宠溺地笑道:“你若喜欢尽管拿去就是了,姐姐的东西就是兰儿的,待会儿让她们送到你房里好不好?”

    “谢谢姐姐!”见凌若答应,伊兰高兴地蹦了起来,与凌若相似的眼睛笑成了一泓弯月。

    水月一听就急了,忙道:“主子,这可是留着给您敷脸用的,现在都给二小姐泡了澡,那您用什么啊?现在桃花可都谢了,想要再采到桃花瓣至少也要等到明年三四月里才行。|”

    “那就明年再说吧,只是敷脸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再说没了桃花不是还有其他花吗?!”

    “可是您最喜欢桃花,说它香气清幽淡雅,怡人心脾;试了那么多花瓣也就桃花最适合主子的皮肤,若冒然换了,万一不适怎么办?”说到这里她朝伊兰道:“二小姐若是觉得清水沐浴不舒服的话,奴婢去厨房拿些新鲜的马奶来倒在水里做成马奶浴可好?”

    “不必了!”伊兰冷冷打断她的话,原先挂在小脸上的笑容已消失的无影无踪,瞪着水月一字一句道:“我不要洗什么马奶浴,就要这些桃花,怎么?你不肯是吗?净思居什么时候换了你水月当家作主,连我姐姐的话都可以不听?!”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水月没料到伊兰会这样胡搅蛮缠,说了这么多依然听不进去,语气不自觉地生硬了几分。

    伊兰扬一扬头倔强地对凌若道:“姐姐,总之,我今天一定要用这些桃花。”寒霜罩满了娇俏可爱的小脸,大有风雨欲来之势。

    “好了好了,我又没说不让你用。”凌若轻轻抚着伊兰的背道:“你喜欢尽管拿去就是,水月也只是随便说说并没什么其他心思,你不愿意不听就是了,无端生什么气。瞧你这小嘴都可以挂油瓶了。”

    “哪有。”伊兰面色稍霁,但仍觉得满肚子委屈难过,含泪道:“水月不是随便说说,而是根本没将我这个二小姐放在眼里,否则只是一些花瓣而已有得着这样百般阻挠吗?”

    “胡说,哪有这回事。”凌若指着李卫他们道:“不相信你自己问问他们,哪一个不是把你当我一样看待。”

    李卫闻言赶紧赔笑接上去道:“二小姐,您可真是冤枉死奴才们了,您是主子的亲妹妹,奴才们哪敢对您有半点不敬。水月之所以让您改洗马奶浴那可全是为您好。”见伊兰不信忙又道:“奴才们听说年福晋之所以肌肤细腻胜雪,无半点瑕疵便是因为自小泡马奶浴的关系,若二小姐也能这般,岂非美上加美,连那四大美人都不能与您相提并论,到时候非得将咱大清国的青年才俊都给迷得晕头转向不可。”

    “就你油嘴滑舌。”伊兰“扑哧”一笑,心里的气倒是消了一大半,再加上水月又在一旁赔罪,睨了她一眼老气横秋地道:“罢了,念在你是无心之失,我就原谅你这一回吧,可不许再犯。”

    说完,伊兰又恢复了小孩子心性,蹦蹦跳跳地拉了凌若的手嘻笑道:“姐姐怎么样,我是不是很宽宏大谅啊!”

    “是啊是啊。”凌若捏捏她的鼻子笑道:“我们家兰儿最会体谅人了。好了,快和墨玉进去吧,我让水秀替你将桃花拿进去,你想怎么洗就怎么洗好不好?”

    伊兰用力点头,亲了一下凌若的脸颊开心道:“嗯,姐姐最好了。”

    望着那一蹦一跳回房的身影,凌若摇摇头,眼里全是宠溺的笑意,虽然她在雍王府中如履薄冰、步步惊心;却也换来了家人的开心欢喜。听伊兰说,家里的生活比以前好过了许多,甚至能有余钱为荣祥请一个武师傅教他骑马射箭,不再像以前那样处处要为生计操心,一个铜钱也不敢乱花。甚至于阿玛在朝堂上的处境亦改善了许多,石厚德虽仗着自己是太子妃的父亲不惧任何人,但到底避忌三分,不敢再像以前那样明目张胆的欺负阿玛。

    至于大哥荣禄,一回与胤禛闲聊时问起,胤禛说他自出任江西任按察司经历后政绩斐然,一上任就着手处理积压多年的冤假错案,为人勤勉兼之又有处事头脑,不到一年就将那些案子一一处理妥当,之后但凡有案子必亲力亲为,务求公平公正,不冤枉一个人;江西当地的百姓都称他为荣青天。

    这令凌若很是欣慰,还好大哥没有自暴自弃,否则就不能如现在这样造福一方百姓。十年寒窗苦读,一朝金榜提名;为的便是替百姓谋福祉,可惜多数仕子高中之事便将之全都忘了,只一心一意想着替自己谋权谋钱!

    一时想得太入神连胤禛进来都不知道,直至眼前一片漆黑,不见星光月华方才惊觉,伸手掰开蒙在脸上的手,仰头迎上那张俊美无铸的容颜莞尔一笑,“四爷什么时候也喜欢捉弄人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自鸣钟

    “错,我只喜欢捉弄你一人!”胤禛撩袍在凌若对面坐下,脸上带着轻浅的笑意,“如何,今天胃口好些了吗?”

    “还是老样子,吃不了多少。|”凌若答了一句后又道:“嬷嬷说怀孕头几月是没什么胃口的,等过些时候就好了,四爷不用过于担心。”

    “哪个说我担心你了?”见凌若因自己的话而怔忡,俊美的脸上不自觉逸出一缕笑意,捏着凌若小巧的鼻子道:“我是担心我儿子。”

    “好啊,原来四爷心里只有孩子,根本没妾身。”凌若佯装生气地别过身,不理会胤禛。

    胤禛见状哈哈一笑,揽过凌若幽香如兰的身子温言道:“好了好了不生气,我那是逗你玩呢,孩子固然重要,但孩子的额娘亦同样重要,我心里只盼着你们母子都好。”

    “妾身知道。”凌若嘴角蕴了一抹淡然如花的微笑,柔若无骨的双臂攀上胤禛的脖颈,宽大的云袖滑落在臂弯处,露出一对殷红如血的珊瑚手钏,宝光灼灼,衬着她雪白无瑕的肌肤即便在黑夜中依然耀眼无匹。

    也许,终她一生,都无法成为胤禛最爱的女人;但她会努力成为雍郡王最宠的女子;永远……永远陪在他身边,与他们的孩子一起。

    有无言的叹息在心底响起,这样的人生始终是有遗憾的,可是她只能做到如此了……

    在一阵温存后,凌若把玩着胤禛颈间的朝珠好奇地问,“四爷刚从宫里回来吗?”往常胤禛但凡下朝回来都会换下那身朝服,可今夜却依旧穿着石青色绣四爪金龙缀海水纹朝服,连朝珠都未摘。|

    “嗯,今儿个下朝后,皇阿玛召我至养心殿问了一些刑部的事,所以晚了些。”胤禛轩一轩眉握了凌若的手含笑道:“陪皇阿玛用晚膳的时候他问起你的近况,得知你怀孕后甚是高兴,赐了许多东西让我带来,让你好生将养着,还说等将来孩子出生后不论男女都要亲自赐名。”

    康熙对凌若的厚待,连胤禛也为之惊叹,十余个弟兄之中,从不闻有哪一房的妻妾得康熙如此另眼相待过,哪怕是太子的儿子也未得康熙赐名之隆恩。不过,胤禛是出入过康熙书房的人,不止一次见过南书房中那幅画像,当日他在临渊池边第一次正眼看凌若时所生出的似曾相识之感正是源于此。虽不知画中女子是谁,但可想而知,康熙待凌若异乎常人的态度必与此画有关。

    “狗儿,去将皇阿玛赏的东西搬进来。”胤禛随口吩咐道,然等了半天却不见狗儿有动作,他拧了眉回头看去,只见狗儿神思恍惚地站在那里不知在想些什么,对胤禛的话充耳不闻,全不见平日里的那股机灵劲。

    “狗儿”在胤禛刻意加重的语气下,狗儿一个激灵回过神来,见胤禛神色不悦地盯着自己,赶紧跪下请罪。

    胤禛冷冷盯着狗儿的头顶道:“你若无心当这个差事尽可直说,我现在就打发了你去别处。”

    狗儿吓了一跳,满面惶恐地磕头道:“奴才该死,奴才该死,求四爷恕罪,奴才保证绝不会再犯。”

    见他这般说,胤禛面色稍霁,但仍冷哼一声道:“记住你的话,再有下一次绝不轻饶。”他眼中素来容不下一粒沙子,在给予身边人远厚于他处的月俸同时也要求他们尽心竭力,不容有一点疏忽怠慢。

    “还不快去将皇上赏的东西搬进来,难道你还想让爷自己去搬吗?”见狗儿还跪在那里,胤禛作势踹了他一脚没好气地道。

    “喳”狗儿赶紧答应一声,垂下微红的眼圈往外走去,不消多时便见他领了几个小厮搬了一大堆东西进来,多是益气滋补的药物,也有珍珠绸缎等物,最稀奇的是一件由两名小厮抬进来的物件,足有半人高,外罩木框,镶有镀金雕龙,镶嵌鸡冠石与黄金,中间则是一个圆盘,上面标着一个个凌若不认识的字符,当中则有两根长短不一的长针,底下有一个圆球在有节奏地晃动。

    “四爷,这是什么?妾身从来没见过。”凌若好奇地看着两名小厮小心翼翼地将东西放在石桌上,在他们放下的时候,那根稍长一些的针自己动了一下。

    胤禛笑一笑道:“这是西洋进贡来的自鸣钟,用来记录时辰之用。瞧见围成一圈的字了吗?”见凌若点头他又道:“那是西洋的数字,代表一至十二,每一个时刻相当于咱们的半个时辰,里面设了机关,每半个时辰上面的小格当中便会出来一只老鹰鸣叫。长短针则代表分与时,长针走一圈是半个时辰,短针走一圈则代表六个时辰,两圈就意味着一天一夜。”

    凌若心思灵巧通透,在听胤禛简单解释之后便已明白了这个自鸣钟的原理,与铜壶滴漏一个用处,却是更加方便精准;每日误差不过长针三个字,只需让人每日按时调整误差即可。

    “皇上厚赐,妾身受之有愧。”凌若心有不安地道,虽不知这个自鸣钟价值几许,单看连雍郡王府都不曾有一座便可知其稀罕到何等程度,只怕连宫里都没几座。

    胤禛拍拍她的手安慰道:“皇阿玛赏你的,你尽管收下就是,再说你现在腹中怀着孩子,有个自鸣钟看时辰确实方便许多。”在命人将那座自鸣钟摆放在净思居正堂后又不经意地道:“除此之外,皇阿玛还指了徐太医照料你与孩儿。”

    听到容远的名字,有短暂的惊愕在眼底浮现,原以为李氏一事过后,她与容远便桥归桥路归路,从此不会再有任何交集,不曾想……

    她与容远,到底是纠缠不清了……

    说话间,小路子端了冰镇过的酸梅汤进来,胤禛一手接过饮尽后望着凌若姣好的侧脸感慨道:“不知为何,明明是一样的东西,可在你这里吃着就是感觉比在别处更有滋味。若儿,该不会是你在里面下了什么药吧?”

    凌若重新替他盛了一碗酸梅汤玩笑道:“是啊是啊,妾身在这里下了罂粟花,让四爷尝过一次便再也离不开。”

    胤禛心情极好,同样玩笑道:“你自己不就是一朵最好的罂粟花吗?我早已离不开若儿你了。”

    尽管知道胤禛是玩笑之语,但凌若依然听的粉面生晕,轻啐了一口推他道:“敢情四爷今儿个来就是专程为了取笑妾身啊,不理您了!”

    她娇羞可人的模样惹来胤禛一阵大笑,笑过后握了凌若柔若无骨的手诚声道:“不是玩笑,是真的,若儿,我是真心盼着你能陪我一生一世,这府中虽有女子无数,但只得一个你令我有这种感觉。”

    他的话令凌若大为动容,压抑在心底的爱意在这一刻喷薄而出,反手紧紧握住胤禛宽厚的手掌,在漫天星辉下心甘情愿许下誓言,“那么约定了,一生一世,矢志不移!”

    爱――这个字太沉重她不愿去想,只要知道胤禛心里是有自己的就足够了……人不可以太贪心,何况她还有一个孩子要顾;即便真有委屈也只当没有。

第一百一十二章 异心

    彼时,伊兰像一尾小小的美人鱼一般在正在倒满温水的木盆中嬉戏,不时捧起浮在水上的桃花瓣掷往空中,虽然花瓣浸了水掷不高,但她仍是玩的不亦乐乎;待得玩累后方趴在盆沿,任由墨玉替她擦背。

    “墨玉,你说用马奶来沐浴真的可以令肌肤细腻胜雪吗?”她忽地偏过头问,虽然当时因为赌气拒绝了水月的提议,但现在想起来不免有些心动。

    墨玉岂有不知她心思的道理,当下微微一笑,停下手里的动作道:“二小姐可是想试试?”见伊兰点头又道:“那二小姐等一会儿,奴婢去厨房要些马奶来。”

    “嗯。”伊兰欢喜地点头,在墨玉离去后她又玩了一会儿水,忽地想到了什么,自言自语道:“这么大一盆水,若墨玉只拿来一小碗马奶,岂不是倒入就没了?不行,我得让她多拿些来才行。”

    想到这里,她从桶中起身随手取过一旁的寝衣披在身上,赤脚走到门边,她自不会这样走出去,这个时候外头一般都有人守着,她只要隔门吩咐一声就是了。

    伊兰刚走到门边,便听到外头传来水月的声音,只听她愤愤道:“那位二小姐真是事多,只是洗个澡罢了,还非得要花瓣不可。那些桃花瓣是咱们好不容易采回来留给主子敷脸用的,为了这个,你的手还被树枝划了道口子,至今都没好。现在可倒好,她一句话便全要走了。”

    “行了,为这事你从刚才气到现在,不嫌累吗?快消消气吧。”这是水秀的声音,她劝道:“二小姐是主子,咱们只是奴才,主子想怎样都可以,轮不到咱们奴才去批评。”

    “哼,什么主子!”水月不屑地道:“称她一声二小姐不过是看在主子的面上罢了,偏她真把自己当金枝玉叶,半分也不客气,咱们院里一旦得了什么好的东西,她总是第一个用的,连主子都要捡她用剩。还说什么没花瓣洗着不舒服,依我看啊,那分明就是矫情!主子得宠前听闻凌大人一家大冬天的连炭都烧不起,更甭提什么花瓣澡了。也就主子性子好才容得下她,要换了我非得好好教训一番不可!”

    “嘘!小声些,要是被二小姐听到可就麻烦了。”见水月越说越大声,水秀赶紧打断她,临了又劝道:“不管怎么说二小姐都是主子唯一的妹妹,主子对她难免有所纵容。我晓得你看不惯二小姐为人,但主子待咱们这般好,不看僧面看佛面,再怎样也得忍着。”

    “我知道。”水月闷闷地道:“要不然我刚才也不会将那些桃花给她了,咱们采得那么辛苦,她却泡一次澡就全扔了,真是想起来都心疼。”

    “好了好了,最多明年桃花再开时,我陪你将府里的桃花全摘下来好不好?莫再生气了”

    水月被她说得扑哧一笑,凝声道:“咱们若是将桃花摘光,府中那么多主子看到光秃秃的枝丫还不将咱们生吞活剥了啊”如此说着终是不再气闷,与水秀絮絮说着旁的话,浑不知她们之前的话已经一字不差落入伊兰的耳中。

    伊兰脸色铁青地站在门后,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握成拳,若非尚有一丝理智克制,她现在就恨不得冲出去赏水月几个巴掌。

    她知道自己是沾了姐姐的光才能站在这里被人称一声二小姐,那些人表面上对自己毕恭毕敬,事实上根本没一人是真心瞧得起自己。譬如今日,只是一些花瓣而已,水月便敢推三阻四,还得姐姐发话才心不甘情不愿的答应,在他们眼中唯姐姐一个主子,她钮祜禄伊兰在这雍郡王府里什么都不是

    凭什么?凭什么所有好的东西都被姐姐给占了,她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得到四阿哥的宠爱,赐净思居封庶福晋,现在还怀了孕,锦衣玉食,享尽荣华富贵,而她就什么都没有?连用些花瓣的自由都没有?

    明明都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连面容也相差仿佛,为什么待遇却差了这么多?为什么?她不甘心不甘心

    伊兰死死咬着下唇,不让一丝声音逸出,拖着麻木的双腿走到花梨木浴盆前,桃花静水,本该是最灿烂美好的景象,可这一切她只觉无比碍眼,这每一片桃花都化成水月嘲笑的嘴脸,恨得她双目几乎要喷出火来,紧握成拳的双手狠狠拍打着水面,借此发泄心里的近乎疯狂的恨意。

    当墨玉端着马奶进来的时候,被满地的水迹与残花吓了一跳,踮着脚尖走过去,小心翼翼朝站在木盆边一言不发的伊兰道:“二小姐怎么起来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伊兰冷冷盯着她手里的马奶,果然只有一碗而已,墨玉,看来连你也对我毫无恭敬之心,一切皆只是看在姐姐面上的敷衍罢了

    她抬头,眼中没有了令人生寒的恨意,唯有一片与年龄不相符的平静,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我没事,只是泡得太久觉着不舒服所以想起身走走,至于这水……”眸光一转扫过狼籍的地面,轻描淡写地道:“适才起来时不甚滑了一跤,待会儿叫人进来收拾一下。”

    待确认伊兰并未摔伤哪里后,墨玉方才安了心,将马奶倒入水中,一边搅着水一边道:“适才奴婢去厨房的时候,那边只剩下这么一盏马奶了,二小姐先凑合着用一下,改明儿奴婢早点去厨房,让他们多留一些。”待水差不多搅匀后又道:“二小姐,可以了,奴婢扶您进去泡一会儿。”

    手指滑过淡得几乎看不到乳白色的水面,冷笑无声攀上嘴角,偌大的王府会没有马奶,真当她是三岁小孩吗?

    长发披散,遮住了她在幽微烛光下扭曲的脸庞,唯有淡淡的声音响彻在屋中,“不必了,你替我更衣吧。”

    墨玉闻言一怔,二小姐刚才明明说想泡马奶浴的,怎么这一会儿功夫又变主意了,好生奇怪。想着那盏马奶已经倒进去了,若就此倒了未必可惜,逐又劝了几句,无奈伊兰坚决不肯,只得替她擦身更衣。

第一百一十三章 扭曲

    在更衣的时候,伊兰听墨玉无意中提起说胤禛来了,心里一动,侧头头看着铜镜中自己娇俏明媚的脸庞以及轻薄罗衣下开始发育的身子,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在脑海中逐渐形成。|

    她要向所有人证明,钮祜禄凌若可以做到的事,她钮祜禄伊兰同样可以做到,甚至做得更好

    雍郡王府的庶福晋有何了不起,终有一日,她要跨过这一步,成为雍郡王府最得宠的福晋,得到与年氏、李氏并列的荣耀。待到那时,她将不在是姐姐的附属;相反,姐姐会因她而更加荣耀。

    十岁,再过四年,康熙四十九年选秀之日,便是她改写命运之时

    水月也好,墨玉也罢,皆等着吧,她登临绝巅之日,就是与他们这群狗奴才清算总帐之时;到时必要他们为今日的怠慢付出血的代价。

    至于此时……伊兰将所有锋芒与恨意一滴不漏掩藏在心底,时机未到,暂且忍耐。君子报仇,十年犹未晚;何况她是一个最记仇的小女子。

    更衣时,伊兰听墨玉无意中说起胤禛来了,幽暗的眸光一跳,仔细将犹自滴着水珠的长发编成辫,又从卸下的发饰中挑选了一朵镶红宝石的珠花仔细别在发上,任由细银流苏垂落鬓边。

    墨玉瞧见她这番举动奇怪地道:“二小姐还要出去吗?”

    “嗯。”伊兰随口答应一声,推开墨玉往外面走去,刚推开门,便看到候在外头的水月,目光从水月身上漫过,轻若无物之鸿羽。

    低头见礼的水月忽觉头皮一阵阵发紧,有一种恍如被毒蛇盯上的感觉,令人心惊肉跳。然等她抬起头来时,这种感觉已消失的无影无踪,只看到伊兰蹦蹦跳跳离去的身影,珠花上的红宝石在夜色中划过一道道夺目的流光。|

    伊兰甫一踏进院子,便看到与凌若执手站在院中仰望星空的胤禛,从她这个角落刚好能看到胤禛的侧脸。

    以往,许是因为胤禛高高在上,令人望之生畏的身份;她从未认真看过这位姐夫,而今瞧仔细了才发现,他是一个极其俊美的男子,剑眉星目,鬓若刀裁,更有与生俱来的皇家贵气。

    若说冷硬的气质是他身上唯一缺陷的话,那么在这一刻,连这一缺陷亦被补足。星空下,胤禛神情是少见的温柔,唇角更蓄了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这样的笑,令伊兰看痴了眼,沉沦在其中无法自拔。十岁,于许多事已经懂得,美丑更是分得极清,往日里总觉得大哥荣禄已经算是极为出色,可今日一比方知,胤禛才是真正的人中龙凤,非常人能及。

    若能得这样的人为夫君,纵然要她死也心甘情愿。

    如此想着,对凌若的嫉妒又多了一分,同是钮祜禄家的女子,她没理由会输给姐姐。

    她要他,她要这个近乎完美的男子成为她的夫君,没有人可以阻止。

    这一夜,在同一片星空下,年方十岁的伊兰许下影响她一生的誓言。

    她所踏上的,是一条与凌若截然相反的道路,荣华?亦或是不归?无人知晓……

    “咦,伊兰来了?”那厢凌若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伊兰,笑吟吟地招手示意她过去。

    伊兰深吸一口气,重新将天真无邪的笑容挂在脸上后方才跑了过去,规规矩矩地朝胤禛施了一礼,脆声道:“伊兰见过四爷,四爷吉祥。”

    “该叫王爷才是。”凌若轻声纠正她的错误,哪知伊兰嘟了粉嫩的小嘴道:“可是我看姐姐都叫四爷的啊,为什么轮到我时就不行?”

    这话令凌若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倒是胤禛收回仰望星空的目光,朝伊兰淡淡一笑道:“无妨,你喜欢怎么叫就怎么叫,左右只是一个称呼罢了。”

    伊兰双颊微微一红,所幸此刻是夜间,虽有烛光照明,但到底不若白天看得那般清楚,是以并无人发现她的异样。

    “你在这府里住得可还习惯?”胤禛和颜悦色地问道。

    “一切都好,谢四爷关心。”伊兰抬起头朝胤禛甜甜地一笑,晚风拂起她轻薄的衣衫,恍如游离于暗夜中的精灵。

    胤禛仔细打量了伊兰一眼,转头对凌若道:“伊兰的容貌很像你,想来假以时日又会是一个颠倒众生的美人儿。”

    凌若执扇掩一掩朱唇玩笑道:“四爷这么说,难不成是看上妾身的妹妹了,不过伊兰还小,四爷纵是喜欢怕也得再等上几年才行。”

    听到她这话,胤禛颇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觉,轻轻在她鼻梁上刮了一下笑骂道:“我不过是赞一句你妹妹罢了,便换来你这么多言语。古人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真是一点都没错,偏你又两项都占全了。”

    凌若一怔,旋即反应过来,她是女子,她腹中的孩子不就是小人吗?忍了笑推他一推,又抚着小腹低头道:“孩儿你听到了吗?你阿玛这是在嫌弃你难养呢。”

    胤禛笑而不语,目光落在凌若尚且平坦的腹部,温和如三月春风,与他往日严肃冷漠的模样大相庭径。

    这般亲昵自然的举动落在伊兰眼中是无比的碍眼,恨恨地险些咬碎了满口银牙,然面上却依旧装着一派天真可爱,趴在桌上捧了双颊羡慕地晃着头道:“四爷与姐姐这样是不是就是书中所说的举案齐眉,琴瑟合谐。”说到这里她又小小地叹了口气带了几分失落道:“不知兰儿将来能否有姐姐的福气,寻到一个如四爷一般人物恩爱到老?!”

    凌若抚着她湿漉漉的长发微笑道:“兰儿放心,待你成年后,姐姐一定替你找一个文武双全的如意郎君,让他三媒六聘、八抬大轿风风光光迎你过门。”

    这一刻凌若的声音中有不容置疑的坚定,她已然为妾,此生纵然再得胤禛欢喜也仅只是一个妾罢了,永远低正妻一头,她绝不希望唯一的妹妹重复自己走过的老路。

    她知道四年后伊兰逃不过入宫选秀的命运,不过她相信自己四年后一定有能力让妹妹落选,逃过与后宫无数女子争夺一人恩宠的悲惨命运。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她不能完成的梦想,希望妹妹可以替自己完成,堂堂正正嫁予一人为妻,从此夫妻恩爱,白首到老。

    凌若并不知道自己一番苦心,听在伊兰耳中却变成了另一种完全不同的意思。

    伊兰努力忍住打从心底泛上来的冷笑,嫁人为妻?说得可真比唱的还真好听,分明是嫌她在这里碍事,所以想要随便找个人打发了去。

    三媒六聘,八抬大轿有什么用,若嫁的那个人无权无势,岂非空顶着一个正妻的名头受一辈子苦。

    不!她所受的苦已经够了,从这一刻起,她绝不要再回到以前贫寒的日子,她要出人头地,享有一辈子受用不尽的荣华。让每一个曾经欺辱,看不起她的人都卑躬屈膝匍匐在自己脚下。

    所以,她绝对不要离开雍亲王府,绝对不要!

    这一刻,人性被彻底扭曲……

第一百一十四章 许愿

    伊兰将满腹心思化为脸上皎洁如月光的笑意,扑入凌若怀中撒娇道:“不要,伊兰哪里都不要去,要一辈子陪在姐姐身边。|”

    “傻丫头,哪有一辈子不嫁人的理。”凌若宠溺地拍着伊兰的背,只当她是小孩子的玩笑话,殊不知,此时的伊兰已非她认识了十年的伊兰,一切都已悄悄改变,不复从前。

    “啊,是流星啊!”墨玉突然指着星空大叫。

    传说,在流星消失前许愿,这个愿望就会成真。

    对着那颗拖着长长星辉划过寂静夜空的流星,凌若赶紧闭上眼睛,合掌于胸前,许下心中所愿:

    一愿阿玛额娘身体安康,无忧无疾,家人平安;

    二愿胤禛得天庇佑,不论何时何地皆能遇难呈祥,逢凶化吉;

    三愿腹中孩儿平安长大,无病无灾;

    几乎是在她闭眼的同一时刻,纤长若鸦翅的睫毛亦同样覆住了伊兰的眼眸,她只有一个愿望,那就是成为人上人!

    待她们睁开眼时,流星已经消失不见,而胤禛则望着流星消失的方向出神,伊兰扯了胤禛的衣角好奇地问:“四爷,您许愿了吗?”

    “没有。”胤禛低头看着一脸天真无邪的伊兰笑道:“不过我相信你姐姐一定替我许了。”

    伊兰面色一沉,很快又笑着拍手道:“四爷与姐姐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好不教人羡慕。|”

    在她带着童真的笑语中,周庸走到胤禛身边,恭声道:“四爷,红格格已经到镂云开月馆了,你是否现在就过去?”

    红格格也即是红玉,数日前红玉以一曲重新得胤禛亲睐,尽管晚了几个月,但总算得偿所愿被封为格格,且她优美的唱腔颇得禛喜欢,算上今日已经是第三次侍寝了。

    凌若强忍了心中的酸意,笑着推了胤禛往外走道:“四爷快去吧,莫要让妹妹久等了,妾身也困了,该就寝了呢。”

    胤禛如何会看不出她心中的酸涩难过,那笑,不过是装给自己看罢了。当下握住她的手腕略一犹豫对周庸道:“我今夜宿在净思居不过去了,你让人将红玉送回去,另外再从前阵子宫里赐下来的物件中挑几件合适的给红玉,就说是我赏她的。”

    凌若闻言一怔,忙推辞道:“如此怕是不好吧?”

    胤禛紧一紧她的手腕轻声道:“没什么不好,今晚我哪里都不想去,就想陪着我的若儿。”

    感觉到吹在耳边的热风,凌若脸上“噌”一下就红了起来,低了头小声扭捏道:“妾身……妾身有孕在身,大夫说……说……”后面的话太过羞人,当着这么多人尤其是伊兰也在的情况下,她实在是说不出口。

    “我知道。”胤禛微微一笑,握着她的手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我陪你与孩儿一道歇着。”见周庸还站在原地,双眉一挑不悦地道:“没听到我的话吗?”

    周庸闻言知其心意已定,哪敢多言,赶紧应声退下。

    在他走后,胤禛牵了凌若的手至内堂,在换上寝衣后,胤禛吹熄烛火揽了凌若在床上躺下。当轻若无物且带有异香的锦被盖在身上时胤禛惊讶地道:“我并不记得有赐过你云丝被?”

    云丝轻软保暖,用它来做被子最是舒适不过,可惜这云丝极为少见,一年下来也得不了几斤,且全是供给宫里的,除非宫里赏下来,否则纵是胤禛的身份也很难得到一条云丝被。

    凌若枕在胤禛的臂弯处笑吟吟道:“这条云丝锦被是前几日嫡福晋让翡翠姑姑送来的。而且嫡福晋怕妾身怀了孕会睡不着,特意让人将整条云丝被薰上安息香,有助于入眠。”

    “莲意?”胤禛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不过倒是想起来几年前宫里曾赏过一条云丝被给莲意,想来就是这一条了。

    凌若点头轻声道:“嗯,嫡福晋待妾身当真极好,四爷有空该多去看看嫡福晋才是。”

    她话音刚落,胳膊窝便被呵了一记,抬头看到胤禛睁了在黑暗中依然明亮的眼眸轻笑道:“好你个小妮子,旁人都是想尽办法留在我身边,唯独你是使了劲将我往外推,难道在在你心中我还不及一条云丝被来得重要?”

    凌若“扑哧”一笑,拥着胤禛宽厚的胸膛道:“哪有,在妾身心里什么也不及四爷来得重要。只是四爷并非妾身一人的四爷,总要雨露均沾府中才能安宁,何况嫡福晋她真是一个极好的人,待四爷也好。”

    “我知道。”说到这里胤禛打了个哈欠,拥紧怀中温软如玉的身子在她眉心印下一个浅浅的唇印道:“很晚了,睡吧。”

    这一夜,许是因为胤禛在身边的缘故,凌若睡得特别沉,直至日上三竿方才醒来,身边早已没了胤禛人影,想是上朝去了,倒是狗儿还在,听到凌若的声音连忙隔着鲛纱帐帷请安。

    得知他是特意为了晚些时候太医入府请脉一事来通传后,凌若点一点头,命李卫拿来二十两银子赏了他,自己则换上一袭盘金刺秀海棠蝴蝶纹锦衣坐在铜镜前,让墨玉替自己梳洗打扮。

    狗儿谢过恩正待退下,却听正替凌若梳头的墨玉漫不经意地道:“主子,阿意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接下来您准备怎么办?难道真要留她在净思居吗?”

    阿意?!听到这个名字,狗儿惊得险些掉了捧在手中的银子,连忙收回正要跨出去的脚,三步并做两步奔到凌若身边,急切地问道:“凌福晋,阿意,阿意她在净思居吗?”

    凌若被他问得莫名其妙,瞧着铜镜中狗儿急切的脸庞道:“不错,阿意确实在我这里,怎么,你认识她吗?”

    “是!”狗儿想也不想就赶紧点头,临了又道:“能否让奴才见一见阿意?”

    凌若虽不知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还是示意李卫去将阿意带来,当脚步虚浮的阿意出现在狗儿面前时,狗儿目光猛地一缩,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任由沉甸甸的银子掉落在脚边。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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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宫熹妃传介绍:
她为保家人周全狠心抛弃青梅竹马的恋人入宫选秀,盼能一朝选在君王侧,结果却阴差阳错成了四阿哥胤禛身边的一名格格,从此卑微、荣耀、欢喜、绝望都系于胤禛之身。
康熙四十三年至雍正元年,她陪了他整整十九年最终踏上至高无上的宝座,然,换来的却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杀局。
当繁花落尽,他与她还剩下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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