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五十一章 自认
凌若的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快步来到舒穆禄氏面前,厉声道:“你的绢袋为何会出现在弘历房中?还有弘历中毒的事是否与你有关?”
其实凌若更想直接质问舒穆禄氏是否她下毒害弘历,但一来胤禛在场,二来没有实质证据,这种话不可轻易出口。
舒穆禄氏惊慌失措地摇手道:“没有,臣妾什么都不知道。”
凌若一把夺过水月手中的绢袋扔在舒穆禄氏脸上,“是你自己承认这个绢袋是你的,如今又与本宫说什么都不知道,你觉得本宫会相信吗?”
“臣妾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绢袋是臣妾亲手所做不假,但这段时间不论是臣妾与臣妾身边的人,都不曾来过承乾宫,也不曾见过四阿哥,所以您现在问臣妾,臣妾真的回答不了。”舒穆禄氏说得快要哭出来了,转头对胤禛道:“皇上,若臣妾与四阿哥中毒一事有关,又怎么会主动承认这只绢袋是臣妾的呢,应该会百般抵赖不认才是啊!”
胤禛眸中闪过一丝迟疑,犹豫了一会儿后对凌若道:“熹妃,佳慧的话也有几分道理,你先冷静一些。”
凌若豁然转身,用一种胤禛从未见过的冷厉声音说道:“皇上,弘历刚才受尽折磨,若非徐太医及时赶到解了毒,弘历至今仍在受着非人的折磨,甚至会连性命都没有,您要臣妾怎么冷静?”
胤禛没有责怪凌若的无礼,反而好言道:“朕知道你心里难过,但是你别忘了,弘历也是朕的儿子,朕不会比你好受,但是现在事情未明,仅凭着一只绢袋根本证明不了什么。”见凌若欲说话,他先一步道:“总之朕答应你,这件事朕亲自查问,一定会找出害弘历之人好不好?”
凌若直直迎视着胤禛的目光,许久,她终于道:“弘历的苦不能白受。”
“朕知道,没有人可以害朕与你的儿子。”这般说着,他让水秀扶凌若去椅中坐下,自己则盯着惶惶不安的舒穆禄氏道:“朕问你,你既说与弘历的一事无关,那你的绢袋为何会出现在弘历房中?”
虽然他不相信舒穆禄氏是这种人,但这个疑点确实存在,若不能解释清楚,舒穆禄氏的嫌疑就是最大的。
“臣妾真的不知道。”舒穆禄氏软软跪在地上,失魂落魄地盯着掉在地上的那只绢袋,“臣妾这几日夜间睡着有些不安,所以就做了几只绢袋用来盛放干花放在枕边,以便有助睡眠,当时臣妾觉得好玩,还在袋口的地方用同色丝线绣了一朵丁香花,所以臣妾认得出来,可是臣妾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这一个绢袋会出现在四阿哥房中。”说到这里,她攥着胤禛明黄色龙袍的下摆道:“皇上,您一定要相信臣妾,臣妾与四阿哥无冤无仇,根本没理由害他。”
“弘历或许与你无仇,那本宫呢?”凌若突然张口说了一句,引来众人恻目。
胤禛目光一抬,不解地道:“熹妃,你为何这么说?”
“皇上您忘了,当日雨姗出来承认害死七阿哥的时候,皇上曾问过臣妾是何意见,臣妾当时觉得雨姗很可能与从前温如倾身边的宫女飘香一样是为主子顶罪;或许慧贵人记住了这句话,认为臣妾存心针对她,甚至害她,所以便想法子向臣妾报仇。”
“臣妾没有……”舒穆禄氏刚说了几个字,凌若便一脸冷酷地打断了她的话,“你知道本宫最疼爱的就是弘历,弘历一旦有事,本宫必会痛苦不堪,所以你就向弘历下手,以此来报复本宫。”
舒穆禄氏面色微变,她没想到凌若仅仅靠推测,就将她的心思给猜了**不离十,怪不得可以做到正三品后妃的位置,真是有几分能耐。
这般想着,面上却是一派悲戚受冤之色,不断摇头道:“臣妾没有,臣妾没有做过!不错,臣妾承认当时对娘娘确有几分怨恨,但在被囚禁的那段时间,臣妾就已经想明白了,娘娘只是就事论事而已,并非存心针对臣妾,而且当时那种情况下,臣妾确实有许多可疑之处,根本不能怪娘娘。再说臣妾现在已经没事了,又怎会再记着以前的事。皇上,臣妾说的句句属实,断无一字虚假。”
凌若对她的话嗤之以鼻,胤禛在朝凌若做了一个勿言的手势后,神色复杂地看着声泪俱下的舒穆禄氏道:“这些暂且不说,朕想知道,你今日为何会这么突然来承乾宫,自从朕复起位份后,朕记得你从不曾来过承乾宫,你对熹妃当真没有一丝芥蒂吗?”
舒穆禄氏心中一凛,她知道刚才熹妃那些声色俱厉的话令胤禛对自己起了一丝疑心,连忙磕头道:“回皇上的话,之前内务府送了妃子笑的荔枝过来,臣妾看着不错,便想拿来给皇上尝尝,哪知臣妾到养心殿的时候,宫人说皇上来了承乾宫。臣妾之前之所以不曾来承乾宫,是怕熹妃娘娘不喜臣妾,毕竟当初七阿哥的事让娘娘对臣妾有些误会。”说到这里她惶恐地看了凌若一眼,满脸失落地道:“听着娘娘刚才的话,臣妾就知道这个误会还没消除。”
“既然你怕本宫不喜,为何今日又眼巴巴地来了?是否你一早就知道弘历今日出事,所以便伺机过来看弘历怎么痛苦受折磨?”
“臣妾冤枉!”舒穆禄氏委屈地落泪道:“臣妾原本是不想过来的,但在走回到半路时,又觉得荔枝都已经拿来了,再原样带回去未免有些可惜,倒不如送来承乾宫让娘娘与皇上一道尝鲜。哪知宫人进去通禀后,说皇上与娘娘无瑕见臣妾,臣妾奇怪便问了宫人几句,这才知道四阿哥出了事。在此之前,臣妾真的是毫不知情。”
如柳趁机打开带来的篮子,露出里面的荔枝,她自己则磕头道:“皇上,这荔枝每一颗都是主子亲手挑选出来的,主子当时真的只是想将这荔枝送给皇上与娘娘尝鲜,根本没想到会出这么多事。”
〖
第一千一百五十二章 作戏
胤禛对此半信半疑,思索片刻,他命人捡起绢袋递给容远道:“徐太医,你看这绢袋用来装蚊虫是否可以?”
容远拿在手中翻看了一下道:“绢袋织纹细密,若是有蚊虫被装在里面,只要束紧了袋口,就断然无法飞出来。”
胤禛微一点头道:“但是现在袋口敞开了,也就是说有人故意解开袋口,放里面的蚊虫出来对吗?”若真是这样,那承乾宫中必有人接应,毕竟舒穆禄氏并非住在承乾宫中,不可能任意出入。
容远看出了他的想法,沉吟道:“回皇上的话,也许袋口根本没有束紧过也说不定,因为蚊虫只要吸饱了血,在没有危险的情况下,是不会随意飞动的,所以就算袋口敞着,在它们觉得饿之前,也不会飞出来吸血。”
这样一来,事情便又回到了原点,除了舒穆禄氏有可疑之外,其他的就再无头绪。
舒穆禄氏在那里哀哀哭道:“皇上,臣妾自入宫以来一直深受皇恩,更得皇上眷顾怜惜,臣妾无论如何都做不出伤害皇上的事。还有,臣妾若真有参与此事,于情于理,都该想方设法回避在这件事之外,又如何会自己凑上来,凭添这许多怀疑。”
胤禛深吸一口气,低头看着她道:“朕也想相信你的话,可绢袋之事,你该如何向朕解释?”
舒穆禄氏没有说话,只是一味哭着,犹如梨花带雨,惹人生怜,好一会儿,她勉强止住了哭泣,抹泪道:“皇上,臣妾想起来了,这种绢袋虽是臣妾亲手所做,但臣妾曾经送给过一个人。”
胤禛精神一振,连忙追问道:“是谁?”
“是成嫔娘娘。”在胤禛等人诧异的目光中,舒穆禄氏续道:“臣妾知道成嫔娘娘经常也会睡不好,所以臣妾特意送了几个装有干花的绢袋过去,希望可以助她入睡。”
“成嫔……”胤禛低低重复了一句,对四喜道:“立刻去请成嫔过来,另外将慧贵人送给成嫔的那几个绢袋都带来。”
待四喜离去后,他又道:“既然还有这么一回事,你刚才为何不说?”
舒穆禄氏一脸委屈地道:“这不过是一件小事,臣妾哪里会一直记着,若非一直在说这个绢袋,只怕臣妾到现在都没有想起来。”
舒穆禄氏自然不是真的忘了,而是故意要拖到现在才说出曾送绢袋给戴佳氏的事,如此才可以最大程度地减低胤禛对她的疑心,让胤禛以为她真是忘了此事,是在不经意间才想起的。至于熹妃……呵,她知道自己骗不过她,但那又如何,熹妃终只是一个妃而已,胤禛才是皇帝,只要胤禛相信她便够了。
凌若听出她是要将事情引到戴佳氏身上,虽然她对谁向弘历下毒手一事还不清楚,但最令她生疑的莫过于舒穆禄氏,哪怕她说得再漂亮再好听,也无法打消哪怕一丝疑心,当下冷冷道:“本宫记得,七阿哥那件事上,成嫔曾帮谦嫔做过证,慧贵人难道一点都不介意吗?”
舒穆禄氏一脸茫然地道:“成嫔娘娘只是将事实说出来,臣妾为何要介意?若是照娘娘这么说,臣妾岂非要恨许多人?”
“但据本宫所知,事情似乎并非如此。”凌若话音刚落,胤禛已然问道:“熹妃,你是否知道些什么?”
事到如今,凌若没有再隐瞒的必要,点头道:“成嫔之前来见过臣妾,说慧贵人仗着皇上宠爱,在景仁宫中横行无忌,全然不把她这个主位娘娘放在眼中,且还经常出言挑衅,成嫔原本念在慧贵人年轻不懂事的份上,不与她计较,哪知慧贵人变本加厉,借口与成嫔一道用早膳,然后将一整碗粥倒在成嫔身上,将成嫔的身子都烫红了,成嫔气怒之下,随手拿起一个空碗砸向慧贵人,将她额头砸开了一个小口子,慧贵人威胁她说要告到皇上面前,让皇上治她的罪。成嫔心里害怕,便将此事告诉臣妾,让臣妾到时候为她在皇上面前美言。”
听完凌若的叙说,胤禛一脸诧异,想不到当中竟还有这么多事,未等他仔细问,舒穆禄氏已经不住摇头道:“没有,臣妾从未对成嫔娘娘有过一丝不敬,不错,当时臣妾确实将一碗粥倒在成嫔娘娘身上,但那只是一时失手,臣妾当时已经立刻跪地向成嫔娘娘认错了,可是娘娘认定臣妾是故意的,狠狠骂了臣妾一顿,还拿碗砸向臣妾。”说到这里,她拨开遮额的前发,露出一道半寸长的口子,已经结痂,“虽然成嫔娘娘打伤了臣妾,但事情弄成这样,皆是因为臣妾笨手笨脚打翻粥引起的,根本不怪成嫔娘娘,臣妾怎么可能去威胁她,还说要靠去皇上面前,若非熹妃娘娘您现在提起,臣妾根本不会将这件事说出来。”
胤禛肯定了她的话,“不错,佳慧确实没有在朕面前提起过这件事,甚至不曾来养心殿求见过朕。”
凌若扫了舒穆禄氏一眼道:“皇上这么说,可是认为臣妾撒谎?”
“自然不是。”胤禛声音一缓道:“你随朕二十余年,又是朕最信任的人,朕岂会疑你。既然这事与成嫔有关,就等成嫔来了之后再说吧。”
说完这句话,他便不再言语,至于凌若,虽然听出胤禛还是相信舒穆禄氏多一些,但舒穆禄氏没有去胤禛面前告状是事实。
眼下,她倒是不担心胤禛疑自己,她与胤禛经历了那么许多,彼此之间已经有了相当的信任,不是舒穆禄氏三言两语就可以破坏的,她只是担心胤禛疑戴佳氏……
戴佳氏过来的时候,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心里隐约还有几分窃喜,以为胤禛想到了她,只是不明白胤禛为何要特意叮嘱四喜转告她将舒穆禄氏送的那几只绢袋带上。
刚一踏进大殿,戴佳氏便感觉到殿内气氛有些不对,齐太医他们都在,甚至连早就已经辞官的徐太医也在,一个个均面色凝重,最令她奇怪的是,舒穆禄氏竟然跪在地上低泣不止,这……究竟是出了什么事?难道是舒穆禄氏利用自己砸伤她的事在胤禛面前告状吗?可若是这样,不应该来承乾宫啊!
〖
第一千一百五十三章 是非
戴佳氏忍着心中的疑虑,朝胤禛与凌若屈膝行礼,“臣妾见过皇上,见过熹妃娘娘!”待得起身后,她赔着小心道:“不知皇上让喜公公传臣妾来此,是为何事?”
胤禛微一点头道:“朕有件事想问你,成嫔,之前佳慧是否不心将一碗粥倒在你身上,而你就一怒之下拿碗砸了她?”
戴佳氏一听竟然真是为这事,连忙跪下,带着几分慌张道:“回皇上的话,臣妾确实曾经拿碗砸了慧贵人,但是她挑衅无礼在先,那碗粥,也是她故意倒的,有心想要烫臣妾。”
胤禛睇视着她,面无表情地道:“好端端的,她为何要烫你?”
“她认为七阿哥一事中,臣妾是故意帮谦嫔,所以怀恨在心,一直都想侍机报复臣妾。出事之后,她还说要告到皇上跟前,让臣妾必死无疑。”说罢,她又急切地道:“皇上,臣妾是无心的,实在是慧贵人欺人太甚,臣妾才会如此。”
胤禛冷哼一声道:“你是正四品的嫔位,又是景仁宫的主位,佳慧如何能欺负到你头上去?”不等戴佳氏辩解,他又道:“朕让你拿的绢袋拿来了吗?”
戴佳氏惶恐地点头,将三个绢袋一并呈给胤禛,胤禛刚接过,就听见舒穆禄氏轻咦一声道:“臣妾记得明明给了娘娘四个绢袋,为何这里只有三个。”
戴佳氏之前根本没有正眼看过这些绢袋,如何会记得是三个还是四个,所以被她这么一问,一下子竟回答不上来,还是彩霞道:“慧贵人记错了,您就给了我家主子三个绢袋。”
戴佳氏的迟疑落在胤禛眼里,无疑成了心虚,对其怀疑也深了几分,那厢舒穆禄氏正道:“我记得很清楚,确实是四个绢袋。”
戴佳氏不清楚事情的严重xing,只当是一件小事,逐道:“就算是四个绢袋又如何,另一个找不到就找不到了,难道你还要问罪本宫弄丢了你给的绢袋不成?”
“臣妾不敢!”舒穆禄氏的谦卑令戴佳氏颇为满意,下一刻耳边传来胤禛冰冷的声音,“这么说来,你是承认佳慧送了四个绢袋给你了?”
戴佳氏不明白胤禛何以对不起眼的绢袋如此在意,但胤禛冷如冰霜的声音令她感觉到一丝不安,惶恐地道:“臣妾不清楚,也许是三个,也许是四个……”
未等她说完,一声暴喝在殿中响起,“你是怎么做的一宫之主,竟然糊涂到究竟有几个绢袋都不知道。”
戴佳氏被吓了一大跳,低着头道:“臣妾……臣妾当时真的没仔细看。”
“是没看仔细还是不敢说实话?”胤禛的话令戴佳氏茫然不解,“臣妾不明白皇上的意思。”
胤禛冷哼一声,将那三个绢袋与之前的空绢袋一并扔在戴佳氏面前,“说,你昨日来熹妃这里的时候,都做过些什么?”
戴佳氏就算再迟钝也意识到事情不对了,迭声道:“臣妾只是来给熹妃请安罢了,并不曾做过其他的事。”
这个时候,凌若亦开口道:“皇上,成嫔来的时候臣妾一直都在,她不会有机会将东西放到弘历房中,何况成嫔的xing子臣妾亦有几分了解,她不会做这样恶毒的事情。”
戴佳氏手足无措地道:“娘娘,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臣妾将什么东西放到四阿哥房中了?”
凌若简单的将事情说了一遍,她还没说完,戴佳氏已经面无人色,谋害当朝阿哥是什么罪名她很清楚,若是真落到她头上,不止她要死,整个家族都要跟着赔命。若是她真有做过也就罢了,问题是她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凭白无故便多了一桩谋害阿哥的罪名。
想到这里,她慌忙跪下道:“皇上明鉴,四阿哥中毒一事臣妾完全不知情,更不曾伤害过四阿哥分毫,您一定要相信臣妾,臣妾什么都不知道。”
胤禛没有理会她,只是看着凌若道:“熹妃,这两天除了成嫔之外,还有人来过你宫中吗?”
“这两日除了成嫔之外便再无他人。”凌若知道这个回答会加深胤禛对戴佳氏的怀疑,但她又不能乱言,这种事一查就知道了。
“这么说来,成嫔的嫌疑是最大的。”胤禛话音未落,戴佳氏已经迫不及待地喊起冤来,“皇上,臣妾没有,臣妾是冤枉的,而且臣妾好端端地为何要害四阿哥,害了四阿哥对臣妾没有半点好处。
是啊,这确实是一个问题,若说舒穆禄氏害凌若是因为之前七阿哥的事心存报复,那戴佳氏呢,她没有子嗣,杀了弘历对她不会有任何好处。
见胤禛因她的话面露疑色,舒穆禄氏眸光一闪,轻声道:“皇上,臣妾也认为成嫔娘娘不会害四阿哥,就像娘娘说的,四阿哥死了,对她没有任何好处,又不是……”
见她话说一句,胤禛皱眉道:“又不是什么?说下去。”
舒穆禄氏垂低了头,嗫嗫地道:“又不是害熹妃娘娘,对成嫔娘娘还有几分好处。”
戴佳氏听着她的话,又气又急,唯恐胤禛听进去,连忙斥道:“舒穆禄氏,你胡说什么?本宫何时说过要害熹妃娘娘,你休要在皇上面前搬弄是非。”
舒穆禄氏身子一颤,露出害怕之色,“臣妾该死,臣妾只是胡乱说说罢了,请皇上与娘娘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戴佳氏恼恨地瞪了她一眼,复对胤禛道:“皇上,臣妾真是清白的,您千万不要听信慧贵人的胡话。”
胤禛默然盯着她,好一会儿方道:“都说是胡话了,成嫔为何如此紧张?”
“臣妾……”戴佳氏没想到他会这么问,顿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好一会儿方道:“臣妾是怕皇上中了她的挑拨,对臣妾生出误会来。”
胤禛别过脸,对同样跪在地上的舒穆禄氏道:“你刚才说害了熹妃对成嫔会有好处,究竟是什么好处,朕很想听听。”
舒穆禄氏畏惧地看了戴佳氏一眼,小声道:“臣妾不敢说。”
胤禛眸光瞬间变得阴厉,盯着舒穆禄氏的头顶喝道:“朕叫你说就说,哪来这么多的废话。说!”
〖
第一千一百五十四章 祸水
最后一个字中所带的阴冷,是即使舒穆禄氏被指害死七阿哥时都不曾有过的,舒穆禄氏本想假作害怕,可这一刻却是真的有些害怕了,虽然从刚才起,胤禛的面色就一直不太好看,可此刻却让人打从心底里发寒。
她咽了口唾沫道:“回皇上的话,臣妾以为,如今后宫之中,只有熹妃娘娘一位正三品后妃,皇后身子不好,后宫之事,一直都是熹妃娘娘帮着皇后在打理,如果熹妃娘娘出了什么意外,那么皇上肯定会在嫔位之中择一位晋为妃,以便助皇后娘娘打理后宫。如今身在嫔位的,分别是成嫔、裕嫔、谨嫔、谦嫔四位娘娘,谨嫔与熹妃娘娘一向交好,不可能存有害人之心,否则也不会等到现在了。而剩下三位娘娘中,只有成嫔在这两天中来过承乾宫,而且在几位娘娘中,成嫔娘娘的资历是最老的,也最有可能晋为……”
戴佳氏听得浑身颤抖,忍不住打断道:“jian人,你胡言什么,本宫何曾存过这样的心思,你不要在那里诬蔑本宫!”
凌若一旁听得直摇头,就算舒穆禄氏的话再不中听,再气愤,也不该当着胤禛的面骂其jian人,这不是存心给胤禛找不痛快吗?
舒穆禄氏万分委屈地道:“臣妾没有,臣妾只是将自己的猜测说出来罢了,若是皇上和娘娘觉得不是,莫要理会就是了。”
“还在这里花言巧语。”戴佳氏恼恨不已,尖声道:“我知道的,这一切定是你所为,然后用这个什么绢袋嫁祸于我,你好恶毒的心思。”激动之下,她连身为一宫之主的自称也给忘了。
舒穆禄氏似乎被吓坏了,连辩解的话也忘了,只是伏在那里不住地哭,好一会儿方抽泣着道:“臣妾若要嫁祸娘娘,何必拿臣妾自己的东西来嫁祸,大可以从娘娘那里随便偷一样东西。”
舒穆禄氏的话听起来句句在理,可凌若却总觉得当中有许多问题,且不说以戴佳氏是xing子是否会有这个胆量,只说舒穆禄氏的出现,她总觉有一丝刻意在其中。
另外,利用蚊虫下毒这一招,既狠毒又精巧,戴佳氏这个人根本不算聪明,甚至有些蠢,这样的人如何能想到这样狠辣巧妙的招数。
见舒穆禄氏不回嘴,戴佳氏斥的更加起劲,将舒穆禄氏骂得狗血淋头,以报她污蔑自己的仇。她是骂得痛快了,殊不知胤禛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到后面,戴佳氏终于意识到不对,慌忙抬头瞅了胤禛一眼道:“皇上恕罪,臣妾实在是气愤舒穆禄氏对臣妾的诬蔑,所以才会如此。”
胤禛点头,轻飘飘地说了一句道:“骂够了没有?”
戴佳氏低着头不敢接话,但胤禛并不准备就这样放过她,冷笑道:“若是不够就继续骂,这么多年来,还是头一次看到有人当着朕的面这样骂人,真是有趣得紧。”
“臣妾知错,求皇上恕罪。”这般说着,戴佳氏越发垂低了头,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声,同时对自己刚才的冲动后悔不已,虽说是骂痛快了,但惹胤禛不悦,却是得不偿失。
胤禛漠然盯着她道:“正所谓身正不怕影子斜,你若真没做过,又何必怕人说。”
见胤禛对戴佳氏明显不喜,凌若出声道:“皇上,黑水翠雀花也就是西域乌头,既为毒也可为药,臣妾在想,会否是出自御药房?”
这件事胤禛同样也想到了,点一点头道:“苏培盛,让赵方即刻来见朕。”赵方是御药房总管,所有药材出入都要经过他的手,黑水翠雀花有什么人取用过,问他自是最清楚。
“奴才遵旨。”苏培盛快步离去,连风灯也没来得及拿,虽然天色已晚,但看胤禛这个样子,不审清楚是绝对不肯罢休的。
在等赵方来的这段时间,胤禛凌厉似箭的目光不时从戴佳氏头顶刮过,面色阴沉似水,不知在想些什么。
至于戴佳氏,尽管低着头,却也有所感觉,不安地抠着细细的金砖缝,同时在心底努力安慰自己,只要她没做过,就一定会没事的。
赵方随苏培盛匆匆来到承乾宫,面对胤禛的问题,他仔细思索后道:“回皇上的话,奴才记得前几日,慧贵人身边的如柳姑娘来取过西域乌头,说是用来治风湿。”
“是你?”胤禛原以为会是戴佳氏的名字,不料竟是舒穆禄氏,眸光闪烁,不知在想些什么。
舒穆禄氏轻呼一声,茫然看着如柳道:“你何时去御药房,怎的我不知道?”
赵方的证词令戴佳氏心中一安,同时升起兴灾乐祸之意,盯着舒穆禄氏不屑地道:“还在那里装模作样,分明就是你让如柳去取了西域乌头,然后喂在血中喂养蚊虫,然后伤害四阿哥。”
“成嫔娘娘不要胡说,此事与主子无关,是奴婢私自去取的。”如柳朝她喊了一句,随即朝舒穆禄氏磕头道:“奴婢该死,没有将此事告诉主子。”
“如柳,究竟你取西域乌头做什么?”舒穆禄氏紧张地盯着如柳,那个样子,就是凌若也看不出任何破绽来。
“奴婢自从之前去了净军后,日日做苦活,晚上只能睡两三个时辰,寒冬腊月手一直浸在冷水中,浸得久了经常会感觉指节疼痛,后来连膝盖也疼了起来,原以为天气转暖后就会有所好转,哪知不仅没有减轻,反而还更重了,像是得了风湿。奴婢记起以前听人说,西域乌头可以治风湿,便去御药房问赵公公讨要了一些来,之所以不跟主子说,是怕主子担心。”
听完她这番话,舒穆禄氏气道:“你……你……真是气死我了!”
戴佳氏打了一个寒颤,该死的,怎么扯着扯着又扯到自己身上来了,真是阴魂不散,如此想着,她赶紧转移胤禛的注意力,“皇上,您别被她们一喝一和给迷惑了,一定是她们下毒害四阿哥。”
胤禛皱了眉头道:“慢着,为什么如柳会去净军,什么时候去的?朕记得弘旬一事后,她与你一道留在水意轩中。”
〖
第一千一百五十五章 不利
他身为皇帝自然知道净军是什么,一般只有犯了错的宫人才会充去那里,而如柳……他不记得自己曾下过这样的旨意。
戴佳氏缩了缩身子没敢接话,还是如柳道:“启禀皇上,奴婢在水意轩中没几天就被成嫔娘娘派人带走了,成嫔娘娘说奴婢的主子谋害七阿哥罪大恶极,皇上慈悲,留她一条性命,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该受尽折磨才是,不过因为皇上将主子囚禁于水意轩中,所以成嫔娘娘让奴婢代主子受难,将奴婢罚去净军,终日与污秽为伍,若非皇上垂怜复了主子的位份,使得主子可以将奴婢带出来,只怕奴婢至今仍在净军中。”
胤禛盯着满脸震惊的戴佳氏,语气不善地道:“成嫔,果有此事吗?”
戴佳氏颤声道:“回皇上的话,臣妾……臣妾确实将如柳发配去了净军,但臣妾并没有……”
“你没有什么?”胤禛冷冷一笑,抚掌道:“好,真是好,想不到成嫔你胆大到连朕的意思也敢歪曲,看来已经没有什么是你不敢做的了,包括谋害熹妃。”
戴佳氏骇然摇头,迭声道:“臣妾没有,臣妾只是打发如柳去净军,并不曾说过那些话,是她故意陷害臣妾的。”顿一顿,她似想了什么,急急道:“是了,一定是她们主仆联合起来颠倒黑白,陷害臣妾,皇上,您千万不要上当。”
薄唇微弯,勾起一抹冰冷澈骨的笑意,“只要是对你不利的,全部都是别人陷害,你什么错都没有是吗?”
“臣妾不是这个意思,臣妾真的没有说过那些话,只是让人将如柳带去净军罢了。”戴佳氏话音未落,如柳已经一脸悲愤地接上来道:“颠倒黑白的那个人是娘娘你,当时你不仅让彩霞说了那些话,还让她羞辱主子,让她学狗叫!”
看到戴佳氏惶恐难安的神色,舒穆禄氏心底里冷笑不止,她之所以没有将这些事告诉胤禛,就是为了等这一天,这么多不利的事加在一起,胤禛对戴佳氏绝对不会再有好印象,如此一来,不论戴佳氏说什么,胤禛都不会相信。
谋害四阿哥这个黑锅,戴佳氏注定是背定了,要怪就怪她自己太愚蠢,活该有此下场!
正自得意时,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刚才那只死猫空洞的眼神,心一下子狂跳起来,该死了,那只死猫都被拿下去埋掉了,怎么还会想起,真是邪门了。
那厢,凌若问道:“如柳,是谁让你去净军一事暂且不说,你承认曾取用过西域乌头是吗?”
如柳磕了个头道:“回娘娘的话,奴婢确实取用过,但奴婢只用了一天,剩下的那些就怎么也找不到了,不知是被何人拿走。”
“竟有这么巧的事?”凌若起身缓步走到其跟前,冷声道:“你是否想说是成嫔偷走的西域乌头,用来害本宫的弘历?”
如柳低头道:“奴婢不敢,奴婢并未见过拿走西域乌头的人。”
凌若的眸光自她与舒穆禄氏身上分别扫过,最后落在胤禛身上,欠一欠身道:“皇上,臣妾以为如柳说取了西域乌头之后被人偷取,此事未免太过巧合,令人难以尽信。”
舒穆禄氏神色哀婉地道:“娘娘说这么许多,无非是怀疑臣妾。看来不论臣妾说什么做什么,都难以消除娘娘对臣妾的误会了,也罢!”说到这里,她深吸一口气,朝胤禛磕头道:“皇上,既然熹妃娘娘认定臣妾是害四阿哥的凶手,那么就请皇上治罪,以还四阿哥一个公道。”
胤禛眉头一皱,低喝道:“事情都没有查清楚,好端端地让朕治什么罪。”
舒穆禄氏凄然一笑道:“既然熹妃娘娘已经认定了,那么再查下去也没意思,倒不如早些治罪,以偿娘娘心意的好。”
“胡闹!”在斥了舒穆禄氏一句后,胤禛转头对身边的凌若道:“若儿,你真认定佳慧害你吗?”
凌若自不会像戴佳氏那么不懂得说话,更晓得舒穆禄氏在胤禛心中的份量,当下无比婉转地道:“事情还未明确,臣妾怎会这样想,臣妾只是觉得在这件事上,慧贵人与成嫔一样,都有几分可疑。”见胤禛不说话,她又道:“臣妾知道皇上想尽快找出害弘历的人,还他一个公道,只是单凭一个绢袋,还有慧贵人的猜测,并不能证明成嫔就是下毒的那个人。这件事关系重大,臣妾不想冤枉了任何一个人。”
胤禛压下心里对戴佳氏的厌恶,颔首道:“朕明白你的意思,放心吧,朕一定会查清真相。”
话虽如此,但事情查到这里,似乎陷入了死胡同,问不出更加有用的东西,两边各执一词,难辩真假。
胤禛左思右想,只剩下唯一的一个办法,那就是搜宫,只要发现西域乌头的踪迹,就可以知道谁才是害弘历的那个人。
这一次,四喜与苏培盛一道下去,带了许多人彻底搜查景仁宫,这么大的动静,惊动了许多人,包括坤宁宫中的那拉氏在内。
那拉氏停下正在梳发的手,看着铜镜中的自己道:“你说苏培盛和四喜带人在搜查景仁宫?”
小宁子在其身后道:“是,奴才还打听到皇上自午后去了承乾宫后就一直不曾离开,成嫔与慧贵人也在那里,还有齐太医他们。”
每次搜宫都意味着宫中出大事,这一次又是太医又是搜宫的,难道……
思索片刻,那拉氏忽地笑了来,执着白玉梳的手亦重新梳起了拢在胸前的长发。
小宁子好奇地道:“主子,您在笑什么?”
那拉氏噙着一丝笑意道:“今夜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根源定然是在承乾宫,都惊动皇上与太医了,你说会是什么事?”
小宁子眼珠子一转,小声道:“主子是说……熹妃出事了?”
“不是熹妃就是弘历,除了这对母子,谁能弄出这么大的阵仗来,相信现在承乾宫正热闹着呢,只可惜本宫不便过去。”
〖
第一千一百五十六章 血
小宁子走过去接过那拉氏手里的白玉梳,一边梳一边道:“不管是熹妃还是四阿哥出事,对主子来说都是一桩好事,依奴才说,最好他们两个一道丢了性命,那就干净了。”
那拉氏透过铜镜看着小宁子道:“看不出你小小年纪,竟是如此心狠,开口闭口的就是要人性命,本宫有时候真怀疑有朝一日,你会否开口要本宫的性命。”
一听这话,小宁子立刻跪地为自己叫屈,“奴才冤枉,这些日子以来,奴才一直对主子的忠心耿耿,就算有人拿刀横在奴才脖子上,奴才也不敢伤害主子一分一毫,更不要说什么要主子的性命,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杀了奴才也做不出来。奴才之所以说那些话,是因为奴才亲眼看着主子为熹妃与四阿哥两人伤透了神,若不是因为他们在皇上面前挑拨是非,主子怎会被夺了掌管后宫的大权,奴才实在是替主子不平,所以才……”
那拉氏抬手道:“行了,本宫不过与你玩笑几句罢了,看把你急的,起来吧。”
小宁子这才松了一口气,爬起来继续小心地为那拉氏梳着头发,那拉氏摘下指上的护甲,徐徐道:“你刚才说慧贵人也在承乾宫?”
“是。”这般应了一句,小宁子又道:“主子您看这事会否与慧贵人有关,她对熹妃还有成嫔可都是恨极。”
那拉氏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道:“让人继续盯着景仁宫与承乾宫,一有什么动静立刻来告之本宫。”
“奴才知道。”这般答应后,小宁子忽地转着眼珠子道:“主子何不亲自去一趟承乾宫,这样一来,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主子不就一清二楚了吗?”
那拉氏打量着镜中的自己,漫然道:“理由呢?理由是什么?”
这一点小宁子早就想到了,是以那拉氏一问他,便道:“主子身为皇后娘娘,得知皇上搜查景仁宫,知晓宫中出了事,过去看看乃是理所当然的事。”
“别忘了本宫如今已不管后宫之事。”那拉氏话音刚落,小宁子便接上来道:“可主子仍然是皇后,是后宫之主。”
那拉氏抬手,小宁子立刻会意地扶她起来,口中道:“奴才这就让人来为主子梳妆更衣。”
“本宫都要歇下了,做什么还梳妆更衣?”那拉氏的话让小宁子一阵发愣,好一会儿才道:“主子不去承乾宫吗?”
“本宫何时说过要去?”那拉氏瞥了小宁子一眼道:“承乾宫那滩水究竟有多深,你与本宫都不清楚,冒然过去,很可能会湿了鞋袜,且惹来一身是非,这可不是本宫要的。至于那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到明日自然会清楚,何必急在一时。不论做什么事,都记住‘思前虑后’这四个字,莫要想到一出就是一出,否则出了什么事,就算是你颈上那颗脑袋也不够偿的。”
一听这话,小宁子赶紧垂低了头道:“主子教训的是,是奴才鲁莽了。”
“行了,你下去吧,让杜鹃进来服侍本宫歇息。”在小宁子下去之前,她再次叮咛道:“记着,承乾宫那边一有消息,就立刻来禀告本宫,不论何时。”
待小宁子下去后,那拉氏抬手缓缓抚过自己脸颊,舒穆禄氏也在,那么这件事十有**与她有关,想不到她动作这么快,复位才多少日子,就已经搅得后宫不得安宁,真是让她意外,原以为至少要固宠一段时间才会动手。
当然,最令她意外的还是她竟会选熹妃下手,原以为舒穆禄氏会从最弱的成嫔动手,最后才对付熹妃。
不过,不管他们斗成什么样,死了多少人,于她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这才是最重要的。
再说承乾宫,在令人窒息的沉闷中,苏培盛与四喜快步走了进来,在朝胤禛打了千儿后,道:“启禀皇上,奴才们已经将景仁宫全部搜查过了,并未发现黑水翠雀花的踪迹,不过奴才在宫院中发现一盆已经死去的牡丹花。”
随着他的话,有宫人将茶花捧了进来,花叶果然是已经枯萎发黑,没有一丝生机。
看他搬了这么一盆花进来,众人均是奇怪不已,不明白这盆死花与胤禛吩咐他们去办的事有何联系,胤禛也同样有此疑问,不过他晓得苏培盛与四喜均是办事妥贴之人,他们这么做,一定有原因,略一沉吟道:“这盆花可是与黑水翠雀花有关?”
“是否有关,奴才一时不敢肯定,不过奴才很奇怪成嫔娘娘为何会将一盆死花放在宫院中,所以就凑近了一此地,哪知奴才在靠近这盆花时,闻到一股血腥味,在仔细查看过这盆花后,奴才发现盆中的花泥呈暗红色,血腥味正是从泥中散发出来的。”
不论何时何地,血这个字,总是能够轻易触动人,胤禛走到捧着花的小太监跟前,将垂落的花叶拨开,果然看到花泥如苏培盛所言的那般呈暗红色,并且散发着血腥味,胤禛目光一转,落在戴佳氏身上,“成嫔,这件事你又如何解释?”
戴佳氏亦听到了苏培盛那番话,她惶恐地道:“臣妾不知道,院中那么多盆花,臣妾实在没有注意到。“
胤禛眼底疑云密布,凉声道:“你是不知道这盆花为什么枯萎,还是不知道为什么花泥会有血腥味?”
“臣妾……臣妾都不知道。”戴佳氏这两日因为砸伤舒穆禄氏的事食不知味,睡不安寝,除了来过一趟承乾宫外,就一直待在屋内不曾出去过,哪里有心情理会这盆牡丹花出了什么事。
自事情发生后,戴佳氏一直在想办法推诿撇清,更想将事情推在舒穆禄氏身上,殊不知,她越这样做,胤禛就越怀疑她。
胤禛冷冷看了她一眼,对容远道:“徐太医,你且看看这混在花泥里的是什么血?”
容远依言上前,捻了一些花泥仔细察看后道:“皇上,这些血颜色较深,而且闻起来有异味,应该不是人血。”
〖
第一千一百五十七章 该死之人
听得不是人血,胤禛面色微缓,正准备说话,跪在地上的舒穆禄氏怯怯地道:“不是人血就好,只是成嫔娘娘好端端的用血浇花做什么?”
戴佳氏神色激动地道:“本宫什么时候用血浇过花了,本宫根本不知道这盆花里为什么会有血。”
舒穆禄氏身子一缩,随后她不知想到了什么,瞅着容远道:“徐太医,用血浇花,会使花枯萎吗?”
“不会,微臣游历各地时,曾见过有一个猎户,每日抓了猎物回来,就在屋外长着一簇蔷薇的地方剥皮放血,常年如此,结果那簇蔷薇不仅没有任何事,还比寻常蔷薇开得更加好。”
舒穆禄氏眨着眼睛,一脸不解地道:“那为何这盆牡丹花会发黑枯萎?”
她这个问题令容远愣了一下,是啊,仅仅只是血的话,并不会对花有任何伤害,而现在又正是牡丹花盛花的季节,不应该会枯萎,除非……
这般想着,神色一下子变得郑重起来,让周明华取来一根银针,插入花泥中,片刻后再取出,银针已经变黑,而当容远将银针放在鼻下细闻时,更闻到了一丝之前没有发现的辛辣之气。
胤禛亦看到了银针的变化,当即道:“徐太医,银针变黑,可是这土里有毒?”
“是,而且微臣可以肯定,这土里有黑水翠雀花的毒。”
黑水翠雀花?凡听到这五个字的人全色皆为之一变,真想不到,搜遍景仁宫都没有发现的黑水翠雀花,竟然就在这不起眼的花盆中。
当戴佳氏还在为花盆中为何有毒而不知所措的时候,舒穆禄氏已经恍然道:“皇上,臣妾想起来了,想得用蚊虫害四阿哥,就得先让蚊虫吸下有毒的血,会不会就是这些血?”
胤禛目光一寒,盯着戴佳氏道:“成嫔,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有何解释?”
戴佳氏连忙磕头道:“皇上,臣妾真的不知道,这盆花是放在院中的,只要是在景仁宫的人,都可以接触到,根本不能证明是臣妾所为,说不定是有些人故意倒在这里,然后想要嫁祸给臣妾的。”
胤禛冷眼看着她道:“你是否又想说是佳慧嫁祸给你的?”
戴佳氏没有听出胤禛话中的不对,连连点头,“臣妾真是冤枉的,皇上千万不要中了小人的奸计,臣妾……”
“够了,朕不想再听你的诡辩之言。”胤禛厉声打断她的话,“说,你是不是存心想害熹妃?!”
“臣妾没有!臣妾没有!”戴佳氏被他这声喝斥吓得涕泪齐流,连连叩首喊着冤枉,“臣妾素来敬重娘娘,怎敢存有伤害娘娘之心。”
“真的敬重吗?”胤禛冷言道:“成嫔,你入潜邸的时间比熹妃更早,而今她封为妃,你却只是一个嫔,当真没有一丝不甘?”之前舒穆禄氏说过的话,此刻正在胤禛心底不断滋长,令他对戴佳氏的疑心越来越重。”
面对胤禛的质问,戴佳氏害怕得浑身颤抖,她没想到搜宫不仅没能证明自己的清白,反而令胤禛更加怀疑自己,“没有,臣妾真的没有,若皇上不信,臣妾可以对天发誓,绝无害熹妃娘娘之心。”见胤禛不说话,她又慌忙爬到凌若面前,哀声道:“娘娘,您替臣妾说句话,臣妾当真是冤枉的,什么都没有做过。”
凌若尚未说话,舒穆禄氏弱弱的声音便已传了过来,“皇上一向公允严明,成嫔娘娘若真没有做过,又何必如此害怕。”
“你!”戴佳氏骤然回过头,死死盯着舒穆禄氏,她知道,一切都是这个女人从中捣鬼的,是她想要置自己于死地,偏现在还在说这样的话,实在是可恨至极,她恨不得杀了这个心肠歹毒的女人。
凌若一直都觉得整件事是舒穆禄氏所为,戴佳氏没胆也没脑子安排这么一场精巧严密的局。但看胤禛的意思,似乎已经相信了舒穆禄氏的话,认为戴佳氏才是下毒之人。
她还在想该怎么帮戴佳氏说话时,戴佳氏已经被心中的恨意激得失去了理智,起身冲到舒穆禄氏声嘶力竭地喊道:“我不过是将如柳打发去了净军,又不曾要她的性命,你为何要这么害我?!”
舒穆禄氏似被她这个样子吓坏了,害怕地道:“臣妾不知道娘娘在说什么,臣妾没有害过娘娘,再说今日之前臣妾都不曾来过承乾宫。”
凌若看胤禛脸色不对,忙冲戴佳氏喝道:“成嫔不要冲动!”
然,这话终是迟了一步,在此之前,戴佳氏已经用力一巴掌掴在舒穆禄氏脸上,口中还道:“你这个惯会装模作样的jian人,就算你没来过承乾宫也一定是你所为!说,你到底是怎么害的四阿哥?”
舒穆禄氏捂着脸颊呜咽地哭着,没有理会戴佳氏迫问,急于证明自己清白的戴佳氏见她不说话,抬手欲再掴,不过这一次没等掴下去,就被人牢牢抓住,抓住她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胤禛,“谁许你打人的?”
戴佳氏万般委屈地道:“皇上,她嫁祸臣妾害人,她该死!”
“是该死。”没等戴佳氏高兴,胤禛已经再次道:“不过该死的那个人是你!”
“皇上,臣妾真是冤枉的,舒穆禄氏满嘴谎言,您别听信她的话!”迎着胤禛那双冰冷的眼眸,戴佳氏浑身颤抖不止。
胤禛的话,让凌若听出他已经起了杀心,连忙道:“皇上,臣妾觉得此事尚有可疑之处,成嫔她未必是那个凶手。”
“朕心里有数。”这般说着,胤禛盯了浑身颤抖发软的戴佳氏一字一句道:“之前你来找熹妃,说佳慧要害你,让熹妃帮你在朕面前求情,实际上根本就是找借口来承乾宫,好将装了喂有毒血的蚊虫的绢袋放到承乾宫,害死熹妃是不是?”
戴佳氏哭诉道:“不是这样的,舒穆禄氏真的说过要让臣妾死,臣妾……臣妾实在害怕,所以才会来找熹妃娘娘。”
〖
第一千一百五十九章 人和
舒穆禄氏吓得面无人色,不知该如何是好,直至戴佳氏被拉出了承乾宫方才捂着胸口,一脸难过的看着胤禛道:“明明事情都已经查清楚了,为何她还要如此冤枉臣妾。”
“不必理会她。”安慰了一句后,胤禛亲自将她扶起道:“好了,已经没事了,你回去吧。”
舒穆禄氏温驯地点点头,在其走后,众太医也分别退下,与此同时,外头传来打更的时候,竟是已经三更了。
待殿中只剩下他们两人时,凌若对正在揉眉心的胤禛道:“皇上,您待会儿还要上早朝,赶紧去歇一会儿吧。”
“朕没事。”说罢,他又道:“不知道弘历怎么样了,朕想进去看看他。”
凌若点点头道:“臣妾与您一道去。”
进了内殿,弘历还在沉睡中,没有了令人发疯的奇痒,他睡得很香,胤禛替他掖了锦被道:“幸好这一次有徐太医在,否则只怕弘历现在还在受苦,朕只要一想起弘历受的苦,就恨不能杀了戴佳氏。”
凌若低着头没有说话,此刻胤禛认定了戴佳氏是凶手,不论她说什么都听不进去,不过幸好保住了戴佳氏一条命,使得胤禛没有错杀无辜。
胤禛见凌若低头不语,道:“在想什么?”
凌若摇摇头,“没什么,皇上既然不想歇息,不如臣妾陪您去看星空如何?”
“也好。”胤禛应了一声,与凌若一道走到院中,夜空中星光闪烁,无数星子犹如宝石一般静静地嵌在天空上。
“几十年过去了,夜空还是如此,没有一丝变化,但朕却已经从少年变成了中年。”胤禛感慨道:“还有许多事情都在不知不觉中变了,好比戴佳氏,在潜邸时,朕看她还算老实,整日吃斋念佛,想不到入了宫之后,变得如此狠毒,还因为位份一事想要害你。”
对于饶恕戴佳氏性命一事,胤禛始终耿耿于怀,求情的若不是凌若,他是绝不会点头的。
凌若握着他的手掌轻声道:“事情都已经过去了,皇上何必去提它,再说臣妾与弘历不是好端端的吗?”
“是,幸好你们都没事,否则朕不知该怎么办才好。”说到这里,胤禛眉眼间竟然流露出一丝害怕,“朕已经失去了许多人,不想连你们两个都失去。”
“不会的,臣妾与弘历都会陪在皇上身边。”凌若话音刚落,温热的唇便落在额头,同时耳边传来胤禛的声音,“记住你的话,永远记住,若敢违誓,不管你去到哪里,哪怕是阴曹地府,朕都会把你抓回来。”
凌若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地抱紧了胤禛,过了许久才松开,迎视着胤禛的目光道:“皇上,有一件事臣妾要向您请罪。”
“请罪?”在胤禛讶异的目光,以及逐渐开始露出一丝鱼肚白的天色中,凌若清晰而缓慢地说着她要请罪的事。
天亮之后,戴佳氏被废为庶人,打入冷宫以及戴佳氏一族皆被罢官赶出京城的消息传遍了后宫。
坤宁宫中,杜鹃正在替那拉氏梳发,小宁子则在一旁细细说着刚刚传出来的消息,“奴才听说昨夜皇上下令搜宫,就是要找戴佳氏害人的证据,结果在一盆死掉的牡丹花中发现了血迹,经太医证实,那血迹里含有黑水翠雀花的毒,与害四阿哥浑身剧痒的毒是一模一样的。主子您是没看到四阿哥中毒后的样子,听说他自己几乎把全身的皮都给挠了下来,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要不是那徐太医来得及时,还查出了他的毒,只怕他已经活活痒死了。”说到这里,小宁子忍不住缩了缩脖子,要真是这么个死法,可是与剐刑差不多可怕了。
那拉氏取过一枝金累丝衔珠蝶形簪在发间比了一下,随即递给小宁子,后者会意地替她cha在杜鹃刚刚梳好的发髻上。
那拉氏打量着镜中的自己突然说道:“看样子本宫猜对了。”
见小宁子一脸不解,她微微一笑道:“你曾问本宫这件事是否与慧贵人有关,本宫当时觉得很奇怪,慧贵人纵然再恨熹妃,也不该一上来就拿熹妃开刀,熹妃在皇上心中有多少份量,她应该很清楚,若没有天时地利人和互相配合,凭她根本扳不动熹妃,反而会把自己搭进去。现在却是明白,从一开始,她的目的就是戴佳氏,不过她野心比本宫想的要大一些,想要一石二鸟,不止想要戴佳氏的命,还想要弘历的。”
小宁子眼皮一跳,小声道:“主子认为害四阿哥的并非戴佳氏,而是慧贵人?”
那拉氏下颔微点,道:“本宫不知道舒穆禄氏用了什么样的办法让皇上相信,否则仅凭戴佳氏去过承乾宫,还有花盆里的毒血,是不足以指证戴佳氏的。”
小宁子露出一丝笑意,轻言道:“看来慧贵人还真是挺利害的,这么快便让她除去了成嫔,说不定主子真能借她之手除去熹妃与谦嫔。”
“本宫也希望如此,不过这三人中,戴佳氏最蠢最没脑子,除掉她自然也最容易,后面的谦嫔与熹妃可就没那么容易对付了,尤其是熹妃!”说到凌若,那拉氏眸中闪过深深的忌惮,这个女人与她斗了二十几年,她虽令其几番起落,却从未真正赢过,现在更是让她占了上风,实在是很棘手。
小宁子看出那拉氏的忧心与忌惮,安慰道:“主子刚才不是说了吗,只要有天时地利人和的配合,一定可以对付得了熹妃。奴才相信老天爷亦会站在主子这边,不会让熹妃一直这么得意下去的。”
“天时地利,得讲求机缘,谈何容易,而且经此一事,四阿哥出宫的事一定会暂缓,咱们的计划也得跟着搁置。”
小宁子不知想到了什么,在那里低着头不说话,直至那拉氏看出异状,唤了他一声,他方才回过神来,道:“主子,奴才刚才突然想到,既然天时地利可遇不可求,那咱们何不在人和这方面下些功夫?”
见他这么说,那拉氏晓得他肯定是想到了什么点子,当下道:“继续说下去。”
“其实想要熹妃死的,不止是主子与慧贵人,还有一个人。”小宁子顿一顿,说出了答案,“谦嫔。”
〖
第一千一百六十章 活证据
“她?”那拉氏面带诧异地道:“为何这么说?”
“主子您忘了迎春的事?”小宁子的这一句话令那拉氏顿时反应过来,恍然道:“对啊,本宫竟将这件事给忘记了,真是糊涂。”
小宁子阴声道:“只要主子将这件事告诉谦嫔,她与熹妃就会反目成仇,到时候熹妃就会腹背受敌,纵使有三头六臂也难以应付,这样一来,主子您需要的人和不就有了吗?至于天时地利,那不过是早晚的事。”
那拉氏的眸光因他的话而不断亮了起来,正要说话,孙墨走了进来,打了个千儿道:“启禀主子,慧贵人在外求见。”
“她来的倒快,正好本宫也有话想问她”那拉氏扶一扶髻上簪子,对正等着她答复的孙墨道:“请慧贵人进来吧。”
在等舒穆禄氏进来的时候,那拉氏对小宁子道:“你说的确实不错,不过这件事却不能由本宫去说。”
“那应该……”小宁子话未说完,就听得那拉氏道:“应该由一个更合适的人去说。”
不等小宁子再问,一个窈窕的身影已经出现在视线中,正是舒穆禄氏,她步入殿内,朝那拉氏盈盈一礼道:“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吉祥。”
“慧贵人请起。”如此说着,那拉氏一笑道:“今日过来得好早,可是一宿未睡?本宫刚才听小宁子说,昨夜里承乾宫闹的很利害,四阿哥中了毒,全身奇痒,经查发现为戴佳氏所为,皇上连夜就下旨将她降为废人,送去冷宫,你当时也在,可有事?”
面对那拉氏的关心,舒穆禄氏感激地道:“多谢娘娘关心,臣妾无事。”
那拉氏点点头,伸手示意小宁子扶自己起来,“无事就好,本宫真担心你会受牵连。”见舒穆禄氏不说话,她又笑道:“不过有一件事本宫始终觉得很奇怪,戴佳氏屈居在熹妃之下都许多年了,怎么突然起了害熹妃之心?”
舒穆禄氏知道她是在试探自己,不动声色地道:“也许是越戴佳氏越想越不甘,忍不住对熹妃动了杀心。”
“是吗?”那拉氏笑意一盛,握了舒穆禄氏的手似不经意地道:“又或许是有人设下一个圈套,引戴佳氏入套,背下罪名,慧贵人,你说本宫猜的对不对?”
舒穆禄氏心思飞转,明白自己瞒不了那拉氏,低头道:“娘娘明察秋毫,臣妾不敢隐瞒,此事确不是戴佳氏所为。”
“嗯。”那拉氏满意地点点头,“总算你还肯跟本宫说实话,没有将本宫当成外人。戴佳氏曾那样待你,有此下场也是活该。”
“只可惜皇上留了她一条性命,没有治她死罪。”在说这话时,舒穆禄氏带着一丝不甘,昨夜要不是熹妃求情,戴佳氏早已魂归地府,哪还有命苟活。
“不管怎样,你都算是出了一口气,对于戴佳氏而言,半辈子的冷宫,不比死好受多少。”说到这里,那拉氏轻咦一声盯着舒穆禄氏半边脸道:“你脸怎么了,被人打过了吗?”
被那拉氏这么一提,舒穆禄氏顿时感觉脸颊隐隐作痛,“是,昨夜戴佳氏这个疯妇打了臣妾一巴掌。”
那拉氏一听这话,立刻让小宁子去拿药膏来,亲手为舒穆禄氏抹上,口中道:“本宫有一事不解,不知慧贵人能否为本宫解疑?”
“娘娘请说,臣妾一定知无不言。”那拉氏的碰触令舒穆禄氏浑身不自在,却不便避开。
涂完了药,那拉氏收回手道:“你如何让皇上相信一切皆是戴佳氏所为,据本宫所知,只凭找到的这些证据,并不足以定戴佳氏的罪。”
舒穆禄氏恻目道:“娘娘以为是死证据重要,还是活证据重要?”
那拉氏蹙眉道:“这话本宫倒还是第一次听到,究竟何谓死证据,何谓活证据?”
“死证据就是绢袋还有倒在花盆中的毒血,活证据则是皇上对戴佳氏的印象。”在这句话后,舒穆禄氏将昨夜的事细细说了一遍,随后道:“只要皇上认定戴佳氏是凶手,那她就一定是凶手。”
那拉氏深深看了舒穆禄氏一眼,随即展颜笑道:“慧贵人好精巧的心思,连本宫都远不及你。”
舒穆禄氏慌忙欠身道:“娘娘莫要笑话臣妾了,臣妾这点粗浅心思哪里能入得娘娘法眼。”
“本宫说的可都是真心话,没有一丝笑话之意;经过七阿哥一事,你也算是浴火重生了,很好。”
舒穆禄氏沉默了一会儿道:“臣妾此来,还有一件事想请教娘娘。”
“你尽管说来听听,本宫知道的一定会告诉你。”这般说着,她抬步往外走去,舒穆禄氏跟在后面道:“娘娘可知一位姓徐的太医?”
那拉氏走到偏殿,那里已经摆好了早膳,在示意舒穆禄氏一道坐下后道:“你是说昨夜救了四阿哥的那位太医?”
“是,臣妾看他与皇上还有熹妃很是熟稔,但臣妾入宫这么久,从未见过他,实在好奇得紧。”在说这话的时候,放在膝上的双手慢慢握紧,若非这个徐太医出现坏了她的好事,四阿哥哪还有命活着。
那拉氏将宫人放在她面前的鱼片粥递给舒穆禄氏,“他以前确实是太医,不过现在已经不在太医任职,辞官卸任。”
舒穆禄氏追问道:“臣妾看他医术似比齐太医还要高,既然有这么好的医术,为何要辞官?”
她的追问那拉氏意料之中,笑一笑道:“此事说来话来,本宫慢慢说给你听。”
在一顿早膳用完后,那拉氏也堪堪讲完了容远的事,舒穆禄氏之前曾想过无数种可能,但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徐太医竟然与熹妃有私情,熹妃曾经离宫一事,也是因徐太医而起;皇上明明知道所有事,却不曾追究,昨日更是许其进宫救治四阿哥。
那拉氏瞥了她一眼道:“很吃惊是吗,本宫也与你一样,皇上待熹妃真可谓是情深意重,连这种事也可以不予追究,甚至亲自出宫将熹妃接了回来。所以,你想要对付熹妃,只怕是很难很难。”
〖
第一千一百六十一章 重提旧事
片刻,她沉声道:“臣妾明白了,多谢娘娘如实相告,臣妾感激不尽。”
那拉氏拿拭子拭着唇角道:“你想到对付熹妃的办法了吗?”
“暂时没有,不过臣妾相信总会有法子的。”
那拉氏摇头道:“就怕等你想到法子的时候太迟了,昨夜之事,熹妃应该已经怀疑到你,否则她不会替戴佳氏求情。你害了她儿子,她一定会想办法对付你,她这个人心思歹毒,又惯会在皇上面前演戏,动起真格来,可不好对付,看她不动声色间夺尽本宫之权,就可见一斑了。”
这一点,舒穆禄氏自然知道,不过她并不担心,下了那么久的药,胤禛已经离不开她的身体,只要不是犯了十恶不赦之罪又被抓到现行,单凭几句挑拨根本奈何不了她。不过这样一来,她也奈何不了熹妃。
她瞅了那拉氏一眼,感觉到她刚才那些话似另有意思,逐起身施礼道:“还请娘娘为臣妾指点迷津。”
那拉氏盯着她,缓言道:“你现在只是一个贵人,与熹妃对立,底子还是太薄了一些,最简单的办法就是与人联手。”
舒穆禄氏犹豫着道:“这个……臣妾也想过,只是谨嫔与熹妃是一伙的,裕嫔懦弱,余下的那些贵人常在不足成事。”
那拉氏摇头道:“慧贵人少说了一个字――刘氏!”
她话音刚落,舒穆禄氏就已经断然拒绝,“臣妾会被废位,皆是因为刘氏之故,她是害臣妾的最魁祸首,臣妾怎么可能与她联手,还请娘娘莫要再开这样的玩笑。”
舒穆禄氏的拒绝早在那拉氏意料之中,她道:“那你不想对付熹妃了吗?不与刘氏联手,凭你一人永远奈何不了熹妃;至于本宫,虽想帮你,却有心无力。”说到这里,她起身拉过舒穆禄氏的手柔声道:“本宫知道你恨刘氏,但有时候目光得放的长远一些,只要熹妃一倒,还怕没机会对付刘氏吗?
舒穆禄氏低头不语,好一会儿方道:“就算臣妾肯,刘氏也绝对不会与臣妾联手。”
“未必见得。”那拉氏嘴角噙着一缕讳莫如深的笑意,道:“慧贵人还记得本宫身边的迎春吗?”
舒穆禄氏不明白她为何说到迎春身上,道:“自然记得,迎春诬蔑娘娘在刘氏沐浴的水中放红花,事后证明娘娘让她放的是藏红草,用来安胎。迎春因为意图谄害娘娘,而被赶出圆明园。”
那拉氏嗤笑道:“安胎,你相信本宫会让人在她水里放藏红草来安胎吗?”
舒穆禄氏默然不语,当初她也很怀疑,那拉氏当初明明bi她想办法除掉刘氏的胎儿,怎可能一转眼又费心费力地去保刘氏胎儿,这根本就说不通。
“刘氏沐浴的水里确实被人下了红花,所以她才会早产,至于下药的那个人也确实是迎春。”
舒穆禄氏愕然道:“可当时太医验出来确实是藏红草啊。”
那拉氏拨弄着串在袖间的珍珠道:“刘氏怀孕那会儿,有一日迎春突然来和本宫说,她想到在刘氏沐浴的水中下红花,致使她堕胎,本宫虽然奇怪她突然对这件事如此上心,但还是答应了她的话,让她去办这件事,可后来迎春形迹可疑,本宫怕她有二心,所以让小宁子用藏红草偷偷换了她手里的红花,从那之后,她下在刘氏水里的都是藏红草,而每次在她之后,小宁子都会将真正的红花下在水里。”
听到这里,舒穆禄氏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怪不得迎春掉下的绢袋里装的是藏红草。娘娘刚才说怕迎春有二心,是否觉得她突然献计,是受人指使?”
那拉氏点点头,起身走到窗前,沉声道:“后面的事也证明本宫没有疑错迎春,她受人指使,先诱使本宫在刘氏水里下红花,然后当着皇上的面故意掉出那绢袋,想要让皇上抓本宫一个现行,而指使迎春的人,正是熹妃。”
“虽说宫里有资格与娘娘对抗的确实只有一个熹妃,但迎春好歹跟在娘娘身边多年,熹妃如何能够指使她?”
“熹妃不能,但熹妃身边的三福可以,三福此人能言善辩,又知道迎春与死去的翡翠感情不错,利用翡翠施以花言巧语,从而说动迎春倒戈相向。”说到三福,那拉氏恨得银牙紧咬,不能杀死这个叛主的奴才,实在是她平生一大耻辱。
那拉氏回过身,看着若有所思的舒穆禄氏道:“若刘氏知道熹妃曾设法害她的龙胎,甚至她会早产也是拜熹妃所赐,你说她会怎么样?还与熹妃站在同一条阵线吗?”
“可是臣妾与她的仇怨并不比熹妃与她的小,就算臣妾将这件事告诉她,只怕也是徒劳。”
“慧贵人都没有试过,就说徒劳二字,未免太过武断了。”说到此处,她走至舒穆禄氏身前,替她将头上有些松垮的珠花扶正,凝声道:“本宫不会bi你去做什么,但是你若想对付熹妃,就一定要设法将刘氏说服。否则,你不止报不了仇,还会毁在熹妃手上。”
舒穆禄氏想了许久,终是有了决定,咬牙道:“臣妾会设法去劝说谦嫔,但她答应与否,就非臣妾所能控制了。”
“只要你尽力,本宫相信你一定能说服谦嫔。在这后宫之中,敌友只有一线之隔,相信谦嫔会明白这个道理。”这般说着,她拍拍舒穆禄氏的手背道:“好了,你一夜未睡,早些去歇着吧,别累着了。”
舒穆禄氏知趣地道:“是,臣妾告退。”
在目送舒穆禄氏离去后,小宁子轻声道:“主子,您刚才说更合适的人选,就是慧贵人吗?”
“不错,同她去告诉刘氏是最合适的,至于本宫,现在暂时还不合适出面。”
小宁子有些担忧地道:“可奴才看慧贵人好像很不情愿的样子,再加上她与谦嫔嫌隙这么深,只怕未必会依主子的意思去做。”
那拉氏弹一弹衣裳道:“不必担心,她既然答应了就一定会去做,除非她想死在熹妃手里。”
〖
第一千一百六十二章 笼络
且说舒穆禄氏在离开坤宁宫后,一路回到景仁宫,如今这景仁宫内已经没有了主位娘娘,只剩下她与武氏两个贵人居住。在经过空荡荡的主殿时,舒穆禄氏脚步一滞,光彩在眸中闪现,如柳会意地道:“奴婢相信,主子终有一日会坐在这个主殿上受人叩拜。”
舒穆禄氏嫣然一笑道:“我知道,我只是在想离这一日还需要多久。说起来老天爷可真是不公平,像戴佳氏这样的蠢人都可以坐上主位,我却只是一个贵人,不过无所谓了,贵人只是经途,不会是终点。”
如柳瞅了一眼左右无人,小声道:“主子真打算与谦嫔联手对付熹妃吗?奴婢只怕皇后不怀好意。”
“我知道,不过这次她倒是说了一句实话,凭我一人之力确实很难对付熹妃。”说到这里,舒穆禄氏轻轻摇头,显然内心也颇为挣扎,换了要联手的是刘氏之外的任何一个人,她都不会如此挣扎不定。
“可是就算主子您去了,谦嫔也未必肯答应,到时候还不是徒劳。”如柳始终不太赞成这件事,“而且这样做,太委屈主子了,奴婢可没忘了谦嫔以前是怎么害主子的。”
舒穆禄氏远远望着飞檐卷翘的宫殿道:“傻丫头,在这后宫之中,你觉得我有资格觉得委屈吗?要想在这尔虞我诈的后宫中生存下去,就一定要能忍别人所不能。不过……我也没打算现在就照皇后的意思去做。”回头,见如柳一脸不解地看着自己,她笑道:“我要试试熹妃在皇上心中的分量,是否真重到要我与仇敌联手的地步。”
如柳蹙眉道:“奴婢不明白主子的意思,主子刚才不是还说凭您一人之力很难对付熹妃吗?”
“很难对付不代表无法对付,你忘了我刚才问过皇后什么吗?”舒穆禄氏的话令如柳一阵沉思,好一会儿方恍然道:“主子是说徐太医的事?”
舒穆禄氏既没点头也没摇头,在快走到水意轩的时候,忽地道:“如柳,昨夜里带徐太医来的那个是熹妃身边的杨海对不对?”
如柳点点头,不明白她突然问起这个的用意,只听舒穆禄氏再次道:“徐太医说是太医,但早已不在太医院任职,非宫中之人,要传这样的人入宫,必须得有皇上旨意,口喻也好,圣旨也罢,总归只有皇上点头才可以。依常理所,应该是皇上身边的人去请徐太医,譬如苏公公,譬如喜公公,当时他们两个可是都在的,结果呢?两个都不是,你不觉得奇怪吗?”
如柳想了想道:“或许是二位公公不知道徐太医住的地方,而熹妃又与徐太医有故交,所以就遣了她身边的人去。”
“这是其中一个可能,但绝非唯一的可能,我总觉得这事有点蹊跷。”走了一会儿,舒穆禄氏忽地道:“待会你去见一见苏公公,让他有空暇过来一趟,就说我刚得了一幅米沛的画,请他过来一道鉴赏。”
如柳“啊”的一声惊呼,随即赶紧捂住嘴巴,待确定没人注意他们这边后,方才低声道:“主子您莫不是想将那幅米沛真迹也送给苏公公吧?”
舒穆禄氏睨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地道:“怎么了,你不舍得?”
“东西是主子的,哪里轮到奴婢说不舍得,只是奴婢觉得主子您刚送过一幅唐伯虎的画给苏公公,而今才几日功夫,便又打算送他米沛的字,这两幅字画都是价值千金以上之物,皇上统共也就赏了主子两幅,您转头就送了苏公公,会否太浪费了一些。”
舒穆禄氏拨弄着耳下的琉璃坠子道:“你觉得是这些个字画重要,还是皇上的恩宠重要?”
“自然是皇上的恩宠更重要。”对于这个答案,如柳倒是没有任何犹豫,只要有皇上恩宠在身,想要多少字画都有。
“你既明白这个道理就该清楚我这么做的用意。苏培盛是皇上的贴身内监,在皇上面前说得上几句话,若能将他拉拢过来,对我可是大有帮助。”见如柳还蹙着眉头,她又道:“我听说熹妃当初为三福与翡翠求情,请皇上允他们二人结为菜户时,四喜在旁边帮着说了不少话,否则熹妃哪有这么容易得偿所愿,所以你千万不要小看了他们,关键时刻,甚至能救命。既然上次苏培盛肯收那幅画,就表示他可以为我们所用,既如此,自然得加紧笼络,只要能让他站在这一边,区区几幅字画又算得了什么。”
如柳若有所悟地道:“奴婢明白了,正所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苏公公现在就是那条狼,只要将他套过来,主子在皇上面前就有了说话的人。”
“不错,字画不过是用来附庸风雅的身外之东西,有固然好,没有对我而言也不是什么损失。”如此说完之后,舒穆禄氏笑瞅了不住点头的如柳一眼道:“既然已经明白了,还不赶紧去。”
这一次如柳再没有任何犹豫,依言离去,过了半个时辰,她与苏培盛前后进来,“主子,苏公公来给您请安了。”
如柳话音刚落,苏培盛便上前打了个千儿,满脸笑容地道:“奴才苏培盛给慧贵人请安,慧贵人万福。”自收了那幅画后,苏培盛对舒穆禄氏的态度就比以前客气多了。
舒穆禄氏放下手里的红枣茶,微笑道:“苏公公快请起,大老远的让你跑一趟,真是过意不去,如柳,还不快给苏公公看座。”
“慧贵人如此客气,真是让奴才受宠若惊。”虽然知道舒穆禄氏那些都是场面话,但听在耳中还是颇为舒服。
在苏培盛斜签着身子半坐在椅中后,她命人将一幅卷轴递给苏培盛道:“苏公公看看这幅字如何?”
苏培盛欣然接过,虽已经知道是米芾的字,但在亲眼看到时,还是忍不住惊了一下,讶然道:“贵人,这不是米芾的《研山铭》吗?这幅字可是米芾书法中的精品啊,远非他早年那些书法所能相提并论。”
〖
第一千一百六十三章 解开
“听公公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公公也知道我不懂字画,虽说这幅字看着不凡,可我也怕是赝品。”
“贵人说笑了。”苏培盛恋恋不舍地自卷轴上移开目光,“凡进献到宫中的字画都有精通此道之人专门检验真假,断然不会有赝品这回事。”
舒穆禄氏笑笑,在苏培盛卷起字轴准备交还给如柳时开口道:“公公若是觉得这幅字还看得入眼,就请收下。”
苏培盛连连摇手道:“这如何使得,奴才已经收了贵人一幅画了,如何好意思再收,贵人的好意奴才心领就是了。”对于这幅《研山铭》他何止是看得入眼,简直是大喜,恨不得立刻收下,但是他同样明白,舒穆禄氏接二连三送他厚礼的用意,无非是想要将自己牢牢绑在她那条船上。虽然舒穆禄氏现在很得宠,但以后如何,谁又晓得呢,冒然上了她这条船,万一沉了,岂非连自己也淹了,所以他才忍痛拒绝。
舒穆禄氏哪会看不出苏培盛的心思,婉声道:“我知道公公在想些什么,不过公公的想法实在是有些多虑了。我说过,我不是一个懂字画的人,任何字画落在我手里都等于明珠蒙尘,唯有送给公公,才可以真正展现它的价值,我也是怜惜这些字画,所以才会转送给公公。”
“贵人好意奴才明白,只是……”苏培盛实在是舍不得这幅字,否则双手也不会握得这么紧了,不过还是有些犹豫。
舒穆禄氏将他脸色变化一一瞧在眼中,道:“公公放心,我不会让你做任何为难之事,只是想请公公帮着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罢了。”
苏培盛连忙奉承道:“贵人深得皇上恩宠,哪里还需要奴才美言,认真说起来,该是奴才请贵人美言才是。”
舒穆禄氏抚脸一笑道:“既是这样,公公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苏培盛看看她又看看手里的卷轴,挣扎半晌,终是咬一咬牙道:“那奴才就厚颜收下了,贵人这番厚赐,奴才铭感于心,绝不敢忘。”
“只要公公喜欢就好,往后我这里若再有了什么好的字画,都给公公留着。”在苏培盛因她这句话而怦然心动时,她似若无意地道:“对了,公公可知昨日熹妃娘娘去请皇上的时候,除了告之四阿哥的病情以外,还说了些什么?”
苏培盛晓得她这是想打听熹妃面圣时的情况,不过这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再说这两幅字画一收,就是一些不能说的,他也不好再藏着掖着。
想到这里,他在椅上欠一欠身道:“回贵人的话,熹妃过来时,奴才看她整个人都慌了,也没顾得上多说,只请皇上下旨召徐太医入宫为四阿哥医治。”
舒穆禄氏微一点头道:“那位徐太医我昨日里也见了,不过有一件事,我始终不明白,为何皇上没有让你或者熹公公出宫传旨,而是让熹妃身边的杨公公去呢?”
“皇上本来是想让奴才去的,不过熹妃说怕奴才找不着徐太医住的地方耽误了四阿哥病情,所以让杨海去了。”
他这话证实了之前如柳的猜测,不过舒穆禄氏总觉得当中还有些不对,思索片刻,道:“那杨海当时跟在熹妃身边吗?”
“这个……”苏培盛一时被她问倒,在仔细想了一会儿,他方一脸奇怪地道:“说来也奇怪,当时奴才并不曾看到杨海人影,也没瞧见熹妃娘娘是什么时候吩咐下去的,但又确实是他将徐太医带来的。”
舒穆禄氏目光一闪,试探着道:“会否是熹妃娘娘在吩咐杨海的时候,公公你恰好走开了?”
苏培盛肯定地道:“不可能,奴才一直跟在皇上身边寸步不离,若熹妃娘娘召见过杨海,奴才一定会看到,这事可真是奇怪。”
听到这里,舒穆禄已是心中有数,面上温然笑道:“怎样都好,最重要的是四阿哥安然无恙。”
见她不追问,苏培盛也乐得不想,点点头道:“贵人说的是,若贵人没有别的吩咐,奴才先行告退了。”
舒穆禄氏已经问到了想问的事,自是由得他离去,“公公慢走,如柳,替我送公公出去。”
在重新走过来后,如柳道:“主子,奴婢看您刚才神色一松,是不是已经解开了之前您说过的蹊跷。”
“你倒是会察言观色。”舒穆禄氏笑斥了一句后,道:“不错,蹊跷已经解开,想不到熹妃那般谨慎的人竟然会犯这么一个大错。”
如柳睁着眼睛,好奇地问道:“主子,熹妃犯了什么错啊?”
舒穆禄氏在她耳边轻轻说了句话,如柳当即惊得张大了嘴巴,良久方喃喃道:“想不到熹妃居然如此胆大。”
“那不是很好吗?”舒穆禄氏端起一旁的红枣茶徐徐饮着,眸中冷光闪烁,熹妃,我倒要好好看看,你在皇上心里究竟有多少份量,是否连明知你犯了如此大错,皇上都不予追究。
彼时,瓜尔佳氏来到承乾宫,她身后的从祥从意还有几个小太监各自捧了一大摞锦盒,都快把她们的脸给挡住了。
凌若看到这个样子,哑然一笑,迎上去道:“姐姐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嫌咸福宫住的不畅快,所以准备搬来我这里住?”
瓜尔佳氏挽了凌若的手道:“若真是如此,那熹妃娘娘您可肯点头?”
“能与姐姐同住,我高兴还来不及,哪有拒绝的道理,就算姐姐要这承乾宫,我亦无二话。”这固然是玩笑话,但同样也是凌若的真心话,只要是瓜尔佳氏开口,她必然应允,这一点瓜尔佳氏同样清楚,彼此皆可为对方做任何事。
“好了,不与你玩笑了,我昨儿个身子有些不舒服,便早早睡了,哪晓得今儿个一早起来就听到宫人说昨夜里弘历出事了,大晚上的又是请太医又是搜宫的,折腾一夜,连徐太医都被传召了进来,紧接着戴佳氏就被废入冷宫,连她的家人都被连累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
第一千一百六十四章 探望
面对她,自然没什么要隐瞒的,凌若将昨夜发生的事细细说了一遍,随后道:“差一点,我就失去弘历了,幸好徐太医将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瓜尔佳氏即便只是听着,都觉得惊险万分,实在没想到一宿功夫就出了这么大的事,在凌若说完后拍着胸口道:“没事就好,我让从祥他们把我宫里所有滋补的药材都拿来了,弘历受了这么大的罪,一定得好好补补才行。”
看到从祥他们拿在手里的锦盒,凌若摇头道:“要什么药材我这里都有,即便有不够的也可以问内务府去要,姐姐实不必专程拿过来,依我说,这些药材姐姐还是留着自己用吧。”
“你有是你的事,我送过来是我这个姨娘的一点心意,再说又不是给你的,你无权拒绝。”这般说着,瓜尔佳氏又道:“水秀,你带他们去库房将东西放下;另外让从祥把那盒冬虫夏草拿出来,现在就炖上。”
水秀为难地望着凌若,凌若知道瓜尔佳氏决定的事轻易不会更改,只得道:“行了,按谨嫔的话去做吧。”
在水秀领着一干宫人下去后,瓜尔佳氏道:“弘历醒了吗?我想进去看看他。”
凌若点点头道:“嗯,刚刚才醒,我陪姐姐一道进去。”
两人一道进到内殿,弘历正就着小郑子的手喝药,看到她们进来,连忙喝完了剩余的药道:“额娘,姨娘!”在私底下,弘历一直称瓜尔佳氏为姨娘。
看到弘历全身包着纱布的样子,瓜尔佳氏鼻子一酸,连忙走过去道:“姨娘一知道你的事就连忙过来了,你现在怎么样了,好些了吗?”
弘历安慰道:“姨娘不必担心,徐太医已经为我解了毒,现在只剩下一些皮外伤,休养几日就好了,没大碍的。”
“皮外伤也不能大意,得都休养好了才可以下地。”瓜尔佳氏心疼地说着,虽然弘历是凌若所生,但一直都拿他当亲生儿子一般看待疼爱,“还有,姨娘给你带一些滋补元气的药材过来,已经让宫人在炖了,一会儿就给你拿过来。”
弘历知道这是瓜尔佳氏一片心意,感激地道:“多谢姨娘。”
“你都唤我一声姨娘了,还谢什么。”瓜尔佳氏话音刚落,凌若便笑道:“姐姐将整个咸福宫的补药都搬过来了,弘历说一声谢自是应该的。”
弘历闻言连忙宽慰道:“姨娘,弘历其实没什么事,您不必如此紧张。”
“昨夜的事我都听你额娘说了,若这也叫没事,那我可真不知道什么叫有事了。”瓜尔佳氏嗔怪了他一句后道:“行了,你快些躺下歇息,姨娘明儿个再来看你。”
在与凌若出了内殿后,她道:“若儿,你老实回答我,戴佳氏真是想出毒蚊法子害弘历的那个人吗?”
凌若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问道:“姐姐为什么这么问?”
瓜尔佳氏走到门口,望着一干正在修剪花草的宫人道:“说起来,我与戴佳氏相处的日子,比你还要久一些,这个女人懦弱愚蠢,却也善妒,在潜邸时,她之所以整日吃斋念佛,并非真的看淡一切,不过是借此压抑妒意罢了,因为她知道自己无子无宠争不过别人。你还只是一个格格时,她都不敢对你怎样,更不要说现在了。”
凌若走到她身边,徐徐道:“也许她不甘心自己一直屈居我之下,想要取我而代之呢?”
“人也许会变,但愚蠢却无药可医,利用蚊虫下毒这番心思,诡异而精巧,绝不是戴佳氏这种人能想出来的。”她话音一顿,凝眸道:“这番心思倒有些像是舒穆禄氏想出来的。”
“我也这样觉得,可惜皇上不相信。”凌若的话惹来瓜尔佳氏恻目,“为什么,皇上并不是个糊涂之人,不可能注意不到这些疑点。”
待得凌若将舒穆禄氏在胤禛面前所说的话一五一十复述了一遍后,她方才恍然道:“原来如此,难道皇上不信戴佳氏了,看样子,这件事真是舒穆禄氏所为。我甚至怀疑,连激怒戴佳氏,使得戴佳氏砸伤她,还有戴佳氏到你宫里求救,都是她计划中的一部分,为的就是可以将所有罪名嫁祸到戴佳氏头上,置她于死地,以报昔日之仇,幸好你保住了戴佳氏的性命,让她没有枉死。”
“我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事情发生的太突然,等我想通的时候,皇上已经认定戴佳氏是凶手,根本听不进任何解释的话。”
“她处心积虑布下这个局,自然不会让人轻易破坏,不过皇上对舒穆禄氏如此信任,真是有些奇怪。”这个问题她之前就与凌若说起过,可惜一直都想不出一个答案来。
凌若眸光一冷,攥紧了手里的帕子道:“怎样都好,她既然敢害弘历,我就一定要她的命。”
“她害弘历,无非是想你痛苦一辈子,这样可比杀你痛快多了。”这般说着,瓜尔佳氏眉心微蹙,道:“不过有一件事我不明白,绢袋是如何去到弘历房间的,舒穆禄氏没有来过,戴佳氏又是冤枉的,难道那绢袋张了翅膀自己会飞吗?”
“我问过小郑子,小郑子说前日弘历从上书房回来的时候,曾被人撞了一下,我怀疑那人是舒穆禄氏指使,故意撞弘历,然后将绢袋放到弘历身上,至于掉在床下,可能是弘历换衣裳的时候没注意,掉了进去。不过可惜,这只是猜测,无凭无据,根本动不了舒穆禄氏。”
瓜尔佳氏微一点头,“对了,倒在花泥中的血知道是从何而来的吗?”
凌若摇头道:“尚不清楚,不过我会派人继续查下去。”
“也许那血是一个契机也说不定。”瓜尔佳氏点头之余又不放心地道:“若儿,我知道你恨极了舒穆禄氏,但是你绝对不可以鲁莽行事,万一你有什么把柄落在她手上,她一定会借机生事。”
“姐姐放心吧,我有分寸。不过,我已经为她挖好了一个坑,就看她会不会跳进去了。”
〖
第一千一百六十五章 中计与否
“你……”瓜尔佳氏惊疑不定地看着凌若,不明白她所谓的坑是指什么。
“其实,杨海出宫去传容远的时候,皇上根本还不知道这件事。”凌若的话令瓜尔佳氏全色剧变,既然皇上不知道此事,那自然就没有什么圣旨口喻,也就是说凌若当时是让杨海假传圣旨。
她紧张地道:“若儿,你疯了吗,这样做罪名很大的,一旦被人知道告到皇上面前,就算是你也会很麻烦。”
凌若的神色很平常,全无一丝紧张害怕之意,“我知道,而且我也相信以舒穆禄氏的心思,一定会注意到这件事。”
看到她这个样子,瓜尔佳氏渐渐冷静了下来,“你所谓的坑就是指这事?”
“不错,她如此恨我,又怎会放弃这个大好机会,只要她一告到皇上面前,咱们便有好戏看了。”
瓜尔佳氏亦是聪敏之人,顺着凌若的话慢慢想出了当中关键,“你是否已经将这件事告诉皇上了?”
凌若轻笑道:“来而不往非礼也,她给了我这么大一份礼,我若不回敬些许,未免太过失礼了,姐姐你说是吗?”
“你说是自然就是了。”说到这里,瓜尔佳氏忍不住摇头,“若舒穆禄氏真拿这事去皇上面前做文章,只怕会输得很惨。”
暖风拂面而来,吹起凌若髻边的杏色流苏,丝丝缕缕,在风中纠缠飞舞,“姐姐同情她了?”
“同情?”瓜尔佳氏掩嘴笑着,眸底却一片澈骨冷意,“她将弘历害得这么惨,我恨不能要她的性命,又岂会同情她。”
凌若回眸一笑,于风过后安静垂落的流苏间道:“所以,咱们只需看戏即可!”
瓜尔佳氏点头道:“希望舒穆禄氏真的会中计。”
黄昏过后,夜色慢慢笼罩了大地,随着天气渐渐转热,草丛间多了夏虫的鸣叫声,尤其是夜间时候,到处都可以听得到。
在最后一缕天光消失前,舒穆禄氏来到养心殿,经通传后领着如柳走了进去,养心殿内已经掌起了灯,于通明的灯火中,她看到胤禛正伏在案上仔细看着一本奏折,在他旁边还堆着许多奏折。
舒穆禄氏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直至胤禛批完那本折子抬起送来,方屈膝道:“臣妾见过皇上,皇上吉祥。”
“起来吧。”胤禛搁了笔走下来,神色温和地道:“你怎么过来了?”
舒穆禄氏接过如柳手中的食盒,打开最上面的盖子道:“臣妾知道皇上昨日因为四阿哥的事忙了一宿,肯定会留下许多折子未批,再加上新呈上来的,只怕皇上忙得连用膳都忘记了,所以臣妾特意做了几个拿手小菜给皇上送来,还请皇上抽空用上几口,莫要饿坏了身子。”
“什么时候你变得跟熹妃一样喜欢盯着朕用膳了。”胤禛随口说了一句,没有留心到舒穆禄氏微变的神色。
舒穆禄氏极擅长懂得隐藏自己的情绪,很快便堆了笑颜道:“那是因为臣妾与熹妃娘娘一样,都关心皇上身子。”
“真是什么话都让你说了。”说到这里胤禛抚一抚腹部道:“不过被你这么一说,朕还真有些饿了,把菜都拿出来吧,朕还没尝过你的手艺呢!”
“臣妾手艺粗浅,比不得御膳房的大厨,还望皇上多加包涵。”舒穆禄氏一边说着,一边将食盒里的菜肴一一取出放在小几上,最后是两碗稻香米饭,分别放在胤禛与自己面前。
看着那几个菜,胤禛点头道:“嗯,色香味当中,味还不知道,但色和香无疑都有了,令人食欲大增。”
舒穆禄氏将一双银筷递到胤禛手里,抿唇笑道:“希望皇上尝过味后不会食欲大减,否则臣妾可就罪过了。”
胤禛挟了一筷金钩紫菠菜尝了一口后,点头道:“酸爽鲜香,嗯,这道凉菜吃起来既有它独特的风味又很是开胃,看来你的手艺不止是不差,还很好。”
他的夸赞令舒穆禄氏脸上多了一缕笑容,“皇上喜欢就好,以往臣妾在家时,也常做这道菜给阿玛额娘吃。”
胤禛吃了口米饭,发现同样的米比平常吃起来更加松软香糯,一问之下方知这米饭是隔水蒸出来的,既松软又将米香最大程度地保留了下来。
这顿饭颇合胤禛的胃口,拨了几口后道:“朕记得你那里并没有小厨房,可是用了景仁宫的那个?”
“景仁宫的小厨房是给主位娘娘用的,臣妾哪敢逾越,这些饭菜都是臣妾去御膳房做的,安公公人很好,专门拨了一个小灶给臣妾用。”
胤禛想了想道:“左右景仁宫的主位空着,那个小厨房也没人用,你往后若是想做什么东西,尽管去那里做,省得大老远跑去御膳房。”
“是,臣妾知道了。”趁着胤禛心情不错,舒穆禄氏小声将早已准备好的话说了出来,“皇上,臣妾听说昨日救了四阿哥的那位徐太医与熹妃娘娘打小就认识是吗?”
胤禛挟菜的动作一滞,抬头道:“你从哪里听来这些话?”
迎着他的深幽如海的眸光,舒穆禄氏忍不住心头一跳,面带惶恐地道:“臣妾……臣妾是听宫人说的,一时好奇,所以便来问问皇上。”见胤禛不说话,她小声道:“皇上,臣妾是否不该问这个?”
“也没什么。”胤禛收回目光,舀了半碗汤道:“熹妃与徐太医两家是世交,所以他们自小认识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原来如此。”舒穆禄氏真正要说的并不是这些,不过是在试探胤禛的态度,见他没有什么不高兴之色,又道:“臣妾能看得出熹妃娘娘对徐太医很信任呢!”
胤禛端了五彩祥云汤碗轻嗓一口道:“为什么这么说?”
舒穆禄氏也跟着盛了一碗汤,故做不经意地道:“徐太医都已经辞官了,可四阿哥一出事,熹妃娘娘还是立刻想到了徐太医,专门向皇上请命命他入宫救治四阿哥。”
胤禛不在意地道:“这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徐太医的医术你也见识到了,比齐太医还要高上一筹,他未辞官之前更曾救过朕与熹妃的性命,齐太医治不好弘历,熹妃想到徐太医也是很正常的事。”
〖
第一千一百六十六章 唯凌若一人尔
他曾经很介意凌若与容远的过往,所以当时他对容远动了杀心,不过眼下这些都已经过去了,他既然亲自将凌若接了回来,就表示都放下了,更不要说现在容远还娶了靖雪。
“原来如此!”舒穆禄氏露出恍然之色,在觑了胤禛一眼后,她再次道:“幸好当时杨公公请来的及时,否则四阿哥性命危矣。”
听到这里,胤禛有些感慨地道:“是啊,这一次多亏了他,否则弘历现在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他说不上多怠见容远,但其在医术一道上确实有过人之处,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不过杨公公动作好快,臣妾与皇上几乎可说是前后脚来的承乾宫,过不了多久杨公公便带着徐太医进来了。不说在外头奔走,就是宫里头,从承乾宫到神武门也得奔上好一段时间。”
虽然舒穆禄氏极力说的好像是随口提起的无心之语,但胤禛还是从中听出了端倪,神色微微一变,“佳慧,你究竟想说什么?”
虽然胤禛神色变化幅度极小,但舒穆禄氏一直留心注意,自然没有遗漏,连忙摇头道:“皇上莫要误会,臣妾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杨公公这一来一回的时间未免太短了一些,短的让人觉得不可思议,臣妾甚至怀疑……”
胤禛搁下汤碗道:“怀疑什么?”
“怀疑……怀疑熹妃在来向皇上请旨之前就已经让杨公公出宫了。”舒穆禄氏飞快地说完这一句,然后低头道:“臣妾胡言,请皇上恕罪。”
胤禛盯着她道:“你是怀疑熹妃假传圣旨?”
舒穆禄氏身子一颤,怯怯地道:“臣妾知道这个想法太过荒谬,可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解释杨公公这么快就将徐太医给请来了。”
“那依慧贵人的意思,朕现在是否该治熹妃一个假传圣旨的罪名?”到了这个时候,胤禛话中的冷意已经很明显了,更不要说连唤舒穆禄氏的称呼都变了。
舒穆禄氏自然巴不得胤禛治凌若的罪,但听着他骤然转变的语气哪里还敢说出口,反而顺着椅子跪下道:“臣妾不敢,臣妾……”
“行了,朕不想再听。”胤禛冷然打断她的话,“杨海是奉朕的命令出宫去请徐太医,熹妃并不曾假传圣旨,听清楚了吗?”
“是,臣妾听清楚了。”舒穆禄氏忍着心中的震惊低头答应,然胤禛给予她的震惊还没有结束。
“还有一件事,你也一并听清楚了,朕不喜欢有人在朕面前或是私底下议论甚至中伤熹妃,这一次朕当你少年无知,不与你计较,但不会有下一次。”
“是,臣妾遵命!”舒穆禄氏有些麻木的应着,直至胤禛命她起身时脑袋还有些空白。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精心思忖了一天的话,不止没起到一点用处,还平白惹来胤禛一顿教训。而且胤禛这话的意思很明白,他不许任何人说熹妃的不是,换句话说,哪怕有朝一日熹妃真犯了什么事,告到胤禛面前,胤禛不止不会相信,甚至还会惩罚告状的那个人。
胤禛对熹妃,当真信任到这个地步吗?可胤禛是皇帝啊,一个皇帝怎可能这样无条件的去相信一个人,这根本不合常理!
在舒穆禄氏还在为此震惊得回不过神时,胤禛已经道:“朕还有许多折子要看,你先下去吧。”虽然舒穆禄氏没有再不知趣的说下去,但胤禛的兴致已经坏了,对她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是。”舒穆禄氏答应一声,待要退下,忽听胤禛道:“慢着。”
舒穆禄氏以为胤禛改变了主意,想要让她留下,欣然抬起头来,然后等待她的却是比刚才更冰冷的声音,“把这些饭菜都拿下去。”
舒穆禄氏看着胤禛还剩下一大半米饭的碗道:“可是皇上还没有吃完……”
胤禛挥手道:“朕没胃口,拿下去!”
被他这么一喝,舒穆禄氏既委屈又难过,可不管她有多少难过与委屈,都只能往肚里咽,默默收拾了碗筷告退离去。
在其走后,胤禛对站在一旁的苏培盛道:“让御膳房给朕备份简单些的晚膳过来。”
胤禛的吩咐让苏培盛有些意外,小心地瞅了胤禛一眼道:“皇上既然不是没胃口,为何又不愿吃慧贵人送来的饭菜,皇上刚才不是说滋味尚可吗?”
胤禛冷冷盯着他道:“朕的事何时轮到你苏培盛来过问了?”
一听这话,苏培盛连忙匍匐在地连连叩头,“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胤禛冷哼一声,喝道:“滚下去!”
“嗻!”胤禛的话让苏培盛如逢大赦,慌忙离开了养心殿。
看到养心殿的朱红宫门在自己面前关起,胤禛闭目靠在椅背上,其实刚才佳慧并没有说错,凌若确实假传圣旨,早在来见他之前就已经命杨海出宫,不过这些事昨夜里,凌若已经亲口告诉他了,没有任何隐瞒。
他明白凌若这么做是因为紧张弘历的性命,怕等求得他旨意再去的时候会来不及,易地而处,他很可能也会这么做。
但是不管怎样,假传圣旨一事若是传扬开去,凌若都会惹来许多麻烦,哪怕他有心维护也无用,因为不管是本朝还是前朝,从没有一个假传圣旨的人可以躲过杀头之罪。后宫之中,他尚可控制,但若传到前朝,群起弹劾,要他治凌若的罪,就是他也未必能完全压下来。
他不希望凌若有事,所以假传圣旨一事绝对不可以传出去,不管在面对任何人时,都必须一口咬定杨海是奉了他的旨意去召容远入宫。
不过,他怎么也没想到,第一个提起这事的竟然会是佳慧,虽然他很喜欢佳慧,但不代表可以纵容她说一些不该说的话,譬如议论凌若,不管有心无心,皆不可以,因为她没有那个资格。
所以他冷淡她,警告她,让她牢牢记住自己的本份,莫要越了那条线,否则就算再喜欢,也不会饶恕。
后宫之中,值得他真心相待的,唯凌若一人尔,不会再有第二个,就算佳慧,也仅只是喜欢而已;至于后宫以外,固然有,但那人已是有夫之妇,非他所能惦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