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七十一章 瞒天过海
“多谢妹妹信任。”舒穆禄氏神色感动的说着,不过她心里清楚,刘氏未必是真信了她,不过哪怕只是千分之一的可能,她都不敢拿腹中的孩子冒险,那可是她后半辈子的希望。
在不时响起“哔剥”声的炭火中,舒穆禄氏与刘氏说了许多话,一直到晌午时分方才离去,而在她走后,刘氏坐在椅中出神,好一会儿方道:“金姑,按刚才慧贵人的话,下去准备。”
金姑神色一凛,小声道:“主子,您真相信慧贵人吗?奴婢总觉得事情有点蹊跷,而且俗语有云: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主子小心诈。”
“她不敢的。”刘氏说出一句令金姑意外的话来,在其不解的神色中,刘氏抚着腹部站起身来,慢慢踱到炭盆边,凝视着那一块块通红无烟的银炭道:“你刚才可有注意到她说话时的神色,虽然极力掩饰,还是可以从中看到忌惮与害怕,相信她真的是已经走投无路,所以才会来与我结盟。”
海棠虽然从头听到了尾,但面对刘氏的话还是很迷糊,“结盟?奴婢不明白。”
刘氏没好气地瞪了一眼,“你长那么大脑袋是用来做什么的,摆设吗?总是不动脑,怪不得当初会被温氏趁虚而入。”
海棠低了头不敢说话,温氏的事一直让刘氏耿耿于怀,要不是炖盅凑巧被摔碎,露出里面的玄机,此事还不知要被瞒到什么时候,哪怕就算有一天知道真相了,她的孩子也早已没了。
金姑见状连忙劝道:“主子莫生气了,何太医可是说了,您现在的身子不宜动气,否则很容易影响胎儿。”
刘氏冷哼一声,收回目光继续道:“若我没猜错的话,舒穆禄氏背后的人应该是逼着她来害我,可是她一来不想受控制,二来又觉得此事太过危险,不易成功不说,一个不好还会惹祸上身,落得与温氏一样的下场,所以想出这么一个瞒天过海的办法来;既不将身后的人得罪,又可以在我这里卖个人情,做为结盟之前的示好。”
金姑眼珠子一转道:“奴婢记得慧贵人刚入宫时,不过是一个答应,之所以可以晋为贵人,皆是因为去年除夕时的那一支舞。”
刘氏将双手放在炭盆上方,感受着阵阵热意,漫然道:“那年除夕的事情,仿佛是皇后安排的,你说慧贵人身后那个人,会否就是皇后?”
金姑微微点头道:“很有可能,不过慧贵人不说咱们也不好逼着她说。”
刘氏摇头道:“不能bi,她不说便由着她,只要咱们心里有数就成了。”
金姑深以为然地道:“奴婢知道。不过奴婢真没想到,皇后看着慈眉善目,暗地里居然如此险恶,真是人不可貌相。”说到这里,她忽地想起一件事,“对了,当时皇上要处置氏的时候,皇后还在旁边求了一句,会不会她与温氏那些事也有关联?”
刘氏沉着脸道:“十有**,其实宫里又有哪个是简单的,皇后不是,熹妃不是,舒穆禄氏同样不是!”而她,刘润玉更加不是。
“奴婢不怕别的,就怕舒穆禄氏同样不怀好心,从主子怀龙胎那一日起,宫里无数双眼睛就一直盯着,且想方设法地要除掉主子腹中的龙胎。”说到此处,金姑眉头皱成了一团肉球,额间的皱纹亦因这个动作而越发明显。
“放心吧,暂时不会,否则也不会巴巴地跑到与我说这些了,要知道我若是将这些话告诉皇后,足够她足上一百次了。”刘氏顿一顿道:“姑且信着吧,依眼下的形势来看,与她结盟,对我并无坏处。另外我在宫中势单力薄,也确实需要有人襄助。不过你也看到了,宫中得势的那几个,皇后心思太深,一旦落进她的话,想再爬出来可就难了;而熹妃……疑人之心同样重,上回我那样示好,她都不愿松口;至于谨嫔,她与熹妃向来共同进退,必然与熹妃一个意思。所以思来想去,也就与我一道入宫的舒穆禄氏最合适了。”
“奴婢明白了,奴婢这就下去准备。”在金姑下去后,海棠走上去道:“主子,奴婢扶您回去歇着可好?”
刘氏摇头道:“不必了,你去将何太医请来,有些话我要亲自与他说。”
她的脉一直是何太医在请,如今要实施她与舒穆禄氏定下的计,何太医是当中极为重要的一环,必须得说服他才行。
海棠依言去了太医院,听说刘氏寻自己,何太医不敢怠慢,赶紧随海棠过来,一进来便紧张地问道:“谦贵人,您唤微臣过来,可是觉得哪里不舒服?”
刘氏安慰道:“何太医不必担心,我没事,是另外有事与你商量。”
听得她这么说,何太医稍稍放了心,不过却是有些奇怪,不晓得刘氏这么急着叫自己过来是什么事。
在何太医坐下接过海棠沏来的茶后,她方才道:“我怀孕这些日子,何太医每日都来给我请脉,实在是辛苦了。”
何太医就着椅子欠身道:“谦贵人客气了,这些都是微臣的份内之事,怎敢言辛苦二字,微臣眼下唯一的愿望,就是盼着谦贵人身子康健,龙胎安稳。”
刘氏轻轻叹了口气道:“我又何尝不是这样想,只是何太医也当知道这宫里头,有许多人不愿我将这孩子生下来。”
何太医揣不明白刘氏突然说这话的意思,不敢随意接话,只紧张地侧耳听着,连捧在手中的茶也忘了喝。
“如今这孩子已经五个月了,若是再有什么意外,那简直就是要我的命,我知道何太医一向怀有仁心,想来你也不愿见这个孩子有三长两短。”
何太医忙道:“谦贵人放心,微臣定然拼尽一身医术,护您与龙胎平安。”
“我自然信得过何太医,但终究还是小心为上,所以我想请何太医今后在写脉象的时候,稍稍写差一些,就像……之前温氏害我时那样。”在绕了一圈后,刘氏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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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七十二章 红麝串
何太医悚然一惊,抬头直视着刘氏,随即觉得这样不好,赶紧垂下目光,但心中泛起的惊涛骇浪却是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见何太医迟迟不说话,刘氏凝然道:“怎么了,何太医不愿答应我这个小小的要求吗?”
何太医回过神来,回道:“微臣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贵人让微臣这样做,万一皇上问起,微臣该怎么回答?”
“脉案怎么记载,何太医自然就怎么回答,这有什么好为难的。”刘氏弹着指甲,不以为然地说着。
“可这样一来,岂非……欺君?”何太医咽着唾沫有些艰难的说出那两个字来。
刘氏早料到他会有这么一说,蕴了一丝笑意道:“你不说我不说,皇上又怎么会知道呢,总不成何太医自己巴巴着说了吧。再说了,在这样的脉像下,何太医还能保得我平安产下龙子,足见医术高明,到时皇上一定会重重奖赏于你,自柳华死后,其中一个副院正的位置好像一直空着,何太医难道不想坐上去吗?”
动之以情,诱之以利;她相信,何太医一定会心动的。
何太医还是有些犹豫,这种事毕竟有风险,万一被发现,他好不容易得来的太医身份便会不保。可若不答应,看谦贵人这个样子,只怕不会善罢干休。再加上副院正的位置……若说没有任何想法,无疑是骗人的。
刘氏走到何太医身边,将他放在一边的茶盏亲自递到他手上,笑意深深地道:“如何,何太医想清楚了吗?”
何太医赶紧站起来,思索良久,终是狠狠点了下头“微臣……听谦贵人的吩咐就是了。”
听到他的话,刘氏连最后一丝心也放了下来,笑意深深地道:“很好。”
有了何太医的配合,事情自然进行的很顺利,从第二日开始,刘氏的脉案便有了细微的改变,从安稳到略有异样再到不稳;而舒穆禄氏自那一日后,也常出入长明轩,陪着刘氏一道说说笑笑。
至于坤宁宫那头,小宁子在依着那拉氏的话派人出宫送信给英格后,因为是京里的事,所以查起来特别快,不出两日便有了消息,不过这个消息却是令那拉氏颇为意外,据英格派人查知的消息,靳明泽的母亲与弟弟还在原来的地方,并没有不见踪影;若非要说什么异常,就是他弟弟不再给人看病,改而开了一间小茶坊。至于瓜尔佳氏一族为何会合力举荐他为太医,依然是一个未知之迷,需要继续追查。
看样子,周明华真不是靳明泽的弟弟,可惜啊,失去了一个对付钮祜禄氏的好机会。
正当那拉氏觉得有些可惜之时,小宁子道:“主子,奴才还有另一件事回禀。”见那拉氏示意他说下去,凑到那拉氏耳边小声道:“奴才今日瞅着空去太医打听了一下,听说谦贵人的脉像再次出现不稳,何太医用了许多法子都不见效,正头疼着呢。之所以眼下宫里还没有什么风声,是因为长明轩那边一直压着不让传出去。”
那拉氏目光一闪,抬手自旁边的素彩灯笼瓶中取过一枝腊梅放在鼻下轻轻嗅着,花香似腊,扑鼻而来,“那你可曾猜到刘氏为何会突然脉象不稳。”
小宁子看着那拉氏,试探道:“可是与慧贵人有关?”
那拉氏闭上道:“长明轩虽然一直压着,但世间哪有不透风的墙,终归是传了一些到本宫耳中,而昨日舒穆禄氏来给本宫请安的时候,本宫也曾问过她,你猜她是用什么法子让刘氏中招?”
能够影响孕妇的无非是红花与麝香这两种最常见的东西,红花需服食才可起效,眼下凡入刘氏口中的东西,都仔细检查,显然舒穆禄氏没有那么能力将红花下在其中,那么剩下的只有麝香了。
想到这里,小宁子小心地问道:“慧贵人可是用了麝香?”
“她是用了,不过你绝想不到她是怎么用的,连本宫也差点被她瞒过了。”听到那拉氏这么说,小宁子顿时起了好奇心,他可还是第一次听到那拉氏这般夸人,当下涎着脸道:“主子,能否说给奴才听听,也让奴才长长见识。”
那拉氏本就不准备瞒他,微一点头道:“她竟然将红麝香串涂了颜色,冒充沉香木串,然后堂而皇之的戴在手腕上。”见小宁子一脸不解,她解释道:“所谓红麝串,就是将麝香与其他配料混在一起做成念珠儿戴在手腕上,看着与珊瑚相同,不过珊瑚无香,它却有异香,所以很容易区别开来,也正因为如此,宫里虽有不少人晓得,却一直没人敢用。”
小宁子惊讶地道:“那慧贵人就不怕被人发现吗?”
“她在配料中添加了沉香本宫曾闻过,若非仔细去闻,很难发现掩藏在沉香底下的那丝麝香,再加上她又故意做成了沉香木的颜色,足以瞒天过海。能想到这个法子,可是连本宫都意外得很。”
惊讶过后,小宁子道:“总算慧贵人还知道听主子的话,没有继续阴奉阳违。”
那拉氏瞥了他一眼,漫然道:“你只想到这些吗?”
小宁子听出她话中的不满,连忙垂头道:“恕奴才愚笨,不明白主子的意思。”
那拉氏将腊梅递给他道:“闻闻,然后告诉本宫这是什么品种?”
小宁子不明白她的意思,依言接过,仔细嗅了一口赔笑道:“回主子的话,此腊梅香味远较一般的浓郁,且色泽纯黄,若奴才没猜错的话,应该是腊梅中最名贵的素心蜡梅。”
那拉氏轻嗯了一声道:“倒还有几分见识,不过在舒穆禄氏一事上,怎么就这样短视了呢。她听本宫话不假,但是能独自想出这么巧妙的法子,足见其心思与手段不简单,可比那个事事需要本宫提点的温如倾高明多了。这一点,可是连本宫也看走眼了,原本只道她是个xing子软弱是个没什么心气的。若由着她成长起来,怕是不会甘愿受本宫控制,甚至会反咬一口。”
会咬人的狗,从来都不会乱叫;像温如倾这样的,顶多只能算一只疯狗,咬人之余,将自己也给搭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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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七十三章 冷宫来信
小宁子将素心腊梅cha回花瓶中,忧心地道:“若是这样,岂非是养虎为患?主子,咱们可得早做准备才行,否则真让她反咬一口,可就得不偿失了。”
那拉氏展一展织锦飞彩的袖子,凉声道:“还用你教本宫吗?她想要咬本宫也得先成一只真正的虎才行,眼下利爪未成,獠牙未长,还远远威胁不到本宫。”不等小宁子说话,她又道:“先等她将刘氏的孩子除去吧,那个孩子,总是让本宫心惊肉跳的,也不知会生个什么妖孽出来。”
小宁子献媚地道:“奴才观那谦贵人的面相十足十是一个福薄之人,断然没生下龙胎的福气,主子尽可放心。”
那拉氏瞅着他似笑非笑地道:“本宫怎么不知道你还会看相?”
小宁子赔笑道:“奴才是以前跟着一个老太监学的,一点雕虫小计,不敢在主子面前献丑。”
“行了,别在本宫跟前卖乖了,把这后宫里的事给本宫盯紧一点,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刻来报本宫。”
“奴才知道。”小宁子答应之后,抬起头来,看到那拉氏凝眸沉思,眉间更露出一丝忧色,不禁问道:“主子在想什么?”
那拉氏摇遥头,叹然道:“本宫在想,皇上如今是个什么想法。本宫的伤早就好了,可皇上迟迟不将六宫之权交还本宫,一直让熹妃代掌。难道皇上将让熹妃成为第二个年氏?”
小宁子赶紧安慰道:“不会的,年氏当年之所以能掌权,泰半是因为年羹尧的缘故,而熹妃虽然得宠,家族势力却远不能与曾经的年家相比,其本身又只是正三品的妃子,由她越过主子执掌后宫,名不正言不顺。”见那拉氏还是眉头不展,续道:“奴才以为,皇上是因为朝事繁忙,这才一时顾不上这些,等皇上得空一些,自然会将六宫大权交还主子,始终您才是皇后。”
皇后……这两个字令那拉氏默然无语,许久站起身来走到珊瑚长窗前,望着外头盛放的腊梅轻声道:“是啊,本宫除了皇后这个名头之外,便什么都没有了。”
小宁子紧跟着走到她身后,垂目道:“主子还有二阿哥呢,二阿哥一直对主子孝敬有加,前几日刚让人送了一批上等的花胶来。”
弘时……这个名字让那拉氏稍稍心安,是啊,她还有弘时,她如今所做的一切就是要扫平弘时登基路上的绊脚时,让他在皇上百年之后,成为新君的不二人选,而自己就会踏上太后的宝座,成为世间最有权势的女人。
十一月初九这日,凌若陪着胤禛在屋中说话,杨海忽地走了进来,打了个千后垂手站在一旁,见他不说话,凌若奇怪地道:“怎么了,可是有事?”
“奴才……”杨海搓着手,为难地瞅了一眼胤禛,欲言又止;后者留到他这个怪异的举动,拧眉道:“说,到底有什么事?”
杨海赶紧跪下,神色惶恐地道:“回皇上与娘娘的话,刚才冷宫来人禀报,说被关在冷宫中的温氏,她……她……”
听到是温氏,胤禛神色一冷,将捻在手里的佛珠放桌上一放,道:“她死了吗?”
杨海咽了口唾沫,艰难地道:“回皇上的话,温氏没有死,而是……”
听到杨海说温如倾没死,胤禛冷喝一声道:“既是没死,便好生关着,等她死了再来与朕说。”一想起刘氏的孩子险些小产,还有惨死的温如言,胤禛便对温如倾充满了厌恶。
“皇上先把话听完了再说。”凌若轻言劝了一句,又对杨海道:“好生回话,到底出了什么事。”
“嗻!”杨海咽了口唾沫,说出无比惊人的话来,“温氏没死,但她的腹部却隆了起来,看着像是身怀六甲的样子,而且月信也一直没来过。”
“温氏怀孕了?”凌若悚然一惊,下意识地看向胤禛,脱口道:“难道是皇上的龙胎?”
“不可能!”胤禛断然否决了凌若的话,他很清楚的记得,在温氏被打入冷宫之前,他便有一阵子没宠幸她了,若真怀了龙种,应该早早就有反应,怎可能到现在才显露出来。
思索片刻,胤禛命四喜去敬事房将记载嫔妃侍寝的册子取来,在翻阅之后,发现温如倾怀孕与册子中记录的侍寝时间根本不相符。
在胤禛难看的脸色中,凌若掩嘴惊呼,“难道温氏她……她竟然做出不洁之事?可这是后宫,向来戒备森然,除了宫女便是净过身的太监,怎么可能……”说到这里,她连连摇头,盯着杨海道:“可曾查清楚,确实为怀孕吗?”
“回主子的话,来报信的小太监只是怀疑,具体究竟是否怀孕,还要等太医诊过后才知道。”
凌若低头思索了一会儿,迟疑地道:“皇上,或许温氏只是生病了,毕竟她被关了冷宫中,出入不得自由,又去到哪里与人通奸。”
胤禛阴阴一笑,带着少有的狰狞道:“她被关入冷宫才多少日子,若是在冷宫中通奸,腹部怎么也不可能隆起的那么明显。”
“依皇上的说法,应该是在入冷宫之前了,可宫里除了太监宫女便没其他人了,除非……”凌若似乎想起了什么,猛然收住声音,然胤禛已经从中听出了意思,狞笑道:“除非是侍卫对吗?呵呵,温连森养出来的女儿,可真有胆子,害了朕的贵妃不够,竟然还在朕眼皮子底下与人通奸,她将朕当成什么人!”说到后面,胤禛已是遏制不住那份怒气,猛然将桌上的东西扫落。
凌若冷眼看着这一幕,胤禛是一个极为要强的人,这样的他是绝对无法忍受自己的女人不贞,哪怕这个女人已经被他厌弃,也是绝对不允许的。
这般想着,面上却惶恐地劝道:“皇上先别动气,事情还未查清楚,也许只是一个误会也说不定,臣妾总觉得温氏不敢做出这样的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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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七十四章 论罪当诛
“她连朕的孩子都敢害,又有什么不敢的。”胤禛冷笑地吐出两个字来,阴冷如冰的脸色令人不寒而栗,四周皆挑着金色如意祥纹的桌布被他牢牢攥在掌中,扭曲变形。
在炭盆中传来一声轻响时,胤禛开口道:“四喜,妃嫔通奸,该如何处置?”
四喜不假思索地道:“回皇上的话,凡有妃嫔通奸,除妃嫔本人处死之外,其家族也要被流放充军。”
“很好!”胤禛自牙缝中挤出这两个字来,明明屋中烧着炭盆极为温度,但站在胤禛跟前的四喜却觉得比置身于数九寒天还要冷。
胤禛本就恨煞的温如倾,如今又出了这档子事,哪里还忍得住,至于皇后那句“太后持丧期间不宜见血光”的话早被他抛到了脑后,他现在只想杀了不知廉耻的温如倾以解心头之恨,“传朕之命,处死温如倾,另外温家上下,凡十四岁以上者全部问斩,余下的流放充军,终身不得回京。”
四喜正要领旨,凌若已然道:“皇上,此事涉及温家几十条命,还是当慎重一些为好,不如让太医去给温如倾把把脉,若真是不洁,与人私通怀有野种,再处死不迟。”
被她这么一说,胤禛也觉得自己下这个决定有些草率了,微一点头道:“那就依熹妃的意思去办吧,若温氏未与人私通,便饶过温家上下的性命。不过,不管怎样,温如倾都要死!”他对温如倾已经彻底没有了耐心,甚至不愿再听到这个名字。
“臣妾遵旨!”待胤禛走远后,凌若方直起身来,眸中是无尽冷意与森寒,布了这么久的局,终于是到收网之时了,“扶本宫去冷宫,另外传周太医来。”
在水秀离去后,杨海与莫儿扶了凌若往冷宫行去,天色阴冷的可怕,抬头望去,可以看到厚重压顶的铅云。一路之上不断有宫人无声跪下,带着畏惧与敬意朝着这位宫中盛宠不衰的娘娘行礼。
再一次站在冷宫门口,大门还是与之前一样斑驳,小太监在看到凌若的第一刻便奔过来,战战兢兢地行着礼,自从温氏的肚子大起来后,他就没一刻安心过,唯恐被此事牵连。
“带本宫去见温氏。”听到凌若的吩咐,小太监赶紧答应一声,在牙酸的声音中推开那扇厚重破旧的宫门,惊起那些停在树上的乌鸦,落下一根根漆黑的羽毛在院中。
莫儿尚是头一次来冷宫,好奇地打量着四周,在看到有面色枯黄,披头散发的女子穿着薄衣在院中走动时,不禁小声问道:“姑姑,她们这样穿着不冷吗?”
杨海用手指了指脑袋道:“这些人已经被关的神智不清,又哪会知道冷热。”
莫儿摇摇头不再说话,且说那小太监在领着凌若到上次来的屋子门口后,恭敬地道:“娘娘,温氏就在里头,要奴才陪您一道进去吗?”
“不必了,你去外头等着,若是看到周太医,便将他一并带到这里来。”在打发小太监下去后,凌若方推开门,走进阴暗冰冷的屋子。
“谁?!”温如倾有些不适应外头的亮光,用手挡着眼睛。
凌若冷眼看着躺在床上的温如倾,道:“温贵人这么快便不认得本宫了吗?”
“是你!”这个声音,温如倾死都不会忘记,一把掀开身上散发着异味的棉被朝凌若扑来,然刚走了一步,便摔倒在地,没有了棉被的遮掩,可以看到她明显隆起的腹部。
温如倾在地上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嘴里尖声叫道:“钮祜禄凌若,你到底给我吃了什么药,为什么我的肚子会一天比一天大,而且每到夜里还剧痛不止?!”
这些天她快要被自己的肚子给折磨疯了,自从那日钮祜禄氏强行给自己灌了药后,每到夜里,腹部就剧痛不止,令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好几次痛到极处时,都恨不得自尽,但痛过之后,又失去了那个勇气,所以一直苟活到现在。若只是这样也就算了,可很快,她发现自己腹部在不断地变大,到最后连衣裳也遮不住了,就像孕妇一般,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很害怕,所以一直躲在屋里不肯出去,但还是被送饭来的小太监给发现了。
“害怕了吗?”凌若蹲下身,看着被痛苦折磨不成人样的温如倾,眼里尽是畅快的笑意,“温如倾,这就是你害死温姐姐的报应!”
“说,你到底给我吃了什么药?”对未知的恐惧与害怕,令温如倾歇斯底里地大叫着。
凌若微笑着伸手在温如倾隆起的腹部抚过,“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她的碰触令温如倾毛骨悚然,手脚并用往后爬了几步避开凌若的手,指甲扣着地上的灰尘,颤声道:“我知道什么?”
凌若笑而不语,起身拍拍手,杨海从屋中取过一张尚算完好的凳子,用袖子拂尽上面的灰尘后扶凌若坐下。
“你说啊!我叫你说啊!”任凭温如倾怎么叫,凌若都没有开口,直至小太监领着周明华进来,小心地道:“娘娘,周太医来了。”
凌若微一点头,指着温如倾道:“周太医,你替她把把脉,看她到底是不是身怀六甲?”
周明华尚未说什么,温如倾已经意识到不好,厉声大叫道:“你胡说什么,我怎么会身怀六甲?都是你bi我吃药,才会变成这样。”这般说着,忽地又露出恍然之色,“我懂了,你这是想害我,钮祜禄凌若,你想让我背上通奸之罪!”
对于她的话,凌若无动于衷,淡然道:“不必理会她,只管过去诊脉就是了。”
“是。”周明华压下心中的惊意,上前欲替温如倾诊脉,可后者根本不让他诊脉,直至凌若命人压住她的手,周明华方才得以诊脉,片刻后,他松开口,朝凌若施礼道:“回娘娘的话,温氏确实是喜脉!”
“不可能!”温如倾疯狂的尖叫着,她很清楚,在自己入冷宫之前,胤禛已经有一阵子没宠幸她了,月信也来过,怎么可能怀孕。
凌若拂一拂衣上的灰尘,抬眸道:“看来事情都清楚了,温氏并非生病,而是与人通奸,身怀孽种,论罪――当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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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七十五章 处死
“我没有,你陷害我!”温如倾用力指着凌若,心中恨得几欲呕出血来,“你这个蛇蝎心肠的毒妇,想出这样恶毒的法子来害我,我不会让你趁心的,我要见皇上,我要把所有事告诉皇上,让他杀了你这个恶毒的女人!”
“可惜皇上不愿见你。”凌若起身,漠然看着她,“温如倾,摆在你跟前的,只有死路一条!”
“我不会死!我不会输给任何人!”这般说着,温如倾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忽地从地上爬起来,想要往外跑,被杨海抓了个正着,牢牢拑住她的双手,任她怎么挣扎都摆脱不了。
温如倾大骇之余,叫道:“现在尚是太后持丧期,你若杀我就是违抗圣旨,钮祜禄凌若,你不可以这么做。”
“我杀你自然是不行,但若是皇上下旨呢?”这句话令温如倾心中浮起不祥,死死盯着凌若,“你在皇上面前说了什么?”
“本宫什么都没说,不过皇上在知道你与人通奸身怀野种的事后勃然大怒,已经下旨赐你死罪,不止你,温家上下所有十四岁以上的人都要死,余下的则流放充军,终身不得回京!”迎着温如倾骇然欲死的目光,她含着一缕笑意道:“本宫还怕会冤枉了你,在皇上面前极力进言,令皇上同意让周太医过来替你诊脉,不过眼下看来却有些多余了。”
听到她这些话,温如倾挣扎的更利害了,好几次杨海都快抓不住她了,莫儿过来死死按住,过了许久温如倾终是耗尽了力气,站在那里不住地喘着粗气,然其心中依然充满了恨意,“钮祜禄凌若,你这个毒妇,不止要害我,还要害我温家上下几十条人命,你好歹毒的心肠!”
凌若微微一笑,走上前在她耳边轻声道:“本宫说过,不止你,整个温家本宫都要铲除,只有如此,姐姐的阴魂才会安息。”
她的话粉碎了温如倾最后一丝希望,浑身皆在因为即将到来的死亡而剧烈地颤抖着,嘴里喃喃说着不想死的话。可惜,她的生死并不曾掌在自己手中。
凌若回收目光,面无表情地对站在门口的小太监道:“本宫奉皇上旨意,赐死温如倾,去取白绫来。”
小太监应了一声,匆匆离去,当他再次出现时,手上已经多了一条长长的白绫,看着那条散发着死亡气息的白绫,温如倾害怕的大哭起来,更第一次向凌若求饶,“不要杀我,求你不要杀我,只要你肯放我活命,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看着那张因害怕而变形的脸,凌若没有任何怜悯之意,她永远不会忘记温姐姐死时的情形,不会忘记姐姐在临死前无比痛恨地说自己为什么要是温家人,为什么要姓温!
温如倾惊惶地看着那条白绫套上自己的脖子,死了……自己真的要死了,死在熹妃的手里……
当感觉到白绫收紧时,她骤然回过神来,死死盯着不论自己怎么哀求都不愿放自己一条生路的凌若,红着眼睛道:“钮祜禄凌若,今日我斗不过你死在你手中,但你这样恶毒,终有一日会遭报应的!我会在黄泉路上等着你下来!”
凌若没有理会她,只是看着杨海不断收紧白绫,然后看着温如倾的舌头伸出来,然后手脚抽搐地翻白眼,到最后,那双眼已经全部变成了白色,而她的手脚亦一动不动地垂了下来。
当白绫松开,温如倾像死狗一样倒在地上时,凌若忽地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直至眼泪亦笑了出来。
她报仇了,她终于替姐姐报仇了,让温如倾,让所有温家人都付出了应有的代价。
笑声缓缓低了下来,她走到紧闭的窗前,将窗门推开,院中的乌鸦越停越多,一只只都盯着这间屋子,它们好像已经闻到了死人的气息,正等着寻机会冲进来啄取尸体上的肉。
抬手拭去眼角的泪水,在手放下时,她下意识地往手上看去,手掌洁白如玉,没有一丝血腥,然心里清楚,这双手刚刚沾了一个人的鲜血,而且很快,又会沾染几十条人命的鲜血。
这样多的血,哪怕抄一辈子佛经,吃一辈子素斋也洗不净了,但她不后悔,害死姐姐的不止是温如倾,还有整个温家,所以这些人都该死!
杨海扔下手里的白绫,低头道:“主子,温如倾已奉旨处死!”他的声音有些发抖,虽然温如倾是罪有应得,而且他们也是奉旨所为,但毕竟是他第一次亲手杀人,不可能像没事人一般。
凌若微一点头,转身走了出去,待走到院子时,感觉到脸上微微一凉,紧接着更多的凉意落在脸上,訝然望去,发现阴沉的天空不知何时飘起了细小的雪花。
他们刚一走出来,无数的乌鸦就扑愣着翅膀从窗口飞进去,停在温如倾的尸体上,不断地啄食着美食。
凌若伸手,任由雪花飘在掌心,轻声道:“又到一年白雪纷飞时,只不过这一年,再也不会有温姐姐陪本宫过除夕了。”
杨海走上来道:“主子莫难过了,您已经替惠贤贵妃报仇了,惠贤贵妃在天有灵,也可以安息了。”
凌若摇头不语,转眸,看到周明华一脸煞白地站在那里,侧然道:“为什么脸色这般难看?”
周明华扯一扯嘴角道:“没事,只是微臣第一次亲眼看到有人死在眼前,有些不习惯。”
凌若仰头看着漫天飞雪,喃喃道:“那你得赶紧习惯了,因为以后会有更多的人死,可能是别人,也可能是本宫……”
杨海知道,虽然主子现在看起来无事了,但心中一直放不下惠仪贵妃的死,在心底里叹了口气,上前道:“主子,冷宫乃是不祥之地,不宜久待,奴才扶您回去吧。”
凌若待要答应,忽地想起一事来,唤过远远跟在后面的小太监,道:“年氏在哪里?你带本宫过去看看。”
小太监赶紧劝止道:“娘娘还是不要过去了,年氏自天冷之后,就生起了病,咳得很利害,奴才有一回还看她咳出了血,有些像是肺痨,奴才听说那病可是要传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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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七十六章 冷宫年氏
凌若犹豫了一下,仍是让他在前面带路,莫儿不放心地道:“主子,您还是别去了,年氏已经被废了,没什么好见的,再说万一要是染了病,可怎生是好。”
“无妨,本宫离远一些就是了,没那么容易传染的。”凌若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生起见年氏的念头。
很快便到了年氏居住的屋子,还未进门便听得里面不断传来剧烈的咳嗽声,凌若待要进去,被周明华劝阻道:“娘娘先在这里等会儿,待微臣将门窗打开,通一通风。”
凌若默然答应,待周明华做完这一切,示意可以后,方才跨步入内,此时的年氏已经没有了昔日的雍容与华贵,长发乱七八糟的披在身后,一床看不出原来颜色的薄被盖在瘦得皮包骨头的年氏身上,她捂着嘴不住地咳着,然那双眼却一直盯着凌若,待咳嗽停下来后,她放下手戒备地缓缓道:“你怎么会来冷宫?”不等凌若回答,她忽地又冷冷道:“可是皇上不愿再让我活着,所以让你来杀我?”
在提到这个“杀”字时,她显得很平静,并没有什么不甘或许害怕。
凌若凝望着年氏,摇头道:“没有,皇上没有下旨杀你,我不过是来看看你罢了。”
年氏捂嘴咳了几声,讽刺地道:“呵,是皇上没有想杀我,还是他根本忘了我这个人?”
凌若淡淡地问道:“有区别吗?”
年氏愣了一下,旋即摇头轻笑,转头看着窗外飘凌飞舞的雪花,“是啊,这一切对我来说还有区别吗?没有了,被关在这里的几个月,终于让我明白了一件事,原来皇上对我,根本没有情义,一切的好与不好,皆是因为我家族的盛与不盛,亏得我之前还以为皇上对我有真情,现在回想起来,真是可笑。”
凌若默然不语,好一会儿方顺着年氏目光,望向外头的雪花,“我没想到你能想明白这些。”
“你以为我会歇欺底里的不肯接受现实吗?”年氏凄然笑着,任由冰凉的雪花拂在脸上,“是啊,从我嫁进贝勒府的那一天,就从来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被废入冷宫。没有在这里的待过的人,绝对无法想象这里的日子,吃的是馊掉的饭菜,盖的是这么薄薄一层根本不暖和的被子,更可怕的是,经常有疯子闯到你屋里大吵大闹,甚至于她们会在你睡着的时候跑进来掐你的脖子。有一次,我差点就被活活掐死了。”
凌若不知该说什么好,只是静静地听着,年氏絮絮地说着自己在冷宫里的事,想来很久没有人听她说话了,所以虽然咳得很利害,她还是不停地讲着。
雪似乎下的大了一些,如柳絮一样飘进来,落在年氏的发丝上,凌若轻声道:“杨海,你把窗子关上吧。”
杨海答应一声,待要去关,年氏已经道:“不必了,开着吧,我不知道以后自己还有没有机会再看到这样的雪景。”这般说着,她忽地笑了起来,尽管瘦得皮包骨头,脸色也极差,但五官轮廓尚在,笑起来时依然令人眼前一亮。
凌若没想到她在这样的情况下尚能笑出来,有些惊讶地看着她,年氏似感觉到她的想法,抬起眼道:“很奇怪,连我自己都没想到竟然可以笑起来,就像我没想到能与你这样平心静气的说话。钮祜禄凌若,从我第一眼看到你,我就不喜欢你,所以我处处争对你,处处打压你,二十几年来,从没有放弃过,可最终你还是成为了熹妃,成为了皇上最在意的那个人,而我则将自己送进了冷宫。”
望着窗外茫茫雪花,凌若幽幽道:“皇上最在意的那个人既不是你也不是我。”
“我知道,是纳兰湄儿,可她已是八福晋,不能再与我们争什么,所以我只是一味地与你争,与那些人争,却怎么也没想到,皇后才是咬人最狠的那一个,我的两个孩子皆死在她手里!”说到最后一句,年氏死死攥紧了手,任由尖长的指甲在掌心留下深深的掐痕与剧痛。许久,她缓缓松开手,看着掌心的印子,面目狰狞地道:“在那日拿刀行刺她的时候,我就已经料到会有今日的下场,左右弘晟已经死了,我就算活着,也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与死没有分别。唯一遗憾的就是没有杀死她,没有杀死那个jian人!咳,咳咳!”
在年氏剧烈的咳嗽声中,凌若缓缓道:“也许真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从潜邸到后宫,死了那么多人,唯有她始终屹立不倒。”
在咳嗽渐渐平息后,屋中陷入了长久的静寂之中,耳边唯有呼呼的风雪声,不知过了多久,年氏眸光一闪,落在凌若身上道:“你为什么来冷宫,看我吗?”
凌若摇头,淡然道:“我奉旨来处死一个人。”
“是谁?”年氏疑惑地问着,她与温如倾虽同处在冷宫中,却并不曾见过。
“温如倾。”当这三个字从凌若嘴里吐出来时,她訝然道:“惠妃的妹妹?她为什么被打入冷宫,惠妃呢,我记得她很疼这个妹妹。”
“惠妃死了,被温如倾害死了!”凌若简单的将事情说了一遍,听完后年氏长出一口气,摇头道:“想不到这段时间发生了这么多事,太后,惠妃先后都死了。温如倾不止害人,还敢与人通奸,真是死有余辜。”
沉默片刻后,凌若起身道:“我该走了。”
“熹妃!”年氏忽地开口唤住凌若道:“我能否问你一件事?”
凌若停住脚步,回头道:“什么?”
年氏有些紧张地道:“我哥哥还有家人怎么样了,皇上有没有再为难他们?”
望着年氏白如飞雪的脸庞,凌若心里莫名浮上一丝恻隐,“有大臣再次弹劾年羹尧,皇上已将年羹尧从西藏调回京,如今年家之人已被关入刑部大刑,等候发落。”
泪水无声地从年氏眼中落下,凄然道:“皇上他……终归还是不肯放过哥哥。”
凌若轻叹一声,言不由衷地道:“也许皇上会念在年羹尧从前立下的战功,从轻发落,你不必太过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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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七十七章 戏落戏始
年氏摇头道:“你比我更了解皇上,他若有心放过,就不会因为大臣的几句弹劾而将我哥哥从西藏召回来,我哥哥盛宠时,三天两头有人弹劾他,皇上从来都是一笑置之,从不加以理会。”
凌若收回目光,背对着她道:“不管怎样,这些事,你都已经过问不了,多说只会让自己难过。”
“我知道自己已经没有能力管了。”年氏低头喃喃说了一句,忽地再次唤住已经走出门口的凌若,“熹妃,我想求你一件事。”
凌若头也不回地道:“我不会替年羹尧求情的。”
“我知道,我想求你的是另一件事。”见凌若没有继续离去的意思,她咬牙从床上爬进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朝凌若用力磕头,一字一句道:“我求你替弘晟报仇,让皇后这个jian人下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
这一辈子,除了面对胤禛,年氏再没有这样求过人,哪怕是她最落魄的时候也没有。若非对皇后恨到了极处,又怎会这样放下所有尊严,去求昔日欲除之而后快的仇人。
听着身后的磕头声,凌若身子动了一下,最终还是没回过头来,只是道:“就算你不求我,我也会尽已所能,除掉皇后!”
“谢谢!”这是凌若听年氏说的最后一句话,两日后,年氏在冷宫中病逝,时年三十九岁,没有任何追封,只有凌若命人赏下的一口薄棺……
当凌若将这件事告诉胤禛的时候,他什么也没说,继续批改着奏折,不过朱笔却连着写错了好几个字。
十二月,朝廷议政大臣在对年羹尧里进行会审后,定罪九十二条,请求立正典刑。在这九十二条罪中,大逆罪五条,欺罔罪九条,僭越罪十六条,专擅罪六条,忌刻罪六条,残忍罪四条,贪婪罪十八条,侵蚀罪十五条。
最终,胤禛念及年羹尧曾经的功劳,命其在狱中自裁,至于其父兄,凡任官者俱革职,嫡亲子孙发遣边地充军,家产抄没入宫。
随着年羹尧的死,曾经盛极一时的年氏一族在朝中彻底销声匿迹……
相较于风起云涌的前朝,后宫要太平许多,只除了刘氏的胎一直有所不稳,而舒穆禄氏依然常去看她,每次去时,手上都会带着那串伪装成沉香木的红麝串。
这日,刘氏喝了安胎药,正拿着绣棚在绣花,便见舒穆禄氏推门走了进来,看到刘氏手上的绣棚,笑着道:“何太医可是说了,让你不要太过劳累,怎得还绣这些东西,缺什么直接跟内务府说就是了,料他们也不敢怠慢你这位未来的娘娘。”
刘氏放下针线道:“瞧姐姐说的,这种事哪个说得准,说不定皇上心里头根本就没这个打算,生了孩子,我还只是个贵人。”
“皇上待你与孩子这样好,怎么可能不晋你的位份。”这般说着,舒穆禄氏退下腕上的红麝串带在雨姗腕上,然后命她出去,雨姗一走,刚刚有些弥漫开来的香气顿时消失无影。
“晋不晋都好,最重要是这个孩子可以平安无事。”这般说了一句,刘氏又关切地道:“对了,姐姐,你身后那个人可有疑你?”
舒穆禄氏解下镶有狐毛的斗蓬摇头道:“我每次来时都带着红麝串,而何太医给你写的脉案又一直说龙胎不稳,她就算再精于算计,也绝想不到这是咱们联手演出来的一场戏。”
刘氏抚着胸口忧心忡忡地道:“那就好,自入了这宫里后,一直都是一个人,难得有姐姐肯疼我怜惜我,若是姐姐因我与孩子而有什么事,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心安的。”
“放心吧,只要咱们仔细一些,断然不会露出什么马脚。”说到此处,舒穆禄氏有些担心地道:“我现在唯一担心的一点,就是咱们这样做,能否顺利熬到你十月临盆。”
“姐姐是说,她会另外下手?”待舒穆禄氏沉沉点头后,刘氏肃然道:“姐姐,你我结识这些日子以来,你应该很清楚我的为人,我对姐姐是真心实意,绝无虚假。之前一直不问,是怕让姐姐为难,但你我姐妹想要更好的走下去,这件事必须要弄个清楚明白。”
舒穆禄氏猜到了刘氏的话意,挑眉道:“你想问我身后那个人?”
刘氏犹豫了一下道:“姐姐,有一件事我一直未告诉任何人,连皇上也没说。何太医说……我怀的很可能是龙凤胎!”
“龙凤胎?”舒穆禄氏轻呼一声,脸上闪过复杂之色,许多人穷尽毕生求神拜佛而不得一子,而刘氏却一胎双生,实在让人羡慕嫉妒。在平静了一下心情后,她道:“龙凤胎在皇宫中一直视为大吉之兆,既然何太医诊出来了,妹妹为何不告诉皇上,也好让皇上高兴一下。”
“何太医也只是猜测而已,在孩子没有落地之前,他也不敢说肯定二字,我怕到时候空欢喜一场,所以嘱托何太医不要张扬出去;而且一旦让人知道了我怀的是双胎,只怕更欲除之而后快了,我实在是害怕不已,姐姐是除了我与金姑海棠之外唯一知道的人。”
舒穆禄氏微一点头道:“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只是这与你之前说的,有何关系?”
“姐姐!”刘氏站起身来,肃然道:“若这次我生下双胎,愿说服皇上将其中一个养在姐姐膝下,让他成为姐姐的孩子。”
饶是舒穆禄氏再怎么镇定,听到这话也大为变色,不敢置信地盯着刘氏,心中犹如翻江捣海一般,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她怎么也想不到,刘氏竟然会舍得将亲生孩子送给她,在后宫,最珍贵的不是旁的东西,正是孩子,尤其是胤禛膝下子嗣不多,孩子越发显得珍贵,哪怕是一个公主,也足以令后半生无忧。
刘氏这个决定是连金姑跟海棠都不知道的,两人皆用惊诧的目光看着刘氏。
过了好一会儿,舒穆禄氏才摇头喃喃道:“你疯了,皇上不会同意的。”
刘氏目光出奇的坚毅,“这一点姐姐不必担心,我一定会说服皇上,我只想问,姐姐愿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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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七十八章 真假难辩
舒穆禄氏怎么会不愿意,别人也许会想着尚且年轻,指不定什么时候便可以自己生一个;唯独她不敢抱此想法,迎春送来的药,完全断绝了她生孩子的指望,只要皇后坐在坤宁宫一日,她就一日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所以刘氏的建议对她而言,有着无法抗拒的诱惑力。
见舒穆禄氏始终不说话,刘氏再次道:“我能猜到出姐姐身后那个人的身份,之所以不说,是希望姐姐可以如实相告,唯有如此,你我姐妹才是真正的福祸同当,而我也才能放心地将孩子交给姐姐抚养。”
舒穆禄氏明白,刘氏是想彻底将她绑在同一条船上,经犹豫许久后,终是禁不住孩子的诱惑,开口道:“你真舍得将孩子交给我抚养吗?”
一听这话,刘氏便知道她心动了,赶紧道:“我与姐姐情同姐妹,我的孩子自然就是姐姐的孩子,有什么好不舍得的,若姐姐还是不信,我可以在此发下誓愿,若有违誓,便教我天打雷劈。”说着她便要跪下发誓,舒穆禄氏连忙扶住她道:“无需如此,我信你就是了。”
拉着刘氏温热的手,舒穆禄氏终于下定决心,咬牙道:“也罢,以我与妹妹如今的情份,本就没什么好隐瞒的,不愿让妹妹生下孩子的那个人不是别人,乃是熹妃。”
这个答案大出刘氏意料之外,她之前一直以为是皇后,刘氏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失声道:“竟然是她?!”
舒穆禄氏故意叹了口气道:“我知道妹妹难以接受,但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如今几位阿哥中,就属四阿哥最得皇上宠爱,也最有可能继承大位,可如果有别的阿哥出生,又深蒙圣宠,四阿哥的地位便会受到威胁,所以熹妃是万万不愿看到妹妹平安生下孩子的。”
“这宫里头的事真是险恶得很,若非姐姐亲口所说,我还被蒙在鼓里,以为熹妃是个好人,连什么时候着了她的当都不知道。”刘氏神色切切的说着。
“知人知面不知心,以后你多提防着她一些。”这般又说了几句后,舒穆禄氏方才起身告辞,在其走后,刘氏坐在椅中凝思不语。
金姑瞅着她的神色,小声道:“主子,慧贵人背后那个人,真是熹妃吗?可是慧贵人与熹妃一直不怎么往来的啊!”
“你也觉得奇怪吗?我一直都以为会是皇后,却不想她最后吐出熹妃来;到底真是熹妃,还是她有意在骗我……”刘氏抚着腹部,一时犹豫不决。
金姑思索了一会儿道:“也有可能是熹妃为了避嫌,所以刻意与慧贵人保持距离,不过这样也不能解释为何皇后娘娘会帮慧贵人博宠。至于说慧贵人骗主子……似乎没这个必要。”
刘氏垂目不语,心思一直在飞快地转着,皇后……熹妃……究竟哪个才是舒穆禄氏背后真正的主使者,实在令人煞费思量。
海棠在旁边道:“其实奴婢倒觉得慧贵人说的是实话,毕竟主子刚才都说愿意将孩子送一个给她抚养了,看她刚才的样子,分明就是心动的不得了。”
说到这个,金姑也想起来了,赶紧道:“主子,你真的准备送一个孩子给慧贵人吗?就算是双胎,也没必要送她一个啊,这不平白便宜了慧贵人吗?”
刘氏摇头道:“就算将孩子送给了她,那也是我生的,她顶多是一个养母罢了,起不了多少风浪。再说我既可将孩子送给她,自然也可以随便寻个理由要回来,我可没想过让我拼了性命生下的孩子叫别人额娘。我现在只是在意,她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照理来说,我都给了她这么大的好处,她没理由不死心塌地的,除非……”
海棠等了一会儿,始终不见刘氏说下去,忍不住问道:“主子,除非什么啊?”
刘氏目光一闪,轻轻道:“除非她识破了我的心思,知道我不过是以孩子为饵,诱她帮我;并非真心准备将孩子送她。”
金姑骤然一惊,脱口道:“这不可能吧,慧贵人怎有这样观人于微的本事,之前主子说那些话的时候,可是连看着主子您长大的奴婢都没察觉这些呢。”
“我也不确定。”刘氏凝目看着角上的炭盆,通红的银炭正冒出丝丝热气,令整间屋子犹如春天一般温暖,直至眼睛看得有点发酸的时候,方才道:“海棠,前几日下的雪都化了吗?走出去会不会滑。”
“回主子的话,还没呢,不过那些雪都被扫成堆,倒是不会妨碍行走。”海棠偏一偏头道:“主子您要出去吗?”
刘氏微一点头,道:“去将我的银鼠毛大氅拿来。”
“主子要去哪里?”金姑关切地问着,虽说此刻外头没在下雪,但依然冷得滴水成冰,刘氏如今是身怀六甲之人,万一受了凉可怎生是好。
刘氏起身,任由海棠将今冬刚做的银鼠毛大氅披在身上,“我要去承乾宫。”
“熹妃宫中,主子您……”不等金姑问下去,刘氏已经抬手道:“不要多问,我自有打算。”
就在刘氏去往承乾宫的路上,舒穆禄氏亦回到了水意轩,雨姗赶紧生起炭盆,如柳则沏了热茶进来,小声道:“主子,赶紧喝口茶暖暖身子。”
舒穆禄氏接后过,慢慢抿着,直至半盏茶落肚,方才觉得身子暖和一些,看了一眼外头有些阴沉的天色,喃喃道:“这个冬天可真冷得让人害怕,不知什么时候才会暖和起来。”
雨姗随口道:“要等天暖和,当说也得等二三月开春的时候。”
“开春……”舒穆禄氏轻轻说了一句,低头拨弄着腕上似如沉香木的红麝串道:“开春的时候,刘氏的孩子差不多也可以出生了,龙凤胎……呵,她可真是好福气。”
正在拨弄炭火的如柳手中动作一缓,转过头来迟疑着道:“主子,刚才谦贵人问您主使者的时候,您为什么说是熹妃?”
雨姗亦记起这事来,点头道:“是啊,明明一切都是皇后使得主子做的,怎得您却告诉谦贵人说是熹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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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七十九章 两相争斗
舒穆禄氏淡淡一笑,走到炭盆旁边道:“你们觉得谦贵人如何,她好吗?”
如柳与雨姗对视了一眼,道:“奴婢觉着谦贵人对主子未必是实心实意,但总算还过得去,要不然她也不会说将其中一个孩子送给主子抚养。”
舒穆禄氏接过木柄的火钳子轻轻拨弄着烧是通红的银炭,在一声轻微的爆炭声中,她道:“如柳,你会舍得将自己的孩子送人吗?”
“这个……”如柳思索片刻道:“奴婢也不知道,不过应该不舍得吧,奴婢还记得奴婢入宫的前一天,娘亲一直在哭,说是舍不得奴婢。”
舒穆禄氏仰头看着顶上的彩画徐徐道:“是啊,你都那么大了,你娘亲还舍不得,可谦贵人却舍得将刚出生的孩子送给我抚养,连孩子都可以拿来做交易的人,你说可以相信吗?皇后固然不是什么好人,刘润玉同样不是。”
雨姗听得云里雾里,茫然地道:“谦贵人什么时候拿孩子来交易了,她只是说把孩子……”
“你看到的只是表面,刘润玉做这些,皆是为了从我嘴里套出身后那人的名字,而一旦我说出皇后的名字,就意味着与皇后彻底撕破脸,到时候,我在后宫中无依无靠,连子嗣也没有,就只能靠她刘润玉。”舒穆禄氏的脸色随着这些越来越难看,“而皇后是绝对不会放过我的,到时候,我只有死路一条。”
说到这里,她忽地冷笑起来,“刘润玉为了利用我,连孩子都拿出来了,真是够狠的,刚才差一点我就要被她说动了。”若非她想明白了那一点,一切已成定局,她连后悔的资格都没有。
如柳听明白了事情后,愤愤不平地说着,“想不到谦贵人是这样的人,亏得主子没信她,否则被她害了都不知道。其实主子都这样帮她了,她还有什么好不明白,非要闹得主子与皇后翻脸才高兴。”
“正是为了不让她太过高兴,我才故意说是熹妃,就算她心里有怀疑,料来也不敢与熹妃去当面对质。”说到此处,她目光一冷道:“皇后是虎,刘氏是狼,我既不能助虎驱狼,也不能助狼驱虎,唯有让他们两相争斗,才是最好的结果。”
雨姗抱着手臂胆战心惊地道:“这宫里头真是可怕,若非主子说与奴婢听,奴婢都不知道谦贵人有这么许多的心思。”
舒穆禄氏眼眸微眯,映着炭火的红光,慢慢道:“她怎样都好,总之大家既是一道入的宫,我就绝不会输给她。她要与我耍心眼,我就与她耍个够。”
如柳想了一会儿道:“其实谦贵人那边尚不用担心,始终她气候未成,奴婢就怕像之前主子说的那样,皇后会等的不耐烦,毕竟谦贵人的肚子越来越大,还有三个多月便要生产了。”
想到这个,舒穆禄氏亦是一阵头疼,将火钳子搁在一旁道:“这事儿我知道,但是皇后不提,咱们就继续装聋作哑吧,实在不行便让谦贵人帮着一道演场戏,相信她不会愿意的。”
虽然听舒穆禄氏这般说,但如柳还是难掩忧意,“皇后向来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只怕没那么好打发。”
“我知道,你们先下去吧。”在打发了如柳二人下去后,舒穆禄氏自袖中取出一片干燥的褐色叶子,当目光落在那片不起眼的叶子上时,变得复杂而犹豫。许久,轻叹一声,终是将这片叶子再次悄无声息地放回到袖中。
彼时,凌若正坐在屋中看书,水秀与杨海静静站在她身后,因为屋中生了两个炭盆,极是温暖,丝毫感觉不到外头的冷意。
这样的静谧,因为小郑子的进来而被打破,只见他打了千儿道:“主子,谦贵人在外头求见。”
“谦贵人?”凌若诧异地抬起头来,自从她上次拒绝了刘氏的示好后,便不曾来过承乾宫,怎的今日又过来了,而且她听胤禛说刘氏的胎儿一直有些不太稳当,按理这样的天气,她应该在长明轩中静养才是,怎的过来了。
这般想着,她放下手里的书道:“请她进来吧。”
“嗻!”小郑子退下片刻后,门再次打开,一身寒气的刘氏走了进来,不待她行礼,凌若已是道:“别多礼了快坐下吧,水秀,你将炭盆往谦贵人那头搬一般,让她暖暖身子,然后再去小厨房看看燕窝炖好了没有,若是好了便给谦贵人端来。”
刘氏受宠若惊地道:“娘娘这样客气,让臣妾怎生好意思。”
凌若笑道:“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现在可是两个人,本宫待你好是应该的。”
刘氏谢过后,道:“娘娘,怎么不见四阿哥在屋中陪您?”
“他去裕嫔那里,与五阿哥一道练习射箭,再说了,他要是在这里,本宫头疼都来不及,哪里还能这样清静的看书。”
刘氏抿嘴一笑道:“瞧娘娘说的,宫里头谁不知四阿哥最懂事,读书也好,骑射也好,样样都是最拔尖的,哪里会让娘娘头疼。”
这样的笑语焉然,仿佛从不曾有芥蒂,然凌若清楚,刘氏这样突然过来,肯定有其余目的,只是刘氏不提,她自然也不会问。
在说了一阵无关紧要的闲话后,刘氏终于忍不住话锋一转,道:“其实臣妾今日来,还有一事要与娘娘说。”
“有什么话,谦贵人尽管说就是了。”说话间,水秀端了刚炖好的燕窝上来,只见晶莹的燕窝上浇着上等的蜜,散发出香甜诱人的气息。
“娘娘可曾听说过红麝串?”在问出这句话时,刘氏的目光一直紧紧落在凌若脸上,想要从中瞧出些许端倪。
凌若眉头微皱,红麝串她倒是听闻过,但是不明白刘氏为什么要提起,稍稍一思,凝声道:“谦贵人无故问起这个做什么,你可是在哪里见过?”
刚才这么会儿功夫,除了看到其眉头皱了一下之外,并不曾发现其他,令刘氏一时无法判定,只能陪笑道:“没有,臣妾只是偶尔听闻,觉得好奇,所以随口问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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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八十章 看穿
看刘氏神色,这话分明不尽不实,凌若也不说破,只慢慢说道:“本宫也只是在一本杂书中看到过,所谓红麝串就是用麝香混合着其他东西做成珠子的样子,既可为手串亦可为链珠,瞧着就像珊瑚珠,不过因为其中混有麝香,孕妇万不可佩戴,否则长此以往,胎儿很容易不保。”说到此处,她意味深长地道:“谦贵人往后若是见了有奇香的珠子,可记得要避而远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多谢娘娘提醒。”刘氏面带感激地在椅中欠了欠身,从始至终,熹妃的神色都很平静,若她真是舒穆禄氏背后那个人,只能说她太会演戏了,且演的天衣无缝,让人瞧不出一丝破绽来。当然,最大的可能就是她根本不是,对于红麝串一事自然也是毫不知情。
见刘氏不说话,凌若舀了一勺带着蜂蜜的燕窝,轻吹了一口热气道:“谦贵人想问想说的只是这些吗?”
刘氏微微一愣,虽然很快又笑意蕴然,却有了一丝不自在在其中,“臣妾不明白娘娘的意思。”
“真不明白吗?”凌若嫣然一笑,抿了一口燕窝道:“谦贵人是聪明人,而聪明人从来不会做无用之功的对吗?这样冷的天,谦贵人巴巴着过来就会了给本宫请安,就为了问一个见都没见过的红麝串?这样的话本宫可不会相信。”
刘氏脸上的笑意越来越勉强,到最后已是完全挂不住,她来此是想试凌若的态度,却忘了,不管凌若表现的如何谦逊与和善,她都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熹妃娘娘,能做上这个位置,又哪里会是一个简单人。
“娘娘……”刘氏刚说了两个字,凌若已经抬手道:“不必急着解释,先听本宫把话说完。”她歇一歇道:“这些日子天冷,本宫人懒了许多,除了必要的事之外其余的都不太过问,但这并不代表本宫就什么都不知道。谦贵人,你说是吗?”
刘氏扯一扯嘴角,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娘娘明察秋毫,观人于微,这宫里头的事哪里能瞒得过娘娘。”
“只怕谦贵人不是这样想的,反而会觉得本宫好唬弄。”这般说着,凌若站起身来,走到坐立不安的刘氏身前好整以瑕地打量着她道:“谦贵人今日来说什么红麝串,归根到底不就是为了试探本宫吗?”
刘氏越听越是心惊,扶着椅子跪下道:“娘娘误会了,臣妾绝没有试探之意。”
“地上凉,谦贵人这样跪着,万一伤了龙胎本宫可赔不起,金姑,扶你家主子起来。”待其起身后,方才续道:“至于有没有试探之意,你与本宫心中都有数。据本宫所知,谦贵人最近的脉案又开始不太好了是吗?”
刘氏不晓得她这么问是何意,不过经过刚才那番话,她已经生不出任何轻视之心,熹妃也许不比皇后可怕,但同样不是一个善茬,前些日子,她听说熹妃亲自去冷宫赐死了温氏,回来后却跟没事人一样,当下低头道:“是,何太医说臣妾龙胎虽比以前好了一些,但还是有些不稳,吃的用的都查了,都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看着她低头谨言的样子,凌若微微一笑,“本宫还听说最近慧贵人常去谦贵人宫里是吗?”
听到此处,刘氏心里浮起一丝不好的预感,却不敢不答,“回娘娘的话,慧姐姐知道臣妾这些日子一直待在屋中,怕这样总闷着不好,所以常来陪臣妾说话解闷。”
“只是说话解闷,没有别的了吗?”凌若一边说一边摇头,转身回到椅中坐下,“看样子,直到现在谦贵人还不愿与本宫说实话,既然如此,本宫与你也没有再说下去的必要了,水秀,替本宫送客。”
凌若的态度完全出乎了刘氏的意料之外,也打乱了她之前打好的算盘,见水秀走到自己身前,连忙道:“娘娘且慢。”
凌若垂目抚着腕间的翡翠珠子道:“谦贵人还有什么要说的吗?若还是一嘴虚言,本宫劝谦贵人还是不要浪费时间了。”
这个打消了刘氏心里最后一丝饶幸,神色复杂地道:“不知臣妾哪里露出了破绽?”
“本宫已经说了,你是一个足够聪明的人,所以你做什么都有自己的目的。就像之前,你曾来这里与本宫说了许多话,其目的就是想要依附本宫;而这一次……”她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本宫猜……应该跟红麝串还有慧贵人有关。”
听到此处,刘氏眼中已满是震惊之意,她原是来试探熹妃虚实,可结果,熹妃就好像看穿了她一样,令她无所适从,好一会儿才张口道:“娘娘为何会做此想?”
“很简单,龙胎不会无缘无故出现不稳之症,其中必有缘故,而经过温如倾一事后,谦贵人你对膳食药物方面定然看得以以前更紧,相信这方面不太可能会再出现问题。可以要人小产,有许多种办法,譬如红麝串。”凌若侧一侧头,发间的明珠在空中划过一道明华耀眼的光芒,“本宫看过你的脉案,出现不稳的日子与慧贵人开始来看你的日子极为接近。”
刘氏默然不语,许久方轻声道:“娘娘好惊人的观察力,令臣妾佩服。”
凌若望着她略微有些发白的脸色,漫然道:“那么现在谦贵人可以与本宫说实话了吗?”
刘氏点一点头,低声道:“是,慧姐姐每次来,手上都会带一串珠子,但并不是红色的,而是瞧着像沉香木,连香味也有点相似。”
凌若稍一思索已经明白了其中道理,“看样子,是在红麝串中加入了沉香,用以冒充沉香木,这个心思倒是精巧。这么说来,确实是慧贵人意图加害你了。”见刘氏不说话,她又皱了眉道:“既然你都猜到了,为何刚才不明说,非要本宫逼着你才肯说出来?只要查到红麝串,又有你的证供,慧贵人难脱其罪,只是本宫没想到有了温氏前车之鉴,慧贵人竟然还敢做此大逆不道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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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八十一章 乞求
刘氏闻言忙道:“娘娘误会了,慧姐姐虽然带着红麝串,但每次进到臣妾屋中都会摘下手串,她没有害臣妾。”
她的话令凌若然挑眉,不解地看着她,“这话倒是让本宫糊涂了。
后面的话至关重要,刘氏直到现在都没想好究竟要不要说,坐在椅中好一阵思量,最后终是狠一狠心道:“慧姐姐不仅没有害臣妾,其后更告诉臣妾是有人逼着她这么做,但是她不忍心害一个未出世的孩子,所以让臣妾一道演一场戏。”
听到这里,凌若已经大致明白,恍然道:“这么说来,龙胎并无不妥,脉案也是故意这样写的?”
刘氏痛声道:“是,臣妾知道不该这样做,可是为了保全龙胎,别无他法。”她望着凌若沉沉道:“娘娘说臣妾之前是在试探娘娘,实在是冤枉臣妾了。”
凌若一边想着刘氏前后的话,一边道:“哦,那你倒是说说怎么个冤枉法。”
刘氏抬头看着她,说出令凌若为之色变的话来,“其实臣妾来此,是因为慧姐姐告诉臣妾,在其背后指使要对臣妾不利的那个人是娘娘!”
“她果真这么说?”凌若死死盯着刘氏,想看出她是否在说谎。
“是。”刘氏肯定地点头,“若有一句虚言,管教臣妾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听着自家主子被人冤枉,杨海与水秀均是激动不已,“慧贵人满口胡言,我家主子何时指使她害过龙胎!”
“这个我自然知道,否则也不会说这些。”刘氏看着一言不发的凌若,神色恳切地道:“娘娘,臣妾对您已是知无不言,是否这样您还要疑心臣妾别有用心?”
凌若目光一闪,恢复了惯常的笑颜,“自然不是,谦贵人对本宫这般推心置腹,本宫又怎会再疑你,之前本宫语气重了一些,还望谦贵人不要怪本宫。”说罢,她幽幽叹了口气道:“唉,本宫只是在想,本宫与慧贵人无怨无仇,她为何要这样陷害本宫。”
刘氏摇头道:“臣妾也不知道,臣妾就是觉得她说的话可疑,这才想来问一问娘娘,果然证明她是胡说。”
来之前,刘氏根本没想过要将所有事都告诉凌若,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已经超出了她的预料;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主使舒穆禄氏之人必然不是凌若,舒穆禄氏却故意说成是她。可以想见,舒穆禄氏根本不愿与皇后彻底翻脸,甚至她想左右逢源。既然舒穆禄氏不能为她所用,那么想在皇后的迫害下保住自身,光靠一个三心二意的舒穆禄氏是绝对不够的,她必须找一个更加可靠的靠山,而身为熹妃的凌若无疑是最好的人选,虽然之前她曾拒绝过自己的一次,但今时不同往日,一直与熹妃交好的惠妃死了,自己又表现出了足够的诚意,相信会有一个不一样的结果。
彼时,凌若温和的声音传入耳中,“谦贵人能与本宫说这些,实在让本宫既惊讶又感动。宫中那么多人,可愿与本宫来说实心话的,却只有谦贵人一人。”
刘氏受宠若惊地站起身道:“其实这些话臣妾早该来与娘娘说的,可是一来怕唐突,二来怕连累到慧姐姐,这才一直拖了下来。”说到此处,她忽地再次跪下,泣然道:“娘娘,臣妾知道您一直是菩萨心肠,求您垂怜臣妾,垂怜臣妾腹中的孩子。”
“谦贵人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凌若伸手去扶,然这一次刘氏却是铁了心不肯起来,“娘娘若不肯垂怜臣妾,臣妾就长跪不起。”
“好了好了,本宫答应你就是了。“凌若略有些无奈的话令刘氏乍然一喜,连忙道:“臣妾谢娘娘大恩。”
凌若拍着她的手道:“既是入了宫,咱们便是一家姐妹,无需说这样客气的话,自你怀了这个孩子后,事情便层出不穷,本宫瞧在眼里也觉得可怜。”
听到这话,刘氏不由得落下了泪,泣然道:“其实从一开始,臣妾便没想与人争什么,只想平平安安生下这个孩子,将来好有个依靠,可偏生有那么多的人不愿让臣妾生下这个孩子。”
凌若喟然一叹,感慨地道:“这便是后宫啊,想在后宫中保全自身,谈何容易。”话语一顿,再次道:“慧贵人那头,你准备怎么办?继续与她演这场戏吗?”
刘氏怆然摇头道:“臣妾不知道,还请娘娘指点。”
凌若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慢慢道:“若依着本宫的想法,你不如假装信她,继续将场戏演下去,至于她不曾真的害过你,眼下最重要的是先将孩子生下来,余下的可以慢慢再说。”
刘氏其实也是一样的心思,是以一听得凌若这么说,立刻便答应下来,之后又坐了好一会儿方才离去。
待她走后,凌若脸的笑意缓缓沉下来,直至再也看不见,杨海关了门后道:“主子您相信谦贵人的话?”
凌若不答,只是道:“先去将三福叫进来。”
三福正在院中扫地,见杨海叫他,连忙走了进来,见他冻得鼻子通红,凌若晓得他必是又去做事了,摇头道:“本宫已经与你说过了,你腿脚不好,没什么特别的事,在自己屋子里歇着就是了。”
三福欠身道:“奴才不过是腿脚不方便罢了,又不是走不动路,能做便做一些,又累不到哪里去。再说看着别人做事自己却歇着,奴才总觉得过意不去。”说完了自己的事,他问道:“主子急着将奴才叫来,可是有什么事?”
凌若当即将刘氏的话复述了一遍,不等她问,三福已经万分肯定地道:“指使慧贵人的必定是皇后,她之所以能得宠,全赖皇后安排,不过有一件事,主子怕是不知道。”
凌若好奇地问道:“是什么?”
三福沉声道:“慧贵人自得皇上宠眷后,她每次侍完寝的第二天,皇后都会让迎春送一碗药过去。”
水秀一脸奇怪地道:“药?什么药,补身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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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八十二章 三成
三福摇头笑道:“怎么可能,那碗药是用来确保慧贵人不会怀孕的,因为她一旦有了孩子,皇后想再牢牢控制住她就没那么容易了。”
凌若叩着小几道:“照你这么说,慧贵人是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了?”
“皇后不会允许她有。”话音一顿,三福带着几分意道:“不过奴才倒是没想到慧贵人居然敢违背皇后的意思,在暗中帮助谦贵人,依着奴才以前对她的印象,应该没那么大的胆子。”
“人心向来是最擅变的。”凌若不以为意的说着,“刚才杨海问本宫是否相信刘氏的话,你觉得本宫该相信吗?”
三福斟酌了一下道:“恕奴才说句实话,谦贵人的话能信上五成便不错了,此人奴才与她虽没有什么接触,但她能不声不响地怀上龙胎,又能一直将龙胎护到如今,心计可见一般。”
“五成吗?”凌若微微一笑道:“看样子本宫倒是信少了。”
听着她的话,水秀忍不住问道:“主子您信她多少?”
凌若伸出三根柔美修长的手指,“三成。本宫相信她与舒穆禄氏确实演了一场连皇后也不知道的戏,也相信舒穆禄氏对她说本宫是那个主使者。不过仅限于这两样,余下的话,本宫一个字都不相信。”
这般说着,她移步来到窗边,推开紧闭的窗子,呼呼的冷风从窗外灌进来,吹的一身凉,“从一开始,她就是来试探本宫的,若不是本宫看出她的用意,那些话她根本一个字都不会说。既然本来就没存什么诚心,你又让本宫怎么相信她呢。本宫敢断定,她与舒穆禄氏之间定然还有一些本宫不知道的事。”
三福点一点头道:“那主子现在的意思,是打算帮她还是……”
凌若深吸一口冰凉的空气,缓声道:“且看着吧,皇后不会无限期的等下去,在刘氏临盆之前,定然会再有动作,若是可以抓住这次机会,不管皇后怎样狡猾都逃不掉了。”
“以奴才对她的了解,她每走一步都会想好退路,而且像这样的事是绝对不会亲自动手的,可能假慧贵人的手也可能假另外一人的手,想抓到她的马脚,很难!”
“她既然不想露出马脚,咱们就自己把她揪出来。”不等三福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凌若已经转而道:“三福,你与迎春交情如何?”
“迎春?”三福意外地看着凌若,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道:“奴才与她认识有十几二十年了,都是一道做事,交情倒是有些,但说不上太深,倒是以前翡翠跟她颇为要好。”
凌若将窗子关起后,细细将她心中想到的计策与三福说了,待得她说完,三福一脸骇然地道:“主子,您这……”他有些不知该怎么说下去,平复了一下心情方道:“这样做,对于迎春来说太过危险了,就算奴才尽全力游说,她也不一定会肯帮我们。”
“本宫知道,不过凡事总是要试过才知道,若迎春真的不肯,咱们再另想它法。不过本宫倒觉得,迎春有很大的可能,会愿意做这件事。”在三福疑惑的目光中,凌若续道:“你与翡翠侍候了皇后二三十年,可就因为你们彼此有情,皇后就残忍的处死了翡翠,连一丝犹豫也没有,与翡翠交好的迎春怎么可能会不,又怎可能再像以前一样忠心于皇后。且你也说了,皇后如今宠信那个小宁子,迎春这些人日子都不太好过,也许迎春早想着离开皇后了,只是缺少一个机会罢了。”
“主子说的固然不错,可据奴才对迎春的了解,她并不是一个胆大的人,要做出这种事来,只怕……”三福连连摇头,显然不抱太多希望,“奴才只能尽力而为。”
凌若点头道:“尽力就好。以你现在的身份,坤宁宫自是不便去了,只能等迎春出来的时候再寻机会与她说话。”
三福应声道:“奴才知道迎春什么时候会出坤宁宫。”
凌若知他是指舒穆禄氏侍寝后,迎春给她送药的时机,颔首道:“你自己小心些,别被人发现了。”
这番谈话,除了屋中的几个人之外,再没有任何人知晓。
三日后,三福所等待的机会终于来了,迎春在看着舒穆禄氏喝完药后,拿着空药碗往回走,因为天色尚早再加上冷风呼啸,一路遇到的宫人并不多,正当她准备拐进一条夹道时,忽地听到人叫自己名字,循声望去,只见一个人正在前方拐角处朝自己招手,因为隔得有些远,一时看不清那人的模样,待走近一些后,方才发现是三福。
迎春惊讶之余,赶紧四下张望,发现没宫人注意这边后,方才快步来到拐角处,小声道:“福公公,你怎么来这里了?”
三福将她拉进拐角,这个拐角极是僻静,很少有人会过来,“我是专程来找你的,迎春,你现在可还好?”
迎春苦涩地笑笑,“能好到哪里去,不过是浑浑沌沌过日子罢了。”说到这里,她颇为内疚地道:“福公公,对不起,之前主子处置你们的时候,我没敢为你们求情,我……”
三福摆摆手打断她的话道:“都过去了,还说那些做什么,再说也亏得你没求情,否则依皇后的xing子,只怕你早就没命了。”
见三福并无责怪之意,迎春放下了心,问起三福在这里等自己的来意,三福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道:“不瞒你说,我一件事,想让你帮忙。”
迎春犹豫了一下,谨慎地道:“不知是什么事?”
三福认真地问道:“迎春,你老实告诉我,你可想一辈子留在坤宁宫?”
迎春闻言涩然道:“我不留在坤宁宫还能去哪里,我可不像福公公一样有福气,可以去到熹妃娘娘身边侍候,听说她一向善待咱们这些做奴才的。”
“熹妃娘娘真是一个好人,与皇后截然不同。”见迎春羡慕之色越发深重,三福趁机道:“迎春,其实你也可以与我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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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八十三章 游说
迎春听出了他话里未完的意思,目光变得警惕起来,“福公公,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三福咬一咬牙,将凌若告诉自己的计划说了一遍,迎春听完后,一脸煞白,连连摇手道:“福公公,这事你还是找别人吧,我帮不了你,也无缘去熹妃娘娘身边侍候,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三福一把拉住意欲离开的她哀求道:“迎春,你先别走,听我说……”
“我不想听!”迎春大声打断他的话,随后压低了声音慌乱地道:“你刚才说的那些会把我害死的,我还想多活两年,不想这么早死啊!”
三福使劲扯住她,急切地道:“我知道这会令你很为难,可皇后害了那么多人,你难道真想看着她害更多的人吗?”
“主子害多少人与我无关,也轮不到我一个小小的奴才去过问。”迎春努力想要抽回手离开这里,无奈三福抓得很牢,怎么也扯不出来,只得道:“福公公,我真的帮不了你,求你放过我吧。”
见迎春执意要走,三福情急之下,跪在地上苦苦哀求,迎春被他闹得心烦,脱口道:“你已经害死了翡翠,是否想连我也一并害死?我知道你现在是熹妃的人,你们要对付主子,就自己想办法去对付,别把我扯进来,别来害我!”
她这一番喝骂,令三福想起惨死的翡翠,伤心不已,拉着迎春的手不由自主地松了开来,正当迎春准备抽出来的时候,他忽地再次握紧,并道:“我没有害死翡翠,她是皇后杀的,皇后才是那个杀人凶手!”
“我不管你们谁害谁,总之不要把我扯进去,我只想安安稳稳过我的日子。”迎春手抽了一半再次卡住,情急之下将另一只手提的楠木食盒往地上一放,腾出手来用力推了三福一把,将他推倒在地,自己则趁机抽出手来。
迎春提了食盒准备离去,不经意地一个回头恰好看到被她推倒的三福正挣扎着想从地上爬起来。
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动作,对腿脚不便的三福来说却无比艰难,努力了好几次都没有爬起来,迎春看着不忍,犹豫了一会儿,终是走过去扶起他。
“谢谢。”三福低低地说了一声,手抚着酸腿的腿脚。
迎春盯着他的腿轻声道:“已经过去这么久了,腿脚还没好吗?”
三福涩涩地道:“太医说这辈子都不会好了。不过能留着这条命,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既然这样,你就好好珍惜着,别再想一些无谓的事了,主子她……不是你我所能对付的。”迎春苦口婆心的劝着,希望可以让三福改变主意,然当她对上三福满是仇恨的眼睛时,便知道自己的话不会起做用。
“我之所以苟且偷生,就是为了报仇,皇后杀了翡翠,我一定要为翡翠报仇!”三福咬牙切齿地说着,眼中是漫无边际的恨意。
他的执着令迎春忍不住跺脚,“唉,你这又是何必呢,翡翠都已经死了,就算让你报了仇,她也不能活过来啊。”
三福没有回答她的话,反而道:“迎春,你与翡翠一向交好,情如姐妹。当初,皇后害她时你没有求情,我不怪你,因为不止救不了翡翠还会把你也搭进去;可现在明明有机会摆在眼前,你却不肯帮她,宁愿让她死不瞑目,你这样怎么对得起翡翠。”
迎春被他说得心烦意乱,捂住耳朵道:“够了,你不要再说下去了。”
三福不理会她的话,自顾着道:“还有,你以为这样听从皇后的话,就不会有事吗?你错了,自从世子死后,皇后就偏激变成了一个疯子,跟着这样的人早晚会没命的,我与翡翠就是最好的例子。”
“我叫你不要再说了!”迎春尖叫一声,放下双手气呼呼地看着三福,“是否照你们的话做了就可以?”
“你……你答应了?”三福愣愣地看着迎春,没想到会突然有一个这么大的转变。
“我怕再不答应,在你心中,我就要变成一个无情无义的小人了。”迎春没好气地说了一句,随后又叹道:“自从翡翠死后,我心里一直都不好受,而主子,就想你说的那样,变得越来越偏激,越来越疯狂,心里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如何堕掉别人的胎儿,如何害死熹妃与其他的阿哥。我很害怕,可是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努力提醒自己不要出错,因为我怕一出错,主子就会像杀死翡翠一样杀死我。至于那个小宁子更是仗着主子宠信,对我们这些人呼来喝去,而且只要我们稍微露出一点不满,他就会借故生事,将我们羞辱挖苦。”
三福没有cha话,静静地听她说下去,待声音消失在空气中时,方才道:“迎春,只要咱们这个计划成功,皇后就不能再这样为所欲为的害人,而你也才有活路,否则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会没命的。”
迎春没有像他那样肯定,反而有些低沉地道:“希望吧,主子是那样精明的人,我没有把握可以成功。”
三福紧捏着双手咬牙道:“上天有眼,她害了那样多的人一定会有报应的。我不信她每一次都可以那么好运的躲过去。”
迎春看了看天色道:“行了,我不能在这里久待,否则主子看不到我会起疑心的,总之有什么事,我会设法联系你的。”
“那好。”三福点头道:“那你自己小心,别被皇后发现了,我会设法再联系你的。”
这般说定后,为免被人发现,迎春先行离去,直至她走远后,三福才寻了一个没人经过的时机赶回承乾宫。
他去见凌若的时候,发现屋里没有烧炭盆,窗子半开着,身着黛青刻丝蝶纹绣镶白狐毛锦衣的凌若静静站在窗前,不过有冷风吹动她领口的白狐毛,轻轻地拂着下巴。而凌若只是静静看着窗外种在盆中的花木,不知在想什么。
三福走过去小心劝道:“主子,天气寒冷,您这样吹着风很容易着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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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八十四章 梅花
“无妨,哪有这么容易着凉,再说总是呆在暖薰薰的屋子里,连头脑都觉得变迟钝着。”这般说着她收回目光落在三福身上,“如何,迎春答应了吗?”
“回主子的话,奴才与她说了许多,终于让她答应帮咱们。”三福的回答令凌若颇为意外,拢一拢手道:“想不到你真的说动了她,实在难得。”
三福垂一垂头道:“皇后xing子日渐偏激,手段亦越发冷酷无情,再加上她如今偏宠小宁子,早已失尽了人心,至于迎春,她虽然胆小却也分得清是非好坏,不愿再与皇后同流合污。”
凌若点一点头,伸手道:“扶本宫去外头走走,自从天寒之后,一直憋在屋里,可是无趣得很。”
待水秀取来大氅披上又将风帽带上后,三福扶了她慢慢往外走去,杨海跟水秀两人远远跟在后头。因为三福腿脚不便,所以走得极慢,三福努力想要走快一些,却险些被地上的石子绊得跌倒。
凌若看出他急切的心思,安慰道:“不必心急,慢些就慢些吧,本宫权当赏风景。”
三福感激地应了一声,待走出承乾宫后,他问道:“不知主子想去哪里走走。”
凌若想了片刻道:“就去重华宫那头吧,听说自从下雪之后,临渊池便结起了冰,常有宫人在那里嬉冰玩耍,连弘历也与本宫说起过。”
“。”三福答应一声,扶了凌若往重华宫行去,彼时天气晴好,虽不时有冷风拂过,但并不觉得太过寒冷,一路过去不时可见盛放的梅花,在堆积未化的白雪映衬下,显得格外嫣红唯美。而这样的唯美在结网林盛到了极致,或是刚结了一个团骨碌,或是花开两三瓣,或是极尽绽放,姿态各异的同样也有着各自的美态,走在其中,鼻尖一直充盈着梅花独有的清香。
抚着梅花苍虬的树干,凌若感慨道:“每年冬天,总是可以看到梅花盛放,从无例外。梅、兰、竹、菊,谓之曰花中四君子,不过本宫更喜欢剪雪裁冰,一身傲骨的梅花。说起来,本宫以前也曾读到过不少关于梅花的诗,可临到头却一下想不起来。”
三福在一旁笑道:“奴才倒是记得一句,主子要不要听听。”
凌若瞥了他一眼,带着浅淡的笑意道:“你且说就是,本宫听着。”
三福清一清嗓子道:“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凌若颔首道:“本宫也想起来了,这是宋朝诗人卢梅坡的,前面应该还有两句,你怎的不念?”
三福赦然一笑道:“奴才读书不多,就记着这么两句,再要更多可是要了奴才的小命了。”
凌若抬手折一枝梅花在手中,轻吟道:“梅雪争春未肯降,sao人阁笔费评章,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吟罢,她忽地摇头笑道:“刚才想不起一首来,如今却满脑子都是咏梅的诗,真不知是怎么一回事。”说到这里,她从随身的锦袋中摸出一粒金瓜子道:“不过你能背出那么两句已经不错了,这个赏你,不多,算讨个吉利。”
待三福谢恩后,杨海与水秀走上来,涎着脸道:“主子,奴才们也想到几句咏梅的诗,可否也来讨个吉利?”
凌若笑着摇头道:“只要你们背得出自然可以。”
三福目光一转,落在结网林最边上几枝伸出墙外的梅花,“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遥知不是雪……”前面背得挺好,但是到最后一句却怎么也接不下去,还是凌若提醒了一句,方才拍着脑袋道:“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凌若将金瓜子赏了他,然后看着水秀,三人之中,就她还没背,水秀想了半天,终于想起一首来,赶紧趁着没忘记道:“迎春故早发,独自不疑寒,畏落众花后,无人别意看。”
这一次不等凌若说话,杨海已经道:“不对不对,你这哪里是咏梅的,从头到尾都没有一个梅字呢,可是不该赏。”
水秀不服气地道:“你懂什么,李卫当初教的时候,明明白白说过这是一首咏梅的,不信你问主子。”
“这确是是咏梅的,虽无梅字,却处处昭显出梅花独有的特xing,比那些直接咏梅的诗句更难得,本宫若没记错的话,这诗还是南朝时候的,至于是谁所作一时倒是没印象。”这般说着,也将一粒金瓜子赏了水秀,后者得意地看着杨海;杨海初时还与她瞪着,后面却是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就像他们说的,本就是为了讨个吉利再加上想引凌若开心,并非贪那些金瓜子,毕竟像他们这样跟在凌若身边侍候的,哪个会没一点身家,不说大富大贵,但几颗金瓜子尚不放在眼中。
如此一阵笑言语,水秀忽地道:“不知李卫现在怎么样了,许久没有见他了。”
杨海笑着道:“他哪里会不好,皇上很是看重呢,主子之前不是说李卫升了浙江总督嘛,那可是正一品的大官,与咱们大不相同。”杨海虽然才侍候了凌若几年,不曾跟水秀一样与李卫共事多年,但李卫每年都有进宫给凌若请安,倒也有几分熟悉。
水秀皱了一下眉头道:“那又怎样,他还是我所认识的李卫,这一点永远不会变。再说了,浙江总督,一品大官就好吗?上次李卫来的时候,我听说他常忙到深夜呢,且还要被人排挤弹劾。”
“能力越大,责任就越大,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咱们所能做的,就是迎难而上。”这般说着,凌若慢慢往前走,在快要走出结网林的时候,听得前方隐隐传来嬉闹声,而那个方向正是临渊池。
当最后一株梅树亦在身后时,眼前豁然开朗,偌大的临渊池面上结了厚厚一层冰,不少宫人正在那里嬉闹走冰,表演着自己独特的技艺,有几个瞧着颇为惊险。杨海对此有几分认识,不时指了这个说是“紫燕穿波”,指了那个说是“哪吒探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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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八十五章 嬉冰
当听到“哪吒探海”四个字时,水秀忍不住笑道:“杨公公,你倒让他真探一个给主子瞧瞧,想来会更好看。”
三福亦被她逗得笑了起来,“真要是这样,可就不是探海,而是溺水了,咱们还得命人下去救。”
凌若以前也听过冰嬉,不过倒还是头一次见,瞧得颇有兴趣,因为他们站得远,那些宫人并不曾发现,依旧自顾自的玩着,不时传来欢笑之声。对他们而言,这是深宫生活难得的乐趣,可以让他们暂时忘记种种不愉之中。
凌若知道这一点,所以没有过去,只是静静地看着,这样看了片刻,她忽地发现两个熟悉的身影,与此同时,水秀也看到了,惊讶地道:“咦,主子,那不是四阿哥跟五阿哥吗?”
凌若微一点头,那临渊池那边,弘昼穿着紫红色的马褂在那里走冰,玩得不亦乐乎,冰上不时留下一道道白色的印子,弘历虽然也穿着走冰的鞋子,但没有与弘昼一道玩耍,反而紧紧地盯着他。
在看了一会儿后,凌若吩咐道:“去把弘历和弘昼叫进来。”
“嗻!”杨海答应一声,往结了冰的池子走去,冰很滑,尽管杨海走得极为小心,还是被滑了一跤,手脚并用爬起来的样子有些滑稽,惹得水秀一阵发笑,连三福也扬了扬嘴角。
杨海小心翼翼地往弘历那边靠近,在快要走到的时候,一个走冰的宫女从他身边滑过,不慎撞了他一下,令他再一次跌,试了好几次都没有爬起来,只得大声呼道:“四阿哥!四阿哥!”
弘历隐约听到有人叫自己,可是连着回头看了几次都没发现什么人,直至旁边的宫人提醒了一句,他才看到跪坐在地上的杨海,赶紧走过来扶起杨海道:“你怎么来了?”
借着弘历的搀扶,杨海狼狈地站了起来,抹了把脸道:“回四阿哥的话,奴才是跟主子一道过来的。”
“额娘也来了?”弘历略有些吃惊,四下看了一眼,果然看到了站在远处的凌若。
杨海赶紧应道:“是,主子让您与五阿哥过去。”
“好,你先过去,我与五阿哥一会就过去。”这般说着,弘历走到正玩的兴起的弘昼面前,他还没开口,弘昼已经道:“四哥,走冰真的很好玩的,尤其是那些个花样,既新奇又好玩,你真的不试试吗?等以后这冰化了,可就没得玩了。”
弘历翻了一个白眼道:“我可没你那么贪玩,十几岁的人了还跟七八岁似的。”
弘昼在耍了一个金鸡独立后道:“哎,四哥这话可就错了,我这叫‘人生得意须尽欢’,该玩就玩,莫要等得将来玩不动时才后悔。看看四哥你,都已经来了这里了,却只是站着不玩,多无趣啊。”
“是啊,那我是不是还要再接一句‘莫使金樽空对月’。”弘历没好气地说了一句,又道:“要不是怕你有危险,我才不陪你来这里玩什么嬉冰呢,有那时间,我倒不如多练练射箭更好,最近一直都卡在五十步那里过不去。”
弘昼不认同地道:“嬉冰是玩,射箭就不是玩了吗?要我说这两者都是一样的。”
弘历懒得与他再废话,拉了他道:“要玩待会再玩,我额娘过来了,要见咱们,你先随我一道过去。”
“熹妃娘娘?”弘昼略有些惊讶,不过人却是老实了下来,不再与弘历耍嘴皮子,而是跟他往凌若所站的方向走去。
他们脚上穿了走冰鞋,倒是比杨海更快来到凌若面前,弘历率先单膝着地道:“儿臣给额娘请安,额娘吉祥。”
弘昼亦跟着道:“弘昼给熹妃娘娘请安,娘娘吉祥。”
“都起来吧。”待两人起身后,凌若目光一转,落在他们脚上的冰鞋上,“本宫记得,这会儿你们应该在练习射箭才是,怎得来这里嬉冰了?弘历,你就是这么教弟弟的吗?”说到后面,语气已经严厉起来。
弘历连忙再次跪下,“儿臣知错,请额娘责罚!”
弘昼见状亦跟着跪倒,“娘娘息怒,不关四哥的事,是我拖着四哥来的,四哥怕我出事,这才陪着一道来的,您要怪就怪我吧。且我与四哥已经说好了,只玩一会儿,晚些便回去练习射箭。”他虽然xing子贪玩,但对于自己做过的事却从不否认。
凌若盯着他们道:“本宫还没说罚你们,你们两个倒是抢着认起罪来。”
两人低头不语,一副听任处置的样子,凌若摇摇头道:“好了,别跪着了,该怎么玩还是怎么玩去,但玩过后,一定要将拉下的射箭补上,否则本宫必不轻饶。还有,玩耍的时候注意安全,不要去冰薄松动的地方。”
听到这话,两人皆是露出喜色,尤以弘昼最高兴,刚才被弘历拉着过来,他可是还没玩过瘾呢!
“多谢娘娘!”弘昼兴奋地站起身来,又道:“娘娘,我走几个新学的好看花样给您看好不好?”见凌若见点头,他拉着弘历要再去池上,弘历却道:“你去就是了,我在这里陪会儿额娘。”
弘昼没有勉强,带了小太监去冰上戏耍,一会儿转圈,一会儿单脚走冰,颇为好看。
凌若看着身旁与自己一般高的弘历道:“你不喜欢玩这些吗?本宫看你刚才一直只是陪着弘昼自己没有玩。”
弘历眼中掠过一丝渴望,口中却道:“不过是走冰罢了,没什么好玩了,再说儿臣都已经这么大了,再去玩,可不是让人笑话吗?若不是怕弘晟有危险,儿臣宁愿去练射箭,蒙师傅说要练到百步穿杨才算出师,儿臣现在只有五十步的把握,再远便没有准头了。这段时间儿臣一直有在练习,却始终收效甚微,不知何时才能迈过这一段坎。”
凌若微一点头,望着在冰上玩得开已不已的弘昼,轻然道:“弘历,什么时候开始学会对额娘撒谎了?”
弘历一愣,下意识地道:“儿臣不明白额娘的意思。”
凌若转头看着他,未语先叹,抬手抚过弘历冰凉的脸颊,心疼地道:“你真当额娘看不出来你喜欢走冰吗?你不玩,可是怕一旦玩了就会收不住心,耽误了功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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