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两百六十六章 条件
不等他说完,舒穆禄氏便突然掀开锦被,挣扎着要下床,如柳赶紧扶住她道:“娘子,您要做什么?”
舒穆禄氏没有理会她,只是执意要下地,可是她刚刚小产,身子虚弱得很,哪里站得稳,双脚刚触地便软倒在地上,胤禛见状连忙抱起她放到床上,“好端端的下地做什么,赶紧躺好。”
舒穆禄氏用力抓着胤禛的手,痛哭不已,“臣妾自从知道自己怀了龙胎后,就一心想为皇上延续血脉,生下一位阿哥,好不容易怀到五个月,却一下子没了,臣妾知道自己福薄,不能与熹妃娘娘相提并论,可臣妾怀的孩子却千真万确是皇上的子嗣血脉,是龙子凤孙,如今却被熹妃娘娘害得没了,臣妾可以去永安寺出家,甚至可以死,只求皇上还孩子一个公道,莫要让他死的不明不白。”
胤禛眸光微闪,安慰道:“朕没说要你出家更没说要你死,你别想太多。相反,你现在刚刚小产,情绪不宜太过激动,这些事情还是等你身子好了再说。”
舒穆禄氏怎会听不出胤禛有意回避这个问题,下不了地便跪在床上磕头,一边磕一边泣声道:“不用,臣妾现在很好。”
“你不要这样!”胤禛被她磕的心烦,抓住她的肩膀道:“朕知道你的意思,你觉得是熹妃害得你失去孩子对不对?”
见舒穆禄氏没有说话,胤禛晓得她是默认了,暗吸一口气道:“可是你不想一想,若非你听信那两个宫女的话,跑到熹妃面前一通说,使得她知道了弘历已经不在了的话,她怎会因一时激动,而害得你摔倒?”
想不到四阿哥真的死了!这个念头在舒穆禄氏脑海中飞快的闪过,面上则泣道:“臣妾当时也是因为关心熹妃与四阿哥,才会告诉她这些话。若皇上觉得是臣妾错了,认凭皇上怎么罚臣妾,臣妾都没有一句怨言,可孩子是无辜的,他都没有睁开眼看一眼这个世界,便被人害死了,皇上,你告诉臣妾,这笔帐该怎么算?臣妾死后,该如何去见这个被人害得早夭的孩子?”
胤禛重重叹了口气道:“熹妃不是有意的。”
“不管有意无意,都是她害了臣妾的孩子,臣妾的孩子不可以这样白白枉死!”说到后面,舒穆禄氏激动地叫道:“臣妾知道熹妃是皇上心尖上的人,但这个公道,臣妾一定要替枉死的孩子讨回来!”
舒穆禄氏心里是清楚的,孩子没了,也就意味着她最大的护身符已经失去,说不定很快便会被送到永安寺,以后都没机会入宫,更没机会向钮祜禄氏报仇。这是她最后的机会了,就算杀了钮祜禄氏,也绝对不能让她好过!
“佳慧,你冷静一些听朕说好不好?”胤禛拉住舒穆禄氏的双手道:“朕从来没有说过不将公道还你,但这件事确实是意外,熹妃并非存心害你腹中的孩子,再说,她也失去了自己的孩子,弘历死了。”在说这句话时,胤禛声音低沉至极,“但是她比你更惨,因为她不止怀孕十月,还养育了十六年。”
舒穆禄氏尖泣道:“四阿哥死了臣妾也很难过,可是否因为这样,臣妾的孩子就要陪葬?皇上,这样不公平,四阿哥不是臣妾害死的啊,有什么理由要让臣妾的孩子陪葬?”
胤禛纠正道:“不是陪葬,是谁都不愿看到的意外,熹妃不想的!”
舒穆禄氏捂住自己的耳朵大声道:“臣妾不听,臣妾只知道是熹妃害死了孩子,是她害死的!”
“佳慧!”胤禛抓下她的手,却不曾立刻说下去,而是对许太医与如柳道:“你们两个先下去。”
待屋中只剩下他与舒穆禄氏两人时,胤禛方才开口道:“朕知道没有了这个孩子,你心中很难过,可一来熹妃并非有意,二来她刚失了孩子,朕不想太过苛责,所以……”
“所以臣妾的孩子就白死了是吗?”舒穆禄氏凄然说着,旋即看着自己重新变得平坦的腹部流泪道:“对不起,孩子,是额娘没用,不能帮你讨回应有的公道,额娘对不起你。”
看舒穆禄氏在那里伤心落泪,胤禛心里亦不好受,咬了咬牙,决定将之前的决定付出行动,“佳慧,这件事确实是你受了委屈,但是朕也不会让你白受委屈,朕不止会复你位份,还会晋你为嫔;不过朕有一个条件。”
舒穆禄氏的哭声嘎然而止,愣愣地看着胤禛,怎么也没想到胤禛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复她位份不说,还要晋她为嫔,为什么?要说是弥补,并不太像,何况一个孩子也不足以让胤禛弥补到这个地步。
不管是为什么,胤禛的话都足以让她呯然心动地问出那句,“为什么?”
“朕要你改口说是自己不小心撞到了椅子上,动了胎气以致小产,与熹妃没有任何关系。做为补偿,朕不止不会再让你出家,还会晋你为嫔。”
胤禛心里清楚,就算他利用皇帝的威势,强行将舒穆禄氏的不甘压下来,这件事也依然会在宫中传得沸沸扬扬,甚至传到前朝。到时候,凌若便成了众矢之的,不管究竟是有意无意,都会有人指责她谋害皇嗣,纵是跳进黄河也休想洗清。
他不愿凌若受这样无妄的指责,所以一定要在事态恶化之前将之解决,而让舒穆禄氏自己改口,无疑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胤禛话刚出口,舒穆禄氏便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他说那么多,又许下如此重诺,皆是因为他想护着钮祜禄氏,想要让她从这次小产事件中安然脱身,不受任何影响。
舒穆禄氏紧紧纂着双手,快要气疯了,她不明白钮祜禄氏这个老妖妇究竟有什么好,为何胤禛要这样护着她,为什么?!
这个问题,只有胤禛一人可以回答,可只要舒穆禄氏还有一丝理智在,就绝对不会问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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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两百六十七章 安抚
胤禛等了许久,始终不见舒穆禄氏回答,道:“朕知道这样很为难你,但这是唯一一个两全齐美的法子,朕希望你可以答应。”
“臣妾知道。”舒穆禄氏艰难地吐出这四个字,旋即泪眼朦胧地道:“皇上真的希望臣妾这样做吗?”
“是。”胤禛握住她冰凉的手温言道:“只要你肯识大体,答应朕的要求,不将这件事闹大,朕以后都会待你好,哪怕你再不可生育,朕也绝不会亏待了你,这一点,朕可以向你保证!”
舒穆禄氏神色凄然地道:“可臣妾失去的是一个已经成形的孩子还有以后为人额娘的资格,皇上这样说,不觉得对臣妾很残忍吗?”
胤禛重重叹了口气,握着舒穆禄氏的手道:“朕知道,但是你若肯答应,朕以后都会记着你的好,绝不亏待;朕知道你一直很想留在朕的身边,如今不是正好吗?”深深地看了舒穆禄氏一眼后,他再次道:“你是一个聪明人,应该知道什么样的选择才是对自己最好的。”
舒穆禄氏是一个聪明人,所以她明白,到了这份上,她只有一个选择,就是按着胤禛的意思做,否则就算真让钮祜禄氏受点小苦,她自己在后宫之中也再无立足之地,而且是将胤禛彻底得罪,那可真是得不偿失了。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她可以继续留在宫中,就一定有机会让钮祜禄氏死无葬身之地,以报今日之恨。
想到此处,她扯着嘴角艰难地道:“是,臣妾明白,臣妾是皇上的嫔妃,所以绝对不可以让皇上为难,这件事臣妾会守口如瓶,并且告诉所有人是臣妾自己不小心撞伤腹部以致小产。”说到此处,她已是双眼含泪,声音颤抖,“而且以后会对皇贵妃恭恭敬敬,断然不敢有一丝嫉恨。”
她的话让胤禛松了一口气,他刚才真怕舒穆禄氏会不顾一切地闹下去,到时候他虽然可以不顾一切保住凌若,但始终会让她受到伤害;此刻的凌若已是心哀若死,如何忍心令她伤上加伤。
不过,舒穆禄氏那句称呼也提醒了胤禛,皇贵妃……他一心想晋凌若为皇贵妃,弥补她失去弘历的痛苦,但如今凌若已经知道了弘历的事,断然不会再有心思接受册封,再加上舒穆禄氏小产的事。册封,明显已经变得不合时宜。
就在胤禛沉思不语的时候,舒穆禄氏亦是心思飞转如轮,她刚才自然不是无缘无故提“皇贵妃”三个字,而是故意借此提醒胤禛,皇贵妃的册封在这种情况下已经不合时宜,若强行册封,难免会遭来许多人诟病。
“熹妃……”胤禛犹豫了一下,咬牙道:“册封皇贵妃的事就此作罢,以后都不要再提。这段时间你好生养身子,待得你出了小月子,朕便立你为嫔。”
“是,臣妾会听皇上的,好好休养。”舒穆禄氏乖巧地应着,胤禛在又安慰了她几句后,离开了水意轩。
在如柳进来后,舒穆禄氏闭一闭目,有些疲惫地道:“如柳,待会儿告诉底下那些人,我小产一事,不要再扯到熹妃身上,若是说起,就说是我自己不小心撞伤,动了胎气。”
“主子您……”如柳吃惊地睁大了眼睛,若非看舒穆禄氏神色正常,她几乎要以为主子是气疯了,不过她也是心思灵巧之人,很快便想了关键处,“主子,皇上与您说了什么?”
舒穆禄氏望着帐顶的镂银圆球,涩声道:“皇上说会让我继续留在宫中,并且立我为嫔,但前提就是我必须改口,好让熹妃从这件事中全身而退。如柳,真是想不到,最后让我摆脱出家命运留在宫里的,不是孩子,不是别人,竟然是我最恨的人。”
如柳虽然没有亲耳听得胤禛的话,但通过舒穆禄氏这话也猜到了七八分,眸底有着难掩的惊意,“想不到皇上如此维护熹妃,甚至连该有的原则都没有了。”顿一顿,她又道:“听主子的话,是答应皇上了?”
舒穆禄氏苦笑道:“我能不答应吗?”
她的问题让如柳无言以对,良久方道:“这样真是太委屈主子了。”
舒穆禄氏抚着空空如也的小腹,冷然道:“我也不是第一天受委屈的,忍得了,何况我相信,只要我可以继续留在宫中,就一定有办法对付钮祜禄氏;而且这一次也不是真一点好消息都没有,至少皇上已经决定不册封她为皇贵妃。”
如柳目光落在舒穆禄氏一直轻抚着的腹部,带着难言的痛意道:“就算如此,也不能抵消主子所受的委屈与伤害。”
舒穆禄氏bi回眸底的眼泪,咬着牙道:“我知道,所以我发誓,一定要让钮祜禄凌若得到应有的报应,让她死无葬身之地,否则我舒穆禄佳慧誓不为人!”
胤禛以为用一宫之主的高位就可以安抚住舒穆禄氏,殊不知,后者,想要的远比他想到的多?多,更不是一个嫔位所能满足的。
凌若自回到承乾宫以后,就一直不吃不喝不动地坐在那里,不说话也不哭,只是呆呆地坐着,不论水秀他们说什么都一言不发,不似之前在回承乾宫的路上,还会对四喜有些反应。
看到凌若这个反应,再加上四喜的默认,水秀等人明白,四阿哥是真的不在了,否则主子不会伤心成这个样子。
正当水秀手足无措的时候,三福扯一扯她袖子道:“赶紧去咸福宫将谨嫔娘娘请来,这个时候,只有谨嫔才能劝得了主子几句。”
“希望主子真可以听进去,而不是继续这样折磨自己。”在无奈的叹息声中,水秀快步离去,过了不到半个时辰,便看到瓜尔佳氏匆匆走进来,一直走到凌若面前方才停下脚步,尚未说话,眼泪便从通红的双目中滑落下来。
她当时正在浇花,听得水秀求见,只道是凌若闲来无事,让自己过去坐坐,怎么也想不到会听到这样的消息,弘历竟然死了?死在了福州?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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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两百六十八章 苦劝无果
一再确认这个消息后,瓜尔佳氏想也不想,便以最快的速度赶了过来,人尚在路中,已是红了眼,此刻看到凌若,憋了半晌的眼泪就像决堤的洪水一样,拼命涌出来,不一会儿功夫,脸上便全是泪痕。
于重重泪意中,她蹲下身,握着凌若的手哽咽道:“若儿,弘历的事我已经知道了,你若是想哭就痛痛快快地哭吧,别一味憋在心里!”
凌若没有说话亦没有任何表情,仿佛瓜尔佳氏握的不是她的手,更不是在与她说话。
她这个样子令瓜尔佳氏更加担心,哽咽地劝道:“若儿,你不要这样子,弘历死了,我也很难过,可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就算再难过再伤心也改变不了事实。”
就像之前一样,不论她说什么做什么,凌若都没有任何反应,眸中更是没有一丝神采,犹如失了灵魂一般。
瓜尔佳氏苦劝无果,忍不住提高了声音道:“若儿,虽然弘历不在了,但你还有我,还有皇上以及家人,是否我们所有人你都不理会,不再意了?”
她这句话似乎刺激到了凌若,无神的眼眸渐渐凝起一丝焦距,但随之而生的还有令人感到恐惧的悲伤,凌若颤抖着吐出干涩的声音来,“若不在意,我早已不在了。”
一听这话,瓜尔佳氏整个人都慌了,赶紧抱住凌若不住地说道:“不要,若儿不要!你千万不要做傻事!”
听着瓜尔佳氏的话,本以为流干的泪再一次从酸疼的眼角淌了出来,而她的声音亦比刚才颤抖的更利害,“弘历死了,我很想下去陪他,真的很想!”
从她嘴里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让瓜尔佳氏害怕,拥紧了凌若慌张地道:“不要,若儿,你不可以抛下我们去做傻事。温姐姐已经不在了,若连你也死了,那我在宫中便再没有一个可以说话之人。就当是我求你好不好,不要再想这些可怕的事。失去弘历的痛苦,我会与你一起承担,更会陪你一起熬过!”
感受着瓜尔佳氏的体温,凌若痛苦地闭上了眼睛道:“姐姐,我的心很痛,真的很痛,每时每刻都像有刀在划一样。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以为自己什么都受得住,但原来不是,依然有让我无法承受的事啊!”
“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瓜尔佳氏抚着凌若的背一边流泪一边道:“弘历生前那么孝敬你,虽然他现在不在了,但我相信他绝不希望看到你那么伤心的样子,更不愿看你因他的离去而生出轻生之念。你一定要撑下去,努力地撑下去,我与皇上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凌若摇头,推开瓜尔佳氏,扶着椅子站起身,一字一句道:“是皇上执意派弘历去福州,是他害死了弘历,就像他之前害死霁月一样!”她一边说着一边摇头,情绪激动地道:“我不会原谅他!绝对不会原谅他!”
“若儿,你冷静一些!”瓜尔佳氏上前抓住她道:“弘历不止是你的儿子,同样是皇上的儿子,相信皇上不会希望看到这样的事发生,一切都是意外……”
不等她说完,凌若已经歇斯底里地大叫道:“我不想听你说这些,我只知道是胤禛害死了弘历,是他将弘历推向死路!他断绝了我所有期望,偏偏还不许我死,甚至用我的家人,用水秀他们威胁我不许死,否则便将他们一个个杀了!他要我活着,活着日复一日地受着撕心之痛的折磨!”说到最后,凌若已经失尽力气跌坐在地上,双肩不住地抖动着,落下一滴又一滴思子之泪。
瓜尔佳氏怔怔地看着她,好半晌方才蹲下来,与她面对面,泪声道:“若换了我是皇上,我也会这样做;若儿,你以为那是皇上对你的折磨,其实不是啊,真正受折磨的那个人是皇上,他才是最痛的那个人。”
见凌若不说话,她又道:“你说的没错,是皇上将弘历推上了死路,可你有没有想过,弘历是他最疼爱的儿子,他亲手害死自己最疼爱的儿子会是什么样的心情?现在又要用那么卑鄙的手段束着你,不让你自寻短见。皇上他同样很痛苦。”
凌若痛苦地抱着头,泣声道:“我知道,你说的一切我都知道,可是我真的原谅不了他,若不是他一意孤行,弘历怎么会死?!我求求你,不要再提他了好不好,我不想听啊!”
“若儿啊!”瓜尔佳氏用力抓下她的手,痛声道:“可是你若不能放下心中的恨,你一辈子都会活在痛苦之中,我不想看到你这么痛苦啊!”
“你错了!”凌若摇摇晃晃地站起身,不断摇头,泪水从脸上掉落,“从弘历死的那一刻起,我的一生就已经注定痛苦,除非死,否则永远摆脱不了!”
看到她这个样子,瓜尔佳氏不知还能劝什么,其实凌若心里什么事都清楚,但她放下不恨,放不下怨,因为那已是她生命中的所有,若是真放下,也就意味着她的生命走到了尽头。
在勉强止了伤心后,瓜尔佳氏想起之前水秀提过的事,忙问道:“对了,舒穆禄氏那边怎么样了,是不是小产了?”
正当杨海他们准备去打听的时候,凌若已然道:“不用去了,她小产了,呵,舒穆禄氏一心想要我伤心难过,却不曾想到,乐极生悲,她自己也落得个伤心欲绝的下场。”
瓜尔佳氏急得直跺脚,“你怎么还笑得出来,她这一小产,必然会将所有事推在你身上,说是你故意害她小产,万一皇上听信了她的谗言,怪罪下来,可如何是好。”
凌若吃吃一笑道:“如何是好?呵,无非一死而已,正可以解脱。”
瓜尔佳氏待要劝说,一道灵光在脑海中迅速闪过,幸运的是,在灵光消失之前,已经被她牢牢抓住,在思量了一会儿,她道:“若儿,弘历虽然死了,但他是怎么死的,因何而死,还什么都不知道,难道你不想弄清楚吗?还有,我记得你与我说过,你怀疑弘时举荐弘历去户部当差的用意,如今他们一起去福州任钦差,一死一活,难道你当真没有任何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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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两百六十九章 因他而死
她这番话果然成功勾起了凌若的疑心,盯着瓜尔佳氏,语气冰冷地道:“你说什么?”
“若弘历真是意外身亡,那无话可说,若是有人在其中动手脚害死了弘历,或是根本存心算计,那你这个额娘,不是应该替弘历查出真相,还弘历一个公道吗?否则就算下了阴曹地府,弘历也不会原谅你!”瓜尔佳氏快速地说着,她并非真怀疑什么,而是现在只有这个办法才可以令钻进牛角尖无法自拔的凌若燃起生念,而非一味地求死。
“有人害死了弘历……”凌若喃喃地重复着这句话,不知重复了多少遍,眸中忽地爆射出令人心寒的冷光,厉声道:“是谁?是谁害死了我的弘历,是不是弘时?”
见自己的话有效,瓜尔佳氏赶紧道:“我不知道,但是等弘时以及弘历的棺杦运回来后,你可以自己去查清楚,究竟是不是有人加害弘历,所以哪怕是为了弘历你也绝对不能死。”
凌若有些神经质地道:“不错,你说的对,我不能死,我要活着,活着为弘历查清死因,为他报仇!”说到最后,眸中原先的死灰色已经被仇恨的光芒所取代。
看着一脸恨意的凌若,瓜尔佳氏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但至少在事情查清楚之前,凌若不会再一心求死;如今只能先稳住凌若,其他的事留待后面慢慢再说,相信总会有解决之法。
“杨海,你现在已经去打听打听,看舒穆禄氏的事,皇上是个什么意思,一有消息立刻来告诉本宫。”随着瓜尔佳氏的吩咐,杨海退了下去,足足过了半个时辰,方才一脸古怪地进来。
一见他出现,瓜尔佳氏迫不及待地问道:“如何?”
“回谨嫔娘娘的话,奴才打听过了,水意轩那边传出话来说是舒穆禄氏自己不小心摔倒的,与主子并无干系。”
瓜尔佳氏想过许多种可能,唯独没想到竟会如此,当场呆住了,就是凌若也是吃惊莫明,拭去脸上的泪哑声道:“你确定没有打听错?”
杨海十分肯定地道:“回主子的话,奴才问了许多人,都是同样的话,没有任何出入。”
瓜尔佳氏轻叩着掌心,柳眉紧蹙道:“这事儿可真是怪了,以你与舒穆禄氏的仇,她应该借着这件事,好好寻你的晦气,让你惹一身麻烦才是,怎会突然大发慈悲,主动放过你,实在不合情理。”
凌若理了理纷乱的思绪,对杨海道:“你还打听到什么?”
杨海犹豫了一下道:“奴才确实还听到一些事,不过不知道是真是假。”在瞅了凌若一眼后道:“奴才听说皇上传喻礼部取消了晋主子为皇贵妃的事,但仍让礼部在择吉日。”
瓜尔佳氏奇怪地道:“这是为什么?都不行册封仪式了,还吉日做什么?”
杨海咽了口唾沫道:“回谨嫔娘娘的话,不是不行册封仪式,而是改为册嫔仪式,皇上要册舒穆禄氏为嫔。”
“竟有这种事?”对于这个消息,瓜尔佳氏感觉无比突然,若非她知道杨海是凌若身边得力之人,嘴巴又牢靠,几乎要以为他在与自己开玩笑。要说皇上为了安抚舒穆禄氏失去子嗣之痛,复其位份,勉强还算合理,但册立为嫔……实在是不合情理。
呃,慢着,不合情理,水意轩上上下下的人说舒穆禄氏是自己撞到椅子小产,同样是很不合情理的事,难道这两件事有关联?
在细细想了一阵后,瓜尔佳氏终于明白过来,扶着凌若的肩膀感叹道:“若儿,皇上真的很在乎你,在乎到可以为你做任何事。”
凌若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道:“我不明白姐姐的意思。”
“若我没猜错的话,舒穆禄氏之所以会改口说是自己撞到椅子以致小产,应该是皇上的意思,他怕舒穆禄氏纠缠不放,这件事会越闹越大并且伤害到你;而交换的条件就是晋她为嫔,让她成为一宫之主。若儿,我知道你恨皇上做错决定,枉送了弘历的性命,但皇上真的很在意你,我陪在皇上身边那么多年,从没见他这样在意过一个女子,你……”
“姐姐你不必说了。”凌若骤然打断她的话道:“他做那么多,无非是想弥补害死弘历的过错,想我原谅他,但我做不到,我只要一看到他,就会想到是他害死了我的孩子,从霁月到弘历,虽非他所杀,却皆因他而死!”
见凌若情绪又激动起来,瓜尔佳氏连忙道:“好好好,你不想听,我不说就是了,冷静一些!”
随后的几日,瓜尔佳氏一直留在承乾宫陪她,胤禛每日下朝之后都会过来看凌若,絮絮问着她这一日的情况。
虽然凌若不再大吵大闹,但同样没有任何好脸色与话语给胤禛,由着他来亦由着他去,仿佛他只是一个不相干的人,但每一次胤禛走后,凌若都会默默流泪。
将这一切全都看在眼里的瓜尔佳氏心疼不已,不知该如何安慰才好,只能盼着凌若自己能慢慢想开,不再这样折磨自己与胤禛。
而在这段时间,胤禛也一直在做一件事,就是追查究竟是谁将弘历已死的消息泄露出去的。整件事除了自己与允祥之外,便只有四喜知道,自己没说过,允祥也不可能,那么只剩下一个四喜,虽然四喜百般否认,胤禛还是有所怀疑,正准备要将之交到慎刑司处置bi问的时候,允祥一句话提醒了他。
“皇上,虽然当时三道密折都直接交到皇上手中,并无他人看到,但知道四阿哥已经身亡的事,却不止皇上与臣等三人。”
“你想说什么?”在胤禛的问话中,允祥道:“不瞒皇上,四阿哥出京时,除了皇上所派的人手之外,臣弟也另外调了一拨人暗中保护四阿哥,并与四阿哥约定以烟花为信号,可自从四阿哥出事后,臣弟派去的那些人,一直未曾回京过。他们都是臣弟的心腹,多年来一直跟着臣弟出生入死,不可能中途叛逃,所以他们不出现,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他们遇到了麻烦。有可能是遇到了那群发疯的村民,也有可能是其他。臣弟已经派人去福州寻找他们的下落,应该很快会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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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两百七十章 太子之位
胤禛负手走了几步道:“就算如此,也不能证明消息并非四喜泄露出去的。”
“臣弟知道,但既然臣弟会派人跟着四阿哥,其他人或许也会这么做,有可能是他们在福州听到了这个消息,将事情传回京城,之后不知怎么的就传到了宫中。至于四喜,他自跟随皇上以来,一直忠心耿耿,说话办事十分得体,不是那种会乱传话的人。”
允祥的话令胤禛默然不语,从刚才起就一直跪伏在地上的四喜则涕泪横流地叩头道:“奴才当真没有对任何人说过四阿哥任何事,求皇上明鉴!求皇上明鉴!”
胤禛瞥了他一眼,冷冷道:“你先下去。”
在四喜忐忑不安地退出养心殿后,胤禛忽地道:“你刚才说,可能还有其他人跟着弘历他们是吗?”
允祥犹豫了一下,点头道:“是,虽然这只是微臣的猜测,但应该有很大可能,毕竟二位阿哥身份尊贵,一举一动都受人关注,何况他们这次去的还是福州,各方都会盯着,看他们能否平定福州之乱,能否办好皇上交待的差事。”
“你没有猜错,确有人跟着弘历他们,而且还不止一拨!”胤禛的话令允祥大吃一惊,“皇上您……”
“弘历的死看似没有什么不合理的地方,但朕总觉得有些不对。第一,为什么桥会在他们走过之后,就那么巧地断了,让其他人无法通过,必须远绕山路才能进到连江县;第二,饥荒最严重的时候,人吃人的不止连江县一个地方,为什么其他地方的百姓都正常了,唯独连江县百姓越来越疯狂,有米不吃,偏要吃人?第三,连江县变成了空县,那么这些人都去了哪里?”
对于胤禛的三个问题,允祥一个都回答不了,不过他毕竟是这世上少有的了解胤禛之人,思虑片刻后道:“皇上这么说,可是已经派人查过了?”
“不错,朕原想等这件事查清楚之后再与你说,不过既然你有了与朕同样的怀疑,朕便提前告诉你。朕在觉出不对后,便让还留在福州的密探追查此事。第一是桥,因为水流湍急,断桥一掉下去,便不见了踪影,但只要顺流而下,必定可以找到线索,果然他们在河的下游找到了断桥的残片,发现断口很是整齐,不像腐朽断裂,倒像是有人故意破坏。”
虽然胤禛只提了上半句,但后半句并不难猜,允祥惊言道:“皇上是说有人故意将二阿哥四阿哥他们困在连江县?”
胤禛冷笑一声道:“不止如此,他们还在连江县的坟场发现有一处地方的泥土与别处不同,像是被翻新过,挖下去发现跟随弘时他们同去而被杀害的百余人都被埋在那里。”
真是百密一疏,原本允禩身边的人不会留下那些明显的破绽给人发现,可惜当时兆惠没死,还将阿桂给扒了出来,这样一来便破坏了他们原先做好的掩盖。
“他们不是应该被抓去当成食物吗?”胤禛没有回答允祥的问题,而允祥自己也在问出这句话后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中。根据查到的线索,很明显,那一百多个人不是被抓去当成食物吃掉,而是被埋了起来,若那些百姓攻击弘历他们,真是为了口腹之欲,为了人肉,那么断然不会这么做。
“这样看来,那些百姓攻击四阿哥他们的原因,就很值得推敲了。”允祥的话令胤禛颔首,“其实自消息传来后,朕一直觉得很奇怪,朕拨给弘历他们的一千军士,都是上过战场见过血的,怎会输给一些手执柴刀锄头的寻常百姓,就算那些百姓发了疯,也不至于对付不了。所以,朕已经让他们继续追查下去,务必要查清楚这件事!说到这里,他狠狠一拍桌子,咬牙道:“不管是谁,胆敢害朕的儿子,朕必诛他全家,鸡犬不留!”
允祥点点头,转而道:“对了,不知小嫂子她怎么样了,可曾好些?”
一说到凌若,胤禛就涌起一阵无力感,叹然道:“朕不知道,每次朕去看她,她都不理不睬,将朕当成仇人一般。”
允祥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能劝道:“小嫂子也是因为失去了弘历,心里难过才会如此,皇上莫要与她计较。”
胤禛苦笑道:“是朕间接害死了弘历,就像以前的霁月一样,凌若恨朕是应该的,就算她一辈子不理睬朕,朕也不会生她的气。”
允祥怔了一下道:“小嫂子还记着霁月的事?”
胤禛点头,痛苦地道:“那么多年过去了,朕以为她已经忘了,原来不是,只不过一直被压在心底深处,如今随着弘历的死又冒了出来。可以说她现在承受的是双重的丧子之痛。”
允祥想了一下道:“要不臣弟去劝劝小嫂子,或许她能听得进一二也说不定。”
胤禛摆摆手道:“还是不要了,她现在谁的话都听不进去,过阵子再说吧。对了,弘时他们现在到哪里了?”
“根据沿途送来的邸报,因为二阿哥身子未曾痊愈,再加上要运送四阿哥的棺杦,所以才走到一半,估摸着要再过半个月方能到京城。”顿一顿,他又道:“礼部那边关于四阿哥的追封还有丧事已经筹备的差不多了,只等四阿哥棺杦一到,便可行事。”
“宝亲王……”胤禛默默念着他自己定下的追封,忽地摇头道:“朕觉得这个追封还是不够。”
允祥怔了一下道:“可是亲王已是咱们大清最高的爵位,再高……以四阿哥的身份而言,便只有太子一位,但四阿哥已经死了,太子之位对他而言已没什么意义。”
“对弘历是没有了,但对朕有。”胤禛声音低落地道:“自朕登基以来,虽然不曾明着说过,但弘历无疑是朕几个儿子里最聪慧懂事的,以前皇阿玛在世时,就特别喜欢弘历,看着弘历一天天长大,朕不止一次想过,百年之后,将皇位传给他,可是现在他却比朕早走一步,不能承继朕的志愿;可他始终是朕最心爱的儿子,朕不想委屈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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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两百七十一章 哀荣
“皇上追封四阿哥为宝亲王,已是赐予了四阿哥极大的哀荣,断无委屈一说。”
“不,这还不够。”胤禛在殿中来回踱步,在这样的踱步中,他下了一个连允祥也没有想到的决心,“朕要追封弘历为皇太子,朕要告诉全天下,他是朕一直属意的太子人选。”
允祥对此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但他仍尽责地提醒道:“皇上若这样做了,一定会惹来朝中诸位大臣的非议。”
“他们愿意非议就去非议好了,朕这些年来受到的非议还不够多吗?这份哀荣是朕欠他们母子的,一定要给予他们。”见胤禛坚持己见,允祥不再多劝,而是道:“臣弟会告诉礼部,让他们按着太子的规格办四阿哥的丧事。”
正当允祥准备退下的时候,胤禛记起一件事来,连忙唤住他道:“朕记得弘历去连江县的时候,兆惠与阿桂也跟去了是吗?”
允祥有些奇怪地道:“是,林学礼的奏折上是这么说的,难道有什么不对吗?”
“朕派去的密探认得兆惠与阿桂,但他们说在被埋杀的那一百多人中,并没有发现兆惠与阿桂的踪迹。”
胤禛的话令允祥精神一振,连忙道:“难道他们两人没死?”
“朕也有这个怀疑,可他们若是没死,又去了哪里,为何一直不见出现?”
“这个……”允祥一时回答不出,想了想道:“还有一种可能是,他们确实没死,但被人抓了去,不过臣弟想不到抓他们的理由,不知皇上是否有头绪?”
“朕也想不出,不过朕总觉得这是一个很关键的地方,若能找到他们,或许就会知道害死弘历的真正凶手是谁!”
胤禛准备追封为太子的事,一传出去,立刻引来巨大的争议,百官认为自大清立国以来,从未有这样的先例,就连顺治爷时备受宠爱的董鄂妃儿子去世,也不过是追封荣亲王而已。再说四阿哥既不是嫡长子,生母也不过是一个妃子,怎有资格被追封为太子,若真追封了,身为嫡长子的二阿哥脸面又该往哪里放?
综合以上种种原因,众大臣在朝上大力反对,要求胤禛改回之前的决定,也就是追封宝亲王。然胤禛心意已决,以四阿哥是为大清而死为由,坚决要追封他为皇太子。
一时间,胤禛与百官僵持不下,进行着拉锯战每日上朝都有官员上奏请胤禛收回成命,因为这事,弘历的谥号迟迟未定下来。大臣们一而再再而三地上奏,不仅没有让胤禛改变心意,反而令胤禛龙颜大怒,他将反对最凶的几个大臣拉到养心殿外,当众杖责。
他自问从来不是一个仁慈的君主,当大臣想要挑战他的底线,甚至控制他时,他不介意用冷血手段来镇压。
这件事后,果然没什么人再提反对之意,礼部那边也很快将弘历的谥号给定了下来――宝硕皇太子。
当瓜尔佳氏将这件事告诉给凌若听时,她捧茶的手颤了一下,却不曾说什么,只是看着窗外正在下个不停的秋雨出神。
看到她这个样子,瓜尔佳氏轻叹道:“若儿,都已经过了这么多天了,你真的还是一点都放不下吗?其实皇上真的已经为你与弘历做了许多,宽恕别人就等于宽恕自己,你又何必如此执着呢?”
凌若收回目光,淡淡地道:“姐姐答应过我不会提他,为何又出尔反尔?”
“我只是不想你伤害了自己也伤害了关心你的人。”瓜尔佳氏拿下她手里的茶盏,改而将自己那杯放到她手中道:“就像这盏茶,明明有热的,你不捧,偏要捧着已经凉的那盏。”
“宝亲王也好,宝硕皇太子也好,一切都是虚妄,对我来说,唯一真实的就是弘历,只要他可以活过来,要我做什么都可以。”虽然事情已经过去许多天了,然心中的痛楚却不曾减轻分毫,只要一闭眼,弘历的音容笑貌就浮现在眼前,让她错以为弘历还活着,之前只是做了一场噩梦;可是每一次睁眼,现实都会残忍地提醒她,不是噩梦,弘历是真的不在了。
瓜尔佳氏抚额道:“你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凌若眼也不眨地道:“既是不可能,那姐姐就不要再提了,我不会原谅他,就像弘历不会活过来一样。”
看到她这个样子,瓜尔佳氏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只能不住地叹气,凌若心中这个结实在太深了,一时半会儿根本解不开。
同一时刻,那拉氏正在坤宁宫中听着英格说话,待得听完后,她皱眉道:“皇上态度当真如此坚决,连一丝还转的余地都没有?”
英格苦笑道:“若真有还转的余地,那些大臣就不会挨打了,一个个被打得皮开肉绽,站都站不起来。”
那拉氏戴着护甲的手指在盏盖上划过,留下一道白印,“皇上对弘历的看重真是让本宫意外,亏得这一次弘历死了,否则太子之位非他莫属。”
英格接过话道:“娘娘说得正是,否则咱们联合了那么多大臣,就是劝也该劝得皇上回心转意了。经过这件事,那些大臣是一句话也不敢再说了,所以微臣特意进宫问问娘娘的意见,看咱们下一步该怎么走,若真让皇上追封四阿哥为皇太子,二阿哥就会很尴尬。”
那拉氏轻叩着桌子沉吟道:“皇上这样做,分明是认为自己有愧于四阿哥,所以拼命补偿,亲王不够,便干脆追封他为太子。既然皇上态度这么坚决,就由着他去吧,左右四阿哥已经死了,没必要去与死人争夺,这些哀荣权当是给钮祜禄氏的最后一点安慰了。”
英格点头之余,又有些不放心地道:“可是二阿哥……”
那拉氏目光一横道:“无非就是尴尬一些而已,碍不了大事,再说若连这点小坎也迈不过去,他又怎么做一个君临天下的皇帝?”
“娘娘说的是。”英格虽然是那拉氏的弟弟,然对于那拉氏的话却从来不敢反驳半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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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两百七十二章 弘时回京
见英格面上隐有忧色,那拉氏道:“本宫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无非是怕弘时年轻气盛,xing子又任性,会受不了委屈。你放心,过几日等弘时回京后,本宫会好好与他谈一谈,必不会让他闹出事来。”
如今舒穆禄氏的孩子已经没了,之前想的计划与打算皆随着这个孩子化为泡影,而弘时亦重新成为那拉氏唯一的选择,既是唯一,她自然不会让弘时有半点行差踏错的地方。
十月初八,天负责看守德胜门的官兵在蒙蒙天色中刚打开城门,便看到一个年轻人站在城门前,看样子仿佛等了很久了,在他身后隐隐约约似还站了许多人,真倒霉,怎么一大早就有那么多人进城。
官兵嘀咕了几句,指一指那个衣着不凡的年轻人不客气地道:“傻站在那里做什么,还不赶紧过来给让本大爷搜身……”
话音未落,脸上就挨了一巴掌,当即把他打得晕头转向,待得回过神来后,官兵气得直发抖,指着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他面前的中年人道:“反了反了!居然敢当街殴打官差,你们一个个都不要命了是吗?”
他尖锐的声音将其他官兵吸引了过来,不怀善意地盯着那个人,至于那个年轻人,依然站在原来的地方,饶有兴趣地看着刻在城门上的“德胜门”三字。
“不要命的人是你们!”中年人冷哼一声,往后面挥一挥手,立时有一行人走了过来,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块牌子,因为天亮不明,直至走得很近后,那些官差才看清牌子上的字,分别写着“肃静”、“回避”、“钦差出巡”等字样。
钦差出巡……那些官差面面相觑,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该不会是之前福州的二阿哥回来了吧?看站在城门口那个年轻公子气度不凡,或许就是二阿哥。
一想到这个,官差的脸一个比一个白,尤其是最开始那个,一张脸皱得跟苦瓜一样,若这个年轻公子真是二阿哥,那他刚才岂不是呼喝二阿哥?这可真是要命了,随后那个中年人的举动亦证实了他的猜测,只见他走到年轻公子身前恭敬地道:“二阿哥,城门开了,可以进城了。”
弘时收回目光,轻声道:“时间过得还真快,这么一会儿便天亮了,既是开了,那咱们赶紧进城吧,好早些向皇阿玛覆命。”
“是。”中年人答应一声,又道:“如今已经入冬,天气寒冷,二阿哥还是回马车吧,以免受寒。”
因为弘时想早些回京,所以昨夜里没有宿在驿站,而是连夜赶路,到此处的时候,差不多是四更天。
弘时道:“在福州这段日子,什么样的苦没受过,与之相比,些许寒意又算不得什么。何况……”他回头看了一眼后面那辆特别长的马车,神色哀切地摇头道:“不说这个了,走吧。”
说罢,他当先入了城门,中年人不敢多言,示意后面的人赶紧跟上,之前弘时看过的那辆马车亦缓缓跟着,所有人都知道,这辆马车上面没有人,只有一副棺杦与一具尸体。
在经过那些跪地相迎的官差身边时,弘时忽地停下了脚步,盯着最开始那个官差道:“刚才是你说要搜本阿哥身的是吗?”
见弘时点名,那个官差叫苦不迭,连连道:“小人有眼无珠,不识二阿哥,小人罪该万死,求二阿哥恕罪。”
“放心吧,本阿哥没想要你的命,只不过是想略施薄惩,以抵你刚才对本阿哥的无礼之罪。”
一听不要自己的命,那个官差忙不迭地磕头谢恩,看着他这个样子,弘时唇角微微勾起,对亦步亦趋跟在身边的中年人道:“留个人在这里掴他一百个巴掌,不许少了一个。”
“是。”中年人答应一声,唤过一个精干的手下交待了弘时的话。很快,清脆的巴掌声便传到了弘时耳中,后者只是不着痕迹的笑了一下,便将全副心思放在熟悉的街道上。
回来了,他终于再一次回到京城了,最要紧的是,只有他一人回来,弘历已经躺在棺杦中,永远不能再与他争夺什么。
在路上的时候,他已经听说皇阿玛打算追封弘历为宝亲王,虽说有些不太满意,但无所谓了,没必要去和一个死人争,再说他很快便会凌驾于亲王这个爵位上,成为独一无二的太子爷。
入城之后,弘历没有回他自己的阿哥府,而是直接进宫,至于弘历的棺杦则停在宫门外,等他见过胤禛后再运入宫中。
此时,胤禛已经下了朝,刚喝了口茶便看到苏培盛急匆匆走进来,激动地道:“启禀皇上,二阿哥在外求见!”
“弘时?他回来了?”苏培盛的话令胤禛意外不已,按着之前得到的消息,弘时应该在明日才会入城,怎的今日就到了,回过神后,他道:“快让二阿哥进来。”
“嗻!”苏培盛答应一声折转出了养心殿,不一会儿,便带着弘时走了进来。一时到殿中,弘时便跪下大声道:“儿臣叩见皇阿玛,皇阿玛万岁万岁万万岁!”
虽然弘时不是胤禛最在意的儿子,但看到他归来,胤禛还是颇为激动,道:“快起来!”
弘时听到了胤禛的话,却是依旧伏地不起,泣声道:“儿臣没脸起来,儿臣此来,是请皇阿玛治罪儿臣!”
胤禛看着他,眸光变得沉重无比,“弘历……他在哪里?”
“儿臣将四弟的棺杦暂时停放在宫外,待禀过皇阿玛后,再将四弟接入宫中。”不等胤禛说话,他伤心地道:“皇阿玛将四弟交给儿臣,儿臣本该好好保护四弟,可结果四弟死了,儿臣却活着,儿臣真的真的很该死,求皇阿玛杀了儿臣,让儿臣将性命还给四弟!”
胤禛努力将眼中的热意bi退,涩声道:“当时你自己也受了重伤,历经辛苦才能从那些人手里逃出来,如何能对你。再说,就算杀了你,弘历也不会活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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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两百七十三章 棺柩
面对胤禛的话,弘时垂泪道:“可儿臣始终欠四弟一条命。”
“欠弘历性命的,是那些杀害他的人,与你无关。”明知道胤禛不是在说自己,但当那些透着彻骨寒意的话落在耳中时,弘时仍然忍不住为之一颤,低头道:“儿臣一醒来,便让人去找四弟,可是连江县空无一人,什么都找不到。后来出现了一群人,他们说是奉皇阿玛之命来找四弟,且持有皇阿玛的金牌令箭。”
说到这里,弘时声音一瞅,抬头小心地瞅着胤禛,后者明白他的意思,颔首道:“是朕派他们去寻找弘历下落的。”
弘时复低下头,沉声道:“后来,他们在与连江县相邻的县城宅子中发现一具尸体,手上套着皇阿玛赐给四弟的玉扳指,那枚扳指四弟从不离身,所以……”后面的话因为哽咽太甚无法继续说下去,停了一会儿待情绪平复一些后方才继续道:“那具被烧焦的尸体应该就是四弟,他们带着玉扳指先来向皇阿玛覆命,四弟的尸体就由儿臣带着一道回京,每次看到四弟的棺柩,儿臣就恨不得死的那人是自己,儿臣实在是没脸见皇阿玛!”
见弘时一味自责,胤禛怜惜地道:“朕说了与你无关,你放心,朕一定会找到伤害你们兄弟的人,将他们碎尸万段!”
弘时脸色一白,抠着细密的金砖缝沉声道:“皇阿玛若找到那些人,请让儿臣亲手杀了他们,为四弟报仇。”
因为弘时一直低着头,所以胤禛并未发现他脸色异常,点点头起身道:“起来吧,随朕一起去接弘历。”
“是。”弘时应了一声,站起身陪着胤禛一起来到午门外,摆放着弘历棺柩的马车正静静停在宫门外。
当那副楠木棺杦出现在胤禛面前时,眼前一下子变得模糊起来,手颤抖着抚上冰凉的棺木,心中是说不出的内疚与悔恨,因为他的一个决定,他最钟爱的儿子,从活生生的人变成了一具没有生气,只能永远与棺木为伍的尸体。
胤禛抚着棺木,哽咽着道:“弘历……是皇阿玛害了你,是皇阿玛对不起你!”
一听这话,弘时不顾地上的坚硬与冰凉,立时又跪了下来,哀声道:“对不起四弟的是儿臣,不关皇阿玛的事,若当时儿臣拉着弘历一起滚下山,又或许儿臣能拦着他们,四弟或许就不会死!”
胤禛摇头道:“世上哪来那么多或许如果,这是弘历的命,也是朕的错,朕愧对弘历!”见弘时要说话,他抬手道:“你不必安慰朕,让你们兄弟去福州,弄得一死一伤,是朕此生做过最错的决定,可惜后悔已经没用了。”
弘时惶恐地道:“皇阿玛千万不要这么说,儿臣从未怪过皇阿玛,相信弘历也是。”
胤禛没有说话,只是久久凝望着弘历的棺木,流露出无尽的难过与不舍,弘晖、弘晟、弘瞻,一个个离他而去,如今又轮到他寄予厚望的弘历……
弘时跪了许久,膝盖跪得又疼又麻,可是胤禛只顾着那副棺木,一直没叫他起来,令他又气又恨,却不敢表露在脸上,只是小声道:“皇阿玛,不如先让四弟的棺柩入宫吧,落叶归根,这应该也是四弟最后的心愿。”
弘时的话令胤禛自深痛中回过神来,点头道:“你说的不错,苏培盛,立刻找人将四阿哥的棺柩抬去毓庆宫。”
胤禛的话,令弘时有些发怔,毓庆宫?那不是先帝在时,太子所住的东宫吗?自从太子被废后,毓庆宫就空置了下来,只留一些宫人在那里打扫,为何皇阿玛要将弘历的棺柩抬到那里去,这宫里又不是没地方安置。
这个困扰在弘时心中的疑问,在看见摆在毓庆宫中的牌位时,终于得以解开。
“宝硕皇太子弘历。”弘时缓缓念出那几个在他看来无比碍眼的字,心中像有一团火在烧一样,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明明说皇阿玛只是追封弘历为宝亲王,为何一转眼就变成了皇太子?
弘时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脸色,使之看起来不那么难看,侧头轻声问着站在一旁的苏培盛道:“之前不是说皇阿玛追封四弟为宝亲王吗?怎么这牌位上写的是皇太子?”
苏培盛瞅了胤禛一眼,小声道:“二阿哥刚刚才回京,所以还不知道,皇上已经改了旨意,决定追封四阿哥为皇太子,公告天下。”
皇太子?还公告天下?弘历他凭什么?凭什么!
明明他才是嫡长子,皇阿玛却去追封弘历为太子,皇阿玛看着不老,人却是已经糊涂了。这样一来,自己将来就算被立为太子,天下人也会知道在他之前还有一个太子,他是因为原来的太子死了,所以才被立为太子。这样一来,他永远都会低弘历一头,并且沦为天下人的笑柄!
弘时紧紧攥着袖中的双手,努力将压下心中的怨恨,他也去了福州,他也受了伤,皇阿玛却问都不问一句,更不要说关心的话,实在是太过偏心了。
呵,皇阿玛说的没错,弘历就是他害死的,若不是他这么偏爱弘历,还想将皇位传给弘历的话,自己根本不会杀弘历,一切都是他自己造的孽。
这个时候,宫人捧了孝服进来,弘时虽然是兄长,但如今弘历被追封为皇太子,他与弘历便有了君臣之别,所以宫人将亦孝服给了他。
一想到自己要给弘历披麻戴孝,弘时就跟吃了一堆苍蝇一样恶心,可胤禛就在旁边,他不止不敢表现出任何不满,还得装出心甘情愿的样子,换好孝服,与那些宫人一起跪在弘历灵前。
在双膝及地的那一刻,弘时发誓,只要他一登基,就立刻废去弘历的追封,甚至将他从皇陵中赶出去,绝不让他受皇家一点香火。
这个时候,凌若那边亦得到了消息,与瓜尔佳氏一道赶往毓庆宫,其间还因为走得太快,不小心摔了一跤,而凌若连揉都没揉一下就继续往前走。
【作者题外话】:祝大家新年快乐,在新的一年里身体健康,心想事成!
本书在过年其间也会不间断更新,但因为过年要走亲访友,所以不能像平时一样更新五章,这一点还请大家见谅,谢谢亲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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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两百七十四章 不会松手
待到了毓庆宫,看到摆在里面的棺柩,眼泪顿时毫无征兆的落了下来,她的弘历,她养了十六年的弘历,如今正躺在冰冷的棺木,与她天人永隔,一世不得再见!
泪落如雨,可再多的眼泪,也表达不出她心的哀痛,这一刻,这一时,她真想不顾一切随弘历而去。
可是她不能,她要活着,活着找出害死弘历的人,将他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凌若拖着脚步的脚步,来到棺木前,想要推开棺木,却发现棺盖被钉死了,任她怎么推都移动不了分毫。
跪在底下的弘时见状忙道:“娘娘,因为弘历是被人烧死的,死相恐怖,为免惊到皇阿玛与娘娘,所以从福州运出来时,我便让人封住了棺盖。”
凌若看也不看他,只是道:“我想见弘历最后一面!”
弘时面露为难之色,“可是福州那边的人跟我说,棺盖封了再打开很不吉利的,还是……”
下一刻,凌若的声音骤然变得阴冷森寒,“本宫说想见弘历最后一面,你没听清楚吗?”
弘时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胤禛,后者叹了口气道:“人都已经不在了,还有什么吉利可言,启棺吧,朕也想见弘历最后一面。”
有了胤禛的吩咐,自然不会有人再多嘴。很快,几枚长长的钉子便被起了出来,棺盖亦被移开半边,露出里面一具焦黑炭臭,烧得面目全非的尸体来。
“弘历!”压抑了近月的悲痛在这一刻悉数爆发了出来,俯身自棺柩抱起那具炭臭恐怖的尸体,将之牢牢抱在怀痛哭不已,这是她的儿子,不管变成什么样,这都是她的儿子啊!
整个毓庆宫都响彻着凌若悲伤绝望的痛哭声,对于天底下的父母来说,没有什么比失去孩子更令他们感到痛苦的了。
若可以,她愿倾尽所有,包括自己的性命来换取弘历的重生;可是不行,死了便是死了,任她做什么都不能让弘历活过来。
能拥有弘历这个儿子,是上天赐给她最大的福气;但生在皇家却是弘历最大的不幸,若有来生,她希望弘历可以投胎去普通人家,平平安安的过完一辈子。
胤禛一直无声地站在旁边,直至凌若哭不出声时,方才哽咽地安慰道:“若儿,事已至此,你不要太难过了,相信弘历也不愿看到你这个样子,听朕的话,放手好不好?”
凌若没有说话,只是抱着弘历的尸体不住摇头,她不想放手,一辈子都不想放手啊!
见凌若不肯听自己的话,胤禛强行抓开她的手,苏培盛在一旁赶紧接着尸体将其安放到棺木。
手的空虚感令凌若心慌害怕,拼命挣扎着道:“松手,放开我,放开我啊!”见胤禛一直不肯放,她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低头一口咬在胤禛手背上,用力地咬着。
她这个举动将所有人都吓坏了,那可是皇上啊,熹妃这样伤害皇上龙体,不想要命了吗?
手背上传来的剧痛令胤禛皱眉,但抓着凌若的手始终不肯放开,他不松开,凌若的牙齿亦不松开,双目犹如鬼魅一般,毫无感情地盯着胤禛,而鲜血,顺着她的牙,自胤禛手腕上缓缓滴落。
“娘娘,快松口!快松口!”苏培盛最先反应过来,一边说着一边就要让人将凌若拉开,却被胤禛制止,同样被制止的还有已经起身,正准备过来的弘时。
低头,带着无尽悲伤看着那双冰冷如魅的双眼,“就算你将朕的肉一块块咬去,朕也不会松手,若儿,弘历死了,再也不会活过来,该走的终归要走,勉强不得!”
许久,凌若终于慢慢松开牙齿,而胤禛的手腕上已经多了几个正在冒血的牙印,苏培盛看得眼皮直跳,赶紧吩咐人去请太医来。
“你可知你一句‘该走的终归要走’,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这是在养心殿大吵后,凌若第一次主动与胤禛说话,却是满满的伤心。
胤禛哑声道:“朕知道,所以不论你做什么朕都不会怪你。”
这个时候,那拉氏亦到了,双目通红的向胤禛行礼,“臣妾一听说四阿哥的棺木运回来了,便立即赶过来了,还请皇上节哀。”说到这里,她看到胤禛受伤的手腕,惊呼道:“皇上怎么受伤了,出什么事了?太医呢,为何不见太医?”
苏培盛赶紧道:“奴才已经让人去传太医了,应该很快便会到!”
虽然苏培盛没有回答她的第一个问题,但那拉氏注意到凌若唇边的一丝血迹,顿时沉下脸道:“熹妃,可是你弄伤了皇上?”
见凌若默认了自己的话,那拉氏声音比之刚才又严厉了几分,“本宫知道因为四阿哥的死,你很难过,甚至大闹养心殿,责怪皇上派弘历去福州,但谁都没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论伤心难过,皇上不会比你少,你怎会为此责怪皇上,还伤了皇上龙体,你可知单凭这条罪,本宫就可以夺你妃位。”
凌若没有说话,反倒是胤禛有些不悦道:“皇后言之过重了,熹妃毕竟失了儿子,一时悲痛之下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来,也是情有可原,你该谅解才是。”
见胤禛如此坦护凌若,那拉氏眸底掠过一丝隐晦的冷光,口却惶恐地道:“皇上说的正是,臣妾也是因为担心皇上龙体,才会苛责熹妃。其实四阿哥的事,臣妾等人心里都很难过,只是逝者已矣,生者就算再伤心也不会令逝者重生,反而会因一味沉溺于伤心,而难以自拔。”
那拉氏的话令胤禛面色稍霁,出言道:“总之这件事就这么算了,以后谁都不许再提。”
既是胤禛开了口,自然不会有人那么不开眼的反对,纷纷垂首答应,唯独凌若不言不动,只是怔怔看着已经合起的棺木。
在太医赶到为胤禛包扎了伤口后,那拉氏道:“前朝政事繁忙,皇上还是先去忙吧,这里有臣妾在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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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两百七十五章 追问
“也好。胤禛正要离开,一直不曾作声的凌若忽然欠身道:“臣妾有事要说,请皇上暂且留步。”
胤禛依言停下脚步,温声道:“熹妃有什么话尽管说就是。”
瓜尔佳氏心中一跳,猜到了凌若想说什么,连忙上前扯了扯她的袖子,小声道:“妹妹,现在并不适宜提这事,还是晚些再说。”
凌若没有理会她的劝说,径直道:“刚才皇后娘娘说逝者已矣,生者就算再伤心也不能令逝者重生,臣妾很是认同;但若是因为不曾查清楚真相,致使死者走得不明不白,那么不论对生者还是死者,都是一种伤害。”
胤禛眼皮微跳,道:“熹妃觉得什么不清楚?”
在那拉氏与弘时的注视下,凌若缓缓吐出四个字,“弘历的死!”
谁都没想到她会在这个时候说出这样的话来,均是一脸诧异,当中又以那拉氏与弘时惊意最盛,前者犹豫了一下道:“已经查实是那些发疯的连江县百姓害死了四阿哥,还有什么事情不清楚?”
凌若神色淡然地道:“这一点臣妾也知道,但总觉得事情还有些不清不楚,所以臣妾想再问一遍二阿哥关于当时的情况,不知二阿哥是否方便?”
那拉氏自然不愿就此事多提,以免弘时露出马脚,可是凌若这么说了,她也不好直接反对,只得迂回道:“弘时才刚回来,这些事还是等过几日再说吧。”
凌若面无表情地道:“可是臣妾现在就想听,二阿哥虽然赶路辛苦,但应该不至于连说件事也困难。”
不等那拉氏再说,胤禛已经道:“弘时,朕之前是看林学礼奏报知道的,你既是回来了,就亲口说一遍给朕听。”
“是。”弘时偷偷瞥了那拉氏一眼后,忍着心下的不安将事先编排好的说词讲了出来,与林学礼奏报上的说词一模一样,没有任何出入。
凌若一直认真听着,待他说完后道:“林学礼不过是一个文官,可说手无缚鸡之力,为何他能逃得掉,你们两个学过武的阿哥却逃不掉?”
“当时兆惠他们是想护着弘历……不,太子爷先走的。”弘时改了称呼后继续道:“但太子不想留下我与林大人,所以拉着我们一起后,可是后来的情况越来越不利,无奈之下,只能让林大人先走,我与太子爷留下抵挡。”
凌若狐疑地盯着他道:“你说他们有很多人是不是?”
“是。”弘时话音刚落,凌若便追问道:“既是有那么多人,为何看到林学礼逃走,却不派出一部份人去追,由着他逃走?”
弘时没想到凌若如此细心,连这么一点小事也看出了问题,强自镇定道:“那些村民一个个看起来跟疯子一样,无法用正常人的思维去衡量他们,或许他们根本就没想到娘娘提的这一点。”
“他们既然知道在抓了你们之后,派人看守,应该不至于如此无脑,是否有什么事是二阿哥你没注意到的?还有,二阿哥你被抓了之后,真的认不出关押你与弘历的地方吗?”
弘时额角微微见汗,低着头道:“他们将我与太子爷关在一间黑漆漆的屋子里,实在认不出那是什么地方,否则我必会告诉林大人,让他派人去救太子爷,要是当时去了,太子爷或许就不会死。”
凌若盯着他的头顶道:“你们是一起逃出来的,为何最后你逃脱了,弘历却被人烧成了焦尸?”
“我在逃跑中被人不慎砍中后背滚下山,想不到就因为这样捡回一条性命,太子爷他……”弘时还没说完,凌若便厉声打断他的话,“既然滚下山可以逃得性命,为何弘历不像你一样滚下山?为何?”
“我……我……”正当弘时紧张思索着该如何圆话时,那拉氏cha话道:“滚下山,可能是生路也可能是死路,弘时活着,只能说他命好,避过这一劫。”
凌若想也不想便大声道:“那为什么弘历没有命好地滚下山,没有避过这一劫?”
见凌若越问越不像话,那拉氏不悦道:“各人命数不同,本宫如何回答的了你。弘时已经将自己知道的事都告诉了熹妃你,可熹妃却像审犯人一样,不停地审问着弘时,是否熹妃觉得弘历死了,弘时也应该死,他根本就不应该活着回来。”
凌若别过头道:“臣妾没有这样说过。”
“你是没有说过,可言语间却尽是这个意思。”那拉氏沉下脸道:“你失去了弘历固然难过,可也不应该有这样的想法,弘历固然是你视若性命的儿子,弘时何尝不是本宫的性命,本宫宁愿自己有事,也不想他受一点伤害。”
瓜尔佳氏见状,连忙上来打圆场道:“娘娘息怒,臣妾相信熹妃娘娘不是这个意思。”
那拉氏没有理会她,而是一脸难过的对胤禛道:“皇上,因为弘历一事,弘时已经很内疚自责了,可熹妃却还要百般针对弘时,甚至觉得他不应该活着,实在令臣妾无法接受。”
“就像谨嫔说的,熹妃并非此意,只是一时口快,所以才有这个误会罢了,皇后不要放在心中。”安慰了那拉氏一句后,胤禛道:“朕还有事,先回养心殿,晚些再过来。”
在经过凌若身边时,胤禛脚步一顿道:“你随朕同去,朕有话要与你说。”
凌若瞥了他一眼冷然道:“臣妾想留在这里陪弘历,而且臣妾不觉得还有什么话要与皇上说。”
听着凌若毫不客气的顶撞,瓜尔佳氏暗自捏了一把汗,唯恐胤禛怪罪下来,幸好担心的事没有发生,胤禛只是附在凌若耳边轻轻说了句话后,便离开了毓庆宫;至于凌若在犹豫了一会儿后,竟然也跟了出去。
到了养心殿,意外看到允祥正等在殿外,看到胤禛过来,上前见礼后道:“臣弟得知二阿哥回来并且带回了太子爷的棺枢,便想着来祭奠一番。”说罢,他看到了跟随胤禛一道过来的凌若,轻声道:“太子爷的事还请小嫂子节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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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两百七十六章 坦言
因为胤禛圣旨已下,礼部晓喻全国,是以所有人都已改了称呼,唤弘历为太子爷。
凌若微一点头后,转头看着胤禛道:“皇上说有关于弘历被害的消息告诉臣妾,究竟是什么?”
“进殿再说。”待要进殿,看允祥还站在原地,神色有所犹豫,道:“老十三,你也一道进来吧,有些话你说比朕说更有用。苏培盛,你在外头候着。”
听着胤禛有些无奈的声音,允祥点点头,跟随进了养心殿,至于苏培盛,则依着胤禛的吩咐候在养心殿外。
进殿之后,胤禛道:“你认为弘历的死有所可疑?”
“是,臣妾觉得不论是奏报还有二阿哥的话,都有好几处地方不详细,甚至不合情理,所以臣妾有理由怀疑弘历的死并非意外。”
胤禛没有就她的话说什么,而是道:“所以你才会在毓庆宫对弘时咄咄相bi?”
凌若迎着胤禛的目光,一字一句道:“是,若皇上觉得臣妾做的不对,尽可处置臣妾,但这件事臣妾一定要查个清楚,弄明白弘历的真正死因。”
“怀疑弘历死因的人并非你一个。”胤禛突然冒出的这句话令凌若诧异不已,不明白他这么说的意思。允祥见状解释道:“不瞒小嫂子,其实早在多日前,皇上就在暗中调查二阿哥与四阿哥在福州遇到的事了,而且已经查到了一些眉目。”
听到这句话,凌若眸中闪现激动之色,盯着胤禛道:“当真吗?”
“朕有何理由要骗你!”这般说着,胤禛从御案暗格中抽出密折递给凌若,“朕原想等查清楚后再告诉你,没想到你也疑心此事,还在毓庆宫如此问弘时。朕知清楚你的xing子,一旦有所怀疑,必会追根究底,若不与你说清楚,不知后面会闹出什么事来,不过此事万不能外传,否则一旦让加害弘历的人有所准备,想再查出线索来就难了。”
“臣妾知道。”在应了一声后凌若迫不及待地翻开折子看了起来,里面果然记录了许多关于弘历遇害的事,最令凌若意外的,莫过于埋葬了百多人的尸坑,而奏折中也提到了怀疑,既然那些尸体没有被当成粮食吃掉,那么连江县百姓疯狂吃人肉的说法便不成立,再加上找到的断桥碎片上有人为痕迹,更是疑上加疑。
看完手上的几封折子后,凌若沉思良久道:“据此看来,连江县之事,应该是有人刻意设下的圈套,目的就是要弘历的性命。”
“不止弘历,弘时也是他们目标之一,只不过他幸运一些,从那些人手里逃了出来。”说到此处,胤禛语气一沉道:“朕知道你疑心弘时,但他当时也是险死还生,受了许多伤,且为了这件事,他一直心存内疚,不断自责。若圈套是他设下,那他大可以让弘历一人去连江县,而非自己以身犯险。”
凌若凉声道:“或许这根本是他施的苦肉计,为的就是摆脱嫌疑。”
胤禛知道凌若此刻一心记着弘历被人害死的事,听不进劝,逐不与她多加争执,只是道:“朕知道,所以朕才要追查下去,直至查清楚在连江县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允祥在一旁劝道:“是啊,小嫂子,为了太子爷的事,皇上将密探全派去了福州,相信很快会有结果,还请小嫂子再耐心等候一阵。”
凌若目光在允祥脸上一转,复又落在胤禛身上,徐徐道:“皇上可是希望在查明真相之前,不要再针对二阿哥?”
“是。”这是胤禛给予凌若的回答,而凌若在经过长时间的沉默,也给了胤禛一个回答,“臣妾可以答应皇上,但做为交换,皇上一定要查出究竟是何人害死弘历。”
胤禛郑重地道:“这不止是你的心愿,也是朕的心愿!”
见凌若点头,允祥不失时机地道:“恕臣弟多嘴,小嫂子,其实皇上对于太子爷的死,真的很懊悔很难过。再说,若非有人故意破坏了去连江县的桥,凭着皇上派去暗中保护太子爷的人,太子爷根本不会有危险。臣弟知道太子爷是小嫂子的心头肉,但又何尝不是皇上的心头肉,只看皇上追封太子爷一事,便可看出皇上有多重视太子爷。”
允祥的话触动了凌若的心事,神色戚戚地道:“追封又如何,弘历始终不能活过来。”
“是,现在不管做什么都不能令太子爷活过来,但至少皇上已经竭尽所能了。臣弟甚至可以放肆的说一句,若此刻有所选择,皇上甚至会用自己的性命去换取太子爷的重生。”敢这样的说的,也就一个允祥了,换了其他大臣,不管多得胤禛倚重都不敢说了这样放肆的话来。
在无言的沉默中,胤禛执起凌若的手,认真而凝重地道:“不是甚至,是一定会,因为朕不想看到你这么痛苦。”
胤禛简短但却满怀真挚的话,犹如一道清泉一般,缓缓流入凌若被仇恨禁锢的心灵,令那道禁锢有所松动,亦令凌若重新审视胤禛,审视这个一直被她不断推开的人。良久,她道:“若皇上不曾让弘历去福州,这一切都不会发生,所以臣妾……”
不等凌若说下去,胤禛已经抬手道:“朕知道你现在无法原谅朕,朕也不会强迫你,一切等抓到害弘历的凶手后再说。”
正在这个时候,外头响起叩门声,只听苏培盛道:“皇上,福州有密报送来。”
胤禛精神一振,连忙道:“呈进来!”
随着胤禛的话,苏培盛手捧密匣走了进来,在将密匣放到御案上后,他知趣地退了下去,虽然对密匣里面的东西很感兴趣,但处在他这个位置,可不能由着兴趣控制自己,否则随时会没了性命。
在苏培盛退下后,胤禛自密匣中取出折子细阅了起来,在看完后,他长出一口气,将折子递给了凌若,带着震惊之色道:“朕虽想到那些人不会是连江县百姓,却没想到,他们为了谋害朕的两个儿子,竟然丧心病狂地将连江县的百姓全部都杀了,除却饥荒时饿死的,还有整整一千零八十九口,竟然一个都没有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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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两百七十七章 线索
在凌若与允祥分别看完折子后,均明白了胤禛话中的意思,胤禛派去的密探,细堪了坟场,终于在另一个地方同样发现掩埋了许多人的大坑,经过清点发现有一千零八十九具尸体,因为尸体已经腐烂,无法辩知身份,但根据他们各自的服饰可以看出应为普通百姓。如果是饥荒死去的人,不会一下子埋那么多人。所以,只有一种可能,他们就是幸存下来,但又失踪不见的连江县百姓。
有人杀了他们,将他们埋在这里,然后又故意装扮成他们的样子,引弘历两兄弟来此,袭击二人。
不过密折中出指出,线索到这里就全断了,不论他们如何仔细认真,都难以再查到一丝有用的线索。
允祥沉吟道:“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有着很精密的布置,能够布置出这个局,而又心狠手辣到这等地步的,绝对不简单。不过臣弟现在倒是更好奇,此人究竟是从何时开始设局的。”
“心狠手辣……”凌若喃喃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后,忽地道:“臣妾听皇上说过福州之所以会发生这么大的饥荒,皆因两批运粮船在附近海域沉没是吗?”
在胤禛点头后,她走了几步道:“既然布局者心狠手辣的可以随时杀上一千几百人,那么要他弄沉运粮船造成福州大面积的饥荒应该也不是什么下不了手的事。”
允祥与胤禛对视了一眼,脸上均带着浓浓的惊意,他们两个心里最清楚,当初胤禛之所以会派弘历他们去福州,就是因为怀疑运粮船沉没一事是有人故意为之,所以才将他们两个当作诱饵,引幕后者露出真面目,只是后面发生的事令胤禛引为终生之憾。想不到,凌若的想法竟然与他们不谋而合。
在压下惊意后,允祥道:“小嫂子觉得有人从福州饥荒就开始布局?”
“不错,这个想法虽有些匪夷所思,但两批运粮船接连沉没,这本身就是一个值得怀疑的事。”说到此处,她看着胤禛道:“我不知道皇上为什么没有怀疑此事,由着弘历去福州。”
“其实……”允祥犹豫着没有说下去,因为他想到后面的话可能令凌若对胤禛误会更甚,而这显然不是他所愿看到的。
正当凌若奇怪他为何吞吐着不说下去时,胤禛忽地道:“老十三,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不必再为朕藏着掖着。”
见他这样说,允祥方继续道:“其实皇上当时已经怀疑了,但许多大臣一力举荐太子爷,再加上皇上想引出造成这场**的真凶,所以才假装中计,让太子爷与二阿哥出任钦差。”不等凌若说话,他连忙又道:“不过臣弟可以保证,皇上当时真做好了万全的准备,除却一千军士之外,又从丰台大营抽调了四千军士再加上密探,在暗中保护太子爷。若非对方狡猾的弄断了桥,太子爷根本不会有危险。
凌若根本没有听到允祥后面在说什么,脑海中只是不断重复着之前的话,原本有所消退的恨意因为这句话再次炽盛了起来,而她整个人亦不断轻颤着,“你明知道可能会有危险,还让弘历去福州,将他当成诱饵?”
“是。”胤禛叹了口气道:“这件事,朕原本可以让允祥瞒着你,让你永远都被蒙在鼓中,可是朕不想,朕不想再对你有所隐瞒。所以从这一刻起,不论好的坏的,朕都会如实告诉你。”
凌若怔怔地望着他,于突然落下的眼泪中痛声道:“我一直以为你并非存心送弘历去死,如今看来,却是我太天真的,从一开始,你就是存心的,存心要害死弘历!”说到后面,她已经无法遏制自己的声音,尖锐的像钢针一样,狠狠戳着胤禛与允祥的耳朵。
“那个人将整个福州府,将成千上万的福州百姓当成棋子,朕怎可置之不理;若不抓到他,定然还会有更多无辜的人受害,朕……”不等胤禛把话说完,比刚才更尖锐的声音已经自凌若口中发生,“所以你就可以牺牲弘历,希望我唯一的儿子吗?”
她的话令胤禛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悲伤,“朕以为自己可以控制一切,可以让弘历他们兄弟平安归来,可原来不是,朕高估了自己的同时也低估了对方,使得他们二人一死一伤,若儿……”
“够了,我不想再听!”凌若用力捂住耳朵,在飞溅的泪不中大声泣道:“我不想听,不想再听啊!”
随着这句话,凌若跌跌撞撞地奔出了养心殿,允祥想要去追,却被胤禛唤住,“由着她去吧,这个时候,你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
允祥迟疑了一下道:“其实那件事没必要让小嫂子知道。”
“朕知道,可就像朕刚才说的那样,朕不想再瞒着她任何事。”
允祥忧心忡忡地道:“可这样会令皇上与小嫂子的误会越来越深,甚至无法化解。”
“想要解开这个误会,最好的办法就是抓到害死弘历的凶手!”在咬牙说出这句话后,胤禛道:“如今福州那边的线索几乎是断了,你有什么办法可以继续追查下去。”
允祥沉吟半晌道:“既然福州那边的线索断了,皇上不如试试从另一个角度追查下去。”不等胤禛询问,他便解释道:“当初太子爷之所以会任钦差,有一大半原因,是因为众位大臣的举荐。若福州真是一场**,目的是要引太子爷去福州的话,那么众位大臣的举荐一定是受人指使所为。”
允祥一番话犹如抽丝剥茧一般,将伪装的外壳剥去,只留下真正关键的东西,“臣弟相信,只要细查他们,一定会发现他们之间的联系,从而查到皇上想要知道的东西。”
胤禛什么也没说,只是从御案上拿来一大摞卷宗递给允祥,“这些是所有上奏举荐过弘历的大臣卷宗,朕已经全部看过,并未发现当中有什么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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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两百七十八章 联系
允祥接过卷宗仔细翻看了起来,正如胤禛所说,这么多大臣并没有直接的联系,同窗、同科自然有,但也只是少数几个,无法将大多数人联系起来。若真是这样就怪了,无缘无故,这些人怎么会上同样的折子,难道真是巧合?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就被允祥否决了,世上哪里有这么多巧合的事,都是人为制造出来的,不过这一回,他还没有瞧出破绽来罢了。
正自不解之时,目光落在正好翻到的两个卷宗上面,轻声念着写在卷宗上的名字,“夏长青……图巴赫……”思忖片刻,他道:“这两个名字,臣弟记得好像在哪里也一起看到过。”
胤禛拧眉道:“他们两人一个进士,一个是恩萌,不可能是同科同年,你在哪里看到过?”
允祥没有回答,而是继续翻着卷宗,越往后翻,眸的凝思之色就越发凝重,不会错的,这两个名字他绝对在某个地方看到过,还有卷宗上的其他人,不说全部,但至少七八成有印象。可究竟会是什么样的大事,才会令得这么多位大臣的名字出现在一起呢?真是奇怪!
这个问题允祥想了很久都没有答案,胤禛在旁边问了一句,“老十三,你说的那件事,是在朕继位后还是继位前?”
“应该是在皇上继位之前。”对于这一点允祥倒是很肯定,他记xing不差,几年前的事都记得一清二楚,能够让他想这么久的,应该是多年前发生的事,印象有些模糊了。
“继位之前……”胤禛重复着这句话,手指在桌案上轻轻敲着,许久,他开口一件件说出发生在康熙朝时的大事,并且是他与允祥有所参与的,从黄河水患筹银开始,一路往下,在说到废太子允礽与郑春华偷情幽会事发乃至后来被废一事时,允祥眼眸骤然一亮,连忙道:“皇上,臣弟想起来了。”
胤禛奇怪地道:“与允礽有关?朕怎么一些印象也没有。”
“不,不是与二哥有关,而是与八哥有关。”允祥急急说道:“皇上可还记得二哥第一次被废之事,皇阿哥让大臣举荐继任太子一事?”见胤禛点头,他又道:“当时有许多大臣保举了八哥,那些大臣的名字臣弟当时也听了个大概,与这些卷宗上的名字有许多重合。”
“你是说这些都是老八的人?”胤禛一边问着一边劈手夺过允祥手里的卷宗一一翻阅,在心里有了怀疑后,看那些大臣名字,果然发现与当年保举允禩为太子的人有所相似。
允祥咳嗽着道:“事隔太久,臣弟不敢太过肯定,但**不离十。”
胤禛恨恨地将卷宗掷在案上,怒声道:“好一个允禩,他之前妄图篡位,朕念着皇阿玛临终的话,还有多年的兄弟情份,已经宽待于他,他居然还贼心不死,设计害死朕的儿子!”
“皇上息怒,虽然这些大臣可能与八哥有所联系,但究竟福州的事是否八哥做的,还有待查证。”
面对允祥的劝说,胤禛冷笑道:“你放心,朕一定会好好查清楚这件事,不过若让朕查到真是允禩做的,就算皇阿玛复生,也无法阻止朕要他的命!”
杀心,从未如此之重过!
兄弟之情固然要念,但也要看对方是什么人,若对方是一只豺狼,而你却迂腐的一味与豺狼讲兄弟之情,那么结果只有一个,就是被豺狼吃的尸骨不剩。
当日,胤禛下密旨给远在福州的密探,命他们立即回京,一方面调查那些举荐过弘历的大臣,另一方面则严密监视廉亲王府,记清楚所有出入的人,不许漏了一个。
至于阿桂与兆惠尸体失踪一事,也派了另外的人去查,任何一条线索都不要放弃。
另一方面,弘时在毓庆宫守了半天后,随那拉氏去了坤宁宫,刚跨进坤宁宫,人还没坐下,弘时便不满地道:“皇额娘,为什么您要由着皇阿玛追封弘历为什么宝硕太子?他不过是一个庶出的皇子,哪里有这资格。而且这么一来,儿臣以后还要怎么服众?”
那拉氏没好气地睨了他一眼道:“你当本宫没阻止吗?本宫让你舅父动用了手上所有的力量,让众位大臣出面,极力反对你皇阿玛追封弘历,结果不但没有能阻止这件事,还被你皇阿玛罚在养心殿前当众梃杖,你舅父费了好大的劲才安抚住他们。”
“那就真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弘时不死心的问着。
那拉氏接过小宁子奉来的茶冷笑道:“那你倒是说给本宫听听,还有什么法子,难不成你要本宫自己跑到皇上面前说这事吗?”
见那拉氏有所动气,弘时忙道:“儿臣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儿臣一想到弘历死了还要摆儿臣一道,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那拉氏拨着茶汤上的沫子徐声道:“咽不下也得咽,谁叫皇上喜欢他。不过你也不用太在意,毕竟人已经死了,死人怎么可能斗得过活人呢!”
“话虽如此,可儿臣实在不甘心一次次输给弘历,现在还要儿臣给他披麻戴孝,真不知皇阿玛是否……”他刚想说胤禛是否老糊涂了,两道冰冷的目光就刺在脸上,正是那拉氏,“虽然这是在坤宁宫,但有些话说习惯了就会变成自然,本宫不希望你因一句失言而酿成大祸,失去本已触手可及的一切,明白吗?”
弘时心一凛,意识到自己太过随意,连忙欠身道:“是,儿臣明白。”
那拉氏点一点头道:“总之追封太子一事,就这样过去了,不管你心里有多少不甘,都不要再提及,否则对你有百害而无一利。除此之外,在弘历下葬之前,你都尽量多的待在毓庆宫,如此才会让你皇阿玛觉得你顾念手足之情,记住了吗?”
“多谢皇额娘提醒,儿臣记住了!”在弘时说完后,那拉氏将茶盏一搁道:“对了,有一件事本宫一直想问你,为何连江县一事,你要让廉亲王的人去做,且事先也不通知你舅父的人,难不成在你心里,廉亲五比你舅父还值得信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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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两百七十九章 心有不安
听着那拉氏的语气不善,弘时连忙道:“皇额娘误会了,那是儿臣的亲舅父,哪里会不信任,只是……”
见弘时不往下说,那拉氏凉声道:“只是什么,本宫听着。”
弘时瞥了站在一旁的小宁子一眼,见那拉氏没有让他回避的意思,只得继续人作罢,不过心里仍是颇为不喜,认为那拉氏太过宠溺这个太监。
“回皇额娘的话,将弘历引到连江县,然后再装成连江县百姓伏击弘历这个点子,乃是八叔托人告诉儿臣的,而且当时八叔已经铺好了路,做全了准备,若临时再换人,不止费神,还可能错过了这个机会。所以儿臣才决定由八叔的人来完成这件事。至于事先未通知舅父的人,这一点确实是儿臣疏忽,儿臣愿受皇额娘责罚。”
那拉氏原就奇怪,以弘时的脑子怎么能想出这么一个完善的计划来,如今这个疑团总算是解开了,敢情一切皆是允禩的主意。
“本宫并不是要怪你什么,只是这样大的事,于情于理,你都该知会你舅父派去的人一声;你可知找不到你后,他们有多紧张,唯恐你出事。”那拉氏自然不是真的不怪弘时,只是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一味责怪,反而会伤了她与弘时的情份,让弘时更加偏向允禩,“不过,你也莫要忘了本宫与你说过的话,在这个世上,唯有本宫不会害你,其他的人,就算看起来对你多好,你都要有所防备,包括你八叔在内。”
尽管那拉氏的话已经说得很婉转,落在弘时耳仍觉得有些刺,“皇额娘,儿臣知道您所说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儿臣好,但八叔真没有任何私心,当初皇额娘越过八叔,直接派人弄沉运粮船一事,八叔知道后也是没有任何怨言,反而还劝儿臣不要误会皇额娘。”
看到弘时对允禩深信不疑的样子,那拉氏气不打一处来,真不知允禩给弘时灌了什么迷汤,竟惹得弘时这样信任,连她的话也听不进去。更不晓得,连江县一事,已经让允禩牢牢抓住了他的把柄,足以要挟他一辈子。
若非舒穆禄氏的孩子没有了,她真想换掉这个蠢货,省得老让他给自己添堵
不过气归气,终是不能当着弘时的面表露出来,只能道:“皇额娘也只是给你提个醒,不论何时何地,都不可失了防人之心。”
“儿臣明白,皇额娘尽管放心。”看着弘时那一脸不以为然的样子,那拉氏无奈地摇摇头,转而道:“对了,福州那边的事,你都处理干净了,确实没留下尾巴?”
“是,八叔那些人做事很小心,什么都没有留下,不过……”这两个字引起了那拉氏的注意,连忙追问道:“不过什么?”
“不过在儿臣杀弘历的时候,外面突然升起一只穿云烟花,应该是用来求救的,儿臣派人搜查了附近,始终没有找到放烟花的人,这一点很是奇怪,按理来说,当时所有该死的人都被清理干净了,不应该会有人放烟花。除非是有人从山路绕进连江县的时间比儿臣预期的早了一些,发现连江县情况不对,所以急着放烟花求救。儿臣问过舅父的人,说是没放过,儿臣怀疑,可能是皇阿玛派去暗跟着儿臣与弘历的人放的。儿臣怕他们从弘历尸体上发现什么,所以让人一把火将那宅子都烧了,什么都没留下。”弘时尚不知道被杀的那些军士还有连江县千余名百姓的尸体已经被胤禛派去的密探发现了,否则他就不会说的如此轻松了。
听着弘时的话,那拉氏道:“途可曾有什么人灭火?”
弘时肯定地道:“没有,儿臣一直有派人暗盯着烧着的宅子,一直到火势大到将整间宅子都吞灭了,根本不可能扑灭后方才离开。”
“那就好,否则若是让弘历逃得性命出去,咱们会很麻烦的。”那拉氏刚说完,弘时便笑了起来,“皇额娘多虑了,弘历都烧成焦尸了,怎么可能逃得性命。”
那拉氏点头之余又道:“不知为何,本宫这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安,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似的。”
弘时劝了几句,无奈那拉氏始终有所担忧,之后还是小宁子说了一句,“主子若真放心不下,不如再让人去福州查查看,正所谓小心驶得万年船,谨慎一些总是没错的。”
“小宁子这话说得甚是有理。”那拉氏目光一转,对弘时道:“你再派人去一趟福州,仔细清查一遍,万不要留下不该的东西。”
见那拉氏态度坚决,弘时只得道:“是,儿臣知道了。若皇额娘没有别的吩咐,儿臣这就去安排了。”
“嗯,安排好之后,早些回来,毓庆宫那边……”不等那拉氏把话说完,弘时便道:“儿臣知道,这几天要尽可能守在毓庆宫。”
那拉氏微微一笑道:“你明白就好,皇额娘知道你委屈,不过只要熬过这几天,以后就再不会有人挡你的路,整个大清天下都将属于你。”
“大清天下”这四个字令弘时精神一振,他做了这么多事,还拼着受一身伤,为的,无非就是这万里江山,终于是快要如愿了。
在弘时离开后,那拉氏沉眸道:“这个蠢货,掉到别人圈套里了还茫然不知,真是无可救药。”
小宁子躬身道:“二阿哥涉世不深,斗不过老谋深算的廉亲王也是情理之的事,不过主子也无需惧他。就像之前英格大人说的,廉亲王固然有控制二阿哥的心思,但能否趁心如意还是未知之数。眼下最重要的是推二阿哥坐上储君之位,成为皇上心的不二人选。”
正说话间,杜鹃在外头道:“主子,英格大人在外求见,说有要面见主子。”
那拉氏长眉一挑,道;“让他进来。”
话音落下不久,便见英格走了进来,行事走路向来四平八稳的他,这一次步履间竟带着一丝匆忙之意,到了殿间,他拍袖向那拉氏见礼,“微臣英格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吉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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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两百八十章 事态严重
在示意英格起来后,那拉氏抬一抬下巴道:“杜鹃,去给英格大人沏一盏雨前龙井来。”
不等杜鹃答应,英格便道:“不必麻烦了,微臣此来是有几句要紧话要与娘娘说,说完便走。”
见他这么说,那拉氏心一动,在挥手示意杜鹃退下后道:“可是本宫上次让你查的事有眉目了?”
英格深吸一口气后道:“是,微臣按着娘娘的吩咐让人追查当时穿云烟花的人,虽然没有找到那人,却让微臣发现了另一件事。”在那拉氏侧耳倾听,他郑重地道:“微臣发现另外还有人在追查四阿哥被杀一事,而且那些人很可能是皇上派去的密探,而且查到了许多连微臣也不知道的事。”
饶是那拉氏的城府,在骤然听到这个消息时,也不禁骇然变色,连忙道:“他们都查了些什么?还有,你如何晓得是皇上所派的密探?”
“皇上手下那些密探虽然身份隐秘,行踪诡异,但这么多年下来,微臣手底下的暗卫终归是与他们打过几次交道,这次就是因为认出了其一人,才知道原来皇上的密探一直没离开过福州,并且一直在暗调查,据微臣猜测,应该是皇上怀疑四阿哥的死因,所以派密探前来调查。”
那拉氏神色紧张地道:“那他们都查到了什么?”
这才是她最关心的事,虽然弘时一再保证说没有问题,但那丝不安始终索绕在心底,如今再听得英格这么说,更是紧张。万一真让胤禛查到弘历被害的真相,弘时与她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他们……”英格犹豫了一下方才咬牙道:“他们在坟场发现跟随二阿哥与四阿哥一道去连江县的军士尸体,还有……连江县被杀的千余名百姓。”
“什么?!”那拉氏大惊失色,这拨尸体被发现,就意味着弘时的计策被识破,胤禛已经知道攻击弘历并将之杀害的,并非所谓发疯的百姓,而是有人刻意冒充。
在勉强定了定神后,她道:“廉亲王底下的人做事为何会这么不小心,竟然让密探找到尸体?”
“娘娘有所不知,那些密探神出鬼没,实在令人防不胜防,在跟踪他们的过程,微臣那些暗卫也险些被发现。”英格停顿了一下道:“另外还有一件事让微臣很是担心,暗卫在检查了那些死去的军士后,发现里面少了两具尸体,分别是兆惠与阿桂,尸体是不会走的,所以微臣怀疑,他们没有死。”
那拉氏目光一颤,旋即道:“这两人是弘历的死忠份子,若他们活着,事情会很麻烦。奇怪,虽然本宫不怠见廉亲王,但亦承认他心思缜密,否则也没能耐与皇上斗几十年;这一回乃是关乎性命的要紧事,他怎会做得如此马虎,被人逃走了都不知,还有弘时,他难道也没发现?”
英格思索片刻道:“或许是他们利用装死而避祸?待人都离开后,再从埋人的坑里爬出来。若真是这样的话,那恐怕咱们已经找到了放穿云烟花的人。”
那拉氏轻敲着手指道:“你是说兆惠他们?”
英格轻声道:“不错,他们当时应该是想找人救四阿哥,不过以烟花为令的那些人,应该还在山路上没有赶到,再加上二阿哥这次行事小心,杀了四阿哥后又派人守着宅子,一直到宅子烧尽方才离开,才没让他们找到可趁之机,只是不知道他们当时藏身在何处,竟然没有被搜到。”
“换句话说,他们现在很可能还活着对吗?”在说出这句话后,那拉氏手指一顿,肃然道:“立刻让人画出兆惠与阿桂的画像,着暗卫记熟后,盯住京城九门,一旦发现他们两个出现,立刻格杀勿论,绝不能让他们入城见到皇上。”
英格晓得事态严重,连忙起身道:“微臣明白,不过微臣担心他们会否已经入城,藏在各自的家宅。”
那拉氏眼眸微眯,蕴了一丝森寒冷意道:“那就派人盯着他们的家宅,只要看到他们,哪怕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也必须立即将他们格杀,明白吗?”
“是,微臣这就下去安排。”正准备离开,英格心忽地浮起一个念头,停下脚步道:“娘娘,恕微臣直言,按皇上现在这个查法,就算咱们可以截杀兆惠二人,只怕最后四阿哥真正的死因也会被皇上查出来。”
英格这句话令那拉氏鼻翼微张,瞳孔一阵收缩,“你的意思是本宫与整个那拉一族,都会倾覆在弘时这件事上?”不等英格回答,她自己就断然道:“不行,本宫等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等到弘时离皇位如此之近,绝不可以前功尽弃。英格,为了保住那拉家族百年基业,你一定阻止这件事发生!”
英格的回答令那拉氏无比意外,“不,娘娘误会微臣的意思了,让皇上查到事情真相,对咱们来说,未必是一件坏事。”
他的话让那拉氏不解,茫然道:“这是什么意思?”
英格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娘娘您忘了布下连江县这个局的人是谁了吗?”
“你……”那拉氏迟疑着道:“你是说将所有事都推到廉亲王身上?”
“不能说推在他身上,因为这件事本来就是他所为,没人冤枉他。咱们要做的,只是要他在被查出来时,不要将咱们与二阿哥供出来。”
那拉氏犹豫了一下后摇头道:“只怕他未必肯一人背下所有的罪。”
“微臣倒是觉得很有可能。”英格重新在椅坐下后道:“娘娘您想,廉亲王这辈子最恨的人是谁?”
那拉氏想也不想便道:“廉亲王夺嫡失败,反而让皇上登上帝位,这心里头最恨的自然是皇上。”
“娘娘说得正是,所以只要是让皇上不好过的事,廉亲王都会去做。一旦这件事被查出来,就算拖着咱们下水,他同样必死无疑,对他没有半点好处。而皇上却可以除去害死四阿哥的二阿哥,在五阿哥与六阿哥当挑一个继承他的皇位。”见那拉氏不说话,他续道:“可若是不将二阿哥抖露出来,那皇上一定会将皇位传给二阿哥,传给一个害死了亲兄弟的人,娘娘觉得哪种情况是廉亲王乐意见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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