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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宫熹妃传全文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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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 兄妹

    “你……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狗儿的声音在颤抖,他知道那是阿意,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仅仅不见了月余,她就变成这副样子,人瘦了暂且不说,为什么她的脸上会有这么大一块疤。|

    阿意身子微微一缩,手下意识地抚上那块疤痕,迟疑着不知该怎么说。见她这副吞吞吐吐的样子,狗儿更加心急,顾不得场合一把抓住她瘦弱不堪一握的手腕低吼道:“说!到底出什么事了,是谁把你弄成这副鬼样子的?!”

    阿意用力挣开他的手,别过脸垂泪道:“我的脸已经毁了,再说也于事无补,你就不要再管了。”

    见她始终避而不答,狗儿额头青筋暴跳,怒吼道:“你出了事我怎么可能不管?你可知这些日子我找你找的很辛苦,去问流云阁,他们说你手脚不干净偷了叶福晋的东西被赶了出去,之后我又去各处打听过,都说不知道你在哪里也没见过你,我都快急疯了快说,到底是谁害的你?”

    阿意不停地摇头,就是不肯说话,倒是墨玉在那边看不过眼了,替凌若带好一枝赤金如意簪后转身没好气地道:“还能有谁,不就是那个恶人先告状的叶福晋喽?阿意哪有偷她东西,根本就是她自己受了气拿阿意来撒气,往她脸上泼热茶不说,还拿掸子往死里打,连着打断了两根掸子,你瞧瞧。”她一边说一边撩起阿意的袖子,在她手臂上还残留着诸多被棍棒打出来的伤痕,“若非阿意福大命大又恰好遇见咱们主子,带她回来治伤,只怕你早就看不到她了。”

    “叶秀”狗儿咬牙切齿地吐出这两个字,眉眼间有阴戾之色浮现,当初流云阁的人说阿意偷东西的时候,他就不太相信,阿意心性如何,没人比他更清楚,胆小善良,安守本份,对于不是自己的东西从不会抱有非份之想。|可是当时流云阁一口咬定阿意是因为偷东西才会被赶出去的,叶秀又是主子,他不好再多说,只一心想要将阿意找出来问个明白。

    望着阿意犹如阴阳脸一般的面容,狗儿心如刀绞,双手在身侧不住握紧松开再握紧,借此克制胸中汹涌的怒意。

    女为悦已者荣。身为女子,最珍视的莫过于容颜,毁了容颜就等于毁了今后的人生,阿意……阿意……她该怎么办才好?

    “是我不好,若不是我执意让你进府,你就不会弄得一身是伤,还连容貌都给毁了,都是我害了你,阿意,是我害了你啊”狗儿泪流满面,后悔不已。

    阿意亦是泪流不止,泣声道:“我之所以不让人告诉你这件事,就是怕你自责,不怪你,真的,我从来没怪过你,只是容貌毁了而已,旁的还不是好好的,依旧有手有脚,你不用担心,呜……”

    墨玉在一旁听得莫名其妙,跺一跺脚急道:“你们俩个到底在说什么啊,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

    墨玉的声音令狗儿从哀伤自责的思绪惊醒过来,猛然想起这是什么地方,手忙脚乱的拭去脸上的泪痕,拉了阿意对一直若有所思瞧着他们的凌若跪下,重重磕了个头道:“多谢凌福晋救了阿意性命,这份大恩大德,奴才愿以性命相报”

    “先起来再说。”凌若打量了年纪相仿的二人一眼,好奇地问道:“狗儿,阿意是你的心上人吗?令你如此紧张于她。”

    狗儿愣了一下旋即连连摆手道:“凌福晋您莫要误会,阿意其实是奴才的嫡亲妹妹。”

    原来,狗儿不到十岁就因迫于生计被卖进雍郡王府,家里尚余一个年幼的妹妹,与父母一道以卖豆花为生。狗儿聪敏机灵,脑子转得也快,很快就得到在胤禛身边伺候的机会,月钱比寻常下人多了一倍不止,且常能得到额外的赏赐,狗儿自己舍不得花,把这些都攒起来寄回家中,到是令家里的日子好过了许多。可惜好景不长,去岁狗儿的父母相继染病去世,留下阿意一个人孤苦伶仃,她长得虽不是什么国色天香,却也有几分姿色,在安葬完父母后阿意开始自己学着卖豆花,不曾想豆花没卖出去,她却被几个地痞流氓围住调戏,幸好她逃了出来,没出什么大事。

    狗儿得知此事后,说什么也不肯再让阿意抛头露面去卖豆花,万一真出些什么事他如何对的起死去的爹娘。可是就算不卖豆花,她一个小姑娘独身在家,依然免不了被人觊觎,是以在与阿然商议后,狗儿决定让阿然进雍郡王府做事,虽说是下人,但至少兄妹相聚,随时都可见到,再说了,有他在旁边照拂,也不至于让阿意被人欺负了去。

    除此之外,狗儿还有另一重打算,再过几年,阿意就到了适婚的年龄,与其在外面随便找个阿猫阿狗嫁了,倒不如自己设法在四爷面前求个恩典,让他给阿意指个好人家嫁过去。跟了胤禛这些年,他多少摸到一些胤禛的性子,知道这位外人眼中的冷面王爷其实是面冷心不冷,只要自己差事当得好,求个恩典绝非难事。

    狗儿将此事与高福一说,高福晋很痛快就答应卖他这个人情,原本想将阿意分到含元居的,哪知恰好碰到流云阁来要人,见到阿意闲着不由分说便拉去了流云阁。狗儿虽知叶秀不是一个善与之辈,但心想着只是一两年功夫,何况又是在外头侍候的,忍一忍也就过去了,哪知竟是害了阿意一生,当真是后悔莫及

    “原来如此。”凌若听完他的叙说后长长叹了一声,看向垂泪不语的阿意道:“你往后有何打算,若想出府的话,我可以替你去跟高管家说。”

    阿意摇摇头,绞着衣角道:“离开这里奴婢不知道还能去什么地方,何况奴婢也不想与哥哥分开,再说……”她抚着脸上的红印未说下去,然凌若却是明白了她的意思,以她现在这副模样根本不会有好人家愿意娶她,即便以雍郡王府的势力强压下去,成婚后亦会百般嫌弃。

    正自静默之际,狗儿突然双膝一屈,跪在凌若面前凝声道:“奴才有一个不情之请,望凌福晋成全。”

    “你想让阿意留在净思居?”凌若心思一转已猜到了狗儿要求的事。

    “是。”狗儿磕了个头道:“奴才只得一个妹妹,不想眼睁睁看她再回流云阁被叶福晋折磨至死,所以斗胆求凌福晋收留阿意。”

第一百一十六章 戏弄

    凌若睨了他一眼,并没有即刻回答,而是屈指在梳妆台上一下下敲着,若有所思。良久她抬起眼眸深深地看了狗儿一眼道:“为何不将你与阿意的关系告之叶福晋,她看在你的面上,当不会再苛责阿意才是。”打狗尚且要看主人面,怎么说狗儿也是胤禛的贴身小厮。

    狗儿摇摇头,满脸苦涩地道:“换做以前或许是这样,但这一回她打的阿意那么狠,几乎去了半条命,若让叶福晋知晓奴才与阿意的关系,她不止不会放过阿意,还会想办法除去阿意与奴才,以免奴才有心报复于她。”

    凌若轻轻一笑,抚了裙上的海棠花起身道:“净思居虽不大,但多一人尚且住得下,只是阿意在名义上始终是叶福晋的人,我留她在身边岂非是公然与叶福晋对立?于我,似乎有百害而无一利啊狗儿,你倒是告诉我,为何我要替你妹妹做到这等程度?”

    狗儿略一思索,仰首迎上凌若审视的目光,定定道:“请恕奴才直言,福晋与叶福晋之间,即便没有阿意的事,也已是不死不休之局”

    凌若双眉一挑,目光落在狗儿清秀的脸上,漠然道:“好你个大胆奴才,居然敢妄自议论主子是非,你可知单凭刚才那句话,我便可将你重重治罪纵然四爷知道了也不会保你分毫。”

    “奴才知道。”狗儿并未因她的话心生惧意,坦然道:“不过福晋也清楚奴才说的乃是实情,您与叶福晋积怨重重,早已不可能化解。既如此,再多阿意一重又能如何?至于福晋说为何要替奴才妹妹做到这等程度……”他咬一咬牙,眼里精光迸现,“从这一刻起,奴才愿意效忠凌福晋,此生此命,绝不敢违”

    他是胤禛的贴身小厮,与周庸一样深得胤禛信任,这一声效忠意味着什么,没人比凌若更清楚。

    笑意缓缓浮现在唇角,凌若亲手扶起狗儿语重心长地道:“你效忠的人应该是四爷,也只能是四爷,明白吗?”

    狗儿是一个何等机灵之人,否则也不能一直留在胤禛身边做事,稍一转念便明白了凌若话中真正的意思,恭敬地垂首道:“奴才明白。”

    “很好。”凌若满意地敛一敛袖子,重新坐在铜镜前,“从今儿个起,阿意就留在我院中,跟随小卫子他们一道做事吧,你有空尽可来看她。”想一想又叮咛道:“至于你和阿意的关系,暂时还是不要让太多人知道的好。”

    见她答应,狗儿大喜过望,拉了阿意连连叩谢凌若恩典,待他们退下后,一直冷眼旁观的李卫方才含笑道:“叶福晋若知道自己送了这么一份大礼给主子,不知会否气晕过去。”

    凌若捡了对翡翠银杏叶坠子带在耳垂上,望着镜中顾盼生辉的自己微微一笑,绝美却带有肃杀之意,“她要自寻死路,怨不得别人”

    自入府始,她从不曾得罪过叶氏,可叶氏却处处针对于她,三番四次想要害她,说到底皆是因为这张脸以及胤禛加注在她身上的宠爱。她可以退一次、退两次,但绝不可能无底限的退下去,明知蛇时刻在想着咬自己,却依旧一次次放弃杀蛇的机会,那不是宽容,而是愚蠢

    这日用过午膳,凌若躺在贵妃榻上小憩,也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听到外头有人说话,待得神思渐渐清醒一些后,听出是墨玉与胤祥的声音。

    “哎哎,十三爷您不能进去,主子正在里面歇息呢”墨玉像只小母鸡一样,张着双臂尽职的守在门口,说什么也不让胤祥进去。

    胤祥被挡在门外又好气又好笑,屈指在墨玉额头上重重地弹了一下道:“好你个小墨玉,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啊,居然敢拦十三爷我?这雍郡王府前前后后我都不知道来过几回了,哪处没去过,连高福都不敢拦我,你可算是头一个了。”

    “每次来都打人家头,不知道这样会变笨的吗?”墨玉吃痛地揉着额头在嘴里小声嘟囔,但仍倔强地不肯让开,“奴婢哪敢拦您,实在是主子正歇着,您进去会吵醒她的。”

    胤祥从胤禛嘴里知道凌若怀孕的消息后,顶着烈日兴冲冲赶过来,不想却被墨玉挡在门外,此刻已是仲夏又恰好是一天当中最热的时候,天空中骄阳似火,滚浪滚滚,似有流火在燃烧。胤祥睨了一眼光亮刺目的天空不悦地道:“那你的意思是让爷就这么等在外面?”

    墨玉努力忍着翻白眼的冲动道:“奴婢刚才不是已经说了吗,十三爷可以去偏厅坐一坐,那里虽没放冰,但不论地面还是桌椅都是一日三遍拿井水擦过的,颇为凉爽宜人……”

    胤祥不耐烦地挥手打断她的话,“得了得了,爷也懒得再走了,就坐在这里等小嫂子醒来。”说罢撩了长袍随意地坐在石阶上一坐。

    这位爷还真随便……墨玉张了张口刚要说话,忽在胤禛拍着身旁的位置朝她咧嘴一笑道:“过来,陪爷一道坐着。”

    “不用了,谢谢十三爷,奴婢让着就行了。”墨玉皮笑肉不笑地推辞,哪知胤禛瞪了她一眼不悦地道:“让你坐就坐,哪这么多废话,快点过来,地上可凉快着呢。”

    墨玉无奈之下只好不情不愿地走了过去,谁让人家是十三爷呢,哪有她一个小小丫头说话的份。屁股刚一挨着台阶便感觉一阵火烧火燎的烫,惊得墨玉一下子跳了起来,捂了屁股大叫道:“好烫!好烫!”

    与此同时,耳边传来胤祥大笑的声音,她顿时明白自己是被胤祥给戏弄了,他明知地上烫得很却故意叫自己一起坐,为的就是要看自己出丑,简直就是用心险恶!

    哼,她惹不起还躲不起吗?墨玉气呼呼地鼓了双颊站到离胤祥老远的地方,不打算再理会这个气人的十三阿哥。可惜胤祥不想放过她,硬拉着她一道坐下,看她龇牙咧嘴的模样似乎特别开心,笑道:“行了,小墨玉,别跟身上长了虱子一样动来动去,爷给你讲个故事如何?”

    听到胤祥还会讲故事,墨玉顿时来了兴趣,催促他赶紧讲,胤祥清了清嗓子道:“从前呢,有一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住着一个老和尚和小和尚,有一天,老和尚对小和尚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从前……”

    在胤祥重复了数遍“从前”后,墨玉终于忍不住打断他的话,闷闷道:“十三爷,您讲的不是故事,是绕口令,按您这个绕法,只怕到明年这个时候都绕不完,奴婢还是不听了。”

    胤祥摸了摸鼻子拉住准备起身的墨玉道:“小墨玉这是嫌爷讲的故事太无聊了,那不如你给爷讲一个?”

    “奴婢不会。”手被胤祥紧紧拉着挣不开,墨玉只得继续坐在那里,黑着一张俏脸不甚乐意地回答,对这位十三爷她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一个不肯讲,一个执意要她讲,正自争执不下时,屋中传出凌若温软的声音,“墨玉,请十三爷进来。”

第一百一十七章 初识麝香

    听闻凌若已经醒了,墨玉大大松了口气,她终于可以摆脱这个烦人的十三爷了,赶紧起身朝还坐在地上的胤祥道:“十三爷,您可以进去了。|”

    胤祥颇有些无趣地拍拍尘土站起身,刚要迈步,忽听得叮铃噹啷的声音,低头一瞧,脚边多了几粒金光灿灿的金瓜子,却是从他系在腰间的平金钱袋中漏出来的,在那钱袋底下裂开了一道比金瓜子略大一些的口子。

    “看来真得换一个钱袋了。”胤祥耸耸肩,随手将捡起的金瓜子与钱袋一道扔到墨玉手里,“喏,拿着,这是爷赏你的,下回可记着得给爷讲一个好听的故事。”

    “奴婢不要。”墨玉慌忙推辞,钱袋里的东西虽然不多,但都是金色极纯的金瓜子,比银子贵重许多。

    “喽嗦叫你拿着就拿着,哪来这么多废话。”胤祥不悦地喝道:“你不是明年就要发还回家了吗?这些金瓜子差不多够你置办些体面的嫁妆,找户好人家嫁过去。”

    胤祥一进屋,就看到凌若坐在椅中安静地抿着茶,屋中四角皆放了冰,一进来便感觉通体舒泰,热意全消。他接过水秀递来的凉茶一口饮尽,长舒了一口气后方才道:“我听四哥说小嫂子怀孕了,所以特来瞧瞧。”

    “多谢十三爷。”凌若的目光在胤祥身上打了几个转,抿唇笑道:“十三爷与墨玉似乎很投缘?”

    胤祥知道她定是听到自己在外头与墨玉说话,也不在意,嘿嘿一笑道:“闲来无事逗逗那小丫头还挺好玩的,心里也没那么烦了。”他说到这里他取出随身所带的锦盒递过去道:“我这里几枝从关外参客手里买来的长白山野山参,虽不到百年,但五六十年却是有的,正好给小嫂子补补身子。”

    “十三爷太客气了。”刚命水秀将锦盒收好后,凌若拨着袖口金色的流苏瞧了胤祥似笑非笑地道:“不知十三爷是因何事而烦心,能否说与我说说?”

    胤祥摸着剃得极光滑的前脑门儿叹了口气无奈地道:“前几天皇阿玛召我入宫,说已经做主替我定下亲事,是尚书马尔汉之女兆佳氏,七月便完婚。”

    “这是好事才对,为何十三爷反而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难道你不喜欢这个兆佳氏吗?”其实以胤祥的身份,如今才纳嫡福晋已经算晚了,比他小的十四阿哥、十五阿哥都已经做阿玛了。

    胤祥摊一摊手道:“问题就在于我对这个兆佳氏根本不了解,更谈不上喜欢与否。|”他顿一顿又道:“小嫂子你也知道我一心想要找一个两情相悦的女子携手共度一生,所以才一直推托着不肯完婚,哪知推来推去还是逃不掉被指婚的命运。”

    “十三爷也会说命运了。”凌若替他重新倒了一杯凉茶后道:“我听说兆佳氏禀性温良,容貌出色,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女子,说不定她就是你苦寻多年而不至的良配呢。”

    “天底下哪有这等好事。”说到这里他摇摇头颇有些心灰意冷地道:“罢了,其实我早知自己身为阿哥逃不过这个命运,什么两情相悦,不过是痴人做梦罢了,而今是时候醒了。”

    他的话令凌若无言可对,只能让胤祥想开些,毕竟康熙金口已开,断无还转的余地。人生有得亦有失,胤祥在得到看似贵不可及的阿哥身份同时亦失去了许多,譬如自由……他永远不可能像普通男子一样去选择自己的配偶,即便他已经寻到了那个想要长相厮守的女子也不行,因为他的亲事只能由皇帝作主。

    所幸胤祥是一个性格开朗之人,尽管有不开心,但并不会钻牛角尖,相信假以时一定会想通。

    而且她相信,温柔贤惠的兆佳氏一定会是胤祥的良配。爱,不一定要轰轰烈烈;有时候,细水长流反而可以走得更远。

    胤祥告诉她,礼部将婚期定在七月初七,让她到时候一定要随胤禛来喝她的喜酒,千万别忘了。

    之后又说了几句话后,胤祥方才起身离去,他前脚刚走,后脚小路子便来能为说徐太医到了。

    容远……望着那个熟悉至极的身影,凌若心中说不出是何等滋味,曾几何时,她与他都认为对方是自己相伴一生的良人,而现在却变成了凌福晋与徐太医。

    “你不该来的。”她对那个温润如玉的男子说道。

    他回给她一个明暖若秋阳的笑容,一如既往,“还记得我对你说过的话?只要我徐容远有一口气在,便会想尽所有办法护你一天,绝不让你受到一丝伤害。”

    泪,消然落下,在半空中划过一道优伤的痕迹,“可是我却怕伤了你!”她成为胤禛的福晋对容远已经是一种莫大的打击,而今又怀了胤禛的骨肉,这种痛,无疑是拿刀在刺容远的心,他要如何承受得住。

    他笑一笑,伸手想要拭去凌若不断滚落脸颊的泪痕,然在即将碰触的那一刻,他想起彼此的身份,眼底一片黯然,收回冰凉无温的手轻言道:“只要你好就行了,我不碍事。孩子,我一定会尽全力保你平安生下。因为,他是你的孩子。”

    “容远哥哥……”容远最后这句话令凌若泣不成声,这一世,她亏欠容远实在太多太多,只盼下一世能有机会偿还一二。

    “是徐太医。”明明已经连呼吸都带上了痛,他却还有力气纠正凌若的称呼,“好了,将手伸出来吧,让我替你把把脉,听四阿哥说你害喜很严重。”

    凌若点点头拭去脸上的泪痕后,将手放在软垫上让容远替自己把脉,为求仔细容远足足诊了一盏茶的功夫方才收回手,轻出一口气道:“福晋的脉像尚算安好,只是因害喜的缘故吃不下东西,令得福晋身子略微有些虚,还有,福晋最近是否极喜欢吃酸的东西?”

    水秀正好端了一盏茶过来,听闻这话插嘴道:“主子自从怀孕后就极嗜酸食,尤其是酸梅汤,每日都要喝上好几盏,难道有什么不对吗?可是奴婢听府中的老人说孕妇都是这样的啊。”

    “孕妇喜酸自是正常,但是若吃过多酸食,就容易伤胃,福晋害喜吃不下东西,这胃本就是空的又突然吃那么些酸物下去,试问胃如何能受得了。所以从现在起,福晋不可在吃酸食,尤其是那酸梅汤。”

    水秀为难地道:“可是除了这些酸食,主子根本吃不下旁的东西,难不成要饿着肚子吗?”

    容远命她取过纸笔道:“你放心,我会替福晋开几服减轻害喜症状的药,让她可以吃进一些清淡的东西,待过了头几个月后再好生调理。”

    这张方子,他斟酌了很久,在落笔每一味药前都要仔细斟酌它的药理以及会否与其他药物相冲相克。

    在将方子交给水秀后他又道:“往后微臣每日都会来给福晋请脉,不过医者医身不医心,最重要的还是福晋尽量在这段日子里保持心境愉悦,不可太过劳神费心。”

    见凌若一一记下后,容远让水秀将凌若现在用的胭脂水粉全部取过来仔细检查一遍,确认里面有无麝香成份,有孕之人最忌讳的就是麝香,若不小心用的或闻的多了,就会造成小产,远比需要服用才见效的红花更可怕。

    容远虽入宫不久,却已经见识到后宫的残酷,那些貌美如花的女子一个个为了争夺君恩互相算计,不择手段;在她们眼中没有对与错,只有成与败,为了那条通向荣华的后宫之路,可以抛却一切良知与人性。

    至于麝香不止可以令已经成形的孩子胎死腹中,还可以令人永远生不出孩子来,自然就成了她们最喜欢用的东西。

    雍王府虽不是后宫,但同样会有倾轧陷害存在,当日的李氏便是最好的例子,而今凌若怀孕,必将成为众矢之的,必须小心再小心。

    见容远将一盒盒胭脂水粉拿起复又放下,水秀在一旁抿着唇笑道:“徐太医您就放心吧,这些东西啊,早在上回陈太医来的时候主子就让他检查过了,都没有问题。”

    容远笑笑没说什么,手里依然重复着相同的动作,在拿到最后一盒散发着阵阵怡人幽香的香粉时,原本平静的面色骤然一沉,手指从中挑出些许放在鼻尖细闻,这个举动令凌若心头剧跳,忙问道:“徐太医,可是这盒香粉有问题?”

    他没有即刻回答,而是看向水秀,“你好好想想,当时这盒香粉可有让陈太医检查过?”

    水秀仔细回想了一下肯定地道:“有,奴婢记得很清楚。”

    寒意在容远眼中迸现,冷然道:“他看了,却没有告诉你这盒香粉当中含有麝香的成份。”

    “麝香?”水秀失声惊叫,她曾听人说过,孕妇是万万不可以闻到麝香的,轻则胎动不安,重则见红小产。

    “那,那主子要不要紧?”水秀手足无措地问道,唯恐凌若有什么意外。

    “你放心,我刚才替福晋诊过脉,一切都好;而这盒香粉又所余甚多,想来福晋已经很久没用,总算是一件幸事。只是往后再有什么东西,一定要让微臣看过后再用。”他语重心长地叮咛,适才若非他执意要检查,这盒香粉就成漏网之鱼,一旦凌若用了,后果不堪设想。

    “我明白。”凌若紧紧握住自己的袖子借此让自己镇定下来,但仍有粘腻湿冷的感觉在背上蔓延,湿了贴身小衣,凉声道:“陈太医他……”

    “不是每个太医都值得信任。”他说得很隐晦,但凌若已然明白他言下之意,陈太医必是受了他人指使,所以故意留下这盒香粉,究竟是谁,这样迫不及待要伤害她的孩子?实在可恶至极

    心中恨着,连眉眼也染上了戾气。

第一百一十八章 噬心

    之后又说了一阵话,凌若亲自送了容远出去,此时已是黄昏时分,落日西坠,晚霞将天边渲染的异常绚丽夺目。在经过蒹葭池时意外遇到了在那里赏莲的瓜尔佳氏,她穿了一件水蓝垂花坠珠的旗装,髻上插了一枝珍珠步摇,垂下长长的珠串在耳边沥沥作响,旁边站着她的贴身丫环从祥。

    瞧见她们过来,瓜尔佳氏神色微微一充,旋即已是若无其事地拍了拍手迎上来,笑容满面地执了凌若的手道:“今儿个一早去嫡福晋处请安的时候,没瞧见妹妹,心里颇为记挂,正想去净思居瞧瞧呢,没曾想在这里遇见了,可真是巧,妹妹没什么不舒服吧?”

    凌若不着痕迹地抽回手,嘴角含笑,“劳姐姐挂心了,妹妹没事。”

    早在她刚一怀孕的时候,那拉氏就免了她每日的晨昏定省,只是凌若不愿遭人诟病,所以只要身子尚可就坚持去请安。

    “那我就放心了,要知道你现在可是两个人,大意不得。”瓜尔佳氏拍着胸口露出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目光一转落在容远身上,抿唇笑道:“话说回来,妹妹真是好福气,怀了王爷的骨肉不说,竟得皇上看重,亲自为你指了徐太医照料,将来还要赐名,实在令我这个做姐姐的羡慕。”

    凌若扬一扬唇角,轻笑道:“论福气谁又怎比得上姐姐,姐姐入府至今已有八年,王爷却一直对姐姐礼敬有加,甚是爱重。假以时日,姐姐若能怀上一男半女,王爷定会比现在更高兴。”

    两人笑言相向,不知情的人见了定会以为她们是一对亲密无间的好姐妹,唯有自己清楚,彼此算计重重,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真心可言。

    风拂过蒹葭池,满池破水而出的莲花随风摇曳,锦绣无双。|

    “我记得姐姐素来喜欢菊花,何时对莲花也这么感兴趣了?”

    “看来妹妹对我很是了解,不过,喜好总是会变的。听闻妹妹常来这里赏莲,所以特意来瞧瞧,果然发现蒹葭池的莲花开得美不胜收,令人忍不住心生欢喜。”她抚着垂落鬓边的珠玉低头一笑,嫣然生姿,“而且……我还听说妹妹就是在这里遇见了王爷,从而成就一段良缘佳话,我这个做姐姐的,实在很想沾一沾妹妹的好运呢!”

    凌若刚要说话,突然看到瓜尔佳氏笑容一滞,手骤然抓紧胸口,露出痛苦之色,紧接着从她鼻中突厄地流出两道暗红色的血迹。

    “主子,您又流鼻血了!”从祥惊叫一声,赶紧扶瓜尔佳氏到一旁坐下,一手捏住鼻腔,一边在她后背颈椎处小心地按着,过了约半刻钟,瓜尔佳氏的鼻血终于渐渐止住,饶是如此,她的衣上也已经沾了不少血迹。

    接过从祥递来的缠花手帕拭净鼻下的血迹后,瓜尔佳氏起身勉强一笑道:“让妹妹与徐太医看笑话了,不知是否因为近日天气过于干燥炎热的缘故,经常会流鼻血。”

    “能否让微臣替福晋把把脉。”一直未曾有过言语的容远突然这般道,神色有些怪异。

    瓜尔佳氏的神色有些犹豫,不过依然将手伸了出去,随着手指搭上瓜尔佳氏的脉博,容远的神色由怪异转为凝神,许久之后方才收回手道:“福晋近日是否经常流鼻血,且伴有心悸心痛的症状,且每每止住鼻血后,会感觉浑身酸软没半分力气?”

    这番话犹如投入静湖的巨石,在瓜尔佳氏心中掀起轩然大波,令她险些无法再保持惯有的笑意与随意,而从祥更是满面愕然。

    “徐太医,姐姐可是得病了?”凌若面露忧色,“若是的话,你可一定设法替姐姐医治。”

    容远刚要说话,瓜尔佳氏已经回过神来,轻笑道:“我不知道徐太医在说什么,只是天气燥热流鼻血罢了,根本没有什么悸心痛之事,更甭说浑身酸软了,你瞧我现在不是好端端的站着吗?”说到此处她扬一扬唇角转身道:“行了,你们慢慢赏莲吧,我可得回去换衣裳了,瞧这一身脏的。”

    见瓜尔佳氏若无其事地离去,容远不禁心生疑虑,难道真是他诊错了?按理来说不会啊,那明明就是医书中记载的噬心毒脉像,真是奇怪……

    想到这里,他又朝瓜尔佳氏离去的方向瞟了一眼,正是这一眼让他看出了问题,瓜尔佳氏看似自己在走,实际脚步虚浮拖沓,根本无法支撑身体,不过是在假装而已,身体的力量其实全都压在从祥扶着她的那只手臂上,难怪从祥看起来极为吃力。

    噬心毒!这绝对是噬心毒的症状,只是不明白她为何要否认?!难道她不知道中了噬心毒的人若不在三日内设法解毒就无药可解,而且活不过一年的吗?

    “徐太医,她究竟得了什么病?”凌若皱眉问道,她相信以容远的医术是绝对不会诊错脉的。

    “不是病,是毒。”容远摇摇头带着一丝同情道:“她中了一种极为少见,名为噬心的毒。一旦中毒就会经常流鼻血,同时伴有心悸心痛酸软无力等症状,若不在三日蚋设法解去体内剧毒的话,一年之后必会毒发身亡,无药可救。这种毒虽不”

    是谁对瓜尔佳氏下了这种剧毒?而最奇怪的是,瓜尔佳氏明明知道自己中了蛊,却刻意隐瞒,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且说瓜尔佳氏在离开凌若他们的视线后再也无法支持,眼前一黑昏倒在从祥身上,等她再醒过来时,已身在悦锦楼,从意和从祥正守在床边,见她醒来均是满面喜色,扶她坐起。

    “现在什么时辰了?”瓜尔佳氏揉着微疼的额头问道。

    “回主子的话,已是戌时。您整整昏睡了两个时辰。”从祥一边说着一边在她身后垫了两个弹花软枕,让她靠得舒服些。

    从意端了一碗散发着难闻气味的药过来服侍她喝下后,方才小声道:“主子,刚才的事奴婢都听从祥说了,徐太医既然可以说出您身上诸多症状,说不定他知道您中的是什么毒,为何您不让他给您诊治,还要否认?咱们之前偷偷请了那么个大夫,可没一人说得出这毒的症状。”

    瓜尔佳氏幽幽叹了口气,闭一闭目不无遗憾地道:“我自然知道,可是时机不对,人也不对。徐容远是太医,让他为我诊治,动静太大,容易闹得阖府皆知,一旦传入她耳中,知道我想摆脱她控制,必不会饶过我。何况旁边还有一个钮祜禄氏在。”

    从祥在一旁恨恨地道:“嫡福晋实在太过恶毒,主子都已经一心一意替她办事,她竟还不放心,对主子下毒。”

    瓜尔佳氏摇摇头,她至今没想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中的毒,自己一直很小心,去含元居的时候从来不吃任何东西,哪怕是茶也仅仅装个样子,从不曾真正下过肚,这毒,到底从何而来。

    那拉氏的手段实在令她心惊。

第一百一十九章 交易

    她原是毫不知情,即使这几月时常有出鼻血,心痛无力等症状,也只当是自己身子虚弱的原因,并未在意。|直至前一阵子,那拉氏将自己叫过去,让自己设法除去钮祜禄氏腹中胎儿,而自己有所迟疑时方才得知原来自己早已被她下了毒,若不依她话办事,便会毒发身亡,刚才所服的药物就是有来压制毒性的。

    她若不想一辈子受那拉氏控制就必须解开身上的毒,为此这些时日她一直让从意他们偷偷找大夫来替她诊治,可这毒蹊跷无比,竟没一人诊得出来,直至今日。

    从意想了想忽地道:“既然不能让徐太医来悦锦楼这么张扬,那何不主子您去净思居?虽然您曾害过凌福晋,但奴婢相信这世间没有永远的敌人与朋友,所有的只是利益,只要您给她足够的利益,相信凌福晋会替您掩盖这件事,绝不会张扬出去。”

    她的话令瓜尔佳氏目光微微一亮,这倒不失为一个好主意,那拉氏要她害钮祜禄氏的孩子,那么她去净思居是绝不会惹那拉氏怀疑的。至于利益……瓜尔佳氏唇边渐渐绽出一丝清冷的笑容,对现在的钮祜禄氏来说,还有什么比腹中的孩子更重要。

    翌日,同样是晴好无比的天气,瓜尔佳氏出现在净思居,待得奉过茶后,凌若敛了袖子神色冷淡地端起茶盏道:“不知今日姐姐来有何要事?”

    瓜尔佳氏笑一笑,扫了一眼插在双耳花瓶中刚采摘来的莲花一眼道:“无事便不能来妹妹这里坐坐吗?那可真是太让我这个做姐姐的伤心了。|”

    凌若眼中蕴了清冷如冰的笑意,“有什么事直说就是了,这里没有外人,无须这样惺惺作态。”她与瓜尔佳氏从来没有什么好聊的。

    外头晨光明媚,庭院中的樱花树绿意荫荫,有夏蝉在树间鸣叫不停,瓜尔佳氏抚着腕间的水晶手串垂眸道:“妹妹既然这般说了,那我也不再拐弯抹角。我确实身子有事,想请徐太医为我诊治,但是又不想让人知道,所以想借妹妹的地方让徐太医替我治病,还望妹妹成全。”

    “昨日姐姐一口咬定徐太医诊错了,今日却又眼巴巴地过来求徐太医救命,姐姐不觉得自己太奇怪了吗?”凌若扶着李卫的手站起来徐徐走到瓜尔佳氏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一字一句道:“再说,我与姐姐之间似乎没有交情,过节倒是有一些,姐姐不觉得自己求错了人吗?”

    “如果我愿意送一份大礼给妹妹呢?”她慢条思理地品着用君山银针泡出来的香茗。

    凌若目光一动,声如碎冰,“你是愿意说出主使者的姓名?”

    唇色如朱,弯起一抹清冷如月的弧度,“妹妹,姐姐来这里是求生而非求死。”

    “既然如此,那我与姐姐就无话可说了,小卫子,送客。”拂袖转身,再无理会瓜尔佳氏的意思。

    “云福晋请。”因瓜尔佳氏闺名云悦,是以府中多称其为云福晋。

    “我想与妹妹做一笔交易。”面对李卫的送逐,瓜尔佳氏没有再故弄玄虚,径直说出了她的来意,“借妹妹之地让徐太医替我去毒,而我则在这十月内保妹妹腹中胎儿平安。”

    “有徐太医在,我的孩儿自然一切平安。”她对瓜尔佳氏的话嗤之以鼻。

    瓜尔佳氏的睫毛微微覆下,徐徐道:“我承认徐太医的医术很高,可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一个徐太医怕是难以保妹妹与孩子十月平安。至少,眼下就有一个大劫。”

    凌若侧目冷笑道:“若是指那盒香粉的话,就不劳姐姐费心了,徐太医已经验出来了,姐姐真是好手段,连宫中御医都能收买。”

    “香粉?”瓜尔佳氏惊讶地抬起头,“我不知你说的是什么,而且我说的也与香粉无关。如何,妹妹想好了吗,是否与我合作?”莲步轻移来到凌若身前,戴着五彩蝶纹护甲的手指抚过她平坦的腹部,“这个孩子来之不易,妹妹可要仔细想清楚了才好,否则再后悔就来不及了。”

    凌若退后两步,避开那令人极度不舒服的碰触,心底却因她的话生出几丝波澜,难道真有连容远也未察觉的危机隐藏在自己身侧?她知道很可能这一切都是瓜尔佳氏在危言耸听,但这个孩子她视若性命,如何敢冒这个险。

    瓜尔佳氏将凌若那份迟疑看在眼中,知道自己切中了她的要害,笑意渐次加深,拨着耳下的丁香珠子徐徐道:“如何,妹妹想好了吗?”

    “主子。”正自犹豫不决之际,李卫突然附耳小声道:“奴才觉得云福晋的话应有几分可信之处,这府里害人的手段层出不穷,确实防不胜防,您不妨先答应下来,然后再做计较。”

    凌若点一点头,看向瓜尔佳氏咬牙道:“好,就与你合作这一回,但是你必须要告诉我,所谓的大劫是什么,若是连这都不肯,实在令人难以相信姐姐的诚意,这合作自然也就成了笑话一桩。”

    瓜尔佳氏微微一笑,指了双耳花瓶中的莲花对李卫道:“将这些莲花拿到后院去埋了,记着,不要让人瞧见。”

    闻听此言,凌若眼皮蓦然一跳,难以置信地盯着洁白如玉的莲花,忽地联系到昨日在蒹葭池边的相遇,颤声道:“你在花里动了手脚?”

    笑意无声无息在瓜尔佳氏唇边绽放,“我说过,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当我是真喜欢赏莲吗?那不过是借口罢了,我知你喜欢莲花,自莲花开后每日都会叫人摘一些放在屋中。所以便将磨成细不可见的麝香粉开撒在莲花花瓣当中,你想想,若这般闻上一两个月,腹中的孩子会怎么样?徐太医纵是再仔细也不见得会留意到这些细枝末节。”她取出一块青色绣花的帕子拭一拭脸,朝惊出一身冷汗的凌若意态闲闲地道:“在这府里,旁的没有,不让孩子生下来的办法却有无数。”

    李卫将莲花花瓣一一拨开后,果然在底下发现一些极细的粉末,不是刻意去寻根本发现不了。

    这样隐蔽的手段,实在令人防不胜防。

第一百二十章 得悉

    午后,容远过来,得知瓜尔佳氏欲让他医治后,皱眉道:“云福晋所中的乃是噬心毒,微臣虽然诊得出,但不一定能治。|”

    “噬心毒?很难治吗?”从意惊讶的问,瓜尔佳氏亦是一脸不解。

    当容远将噬心一毒仔细解释清楚后,瓜尔佳氏已经脸色煞白,双手紧紧抓着不住起伏的胸口,情绪激动到了极点。

    好一个那拉莲意,原来,她根本没想要放过自己。什么解药,什么中毒,那都是用来唬弄自己的谎言,自己日日服下的那些苦药,根本毫无用处,噬心发作之日就是她毙命之时

    从头到尾,那拉莲意这个毒妇都没有想过要留下她的性命

    一年……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但指尖是遏制不住地颤抖,似秋风中的落叶。许久,她抬起头,眼中有着对生的无限渴求,“徐太医,我求你,救我只要你肯替我除去体内的毒,你要多少银子我都答应。”

    容远告诉她,这种毒源自苗疆一地,外人很少知道,连他也只是在一本医书手札上见过,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以替她驱逐蛊虫,万一失败,那么必然会引得毒性提前发作。

    “徐太医尽力就是。”瓜尔佳氏这样回答,她很清楚,如今只有容远是唯一能救她命的人,不论机会多么渺茫都得试上一试。她不想死绝对不想

    自此之后,瓜尔佳氏每日都会来净思居,以看望凌若为借口,让容远设法替她除去体内的噬心毒。|容远试过许多法子,甚至此毒攻毒,但都不见效,这毒远比他想的更难对付,所幸还有数月时间让他慢慢想法子。

    带了麝香的莲花依旧日日送到净思居,但再不曾入过花瓶,都是直接埋到后院。一切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罢了,至于掩谁的耳目,凌若不知,瓜尔佳氏亦不肯说。

    在一个闷热的午后,凌若曾问过瓜尔佳氏,对她下毒的人是否就是主使她的人,瓜尔佳氏笑而不语,直至临走前方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我若说当日主使我害你的人是嫡福晋,你信吗?”

    “不可能”凌若断然否认,嫡福晋宅心仁厚,处处与人为善,怎可能做出如此狠毒之事。

    “既不相信我的话,又何必问。”扔下这句话,瓜尔佳氏飘然而去,留凌若一人在原地若有所思。

    她突然想起秋瓷,曾经自己是那么信任她,可是秋瓷却在情谊与荣华之间选择了后者;既然自小相识的秋瓷都不可信,那么嫡福晋就可信吗?

    究竟……瓜尔佳氏那句话是挑拨亦或真实?若主使这一切的人当真是嫡福晋,那么这个女人实在太可怕了,她瞒过了所有人。

    雨在入夜时分落了下来,哗哗如注,雨水顺着重重飞檐不断落下,打在地上噼啪作响,令人睡不安稳。彻夜未停,而凌若躺在床上整整听了一夜的雨声……

    翌日,瓜尔佳氏再来的时候,凌若望着她一字一句道:“姐姐,我再与你做一笔交易如何?”

    “什么交易?”瓜尔佳氏挑了斜长入鬓的娥眉问。

    凌若走到她面前,牵起她的手轻轻放在腹部,“这个孩子出生后,我会让他认姐姐为干娘,从此与姐姐同进共退,以前的事一笔勾销,绝不再提;而做为交换,姐姐告诉我,到底是何人在这府中兴风作浪,年福晋亦或是嫡福晋?”

    干娘?瓜尔佳氏愕然,她几时说过要做这孩子的干娘,何况能否生出来都是未知之数,还说什么同进共退,前事不咎,可笑至极;真当自己想与她同坐一条般吗?不过是迫于无奈的计策罢了,等这笔交易过后,她们依旧生死相搏的对头。

    笑她不自量力,但手在碰触到她柔软的腹部时,心底某一个隐蔽的角落被深深触动,那里正有一个小小的人儿在努力长大。

    孩子,她也曾渴盼过,那几年疯一样的求医问药,朝神拜佛,却始终都没有动静,只能羡慕地看着别人一个个生下自己的孩子,日子久了,连她自己也死心了……

    她不甘心这辈子止步于一个小小的庶福晋,既然子息上无指望,那么便只有另想他法,所以当初嫡福晋对她暗中拉拢的时候,她欣然相允,替她做事,替她手染血腥,只求能换来与年氏、李氏并列的荣耀。

    结果是什么?是身中蛊毒从始至终,那拉氏只将她当做一枚随时可以丢弃的棋子,任意玩弄于股掌之上。

    她恨那拉氏;同样,也惧怕那拉氏;那个女人太可怕

    额娘……想到这两个字,目光不自觉变得柔和起来,她真的很盼有人可以叫自己一声额娘,哪怕不是亲生的也好。

    “那拉莲意。”当瓜尔佳氏从那张饱满的红唇里轻轻吐出这四个字时,凌若只觉浑身的血液都在一瞬间被抽干,身子摇摇欲坠,脑袋一阵阵发疼,似有无数尖锐的长针刺入脑中,竟然……竟然真的是她

    “为什么?为什么她要加害于我?”凌若哆嗦着没有血色的双唇问,能感觉到李卫搀扶她的手同样在颤抖,这个结果实在太令人震惊。

    “我不知道,她也从不与我说这些。”瓜尔佳氏瞧着雨势渐止的外头幽幽道:“我只知道她最恨两个人,一个是李氏,另一个就是你,生死相见”

    原来……原来……她是这样恨自己,可笑自己还一无所知,依然日日以最恭谨的姿态去请安,谁能想到在她温柔和善的笑容背后是无尽的恨意,而自己甚至不知这恨从何而来。

    拢在袖中的指尖在不住颤抖,怎么也停不下来,若非容远看出瓜尔佳氏身中噬心,从而逼得她不得不与自己合作,只怕到死都不知道,一心一意要置自己于死地的就是那位看似温和无害的嫡福晋。

    好可怕这雍郡王府,虽然不见硝烟,但争斗却比战场更残酷百倍,每一步落下都伴随着重重杀机,一步走错,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场。这样的争斗太过残忍血腥,可是……她,已经无路可退了……

    “被那拉莲意除掉,或者除掉那拉莲意,你只有这两条路可走。”这是瓜尔佳氏离开前的所说话,不断在凌若耳边回想,提醒着她,这是一个人吃人的世界,存不得慈悲心。

第一百二十一章 心思

    是夜,胤禛来看凌若,带来了杏仁酥,他捏了一块递给凌若嘴边,前几日听你念及在额娘宫里吃的杏仁酥,所以特意让御膳房照着做了一份带回来,来,趁着新鲜赶紧吃一点

    望着他殷切的目光,忍了一日的泪毫无症兆地落了下来,如断了线的珍珠,滴落尘埃。|

    胤禛一惊,忙放下手里的杏仁酥道:“好端端地怎么哭起来了?可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

    “不是。”摇头,笑意在泪光中浮现,她握住胤禛宽厚的手放在颊边,“妾身是太高兴了,四爷有那么多事要忙,却能将妾身随口所说的话记在心里,妾身心里欢喜的不得了,所以才忍不住掉下泪来。”

    “傻丫头。”胤禛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子,“你怀着孩子,我多关心你一些也是应该的。倒是你这快要做额娘人了,还动不动就掉眼泪,小心将来孩子生出来也与你一般,是个爱哭鬼。”

    感受着颊边真切的温暖,彷徨许久的心,在这一刻无比安定。为了胤禛待自己的那份情谊,为了腹中的孩子,她纵然再不愿也必须得争下去,抛却无谓的慈悲,为了生存而挣扎,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刻……

    当凌若再一次站在瓜尔佳氏面前时,不需要问,瓜尔佳氏就知道,这个女子已经与昨日不同,她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不屈服于命运,而是努力去掌握自己的命运。

    在示意李卫等人退下后,凌若亲自为瓜尔佳氏斟上一碗茶,曼声道:“这是用夏枯草、菊花、鸡骨草、金钱草再加上蜂蜜一道熬者而成的凉茶,可消暑化痰止咳,最适合夏日饮用,姐姐尝尝。”

    “妹妹有话要说?”她接过茶却没有喝,目光落在凌若精致无瑕的脸上,似要看穿其心中所想。

    “昨日多谢姐姐指点迷津,让我知道究竟是谁在暗中加害于我,实在令妹妹感激不尽。这茶,是我谢姐姐的。”她言,绯色璎珞在乌黑如云的发丝间若隐若现。

    听得她这么说,瓜尔佳氏目光微微一松,轻笑道:“既然答应了你的交易,我自然会遵守诺言,妹妹该不会到现在还怀疑我说的话吧?”

    “自然不是。”凌若低头一笑,机锋在这笑意中一点点显露,“不过即使没有我提出的交易,姐姐迟早也会将此事告诉我。|”她抚着袖间的海棠花起身道:“那拉氏下毒害你,你恨她入骨,但是又惧她,即使解了身上的噬心,以你一已之力也根本无法对付她。所以,从你踏足净思居的那一刻,便已经打好了算盘,要将我绑在你对付那拉氏的船上。之所以一开始不肯供出那拉氏,不过是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罢了,而我所提出的交易正中你下怀,既达成了目的,又不会惹我疑心。姐姐这个算盘打得可真是响。”

    “我不知道妹妹在说什么,若要与妹妹共进退,只需直接告诉你真相即可,何需弄得如此麻烦。”瓜尔佳氏抬头牢牢攫住凌若瘦弱但坚韧的身影。

    “一点都不麻烦。因为……”双眼微眯,长长的睫毛似如蝴蝶垂落的翅膀,“姐姐要的不是共进退的盟友,而是棋子。唯有让我相信你是迫于无奈才与我结盟,才会对你掉以轻心,被你利用而不知。”

    随着这句话的出口,瓜尔佳氏终于变了颜色,不过也只是一瞬间罢了,很快她便若无其事地起身拍手道:“妹妹可真是长了一副玲珑剔透的心肝,什么事都瞒不过你,让我这个做姐姐的好生汗颜。”见凌若不说话,她又道:“罢了,此事确实是我有错在先,我在这里向妹妹认个错,希望妹妹大人有大量,原谅姐姐这一回,不管怎样,我们都有一个共同的敌人要对付。我答应你,从今往后,咱们姐妹二人共同进退,无分彼此,可好?”

    凌若沉吟不语,依着她的想法,瓜尔佳氏为人攻于心计,绝不是一个可以信任之人,但是眼下这种境地,想要对付那拉氏,她无疑是最好的盟友,想来她心中也是存着同样的心思,否则不会如此摆低姿态。

    “希望姐姐这一次说的是真话。”思量许久,终是点下了头。

    “自然。”瓜尔佳氏含笑道,虽然没能算计到凌若有些可惜,但这一切与对付那拉氏比起来算得了什么。

    噬心!那拉氏,我一定不会放过你,即便要死,我也要拉你陪葬!

    夏日随着蒹葭池中的莲花一道逝去,容远始终没有找到克制噬心毒的办法,与之相对的是瓜尔佳氏流鼻血的次数正在不断增多,从七八日一次到四五日一次,情况越来越不容乐观。

    其中那拉氏暗中派翡翠来问过瓜尔佳氏,为何钮祜禄氏的胎儿迟迟不见出问题,每一次瓜尔佳氏都推说是容远看得太紧寻不得机会下手,至于莲花中的麝香她为免被发现不敢下得太多。

    夜色沉沉,瞧不见一丝星月之光,那拉氏站在窗前静静地听完翡翠转述与前几次一般无二的回话,头也不回地道:“你相信吗?”

    翡翠明白她问的是什么,想一想道:“奴婢觉得云福晋有事隐瞒。”

    那拉氏幽幽地吐了口气,转过身来道:“瓜尔佳云悦当初能够想到在银炭之上动手脚,足见其心思之缜密,若当真要下手,一个徐太医未必拦得住。”

    “可是要说她背叛福晋似乎又不太可能,主子可是在她身上下了噬心之毒,她不可能不顾及性命,除非……”

    “除非她知道这毒三日过后便无药可解,所以存了背叛之心!”那拉氏冷冷吐出这句话,与此同时,一道闪电照亮天际,紧跟着轰隆隆的雷声滚过,大有风雨欲来之势。

    翡翠神色一凛,小声道:“那要不要提早除了她,以绝后患?”

    风,平地而起,吹得檐头铁马“叮叮”作响,那拉氏抬一抬手道:“不急,我留着她还有用,暂时死不得。”

    “主子,您为何不直接在钮祜禄氏饮食中下药,如此不是更直接吗?”对于此事,翡翠一直心怀疑虑。

    恨意在那拉氏眼中浮现,然未及盛时便被她强行压了下去,冷言道:“你以为我不想吗?只是王爷现在心思全在她身上,又有孕在身,噬心一毒虽然隐秘,但并非只有我知,一旦被人查出她中了毒,王爷必会一怒之下彻查整府,难保不会查到我身上来;但是瓜尔佳氏不同,莫说王爷的对她的恩宠素来寡淡,又无子嗣可倚,就凭她之前害钮祜禄氏一事,便足令她即便知道自己身中剧毒也不敢讲出去。”正因有这十足的把握,所以才容她再多活几日。

    “再说……”她笑,眸光一片冰冷,“她尚未尝过失子之痛,我怎容她就这样死去”

    翡翠心中一凛,忙恭声道:“主子深谋远虑,倒是奴婢过于心急了。”

    风渐大,乱了她素来整齐的鬓发,那拉氏恍若未觉,只是一昧望着深重黑暗的天际,不断有惊雷滚过,轰轰作响,震得耳际一阵阵发麻,连近在咫尺的话都听不清,直至翡翠上前将窗门关起,“看来这夜间又会是一场大雨,主子身子不好,虽然现在天热,但也要少吹风才是。”

    她话音刚落,便听得外面传来雨打树叶的声音,初时还只是悉悉索索,片刻后,天地间只剩下一片滂沱的雨声,犹如倾盆倒落。

    “不碍事。”那拉氏走至铺有织金团花桌布的紫檀桌前,随着小指上的嵌金珠玳瑁护甲轻轻划过,一道细若发丝的金线应手而起,在暗红烛光下闪耀着幽冷的光芒,“让你办的事办妥了吗?”

    翡翠忙恭身道:“已经办妥,只待主子吩咐便可。”

    “很好。”那拉氏启唇一笑,手指微一用力,看金线在指尖崩断成两截的样子,漠不在意地拍一拍手道:“让人明儿个把这张桌布换掉。”

    留下喜欢的,抛去不喜欢的,一切就这么简单,只是以前的她太过愚蠢,连这么简单的事都想不明白,所以才失去许多,不过不要紧,现在她要将曾经失去的一样样夺回来

    嫡福晋之位,世子之位,谁都不允许染指,只属她一人

    夏季,在一场场雷雨中彻底随着蒹葭池莲花的凋零而逝去,七月入秋,茉莉、文珠兰、凤尾兰等花依次盛开,姹紫嫣红,极是好看。

    这日,凌若与温如言一道在屋中刺绣打发时间,阿意捧了一束凤尾兰进来插在临窗的粉彩花瓶中。

    待她出去后,温如言比了比手中的丝线道:“我听闻叶氏昨日在花园中突然晕倒,把跟她一道的宋氏吓得不轻,忙不迭请了大夫来看,结果你猜是怎么一回事?”

    “我可不知,不过想来应该不是患病所致,否则姐姐也不会让我猜了。”凌若取过银铰子小心地剪断手中绣完的丝线,然后取过另一根重新穿上。

    “她不是患病,却是节食。”说到此处温如言微微一笑道:“自生下时阿哥后,叶秀的体形便一直未曾恢复,赘肉颇多,王爷虽然没说什么,但于她的宠爱到底是淡了下来,听闻这么多日都未曾召过她侍寝,即便去流云阁也多是为了瞧时阿哥,她岂能不心急如焚。再说,过几日新一批的官女子就要入府了;一个红玉,始终当不得大用。”

    官女子即是宫女,多是没有官职的包衣之女,每隔两年选一次,选中者或入后宫或分指给诸位皇子阿哥。这些官女子虽然身份低贱,不列在九品之内,即便被皇帝看中宠幸也不过封一个答应常在之流;但世事无绝对,脱颖而出的并非没有,譬如德妃,她就是官女子出身,一步一步坐到今日四妃之位。

第一百二十二章 有所思

    在这雍王府中也有几位官女子出身的格格,叶氏唯恐新人入府,令胤禛对她本就不多的恩宠欲加淡薄,所以迫不及待想要恢复往日的身形,以求重获胤禛青眯。|

    “她也算是贪心不足了,膝下有儿尚且不够,还非要盯着侧福晋的位置,殊不知爬得越高跌下来时就会越狠。这样大的野心,只怕那位不会容她。”说到此处她眸光一沉道:“若非你亲口说出,我断断不会相信嫡福晋竟是一个如此狠毒卑鄙之人。入府数年,竟如瞎子一般被她蒙在鼓里,真是想想都可怕。”

    凌若放下手中针线,接过墨玉递来的软巾拭一拭手道:“现在知道犹时未晚,姐姐往后小心一些,切莫要得罪了她。”

    “我知道,相较之下我反而更担心你,那拉氏固然可怕,但瓜尔佳氏也绝不是什么善与之辈,单看她之前百般算计你就知道,虽然现在看似与你站在同一条阵线上,但我总觉得是一个祸患。”温如言顿一顿,眸中闪过一丝厉色,“依我之见,她身上的毒不解也罢”

    凌若瞧着庭院中阿意忙碌的身影,淡淡道:“只是想对付那拉氏,单凭我一已之力远远不够,所以她现在暂时还不能死。”见温如言忧心忡忡逐安慰道:“姐姐放心,我会提防着她的。”

    瓜尔佳氏是在利用她,她何尝又不是在利用瓜尔佳氏,所谓合做,所谓盟友,归根结底不过四个字:相互利用。

    又说了几句后,话题转到胤祥身上,再有数日便是胤祥大婚之日,他指了要凌若去,那这礼自是少不得的,可是凌若想了许久都未想到什么合适的礼,实在烦恼,让温如言帮着一道想想。

    温如言想一想道:“我听闻兆佳氏酷爱音律,妹妹这里不是有一枝极好的碧玉箫吗?不如就将这个当成贺礼。|”

    “我也想,只是那碧玉箫是我为秀女时皇上亲赐的,怎能转赐于人。”不过温如言的话倒是提醒了她,既然知道兆佳氏喜爱音律那便好办了,前几日胤禛怕她孕中发闷,让人送来一张宋代的七弦瑶琴,仿佛还是什么名家所制。当下就要让墨玉去将那张琴搬来,可是连着叫了好几声都不见墨玉答应,回头一见,只见这丫头神色恍惚地站在那里,不知想些什么,连凌若伸出五指在她面前晃也没反应,直至被拍一下脑袋才惊醒过来。

    瞧着低头认错的墨玉,凌若没好气地道:“你这丫头怎么了,这些日子总是一副恍恍惚惚的样子。去,洗把脸好好醒一醒神,然后将王爷赐的琴搬来。”

    “是。”墨玉答应一声,待退到外面后她轻出一口气,用力拍拍自己的脸颊,正当她准备从水缸中舀水洗脸的时候,突然惊叫一声,整个人跳了起来,她这举动将在不远处干活的李卫给引了过来,“怎么了,一惊一乍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大白天撞鬼了呢。”

    “小卫子小卫子”墨玉看到他眼睛一亮,将他拉到一边神秘兮兮地道:“我问你,有没有一种病会让人不断产生幻觉,看到同一个人?”

    “有”李卫放下手里的条帚认真道:“相思病。”

    墨玉本来满怀期待地看着他,待听到“相思病”这三个字时,圆圆的小脸顿时皱了起来,嘀咕道:“这是什么病啊,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傻瓜,怎么连这也不明白,就是你心里喜欢一个人,然后就会相思成病,不论看什么都是心里想的那个人。”李卫拿手肘撞了她一下笑嘻嘻道:“快说,你喜欢谁了?”

    “胡说”墨玉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气急败坏地脱口道:“我怎么可能喜欢那个胡搅蛮缠又爱捉弄人的十三阿哥”

    “哦哦哦”李卫指着紧紧捂住嘴巴的墨玉露出恍然大悟之色,“原来你喜欢十三阿哥”

    “我都说没有了。”墨玉跺一跺脚道:“他那个人又粗鲁又野蛮,还老欺负我,谁会喜欢她。”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墨玉从脸到脖子已经一片通红,偏她还在那里硬撑。

    “那你干嘛老想十三阿哥。”一句话堵的墨玉半晌说不出话来,许久才抚着滚烫的脸颊吱吱唔唔道:“是……是他老打我头,我被他打糊涂了……所以……所以才会出现幻觉。”

    “还嘴硬”李卫屈指在她脑袋上弹了一下没好气地道:“那我以后也天天打你,看你会不会出现幻觉,看什么都觉得像我。”

    墨玉不服气地想要反驳,可始终想不出什么话来,泄气地捧了脸没精打采地道:“难道我真的喜欢上十三阿哥了?”

    “不是难道,而是一定”李卫睨了她一眼道:“你这丫头真是糊涂,连心里喜欢了人也不知道。”

    墨玉蹲在那里百思不得其解,明明每一次遇见胤祥,他不是打自己就是戏弄自己,每每都嫌他烦人,都恨不得他快点走,可是为什么看不到的时候又会觉得心里好像缺了什么,空落落的,这种感觉在胤祥将破了的钱袋送给自己后尤为明显,仔细想想又觉得胤祥虽然烦了点,但人挺好的,从不端阿哥的架子,嬉笑怒骂随心,甚至还拿钱给自己办嫁妆。

    想到这里,她取出一个湖蓝底色绣有祥云金龙的钱袋,上回她听胤祥说要换一个钱袋,神使鬼差的竟然用上回主子赏自己的料子偷偷做了一个钱袋,还绣上了祥云金龙。可是绣好后一直没胆子送出去,反而先等来了胤祥要迎娶福晋的消息,心里闷闷的,而且总是魂不守舍。

    李卫拿过钱袋翻看了一眼道:“做得挺精细,想不到你这丫头女红还挺好,是准备送给十三爷的吧?”

    “你若喜欢拿去就是了。”墨玉有气无力地道

    “你又不是喜欢我,我要来做什么。”李卫像捧了个烫手山芋一样飞快地往墨玉怀里一扔,“是不是因为十三爷要纳福晋了,所以你这几天一直闷闷不乐?”

    “没有。”这一次没等李卫说什么,她就使劲拍一拍脸颊站了起来,“没什么好不开心,十三爷纳福晋是一件大喜事,咱们应该替他高兴才是。至于我……”唇角一扬,露出一抹动人的笑容,“还是我,净思居的丫头。”

    李卫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化做一声叹息,难得墨玉这丫头能想得如此明白。十三爷是高高在上的天皇贵胄,要纳的嫡福晋乃至侧福晋、庶福晋自然都是大家闺秀,系出名门,怎么也轮不到她一个小小的丫头。至于格格……想来墨玉心中也是有傲气的吧,何况一切只是她自己一厢情愿,十三爷或许根本不曾在意过这个小小的丫头。

    “对了,你来这里做什么?”李卫的一句话提醒了墨玉,遭了,她怎么把正事给忘记了,顾不得再说话,忙不迭跑去取琴。

    这丫头,李卫瞧着墨玉风风火火的背影摇头轻笑,其实他自己比墨玉根本大不了几岁,可是心态却截然不同。

第一百二十三章 大婚

    七月初七,胤祥大婚的日子,知道凌若要随胤禛去十三阿哥府,伊兰说什么也要跟着同去,无奈之下只得带了她同行,所幸伊兰长相甜美又极会说话,一路上哄得那拉氏极为开心,连胤禛亦含了一缕笑意在唇边,唯独年氏将脸转向窗外,不加以理会。

    马车在十三阿哥府门前停下,胤祥此刻是贝子,所以不论府邸大小还是各处仪制都是按着贝子的仪制所建,不比雍王府。

    凌若在年氏之后下马车,在轮到伊兰时,她歪着小脑袋有些为难地瞧着车夫蹲下的背,仿佛不知从何处下脚,年氏冷哼一声,扬了斜长入鬓的娥眉道:“这位二小姐该不会是连马车都不知道怎么下吧?”

    她因为胤禛带凌若与伊兰同来的事,可是憋了一肚子气,一个贱婢有何资格与她同坐一车,纵然晋了庶福晋依然是贱婢。

    伊兰怯怯看了她一眼小声对胤禛道:“四爷,他赶了一路的车必然很劳累,你让他起来吧,我自己能下来。”

    “胡闹,这么高跳下来,万一伤了脚可怎么办?快踩着他下来。”那拉氏催促了一句。

    伊兰依然迟疑未动,仿佛这脚有千钧重,年氏面露不耐之色,正待发作,胤禛已经手臂一伸,轻巧地抱了伊兰下来。

    “谢谢四爷。”伊兰仰头一笑,天真烂漫的笑容感染了胤禛,薄唇微弯,抚了伊兰缀在发间的珍珠道:“难为你小小年纪便有这等心肠,懂得体谅他人。|”又对那车夫道:“往后二小姐坐车,都备一个凳子。”

    说话间,十三阿哥府的人迎了出来,恭请胤禛一行人进去,十三阿哥府张灯结彩,喜庆繁华。胤祥正在里面迎客。今儿个是他大婚的日子,尽管不得宠,但皇子的名份毕竟摆在这里,朝中大大小小官都来了,将前院坐得满满当当,即使真有事不能来的也派人送上贺礼,祝其新婚大喜。

    “四哥!四嫂!”看到胤禛,胤祥忙不迭迎了上来,今日的他身着皇子吉服,服色金黄,两肩前后各绣正龙一,腰帷行龙四,裳行龙八,披领龙二,袖端正龙各一,中有襞积,下幅为八宝平水;头上则是石青片金缘二层顶带,上缀朱纬,前缀舍林,饰东珠五,后缀金花,饰东珠四。

    胤祥本就长得极是英挺,再加上常年习武,身上自然而然有一种武者之气,如今穿了这一身吉服,更加显得英姿勃发,瞧得跟在后面的墨玉一阵目眩神移,心里更有种酸溜溜的感觉。

    在胤禛等人送上礼后,凌若取出那张七弦瑶琴笑道:“没什么好东西,仅以此琴恭祝十三爷与十三福晋琴瑟合谐,百年好合!”

    “多谢……凌福晋。”胤祥朝凌若挤挤眼,及时改了将要脱口的称呼,在将瑶琴交给下人拿下去后正要引他们入坐,门口有人高喊道:“廉亲王,廉福晋到!”

    廉福晋!这三个字就像有魔咒一般,令胤禛浑身僵硬,直勾勾盯着那个渐次走来的身影。

    胤祥无奈地看看了他,就知道免不了要碰面,唉,希望四哥没事,不过瞧四哥的样,他实在担心。

    这是凌若第二次见到这位朝中上下皆称赞有加的八贤王,听闻其母良妃乃辛者库出身,是康熙所有妃嫔当中出身最低贱者,至康熙三十九年方才册嫔。因其出身之故,是以胤禩甫一出生便交由大阿哥生母惠妃抚养,与惠妃感情甚深。

    胤禩在朝中向来八面玲珑,逢人便示三分好,连当今圣上之兄裕亲王生前都在康熙面前赞胤禩不务矜夸,聪明能干,品行端正,乃储君之料。是以他一进来,便有许多官员笑容满面的迎上去说话,不像适才胤禛进来时,只是行个礼便罢。

    在与每个官员都一一打招呼后,他握了湄儿的手朝胤禛走来,颔首唤了声:“四哥四嫂。”

    那拉氏忙还礼,而胤禛却如得了失魂症的人一般怔怔望着纳兰湄儿娇美如花的脸庞,朝思暮想的容颜近在咫尺,可是……目光落在她微隆的腹部,心情剧烈地一荡,下意识道:“你怀孕了?”

    “是啊,已经有四个月了。”纳兰湄儿轻轻抚着腹部,脸上有将为人母的喜悦,“四哥,你还好吗?”

    “恭喜你!”胤禛生硬地吐出这三个字,这本该是意料之中的事,可为何真知道了,心依然难受的紧,他始终是放不下吗?

    “谢谢四哥,你……还好吗?”她问,眼中有关切之色,毕竟一起长大,胤禛又对她素来百依百顺,到底有几分情在。

    “很好。”胤禛努力挤出一丝笑容,那拉氏在一旁瞧出这气氛不对劲,忙笑着打岔道:“真是好巧,只比凌妹妹早了一个多月呢,看来皇阿玛要一下子添两个皇孙呢。”

    胤祥忙跟着道:“对对对,到时候可要热闹了呢,四哥,八哥,你们都别坐着说话了,快坐。”

    “行了,不用招呼我们,十三弟你去忙吧,今儿个你可是新郎官啊。”胤禩笑着说道。

    就在这时候,又有朝官赶到,胤祥唯有告罪一声离去,墨玉捏了捏拿在手里的钱袋,终是没喊出来。她原是想将这钱袋当作贺礼送给胤祥的,权当他赏自己那袋金瓜子的答谢,可是真到这一刻却又没了勇气,何况满屋子的宾客,哪一个送的礼都价格不菲,她越发不敢拿出来了。

    胤禛整个人浑浑噩噩,眼中除了那张脸再容不下其他,这样的异常莫说那拉氏年氏,纵是伊兰也瞧出不对劲来,扯了扯凌若的袖子小声道:“姐姐,四爷好怪啊,他是不是认识那位八福晋。”

    “不要多问。”悄声说了伊兰一句后,凌若担忧地瞧着胤禛,唉,这个心魔究竟要到何年何月才能消失。

    自古以来,皆是情关难过,连原本睿智冷静的胤禛也逃不脱这一关。

    忽闻年氏一声,握着腕间的翠玉镯子轻笑道:“听闻八福晋自小在宫中长大,不知是否属真?”

第一百二十四章 酒意

    纳兰湄儿颔首道:“在我还年幼时,阿玛额娘就去世了,幸得皇阿玛垂怜,收养在宫中,视做亲女。|”

    年氏闻言微微一笑未再言语,这事,她早就知道只是想再确认一下罢了。胤禛的异常果然与纳兰湄儿有关,哼。

    恰时,有下人端了一盘洗净的葡萄上来,年氏挑了一个青色的葡萄仔细将皮剥净后,递到胤禛嘴边柔声道:“王爷尝尝这葡萄味道如何?”

    胤禛侧目与那双微微扬起的丹凤眼相对,那双眼连他见了都觉得极美,这一刻有似水温柔在眼中流转,令他不自觉张开嘴,片刻,他皱起了双眉,吐出几颗籽道:“好酸。”

    年氏笑而未语,手里又重新剥着一个葡萄,这一次却是绛紫。她的手指本就极细长,又涂了粉色的丹蔻,使得她一使一动都透着一种极致的妩媚。

    嘴里那股久久不曾散去的酸意,令胤禛的头脑清醒了几分,强迫自己将目光从纳兰湄儿脸上移开;已失去所有,那么至少,保留一些尊严吧。

    不多时,太子、胤禟、胤?等人相继来到,同坐一起,倒是将那种尴尬的气氛冲淡了许多。

    又过一阵,德妃亦到了,胤祥生母早亡,德妃便是他的额娘。正在见礼的时候,外头突然热闹起来,噼哩啪啦鞭炮声响个不停,一身红衣的喜娘跑跑进来朝胤祥行了个礼欢天喜地的道:“十三福晋到了,请十三爷踢轿门。”

    尽管这桩婚事不是自己所愿,但胤祥生性豁达,又得凌若多番开解,倒是能坦然接受,请德妃上坐之后与喜娘一道出去踢了轿门,随后喜娘扶了红帕盖头的新娘子出来。|

    这花轿到的时辰还有行礼的时辰,礼部都是专门算过的,是以在踢轿门、跨火盆、跨马鞍、走棕垫之后,刚刚好是行礼的吉时。

    德妃代康熙受过礼喝过茶后,将一柄羊脂玉如意赐给兆佳氏,寓意他们夫妇吉祥如意,各睦美满。

    “本宫还有些事,先走了,明儿个记得入宫给你们皇阿玛请安。”在叮咛了胤祥二人一句后,德妃先行离开,众人皆跪地相送,尽显四妃之昭荣。

    兆佳氏被送入了新房,而胤祥则留下来陪众人饮酒,无数下人穿梭其中,美酒佳肴更是流水一般的送上筵席。

    席宴之中,胤禩不时挟菜到湄儿碗中,嘱咐她多吃一些,他们这样的鹣蝶情深于胤禛而言却是莫大的讽刺,面对满桌的山珍海味,全无动筷的**,只是不停地喝着酒。

    凌若将这一切都看在眼中,敛袖舀了一碗百合秋梨银耳羹递给胤禛,这么巧那拉氏与年氏亦各自挟了菜放在胤禛碗中,气氛一下子变得极为诡异。

    那拉氏第一个收回筷子,轻笑道:“倒是与两位妹妹想到一会儿去了,这美酒虽好,但王爷也不能光喝酒,还得吃些菜才好。”

    伊兰听到后心思一转,捧了自己一直未曾动过的蛋羹跳下座椅跑到胤禛跟前,不顾众人诧异的目光娇声道:“四爷,兰儿请你吃。”她的声音娇嫩中带有一丝软糯,极为悦耳。

    胤禛正待接过,忽见平整光滑的蛋羹上摆了两颗龙眼干及一颗青菜,被她巧妙的摆成了一张笑脸。胤禛一下子便明白了她的心意,没想到连一个小丫头也瞧出了自己的苦闷,看来自己还真是失态。

    他笑着摇摇头接过蛋羹,“你这古灵精怪的丫头。”顿一顿又指了蛋羹上的笑脸问,“为什么他的嘴是青色的?”

    伊兰用手戳了戳粉嫩的脸颊为难地道:“兰儿找不到更好的东西代替,所以只能委屈四爷了,改明儿再做一张更好看的笑脸给四爷瞧。”

    “好。”她天真可爱的表情令胤禛心情为之好转,不再看对面的湄儿,伸手抱起伊兰坐在自己腿上,“想吃什么,我挟给你。”

    这是除了抱她下马车之外,伊兰头一回与胤禛这般亲密,闻着鼻尖无处不在的男子气息,伊兰的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像要从喉咙中蹦出来似的。

    这个男人,她一定要得到一定要手悄悄攥紧了胤禛的衣裳,面上却是笑意如初,指着远处那盘青鱼跳水道:“兰儿想吃那个。”一次又一次的试探中,她知道,他喜欢这样天真无邪的笑容。

    胤禛笑一笑,挟了一筷鱼肉,仔细瞧过没刺后方才放到小脸红彤彤的伊兰碗中,看她小口小口的吃着。

    瞧着这一慕,年氏冷笑着对坐在她下首的凌若道:“想不到凌福晋的妹妹这么小便会懂得讨王爷欢心,果真是有其姐必有其妹。”

    凌若微微一笑,静声道:“伊兰也是一片好意,想令四爷开心,姐姐不会是连一个小孩子都瞧不过眼吧?”

    年氏冷哼一声,别过头不再理会。

    另一边,胤祥是今天的新郎倌,自免不了被灌酒,且今日来的有少是他在兵部带过人,武将出身酒量自是极好,一个个皆大碗饮酒,纵使胤祥酒量再好,这样下来亦是满脸通红,酒意上头。

    “呼!”胤祥好不容易寻到个空隙,离开筵席到花园中坐着歇息一会儿,正用力揉着太阳穴,忽地听到有人叫他,睁开眼睛隐约瞧见自己面前站了个人,待仔细一看不由得笑道:“小墨玉,你怎么在这里?”

    “奴婢……”早就想好的说词在这一刻又变得极是艰难,怎么也说不出口,手心更是一个劲的出汗。

    “你到底想说什么啊?”胤祥挣扎着想起来,无奈酒喝多了没个准头,显些一个踉跄摔倒在地,慌得墨玉赶紧过去扶住他道:“十三爷您小心点。”

    胤祥咧嘴一笑,屈指在墨玉额头上弹了一下,有些含糊地道:“还是小墨玉的额头弹起来最舒服。”

    这个熟悉的动作令墨玉心一下子揪了起来,忍不住道:“您是舒服了,可是您知道奴婢多疼吗?”

    胤祥左瞧右瞧地看了她一眼,抚着那个微红的印子道:“真的很疼吗?那我往后弹轻点就是了。说吧,找爷什么事?”

    他纵是再可亲,再没架子,始终是大清国的十三爷,墨玉强迫自己认清这个现实,唯有这样,她才可以死心。

    她努力将眼底的泪逼回去,露出一个没心没肺的笑容,“没事,就是您上次赏奴婢那么多金瓜子,奴婢还没谢谢您呢。知道您要娶福晋,奴婢也替您高兴,所以特意做了一个新钱袋送给十三爷您,盼您别嫌弃。”

第一百二十五章 心魔

    “难得小墨玉这么有心,爷怎么会嫌弃呢。|”胤祥摇摇晃晃地接过墨玉递来的钱袋,瞧也没瞧便往怀里一塞道:“好了,爷该过去了,不然那么该热腾了。”

    “那您先过去,奴婢这就来。”待他走后,墨玉终于忍不住掉下泪来,自己熬了几个通宵的钱袋,他连看都没看一眼……

    “唉!”伴着这个叹息声,一只手轻轻落在墨玉抽搐的肩头,“你日日跟在我身边,我竟没看出来你对十三阿哥动了情。”

    听到这个声音,墨玉连忙回头,于通明的灯火中看到凌若站在自己身后,想来已将刚才的一幕尽收眼底,嗫嗫着不知该说什么好。

    凌若如何会看不出胤祥对墨玉根本无意,一切只是这丫头单相思罢了,她抚着墨玉的脸道:“为何不告诉他?”

    见墨玉不说话她又叹了口气道:“若你真的喜欢,我可以替你向十三阿哥说说……”

    “不要!”墨玉骤然打断凌若的话,抹去脸上残留的泪痕道:“奴婢不想造成十三阿哥的困扰,不是每一份喜欢都要有结果,对奴婢来说,喜欢过就好。奴婢会把这份喜欢永远永远放在这里。”她指指自己的胸口,脸上带着分不清是哭是笑的表情。

    “你这傻丫头。”凌若心疼地抚着她冰凉的脸颊,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心恋落花。

    “主子不用担心,奴婢没事。更何况……”她歪头嘻嘻一笑道:“奴婢还等着主子给奴婢指的好人家呢!”

    她笑,那双弯却的眼眸在灯火下亮极……

    在一次胤祥偕新福晋至雍王府的时候,凌若见到了兆佳氏,确是一个端庄美丽的女子,且又多才多艺,想必在日久天长中,胤祥会渐渐喜欢上她吧,至于墨玉……唉,只当是做了一场梦吧。

    梦醒后虽然心痛,但至少,她懂了何谓欢喜,何谓爱……

    人生本就不能尽如人意,众生皆只是在红尘中苦苦挣扎罢了,墨玉如是;她如是;纵是胤禛,也如是……

    日子就在这样无声无息中逝去,八月秋意渐盛,早晚带了一丝凉意,而凌若的腹部亦随着胎儿的长大逐渐隆起,仿佛每一日都有新的变化,令凌若的心情总是欢喜而期待,盼着明年柳枝摇曳百花吐蕊时,能亲手抱着她的孩子。

    凌若有孕在身,不便侍寝,是以这月余时间,除去胤禛独自歇息的日子,侍寝册子上有一大半都是年氏的名字,其次便是温如言与红玉,各有三四日,除年氏之外属她们承宠最多,余下人的便只有零星一两日。

    相对于红玉绽放在外的新鲜娇艳,温如言的美则要内敛许多,但却可以在不知不觉中让人的目光停留驻足。

    府人有人在猜测,胤禛会否在二人中择一人立为庶福晋。

    容远依旧日日入府为凌若请脉,至于瓜尔佳氏体内的毒,容远翻遍医书,终于让他找到一个可行之法:以毒攻毒。

    每日让瓜尔佳氏服用少量毒物,在她服用时容远以针灸之法护住她心脉,并引导服食进体内的毒物与噬心毒相抗,借此压制乃至消磨毒性。只是到底能有多大效果,又或者解不解得了噬心之毒,容远没有把握。

    不论底下是否暗潮汹涌,至少表面的雍王府宁静平和,直至一个人的到来,将这宁静打破。

    八月初十,官女子入府的日子,今年有十名官女子被分到雍王府,这本不是什么大事,她们入府也仅只是下人,老太监在将她们交给高福后便告辞离去,任由高管将她们分配至各处做事。

    然当一名分配至镂云开月馆的官女子将泡好的茶奉与胤禛时,一切都变了……

    胤禛怔怔地望着那名官女子,连茶也忘了接,怎么会?天底下怎么会有如此相像的人,是真?亦或是他日思夜想的幻觉?

    官女子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依旧半垂着头恭谨地保持着递茶的姿势,哪怕滚烫的茶水已经隔着瓷盏烫疼了她细嫩的手指。

    “你叫什么名字?”在看似冷静的声音背后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官女子小心地抬起眼,发现胤禛正目光烁烁地盯着自己,似乎吓了一跳,赶紧垂下眼道:“奴婢叫梨落,佟佳梨落。”

    佟佳梨落……在心底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后,他命她抬起头来,当那张脸阴影中完事无缺地呈现在面前时,胤禛听到了自己倒吸凉气的声音。

    像这女子当真像极了湄儿,那眼那眉,几乎一模一样,整张脸少说也有七八分相像,只是那气质不同,湄儿是娇俏天真的,而眼前这个佟佳梨落则是楚楚可怜。

    镂云开月馆静得落针可闻,直至佟佳梨落被烫得实在拿不住茶盏,失手摔落在地上,瓷盏碎裂的那一刻,她已经惊慌失措地跪在了冷硬的地上,“奴婢该死求王爷恕罪”

    “起来吧。”在扶起佟佳梨落后,手轻轻抚上那张担惊受怕的脸庞,这是否是上天对他的补偿,知道他忘不了湄儿,所以就将与她相似的人送到自己身边。

    “往后就跟在我身边侍候吧。”他道,定下了佟佳梨落一生。

    当凌若听闻胤禛钦点了一名官女子在身边侍候的时候,并不在意,直至一次狗儿来看阿意时说,胤禛许那名官女子入书房侍候方才留上了心。

    书房是府中重地,府中诸多女眷,唯自己可以自由出入书房,即便是年氏也只是出入了那么几回后,胤禛便不再允许。那官女子是何许人,竟得胤禛如此眷顾?

    一日,趁胤禛来看她时,装作无意中问起,胤禛笑容一敛,抚着她披散在身后的头发长久未语。

    安静,有时亦是一种煎熬,许久,终是听到了胤禛的声音,“什么时候,若儿对我身边的女子这么关心了?”

    凌若心头一沉,脸上却是若无其事地笑着,“妾身对四爷何曾不关心过,若是四爷觉得妾身问多了,那妾身往后都不问就是了。”

    “那只是一名官女子罢了,没什么。若儿有孕在身,该好好静养才是,莫要多费心。”他这样说着,对之前的问题避而不答,凌若虽心中有如猫爪在挠也只得做罢。

    这样的疑虑直至凌若在书房外远远看到佟佳梨落时方才解开,原来如此……

    望着那张与纳兰湄儿酷似的脸,凌若终于知道胤禛对她异乎寻常的优待;亦知道了去含元居请安说起这名官女子时,那拉氏与年氏脸上的怪异

    真相就是这么简单而残酷,因为那张脸,所以佟佳梨落可以轻而易举得到自己珍惜的东西。出入书房的权利以及……胤禛的喜爱……

    她凄然一笑,转身离去……

    那是他的心魔,她的梦魇。

第一百二十六章 佟佳梨落

    那只是一名官女子罢了,没什么。|

    言犹在耳,可是胤禛却已经下令封佟佳梨落为格格,并因为她喜爱兰花,所以特意开了东院的兰馨馆给她居住。

    刚封格格便赐居,如此之荣宠,纵是当时的凌若亦有所不及,而这仅仅只是个开始,仅仅一月之后,便晋其为庶福晋,许以与凌若等人并列的荣耀。

    胤禛素来是说一不二的,连年氏亦不敢出声,那拉氏更是不言语,唯有宋氏不开眼,说了几句,被胤禛罚了半年月例。

    这样异乎寻常的喜欢令所有人都心惊,甚至担心是否在不久之后,这名官女子就要越过唯一有子嗣的叶氏登上侧福晋宝座。

    佟佳梨落对这突如其来的恩宠似乎很不习惯,不论在面对何人时都是胆小怯怯的模样,哪怕被人故意针对她,亦从不敢反抗;然瞧在有些人眼中却成了装模作样的狐媚子,对她的恨意愈发深重,对凌若的关注倒是少了许多。

    翻开册子,上面几乎密密麻麻都是佟佳梨落的名字,她的风光掩盖了雍王府里的所有人,一枝独秀,无人可及。

    这日,秋阳明澈似金,凌若抚着将近五个月的肚子坐在樱花树间的秋千上,李卫和小路子一边一个紧张地注视着她,唯恐从那摇晃的秋千上摔落下来。

    胤禛依旧有来净思居,但次数却少了许多,很多时候都是坐一阵子便走了,她这里都如此,更不需说旁人,一个佟佳梨落不知要让多少人坐立难安了,听闻佟佳氏晋庶福晋那日,年氏在朝云阁内大发脾气,翌日高福领人将朝云阁所有摆设几乎通通换了个新。

    正自入神之际,一个声音忽地在耳边响起,22想得这样入神,怕是连有人在后面推你都不知道。22

    抬头,在满目浮光中凌若看到了瓜尔佳氏,淡淡道:22那么第一个想推我的是否就是姐姐?22

    瓜尔佳氏蓦然一笑,抚着颊边的青色流苏在石凳中坐下道:22我与妹妹情如姐妹,怎会做此残忍之事,何况我还等着妹妹的孩子出来叫我一声云额娘呢。22目光在扫过凌若的腹部时有片刻的失神。

    听着犹如凉风一般拂过耳边的言语,凌若低头一笑并未说什么,然彼此却是清楚的,有些话说过便罢,当不得真。

    22姐姐今日来得早了呢,徐太医并未到。22

    22我来找你。22她瞧着清冽似碧的茶水一字一句道:22那拉氏……只怕已经对我起疑了。22细问之下方知,原来那拉氏之前每隔数日就会遣翡翠来问其进展如何,而今却有十数日不见,是以瓜尔佳氏推断那拉氏必是对她起了疑心,可是说来奇怪,那拉氏竟是对她不闻不问,好似已经忘了她这个人。

    22她既不再信任我,那么必会寻其他法子来对付你,你自己小心些。不过眼下佟佳氏盛宠,倒是能替你分散一些她的精力。22瓜尔佳氏取出帕子拭一拭沾在唇边的水迹又道:22话说回来,王爷于女色并不太过热衷,我尚是头一回见王爷如此宠信一个人,佟佳氏到底是何方神圣?22

    凌若睨了她一眼冷冷道:22姐姐有疑问应该自己去问王爷才是。22

    见心思被她道破,瓜尔佳氏也不在意,抚了袖口的滚边待要说话,墨玉走了进来,一脸古怪地行了个礼道:22主子,佟福晋来了。22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只是……她来做什么?

    在这样的疑问中,凌若见到了佟佳氏,她穿了一身湖绿云雁挑丝旗装,盘起的发髻上除了垂却的流苏与几枝银蓝点翠的珠花外再无其他,这样的装扮于她庶福晋的身份来说,未免素了些。

    见到两人佟佳氏似乎很是紧张,不断绞着帕子,屈膝行礼道:22梨落见过二位姐姐,姐姐万福。22

    22你我位份相同,妹妹无需多礼。22凌若抬手虚扶,22不知妹妹来有何事?22

    佟佳氏深吸一口气,让自已瞧起来没那么紧张,22没什么事,是我自己知道姐姐怀孕了,所以特意来看看姐姐。22说到这里她指了侍女捧在手里的锦段道:22头一次来瞧姐姐不知该带什么好,想来想去只有这几匹缎子尚拿的出手,可以给孩子做几身衣裳,希望姐姐不要嫌弃。22

    凌若还没说话,瓜尔佳氏已经走了过去,带着素银镶蓝宝石戒指的手指在那缎子上轻轻抚过,惊叹道:22这几匹浣花蜀锦何止是拿得出手,简直是珍贵无比。22

    听得22浣花蜀锦22四个字,凌若眼皮子微微一跳,目光不自觉转向侍女手中在秋阳下精美华彩的锦缎上。蜀锦出自四川一带,因织法繁复所以一年才得十数匹,比其他锦缎乃至素锦都要珍贵几分,素有寸锦寸金之说,寻遍整座雍王府亦找不出几匹来,寻常府中女子连见一见也不易,而浣花蜀锦更是当中的珍品,有落花流水锦之称。眼下佟佳氏一下子捧了数匹来,这说明什么?说明库房中的蜀锦尽赏了她。

    胤禛……他真是将佟佳梨落当成了纳兰湄儿的替身,所以对她的恩宠凌驾于任何人之上,这让其他女子情何以堪?

    这还只是一个替身而已,若是真正纳兰湄儿,只怕府里早已没了自己等人的立足之地。

    这样想着,胸口一阵阵烦闷,直欲呕吐,强忍了翻涌上来的难受道:22蜀锦这般珍贵,一个小孩子如何受用的起,妹妹还是拿留着自己用吧,至于妹妹的心意,我已经知道了。22

    22姐姐不喜欢吗?22佟佳氏手足无措地问。

    22不是。22枯叶随风,飘零直下,落在掌指间是挥之不去的落寞,她闭目道:22我累了,妹妹回去吧。22

    听得她这么说,佟佳氏越发不知该怎么好,急得直掉泪,那些蜀锦说什么也不肯拿回去,见她这样,凌若不由得心头一软,点头道:22罢了,你既这么坚决,那就先留下吧。22

    22谢谢姐姐。22佟佳氏这才破涕而笑,怯怯道:22梨落刚入府,有很多事都不懂,往后若有不是之处还要请二位姐姐教诲。22

    瓜尔佳氏微微一笑,自那些光滑如壁的蜀锦上移开了手道:22都是自家姐妹,哪里用得上教诲二字,妹妹实在太见外了。22

    佟佳氏拘谨得笑着,又站了一会儿方才离去,在她走后,瓜尔佳氏揭了茶盖轻轻拨弄着浮在茶汤上的嫩叶,声音从氤氲的水气中传来,22你猜她是真心来看你还是存心示威?22

    22姐姐有时间关心这些,倒不如想想自己身上的毒该怎么解更好。22扔下这句话后凌若径直起身回屋,就在房门关上的一瞬间,弯腰剧烈地呕吐起来,在刚吃下去的东西悉数吐出来同时,泪亦徐徐自眼中滴落。

    心,始终是会疼……

第一百二十七章 委屈

    不知是否因为心中郁结难解的原因,凌若的脉像出现不稳之像,容远一再叮咛她要放宽心态,否则只会害了自己与孩子。|

    五个月孩子,已经能感觉到他在肚子里动了,东顶一下西踢一下,调皮可爱,凌若是万万舍不得他出事的,是以强迫自己哪怕心里再不舒服,为了这个孩子也要咬牙撑下去。

    尽管如此,情况依然不容乐观,每每把脉,依然是虚浮不稳,容远曾怀疑有人暗中动手脚,可是将所用所食之物皆检查了个遍亦无所获,这令他百思不得其解,温如言亦曾怀疑过瓜尔佳氏,但仔细想过后又觉得不太可能,毕竟她还要靠着容远解毒,现在对付凌若并不是个好选择。

    这日,凌若迷迷糊糊从午睡中醒来,隐约听得外面有人说话,不过紧接着又没有了,不晓得是否自己听错了,逐唤水秀进来问话。

    “适才王爷来过了,问主子醒了没有,得知主子尚在午睡后,王爷说他晚些过来。”水秀一边回话一边蹲下身替她将花盆底鞋穿上,见凌若不说话她又小声道:“依奴婢看,王爷心里其实还是很在意主子的,您就莫生王爷的气了。”

    “生气?”凌若失笑地摇摇头,她如何敢生胤禛的气,只是恨自己如此在意他罢了。

    夜间,温如言来看她,带了厚厚一沓衣裳过来,皆是小衣小裤,从里到外一应俱全,还有一块绣有如意长寿纹的襁褓与一双虎头小鞋,全是她亲手所做,针脚细密,所用的料子虽不及素锦那般名贵但也是上等绸缎,柔软如丝。

    凌若抚着那些小衣裳叹道:“姐姐的手艺比那些绣娘还要好。”

    “你喜欢就好,还有一些衣裳正做着,待好了我再拿过来。”温如言握住凌若冰凉的手心疼地道:“你啊,听姐姐一句话,心一定要放宽,好好将孩子生下来。唯有如此,你才有与佟佳氏去争的资格;只要你不输给自己,姐姐相信,没人能赢你,在府里起起落落是常有的事,笑到最后的那一个才是真正的赢家,现在一切尚为时过早。”

    “我知道。”凌若笑笑,示意她放心。

    正说着话,却见胤禛走进来,温如言连忙起身见礼,而凌若刚要起身便被胤禛按住了肩膀,语气温和地道:“你有孕在身,坐着就是了。”

    温如言在一旁执帕笑道:“还是王爷最关心妹妹。”话音刚落她忽地咦了一声道:“王爷身上是什么香气,甚是好闻。”从胤禛一进来,她便闻一阵清雅甘馥的香气。

    “香气?”胤禛一怔,他素来没有薰香的习惯怎会有香气,旋即回过神来,指了腰间的四角垂香囊道:“想是从这里传出来的,梨落前些日子做的,在里面放了香料,说是有助于提神醒脑,我瞧着不错便带在身上了,莲意见了也说甚好。”

    那香囊凌若原是见过的,胤禛来看她是总带在身上,原来竟是佟佳氏所做。

    “佟佳妹妹的东西自是极好了。”温如言面色微微一黯,她原也做过一些东西,只是并不见胤禛用,即使是一样的东西,送的人不同,东西自然也就不同了,复笑道,“原是怕妹妹烦闷所以来与她聊聊天,顺道带几件做给孩子的衣裳来,既是王爷来了,那妾身就先告退了。”

    胤禛也瞧见了那叠衣裳,目光一软道:“这些料子仿佛是我上回赏你的,皆做了孩子的衣裳吗?”

    温如言忙道:“妾身穿什么都不打紧,倒是小孩子肌肤娇嫩最是刺不得,自然得用好的料子。”

    胤禛点点头,对狗儿道:“明儿个去库房拿几匹云锦给送过去,不要忘了。”顿一顿又补充道:“含元居和流云阁那边也同样送些过去。”

    “奴才记下了。”狗儿答应一声,见其挥手立即会意过来,与温如言还有墨玉等人一道退了出去,留下胤禛与凌若两人单独在屋中。

    “孩子还好吗?”他这样问,显是得了容远的回禀,所以特意来看凌若

    “徐太医说略有些不稳,需要安养。”她答,眉眼低垂。清冷的秋夜令她的声音亦带上了一丝凉意。

    他伸手,强迫她抬起眼睛看着自己,当与那双迷离的美眸四目相对时,心微微一搐,“你是在怪我吗?”

    “妾身不敢。”她不敢眨眼,唯恐惊落了眼中的透明,手落在隆起的腹部轻轻道:“只是妾身很想四爷,孩子很想阿玛。”

    胤禛默然,将手覆在她的手上,静静感受着腹中幼小的新生命,许是知道自己的阿玛正看着自己,孩子在里面用力地动了一下,这是胤禛第一次感受到孩子在动,不知为何,竟觉得很感动,看向凌若的目光温软许多,“我并不曾忘记你们母子。”

    他说的是事实,即使有佟佳梨落,他依然隔几日便来瞧瞧,问上几句,只是胤禛不明白,女人心是最细腻的,稍一变化就能感觉的到,何况是近乎翻天覆地。

    人纵在,心渐远……

    可是这一切凌若不能说,她只能想方设法去将胤禛的心拉回来,“是妾身贪心了,总私心盼着能多见见四爷,妾身知道不该,可是妾身克制不住。”忍了许久的泪在最后一字落下时沉沉坠落,在半空中划出一道极致绚丽的痕迹后滴在胤禛手背,那种似要渗进皮肤的灼热令胤禛的手颤了一下。隐约想起,他虽依然常来看凌若,但心底却总念着梨落,每每在净思居待不了多久便走,已是有许久未陪她过夜。如此想着,不觉有些内疚,吻了吻那双秋水长睫道:“莫哭了,我不喜欢你哭的样子。往后我会多抽些时间陪陪你与孩子。”

    “嗯!”凌若含泪点头,将头偎在他肩上缓缓闭上眼,将那丝心酸深藏进眼底,这样的她无疑是委屈的,可是为了孩子,为了保住在府里在胤禛心里的一席之地,唯有如此。

    不论佟佳梨落是何等样人,机心深重亦或是胆小懦弱,单凭那张脸都足以令胤禛魂牵梦索,荣宠有加;其他人终将生活在佟佳氏的阴影下……

    这日之后,胤禛果然常有来陪凌若,且不再以前那般匆忙,经常陪她一道用过饭或者再些话再走,偶尔还会留宿在净思居,蒹葭池相遇的情份毕竟还在。只是其他人便没那么幸运了,夜夜盼而不得的怨令她们恨极了佟佳梨落,客气的表面之下是恶骂乃至诅咒。

    集宠一身便等于集怨一身,这个道理凌若懂得,所以她规避;可是官女子出身的佟佳氏不懂,亦或者她懂,但是不知从何避起……

    【作者题外话】:有人说我拿娃说话,呵,我还没那么恶毒诅咒自己的宝贝,随你们信不信吧,至于存稿,是这些日子一点一滴存下来的,塔读有规定我也没办法,但是也就上回这一回吧,以后不可能一下子发五万了,没那么多存稿,这两天耗的差不多了,要重新码起来

第一百二十八章 天花

    九月,秋季的最后一个月,过了此月但要入冬了。|佟佳氏经常有来净思居,带一堆胤禛赏赐的珍品过来。或许因为府中女子多不喜欢她,所以她每一次都是怯怯的,像一只容易受惊的小鹿,且身子似乎也不太好,一回曾见她在外头小声地咳着,让她进来又不肯,说是怕将伤寒传染给凌若。

    尽管凌若不喜她,但总归不是铁石心肠,久了,倒也愿意与她说几句话,这样一个小小的转变,令佟佳氏欣喜非常,态度更加殷勤小心。

    从清晨起便浠沥沥的下着秋雨,且又有斜风,令这雨无孔不入,容远一路自宫中来到雍王府,虽撑了伞依旧湿了衣衫。入得净思居,接过水秀递来的软巾随意拭了拭脸后,便取出软垫,开始替凌若搭脉,比他早一步过来的瓜尔佳氏便在旁边瞧着。

    容远收回手,低了头不知在想些什么,许久后方才问道:“凌福晋最近觉得身子如何,有否不适之处?”

    听得他这么问凌若隐隐有不祥的预感,仔细回想了一下,“这几日晨起觉着有些腰酸,还有小腹偶尔会有隐隐有下坠之感,徐太医,是否我的孩子有所不妥?”

    容远紧紧皱了双眉,神色凝重地道:“凌福晋的脉像比前些日子还要差些,微臣所开的安胎药竟似全无效果。”

    虽有所感,但从容远口中得到证实依然令凌若大大吃一惊,迭声道:“为何会这样?这些日子我都依着你的话尽量保持心境平和,不忧不悲,那安胎药更是每日都在喝。|”

    “这一点微臣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容远沉吟半晌道:“福晋会出现这等小产之症,最有可能的就是闻了麝香等物,微臣已经将净思居都检查了一遍,理应不会有麝香才对,为何还会这样……”

    瓜尔佳氏弹一弹指甲似漫不经心地道:“那么……会不会是红花?厨房毕竟人多眼杂,若有人在里面偷偷下药也不稀奇,当初叶氏就是服了红花才险些小产。”

    水秀在一旁道:“主子每日吃的东西还有服的药,从厨房到净思居都有水月还有小路子看着,应该不会被人有机会动手脚才是。”

    容远亦道:“红花药性猛烈,或是下在食物当中,不应到现在还仅只是腰酸下坠而已,我始终怀疑是麝香,可是这麝香究竟从何而来,实在令微臣不解;若不能尽快找到根源,只怕……”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下去,但已足够让人明白,凌若身子微微一抖,顾不得应该与否,一把抓住容远的袖子以从未有过的厉色道:“孩子绝对不可以有事,你一定要替我保住他,一定要!”

    若孩子没了……

    凌若不敢想像这一幕,只是想想她便觉得自己要发疯。

    那一刻,容远的心突然很痛,他分不清凌若究竟是在紧张孩子,还是……紧张她与胤禛的孩子……

    他闭一闭目,压下那股锥心之痛,轻声安慰道:“凌福晋放心,微臣一定会尽自己所能替您保住这个孩子。另外,您想想最近有没有遇到过什么较为特别的事或人,也许能得出线索也说不定。”

    那拉氏无疑是最可疑的,可是凌若除了每日的晨昏定省之外,并未与她接触太多,何况心中有戒备,含元居的东西是从不入口的,她应该没有机会下手才是。至于……凌若复杂地睨了若有所思地瓜尔佳氏一眼,意有所指地道:“姐姐曾说只要徐太医替你袪毒,你就会保我十月平安,眼下看来,姐姐似乎食言了。”

    瓜尔佳氏不以为然地啜了一小口茶缓缓道:“一来徐太医至今未替我袪除噬心之毒,二来妹妹也并未出事,要说食言,似乎言之过早。”将茶盏往桌上一放,抬了眼皮子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过此事确与我无关,信也好不信也罢,我只这一句。”

    说罢,竟当真不再出声,倒令凌若分不清真假,水秀忽地在一旁道:“主子,佟福晋最近常来咱们这里,还经常带东西过来,奴婢记得她上回拿来一幅观音送子图,主子瞧着喜欢便没收入库房,会否是这里面有鬼?”

    容远连忙让她去将那画取来,随后将画像从头至尾仔细检查一遍,并无发现异常之处,画虽有香却与麝香截然不同。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到底问题出在哪里?”凌若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心乱如麻,若让她知道是谁在谋害自己的孩子,必要他以命相还!

    这还是凌若头一次对一个人起了如此浓烈的杀心!

    容远斟酌着又开了一张安胎方子,加重了其中几味药,虽然治标不治本,但至少能稳一稳,给他些时间想办法,收拾了药箱正待出去,阿意急匆匆地跑了进来,行了个礼道:“主子,奴婢的哥哥来了,说是要见徐太医。”

    狗儿?他不在胤禛身边当差来这里做什么,还指名要见容远?

    “让他进来。”凌若话音落下没多久,便见一脸急色的狗儿进来朝她与瓜尔佳氏打了个千道:“四爷知道徐太医眼下在凌福晋这里,所以特意让奴才来这里请徐太医过去一趟。”

    “四爷病了吗?”凌若忧心地问。

    “不是四爷,是时阿哥。”狗儿起了身道:“刚才叶福晋身边的丫头来求见四爷,说时阿哥突然发高烧,浑身烫得像个火炉,且还伴有呕吐及惊厥。四爷此刻已经过去了,想起徐太医每天这个时辰会来替凌福晋请脉,所以让奴才赶紧过来请。”

    听闻性命攸关,凌若不敢担搁,让容远赶紧过去,之后想想不放心,又让李卫去流云阁打听着,一有消息就立刻回禀。

    瓜尔佳氏闲来无事,便干脆留在净思居等李卫回来,也好知道弘时是得了什么病。李卫一直没有回来,倒是外头开始嘈杂起来,不时有人匆匆忙忙奔过,令人不自觉地紧张起来。

    直待到入夜时分方才见李卫回来,他一进屋便神色凝重地道:“主子,出事了,时阿哥得的是天花。”

第一百二十九章 病源

    “天花?”凌若倏然起身,眉眼间尽是震惊之色,另一边的瓜尔佳氏亦是如此,骇声道:“时阿哥一直身在王府中,怎会染上天花?”

    天花又名痘疮,是一种极为可怕且传染性很强的疾病,无药可治,一旦身染天花,能活下的机率极小,且就算饶幸活下来也会终身留有丑陋的痘疤,当年顺治皇帝便是因天花驾崩,至于当今天子康熙爷也曾身染天花,所幸活了下来,但脸上至今留有疤痕。

    面对瓜尔佳氏的疑问,李卫摇头道:“这个奴才不知,但徐太医已经确诊,料想是不会错的,叶福晋哭昏过去好几次了。眼下四爷已经派周庸连夜入宫去请太医,与徐太医一道救治时阿哥,嫡福晋也过去了。流云阁乱成一团,至于里面的人此刻已经悉数被隔离,以免身染天花而不知害了他人。”

    弘时尚在襁褓,此时染上天花,几乎必死无疑,难怪叶氏要伤心欲绝。凌若想一想起身道:“走,咱们去看看。”

    “万万不可。”李卫慌地连忙拦住她道:“主子您现在怀着身孕,这种地方如何去得,万一被染上可怎么得了,您即便不顾自己也顾顾小阿哥。”

    “天花要经接触才能传染,我只是在外头而已,不碍事。何况府中出了这么大的事,若不去也不太好。”还有一点凌若没说,这件事令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所以非得亲自去一趟不可。

    见凌若执意如此,李卫只得依从,让墨玉取来藕合色披风披在凌若身上,亏得现在雨停了,否则还要麻烦。|

    在将要跨出门的时候,她瞧了瓜尔佳氏一眼道:“姐姐有没有兴趣同去?”

    瓜尔佳氏点点头,放下拿在手里把玩的茶盖拂裙起身淡淡道:“左右无事,去瞧瞧也好。”

    如此,两人结伴同行,还未到流云阁便看到那里灯火通明,人影重重,不时可见奔进奔出的人,忙碌不已。

    胤禛此刻正坐在流云阁正堂当中听着几位太医商议的结果,不止那拉氏来了,年氏亦到了,还有宋氏、佟佳氏等人,看来此事已经惊动了所有人。

    瞧见凌若进来,胤禛愣了一下,快步走到她面前轻斥道:“你不在净思居待着到这里来做什么?真是胡闹,快回去。”

    “妾身没事。”凌若安抚了一句续道:“妾身听说时阿哥染了天花,放心不下所以特意来看看,如何,太医有办法了吗?”

    “没有。”说到这里胤禛神色一黯,沉声道:“天花乃是无药可救之症,几位太医都说药石效果不大,只能看弘时他自己能否熬得过这一关。”

    那拉氏在一旁听到这话,不由得抹泪道:“时阿哥这么小一个人,如何受得病痛折磨,适才我进去瞧的时候,他烧得不住抽搐,真是可怜。”

    “可知时阿哥是从何处染得的天花?”瓜尔佳氏问道。

    那拉氏幽幽睨了她一眼,摇头道:“尚不知晓,徐太医正在检查弘时用过的东西,希望能有线索。”

    如此,等了一阵子,方见容远挑帘自内堂出来,见凌若也在不由得怔了一下,赶紧将拿在手里的东西交给随他一道出来的小厮拿着,自己则取热水净过手后方才上前道:“凌福晋如何过来了,快些回去,万一要是不甚染了恶疾可怎生是好。”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仅只是一个医者对他人的关心,而非其他。

    “徐太医放心,我亦略通一些医理,知晓只要不与病患接触便不会传染。”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容远目光微微一黯,凌若的医理便是他所教;那时候的欢乐无忧已经一去不复返。

    “徐太医可有查到什么?”年氏在一旁问,素来精致绝美的容颜略微有些憔悴。

    容远闻言神色一正,道:“适才微臣在检查时阿哥时常时,发现其中一件贴身小衣的领口与背襟相连处,有一个不起眼的污渍,微臣心中怀疑,所以特意请几位同僚一道看看。”

    说罢他让众人捂上口鼻,然后着小厮将手中的小衣拿与诸位太医同看,在仔细查看后众太医皆确认这衣上的污渍就是天花患者身上痘包破裂后的脓液。

    这弘时的衣裳皆是新制,断不可能染上天花,如此便只有一个可能:有人故意要害弘时。

    所有想到此处的人皆是心头狠狠跳了一下,面面相觑,哪个也不敢先出声。胤禛脸色阴得如能滴出水来,手狠狠在桌上一拍,震得茶盏跳起老高,他瞧也不瞧溅了一桌子的水,冷声吩咐狗儿,“去查清楚这件衣裳是谁做的,经过哪些人的手,一个都不许遗漏!”

    就在狗儿领命小心地拿了那件衣裳准备下去的时候,向来很少说话的戴佳氏突然咦了一声,虽然很轻,但还是被人听到,佟佳氏小声道:“姐姐难道认识这件小衣?”

    另一边瓜尔佳氏已经紧紧抿了唇,眼睛盯着那件衣裳一眨不眨,冷汗不住自额间滴落。

    “这……”戴佳氏迟疑地道:“这件小衣仿佛是前阵子云姐姐送来的,那时我正好也在,因云姐姐说做衣裳的料子是年前四爷赏的素锦,素锦少见,所以我还特意拿在手里瞧过,这小衣的袖子翻卷处有一朵蔷薇花。”翻开小衣,果如她所言,一朵粉色蔷薇栩栩如生。

    她话音刚落,胤禛阴冷的目光已经落在瓜尔佳氏身上,“云悦,是真的吗?”

    “你一定要救我”瓜尔佳氏飞快地朝凌若说完这句话后,屈膝跪在胤禛面前,冷汗涔涔,“回王爷的话,妾身确实送过几件小衣给时阿哥,可是每一件妾身都仔细检查过,绝对没有污渍,更不可能染有天花,请王爷明鉴!”

    “若是心中无鬼何必急着下跪?”年氏眯了狭长的凤眼道:“再者说这件小衣出自你之手,又是你亲自送到流云阁的,不是你还能是谁?难不成李福晋她自己害自己的儿子?”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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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宫熹妃传介绍:
她为保家人周全狠心抛弃青梅竹马的恋人入宫选秀,盼能一朝选在君王侧,结果却阴差阳错成了四阿哥胤禛身边的一名格格,从此卑微、荣耀、欢喜、绝望都系于胤禛之身。
康熙四十三年至雍正元年,她陪了他整整十九年最终踏上至高无上的宝座,然,换来的却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杀局。
当繁花落尽,他与她还剩下什么?
清宫熹妃传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清宫熹妃传,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清宫熹妃传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