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三十章 慧答应
“可咱们离开这里也不会有什么好地方去啊,要不是绘秋姐你扣的太狠,也不至于把她给惹恼了。”另一个宫女忧心之余,话中不由得带上了嗔怪之意。
“你这是在怪我吗?哼,当初是谁贪那衣裳厚实,料子好看的?”这一句话说得宫女满脸通红,嗫嚅着道:“那……那现在怎么办,内务府那些人肯定不会给咱们派什么好活的。”
绘秋轻蔑地道:“慌什么,忘了我之前与你们说的吗,哼,先等着,待我去求求春姑姑,看看成嫔娘娘那里要不要人侍候。”
听到这话,另两人也想起了此事,连忙讨好地道:“那一切就麻烦绘秋姐了,可千万别忘了咱们两人。”
绘秋冷冷一笑,慧答应,逞威风赶他们?哼,等她成了成嫔的人,看她还拿什么来逞。
且说舒穆禄氏去往坤宁宫,在中途与瓜尔佳氏遇了个正着,瓜尔佳氏只在册封礼那一日见过她,不过印象倒是极深,毕竟那双眼可是与纳兰湄儿极其相似。
“慧答应这是要去哪里?”她轻笑着问道,神色甚是亲切。
“臣妾在屋中待着无事,出来四处走走,一时并无想去的地方。”舒穆禄氏低头说着,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何要隐瞒去坤宁宫的事,只是直觉的不想让太多人知道。
“原来如此。”瓜尔佳氏不置可否的说了一句,随后道:“侍候你的人呢,怎得让你一个人跑出来了。”
“臣妾不喜欢有人跟着,倒是一个更自在些。”舒穆禄氏回了一句后道:“娘娘若没旁的事,臣妾先行告退了。”
“你去吧,昨日下过雨,路上有些失湿滑,当心着些。”瓜尔佳氏仔细叮嘱了一句。
“臣妾告退。”舒穆禄氏离去,她并不晓得,瓜尔佳氏的目光一直追随在她身后。
待得舒穆禄氏走得不见踪影后,瓜尔佳氏方才收回目光,那个方向……仿佛是坤宁宫,她要去见皇后吗?为何要骗自己说只是随意走走?
“主子,咱们回去了吗?”从祥在后面问着,他们出来已经有一会儿,估摸着瓜尔佳氏捧在手中的暖炉该凉了。
瓜尔佳氏摇头,缓缓说道:“不,咱们去承乾宫。”
“是。”从祥答应一声,扶了瓜尔佳氏改往承乾宫行去,进了暖阁,只见凌若正在绣一方鸳鸯戏水的红色方帕,笑道:“你什么时候喜欢用这么喜庆的颜色与图案了。”
凌若放下手里的绣棚,拭一拭手道:“哪里是我用,我是想着涵烟快要成婚了,一旦皇上下旨赐婚,这婚期不过是月余间的事,到时候再准备未免有些仓促,倒不若趁现在空闲先绣一些。”
“嫁妆自有内务府准备,你急什么。”瓜尔佳氏一边说着一边拿过放在旁边的绣棚,一只鸳鸯已经绣出来了,纤毫毕现,且神态活灵活现,叹道:“妹妹这绣工是越发精湛了。”
“每日闲着无事,就靠这个东西打发时间,任谁都精湛了。”凌若一句话,触动了瓜尔佳氏的心事,神情不够有些恻然。宫里头的女人,每日除了盼皇帝过来之外,便只有靠女红针织等事来打发时间了,日复一日下来,所做出的绣工,比之一些以此为生的绣娘还要好上几分。
所以,每一幅绣品的背后,都包含着无尽的空虚与寂寞,即便凌若已经算是宫里头一份的宠爱,也依然逃不过这些。
“嫁妆虽有内务府准备,但我这个做姨娘的总要尽些心意。”凌若这般说了一句,转过话题道:“对了,姐姐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亏得我没午睡,否则可不是要你白跑一趟了。”
“没什么,一时心血来潮。”瓜尔佳氏放下手里的东西道:“被你这么一说,看来我也得早些去准备,否则温姐姐该说我这个做额娘的不尽心了。”
这般静了一会儿后,她忽地道:“适才我遇见慧答应了。”
提到这个名字,凌若沉默了一下,缓缓道:“她怎么了?”
“她虽未说什么,不过我瞧她穿的衣裳有几处抽丝与未洗净的污渍,身边又没个侍候的人,想来这日子过得并不如意。”
“皇上一直未召她侍寝,又只是个答应,自然不会好到哪里去。”凌若抿着刚沏上来的茶淡淡说道。
“我问她去哪里,她说随意走走,可我看她离去的方向,除了坤宁宫,并无其他好走动的地方。”
凌若倏然一抬眼,旋即又垂下,任由氤氲缭绕的水雾弥漫了眼,“姐姐是说她有意去寻皇后?”
“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又有哪个人甘心寂老于深宫。”瓜尔佳氏感慨的说了一句,又道:“我不担心旁的,就怕她又成了一个佟佳梨落。”
手指沿着杯沿轻轻划过,带起一条浅浅的水印,“皇上已经不是以前的雍亲王了,只看皇上这么久都没有召她,就可知道。更何况……慧答应只有一双眼睛相似,又怎及佟佳梨落那般酷似。”
听得她这么说,瓜尔佳氏稍稍放心了,“希望如此吧,总之我一想起当初的事便心有余悸。只是皇后那边还是要提防着些,这个女人太善于寻机会,让人防不胜防。”
凌若笑笑道:“我知道。对了,我昨日听说年羹尧在青海打了一个小胜仗,正在追击那些叛党,若一切顺利的话,年底便可平定叛乱。”
“这倒是一个好消息。”瓜尔佳氏叹然道:“过了八月后,这好消息倒是一个接一个的来,先是京城解了旱情,现在连青海那边也是打了胜仗,皇上也可以松一口气了。”
“不过,话说回来,年羹尧这次再得胜,年氏在宫中岂非更嚣张,如今已经跃然在皇后头上了。皇后嘴上不说,心里不知道有多憋屈呢,如今我看到她是能绕就尽是绕着,省得她变着法子寻我晦气。”
“不会的。”凌若却是一点都不担心,“一旦郭罗克平定,年羹尧就离死不远了,失去年羹尧的年氏根本不值一提。”
“这是何意?”瓜尔佳氏悚然一惊,她并不知道胤对年羹尧的忌惮,待得听凌若说了之后,方才长出一口气,“听你这么说,我就安心了。”
第七百三十一章 和亲
“善恶到头终有报,年氏做了这么多恶事,也是该一一偿还的时候了。”对于年氏,凌若是没有丝毫同情的,当初自己在宫外时,被她追得近乎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还连累容远,如今靖雪陪着他四处游览,至今都没有消息传来,也不知记忆有否恢复。
“只是可怜了三阿哥,我瞧他最近长进了不少。”瓜尔佳氏啧啧说着,但也仅限于此,毕竟她与弘晟并没有什么太深的感情。
“一切皆是命数,半点由不得人。”凌若静一静转而道:“许久没有与姐姐下棋了,姐姐可愿陪我下一局。”
“好,不过这次可是得有点彩头。”瓜尔佳氏笑着道:“不如就赌前些日子皇上赏你的那匹蜀锦如何,我瞧着可是很喜欢,只是内务府统共也没得几匹,根本轮不到我。”
“姐姐喜欢尽管拿去就是了,哪里还需要赌。”凌若说着就要让宫人去库房拿蜀锦来,被瓜尔佳氏阻止道:“这样拿去有什么意思,就按我说的办,不过事先说好,你可不许故意输我。”
凌若拗不过她,只得让人拿了棋盘与棋子来,黑白错落,小小一个棋盘自成天地,无数棋子在其间厮杀,争夺着最终的胜利。
宫里的女人就像这棋子,在红墙碧瓦的棋盘中,踩着皑皑白骨努力争取活下去的资格。
这一刻,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也许下一刻,就被打入冷宫,宠妃、娘娘,皆靠不住,可纵然知道,还是会有许多人争破脑袋。因为……她们只有这一条路。
这夜,胤召温如倾侍寝,却有些意兴阑珊,望着裹在锦被中身无寸缕的温如倾,胤忽地将自己的寝衣扔给她,“穿上,陪朕吃酒。”
温如倾意外地看着胤,却知趣的没有多问,而是像一条美人鱼一样,从锦被下钻了出来,将自己每一寸肌肤都散发着青春气息的身子套进了寝衣中,因是胤的尺寸,所以套在她身上显得有些过大,袖子长过手背,走路的时候,更得小心看着脚下,否则很容易因踩到裤角而摔倒。因屋中烧着地龙,是以即便只着单衣也觉寒冷。
看到她小心翼翼的样子,胤难得笑了一下,温如倾坐下后乖巧地执起宫人刚送进来的酒壶将胤面前的杯子倒满。
她刚倒好,胤便端起来一口饮尽,随后道:“继续倒。”连接倒了三杯,温如倾终于忍不住了,小声道:“皇上您喝慢些,快了容易伤身。”
胤冷冷扫了她一眼,不假辞色地道:“朕不用你教,满上。”
“不行。”谁也没想到,温如倾竟然拒绝了胤的,牢牢抱着酒壶紧张地道:“皇上若再这样喝,臣妾说什么也不倒。”
胤微眯了眼眸,冷然道:“你好大的胆子,居然不听朕的话,就不怕朕降罪于你吗?”
温如倾身子有些发抖,却坚持着不肯妥协,“即便皇上要怪责臣妾,臣妾也要这么说,始终皇上的龙体才是最要紧的。还有……臣妾虽然愚钝,却也看得出皇上有心事,如此喝酒只能增添烦恼,根本没有任何帮助。”
胤一脸漠然的看着她,就在温如倾担心他责罚自己而紧张不安的时候,却听得胤道:“罢了,把酒壶放下吧,朕不喝了。”
“真的吗?”温如倾言语间透出来的不信任之意令胤赦然,失笑道:“朕还会骗你一个小女子吗,放下吧,小心壶里的酒洒在身上。”
笑意,始终难以长留在脸上,转瞬即逝,依然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不过倒是真没有再喝,只是把玩着空酒杯。
“臣妾能否斗胆问一句,皇上为何事烦心?”温如倾大着胆子问。
胤仰头叹了口气,这件事一直憋承他心里,也确实需要找个人倾诉,“准噶尔的葛尔丹派人来向朕求亲。”
“求亲?”温如倾诧异地重复了一句,准噶尔她是知道的,就是漠西蒙古,在漠南、漠西、漠北三部中,漠西蒙古是最好战的。
“不错,他们希望大清嫁一位公主到准噶尔。”胤沉沉说着,这已经是数日前的事了,使臣正等着他的回复。
温如倾已经恢复了镇定,道:“皇上准备择哪位宗女册为公主远嫁?”凡遇和亲,皇室从宗室中挑选一位宗女册为公主,远嫁和亲,这已经是成惯例的事了。这样的和亲不止是为了安抚番帮部落,也是为了更好的拉拢。
胤摇摇头,道:“葛尔丹说了,必须要是朕的嫡亲女儿,而朕只有涵烟一个女儿,又恰巧是在适龄婚嫁之时。”
温如倾微微一惊道:“臣妾曾听姐姐说,皇上正在朝中替涵烟公主挑选合适的额驸人选,若是这样,那涵烟公主就只有选嫁,没有其他办法吗?”
“如果拒绝,准噶尔就可以借这个机会动兵,朕甚至怀疑他们是故意这么做。当年皇阿玛亲征准噶尔平定叛乱之后,这几十年他们看似平静,实际上根本就是一直在伺机待动。”胤再度叹了口气道:“如今这个时候,年羹尧正在平定郭罗克之乱,一旦准葛尔这边再动兵,腹背受背,朝廷负累太重,而且万一战败,影响太大。然远嫁,朕又于心不忍。”
远嫁异域的公主,从未听说过有什么好下场,涵烟是胤身边唯一的女儿,自然对她格外怜惜。
温如倾沉默片刻道:“皇上一片慈父之心,实在令人动容。臣妾与惠嫔是嫡亲姐妹,自然也不舍公主远嫁。只是公主既然是皇上的女儿,便要有为家国社稷牺牲的准备。一人与整个大清相比,实在不足一提。”
“你的意思是让涵烟和亲?”胤眸光幽深的看着温如倾,不知在想些什么。
温如倾抿唇道:“其实皇上早有了决定,何必再问臣妾。准噶尔那边是万万不能动兵的,所以和亲就成了唯一的办法。”
“朕只怕惠嫔会怪朕狠心。”胤黯然说道,烛光在他身侧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第七百三十二章 主意
“不会的。”温如倾摇摇头道:“姐姐温良知理,她一定会懂得皇上的难处,再者,远嫁并不见得就一定不好,兴许遇到一个好的也说不定,就像唐朝时期的文成公主一样。”
胤微微点头道:“你这话倒有几分道理,准噶尔的葛尔丹去年才刚继位,年轻且骁勇善战,确实比一般人要强上许多。”
见胤被说动,温如倾又道:“若皇上真觉得亏欠了惠嫔与公主,不论就册封公主为固伦公主,以固伦公主之礼远嫁准噶尔。”
按规矩,只有皇后生的嫡女方才可以被封为固伦公主,在满语中意为天下、国家、尊贵、高雅,妃嫔所生一律封为和硕公主,意为一方。
自大清立国以来,还从来没有嫔妃之女被封为固伦公主的事情。
在温如倾的劝说下,胤渐渐接受了远嫁和亲的办法,又或者他早就接受了,只是需要一个人来肯定自己,让他不需要那么内疚。
许多时候,皇帝必须要抛弃自己的喜好,一切以国家的利益为先。
解决了一直悬挂在心中的烦恼,胤顿时觉得轻松不少,与温如倾说着旁的事,而不论他说什么,温如倾都能很好的接上来,不像有些妃嫔,只是一味被动的听着,只有在问她时,才会答上那么一两句索淡无味的话。
胤赞许地道:“你倒是晓得很多。”
温如倾吐一吐粉红色的舌尖,“臣妾闲着无事便喜欢看一些杂七杂八的书,皇上不怪臣妾胡言就好。”
胤摇摇头,彼时,外头响起打更时,不知不觉竟是到了三更,温如倾忙道:“皇上早些歇息吧,一早还得上早朝呢。”
胤微一点头,朝温如倾伸出手,后者顿时明白了这个意思,俏脸通红,将柔若无骨的手放到胤掌中,这样的娇羞更添妩媚之态,令人怦然心动。
夜色深重,养心殿却是春意深深……
与此同时,坤宁宫却是秋意深重,舒穆禄氏已经等了一天了,可那拉氏一直未肯出来见她。
“慧答应,已经过三更了,您还是先回去吧,一切等明日再说。否则这秋深露重的,万一受了寒气可怎生得了。”迎春在一好意劝着。
“我不在碍事,姑姑你不必管我。再说皇后娘娘让我在这里等候,我又怎好先行离去。”迎春虽不是坤宁宫的管事姑姑,但她与翡翠一样是打小在那拉氏身边侍候的,所以一般都客气的称一声姑姑。
迎春走了,舒穆禄氏撑着酸疼的双腿站在殿檐下,任由秋风漫凉,纹丝不动,她既然来了,就一定要见到那拉氏再走,否则今日一切便都白做了。
不知过了多久,迎春再度走了出来,欠一欠身含笑道:“慧答应,主子得空了,让你去内殿见她。”
舒穆禄氏心中一喜一松,只要那拉氏肯见她,一切便都有机会,朝迎春道谢道:“多谢姑姑。”
“慧答应客气了,快进去吧。”在迎春的笑语中舒穆禄氏走了进去,一进到内殿便感觉一股热气迎面袭来,温暖着她在冷风中冻得发僵的身子。而这样的暖意,她自入宫之后就从没感觉到过。
不知为何,鼻尖酸得有些想落泪,舒穆禄氏强行忍住,朝端坐在椅中的那拉氏行跪拜礼,“臣妾叩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
那拉氏轻嗯了一声道:“昨日弘时入宫请安,说起这秋冷天寒,内务府赶内的秋衣又不够暖和,所以本宫紧赶着为他缝制一件,专注之余忘了时间,倒是凭白让慧答应等了这么久,慧答应不会怪本宫吧?”
“娘娘一片慈母之心,臣妾岂会不体谅。”舒穆禄氏惶恐的言语令那拉氏满意地点点头,“不招怪就好,对了,慧答应今日来见本宫所为何事?”
听得她这么问,舒穆禄氏连忙磕了个头道:“回娘娘的话,臣妾已经将绘秋几人赶出了水意轩。”
“哦?这么说来,你已经想明白了?”那拉氏接过翡翠递来的莲子羹,轻轻舀了一勺,却没有立刻送入嘴中。
她抬起头,用力咬一咬下唇,缓慢地道:“是,臣妾不想这样寂老于后宫,更不想被那些奴才们作践,求娘娘为臣妾做主。”
那拉氏漫然一笑,唇角弯起时,浮起细细如柳丝的皱纹,“慧答应这么久不来,本宫已经你不会想明白了。阿弥陀佛,所幸不是,否则真是可惜了。”望着那双似曾相识的眼,笑意在眼底渐趋加深,时隔十多年,佟佳梨落的戏码终于可以再次上演,想必这一回,会更热闹。
“臣妾愚钝,过了这么久才想明白,不过以后再不会让娘娘失望了。”目光是前所未有的沉静,终于迈出了这一步,以后,她将不会再是从前的舒穆禄佳慧。
“很好。”那拉氏颔首,抬一抬下巴道:“翡翠,扶慧答应起来,另外慧答应站了这么许久,想必腹中饥饿,你去盛一碗莲子羹来。”
“谢娘娘。”面对皇后显而易见的示好,舒穆禄氏微微松了口气,她一人之力太过微弱,而且母家完全不能依靠,想要在后宫出人头地,必然要要依附于人,而皇后这棵在后宫中根深蒂固的大树无疑是最好的选择。当然,最主要的是,皇后曾经暗示过可以抬举她,但前提就是需得懂得后宫生存之道,否则就算是抬举了,也很快会毁在她自己的懦弱上。
月落日升,重复着千万年来始终同样的一幕,这日温如言来到承乾宫与凌若商议着涵烟额驸的人选,她们初初看中了三个,需得从中择一个最合适的出来。
正商议间,却见胤进来,连忙起身行礼,温如言瞥了一眼知趣地道:“臣妾先行告退了。”
不等温如言离开,胤已经阻止道:“惠嫔留着吧,朕今日来,也是专程为了找你。”
“找臣妾?”温如言诧异不已,若是找自己该去延禧宫才是,怎得来承乾宫了,他又怎会知道自己恰好在这里。
第七百三十三章 百般哀求
胤看出了她的疑问,道:“朕原本让四喜去延禧宫传你,不想宫人说你来了承乾宫,恰好朕也有些空闲,便顺道过来。”
“不知皇上寻臣妾是为何事?”温如言有些受宠若惊的说着,记忆中,胤还从未这样专程寻过自己。
胤一时不知从何说起,皱着眉头站在那里,还是凌若道:“皇上与温姐姐都坐着说话吧。水秀,水月,你们赶紧去沏茶来。”
待茶沏上来后,胤终于寻到了话语,沉声道:“朕下朝之后,去过坤宁宫,朕与皇后一道商议之后,决定册涵烟为固伦公主。”
温如言轻呼一声,脸上难掩惊喜之色,固伦公主四个字意味着什么太清楚了,大清立国之后,还从未有妃嫔所生之女立为固伦公主的事,涵烟竟可以享此殊荣,回过神来后,她忙起身跪谢,随后又道:“启禀皇上,臣妾与熹妃娘娘已经择好了三位人选,不如请皇上替涵烟挑一位最合适的额驸吧。”
“是啊,皇上,这三位都是青年才俊,最难道的是人品皆很好,臣妾与温姐姐选了半天都没定下来呢。”虽然奇怪胤何以无缘无故册涵烟为固伦公主,但终归是一桩好事,她也替涵烟高兴。
望着凌若递上来的册子,胤始终没有伸手去接,好一会儿才艰难地道:“不必看了,朕已经替涵烟择好了最合适的人选。”
凌若两人一怔,涵烟的婚事,胤一直没怎么过问,怎么突然间又说有人选了,而之前又突然说册涵烟为固伦公主,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带着这个疑问,温如言小声地道:“不知皇上替涵烟择了哪位?”
看着温如言,胤心里浮起一丝内疚,不论怎样说,要将她唯一的女儿远嫁,始终是残忍了些,只是他也没办法,否则哪个舍得自己的亲生女儿沦为和亲与安抚番邦的工具。
“是准葛尔的葛尔丹。”当这八个字从胤嘴里吐出时,温如言顿时如遭雷击,表情僵硬地愣在原地。
莫说是她,就是凌若也微张了嘴巴,震惊不已。准葛尔……葛尔丹……
她很清楚这句话意味着什么,这将不是涵烟招额驸,而是远嫁和亲事情。为何……为何会突然发展到这个地步?
看到温如言这个样子,胤叹道:“朕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准葛尔派人来向朕提亲,要娶朕的嫡亲女儿,朕若不答允,必然会是兵戎相见的局面。而现在,年羹尧正在青海平定郭罗克之乱,大清,不能再动兵了,否则会将整个朝廷都拖垮。
听着他这些话,温如言终于回过神来,唇色惨白的颤声道:“可是……可是涵烟是皇上的亲生女儿啊!”
“正因为她是朕的亲生女儿,所以才要去和亲。”胤扶住随时会软倒在地的温如言道:“惠嫔,朕与你同样舍不得涵烟,可这是她的命,是她身为大清公主的命数,由不得咱们。”
“不!”温如言暴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的呼声,挣脱胤的手跪在他面前哀声道:“皇上,涵烟不可以去和亲,准葛尔不会善待于她的,您要她去和亲就等于……等于要她去送死啊!”
“胡说!”她的话令胤有所不悦,轻喝一声道:“她是以固伦公主的身份远嫁,去也那边也是正经的汗妃,怎会是送死!”
“准葛尔是蛮夷之地,他们怎么可能善待涵烟。皇上,涵烟是臣妾唯一的女儿,臣妾不可以失去她,求您收回臣命,不要让涵烟远嫁,更不要让她去送死。至于固伦公主的名份,臣妾与涵烟都不想要。”温如言此刻已经方寸大乱,如何听得进这些,更何况,事实上远嫁的公主确实没几个是有好下场的。
她磕头哀求,想要求胤改变主意。可是她忘了,胤已经决定的事又怎会轻易更改。这样一昧的哀求,只会令胤反感。
“惠嫔!”胤唤了一声,神色微见不悦之意,“你向来是识大体的人,怎得如今变得这般不明事理。涵烟是你的女儿,难道就不是朕的女儿吗?若非真被bi到无法,朕会舍得让她嫁去这么远的地方?”
其实,从决定涵烟远嫁的事后,胤心里就一直憋着一股气,想他身为堂堂天朝皇帝,却被迫应允和亲,实在可恨。
温如言泪眼婆娑地道:“皇上,臣妾就算再识大体,也是一个额娘啊,哪有额娘可以看着女儿嫁去远方受苦而无动于衷的。”
“朕说过,她不会受苦。”胤强调着这一点,也唯有如此,他才可以令自己好过些。始终,他对涵烟是有所亏欠的,即便自己不承认。
温如言泪落不止,泣声道:“准葛尔偏邦异地,那葛尔丹又不知品xing如何,而且臣妾听闻,野蛮嗜血,一旦有什么不高兴,就打骂姬妾,根本不将他们当人看。涵烟自幼在臣妾身边长大,从未受过什么苦,骤然去那样的地方,怎么能受得了。求皇上看在涵烟自幼孝顺的份上,收回成命。”
“胡闹,皇命岂可随意更改,再者,难道你要朕为涵烟一人而搭上整个大清吗?”胤心中的不悦越发不盛,原本昨夜他听了温如倾的话,觉着温如言贤惠淑良,该是会理解自己,而且他都已经破例封涵烟为固伦公主了,岂料她竟然百般推脱,怎么也不肯应允。
温如言想也不想地道:“在皇上心中,大清是最重要的,可是在臣妾心中,涵烟才是最重要的。”
“你这是在指责朕吗?”胤眉目一冷,温如言的一再失言令他心里那丝内疚迅速消失,取而代之的恼怒与厌烦。真是枉亏她在自己身边二十多年,竟然连刚入宫的温如倾都不如。
见胤似有生气之意,凌若怕其怒责温如言,忙道:“皇上息怒,温姐姐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皇上骤然告诉她涵烟要远嫁和亲,一时接受不了,才会胡言。只是……皇上,当真没有别的法子了吗?”
第七百三十四章 试一试
“没有。”胤微一缓气,然脸色依旧不怎么好看,漠然盯着泣泪跪伏在地的温如言道:“明日,朕就会下旨册封涵烟为固伦公主,同时和亲准葛尔,你待会儿好好去与涵烟说,朕不想再节外生枝。”
“皇上……”温如言哪里肯依,待要再求,胤已拂袖起身,硬声道:“此事就此定下,朕还有事,先回养心殿了。”
“不要,皇上,臣妾求您不要这样待涵烟!”温如言满脸泪痕地爬过去想要抓住胤的脚,却抓了个空,再伸手时,胤已经走出极远,只能哀哀哭泣着瘫倒在地。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明明前一刻还好端端的,下一刻却噩梦缠身,她她的女儿,唯一的女儿,怎会落到要去和亲的地步……
“姐姐你别难过了。”凌若忍着心中的难过,扶了温如言到椅子中坐下。
温如言的泣声一直没有停止过,哽咽着道:“你要我如何不难过,涵烟是我的命根子啊,皇上他怎么可以这么狠心,说是亲骨肉,却一丝犹豫也没有的将涵烟推到火坑中,再者,这个葛尔丹说不定已经七老八十,做涵烟的祖父都绰绰有余了。”
凌若尽量放缓了声音道:“姐姐别尽说这些不好的话,事情究竟怎样咱们还不清楚呢。再说,皇上也确实没办法,此时此刻,大清实在不宜再动兵。”
“那就可以牺牲涵烟吗?”温如言瞪着凌若,那目光像是随时会跳起来吃人一般。凌若认识她这么多年,还从未见她这个样子,任何一句话都会令她敏感的跳起来。
“姐姐误会了,我怎会是这个意思。只是……”凌若一时也寻不出什么好的话来,重重叹了口气道:“涵烟是姐姐的女儿,姐姐不舍得她出事,但是其他人同样有子女,难道他们的孩子就可以出事吗?若大清动摇,那么这几十年来的太平盛世就会化为虚有,皇上亦是为了大局才不得已而为之。”
“我不管,我也不想管这些,我只知道,我不想失去涵烟,不想失去这个唯一的女儿。还有……”她伸手,不住地颤抖着,“你告诉我,我要怎么去向涵烟开这个口,怎么告诉她这个残忍的事啊!”说到后面,她近乎歇斯底里,所有的冷静都在女儿安危幸福面前化为了虚有。
凌若无言以对,她何尝舍得涵烟远嫁番邦,这么些年来,她一直视涵烟为亲女,可胤已经将话说到这份,如何还能有还转余地,始终是得接受这个事实。
“姐姐,事已至此,就算你不说,涵烟也迟早会知道的。这是她的命,我们……”不等凌若说完,温如言突然用力抓紧了她的手,满怀希翼地道:“不,这不是涵烟的命,不过是皇上给她定下的罢了,还可以更改。若儿,这么多年来,我从未求过你什么,这一次你一定要帮我,除了你我已经不知道还能找谁了。若儿,皇上这么宠你,他一定会听你的劝。”
“姐姐啊,朝廷大事不是你我能左右的。”凌若无奈的说着,诚然,胤待她极好,可同样有一个度在,胤是绝对不会因她而让大清陷入危机之中。
“不会的,皇上一定会听你的,求你,求你帮帮我与涵烟,不然我给你下跪。”对于此刻的温如言来说,凌若就是唯一的救命稻草,说什么也不肯放弃。
凌若赶紧阻止温如言下跪,劝道:“姐姐你不要这样,不是我不想帮,是真的帮不了啊。”若能帮,早在刚才她就已经开口了,就是看出胤心意已决,根本由不得人左右,才只字未提。
“你没做过怎么知道不可以。若涵烟有个三长两短,我这个做额娘的再不活在世上也没意思。”温如言急切而哀凉的说着。
凌若闻言忙呸了一声道:“姐姐休要说这样不吉祥的话。涵烟那么乖巧懂事,一定会没事的。”
见凌若始终不肯松口答应求情,温如言的神色不由得冷了下来,慢慢放开抓着凌若的手道:“若儿,是不是你根本不想帮涵烟,若是这样的话,你直说便可,我不会令你为难。”说到这里,她凄然一笑,神色说不出的哀婉,“始终,涵烟并不是你的女儿,你不理会她生死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凌若连忙握住她渐趋冰凉的手,“姐姐你这是说哪里的话,没得是要生份吗?唉,罢了,我去试一试吧,至于能否说动皇上,我可不敢保证。”
温如言闻言大喜过望,连忙道:“会的,你一定可以说服皇上收回成命。”
看到温如言这个样子,凌若实在不忍心打击她,在安慰几句命宫人好生将她送回去后,凌若扶着水秀的手往养心殿行去。路上,水秀问道:“主子,您当真要去求皇上吗?”
“不然还能怎么办,本宫都已经答应姐姐了。”凌若抚着发疼的额头道。
“恕奴婢直言,主子去了也是白去。”水秀拨开前面垂落的树枝道:“虽然奴婢书读得不多,却也知道君无戏言四个字,皇上都说了和亲,又怎会更改,再说皇上之前也说了,一旦拒绝,就有可能要出兵打仗。”
“本宫知道,可是温姐姐那样子你也看到了,本宫若是不去开这个口,只怕她要误会本宫了。”残留在树枝上的黄叶在拂过脸颊时,有微微的刺意。
水秀道:“惠嫔娘娘也是一时不能接受这件事罢了,等她想明白了,自然会理解主子的难处。”
凌若摇摇头,“唉,尽人事听天命吧,只盼老天不要太过薄待涵烟。”
在这样的言语中,她来到养心殿,因胤正在里面与几位大臣商议国事,所以凌若在偏殿中等了一会儿,直至大臣们都离去后,方才走了进去。
胤合了折子走下来关切地拉了她的手道:“怎么过来了,有事吗?”
凌若咬一咬唇,轻声道:“臣妾是为涵烟公主事而来。”
胤神情一沉,虽然手未曾放开,掌心的温度却凉了下来,“若你是来劝朕改变心意,朕劝你还是不要开这个口的好。”
第七百三十五章 斗胆
“皇上。”凌若凝望着他道:“臣妾知道你的为难,只是温姐姐确实很可怜,刚才皇上走后,她跪下来不住地求臣妾,让臣妾看着实在心酸。”
胤有些烦恼地放开凌若的手,道:“朕知道她可怜,涵烟同样是朕的女儿,难道朕会不疼她?实在是没办法的事,你可又知为了这件事,朕已经好几夜没睡好觉了,一闭上眼就是涵烟哭泣的样子。”
“难道就不能另择一位宗女册为公主远嫁和亲吧?”凌若知道自己这个想法很自私,可她已经想不到更好的了。可是胤的下一句话打破了她最后的希望。
“葛尔丹指名要朕的亲生女儿,若以宗女冒充公主欺骗,只怕他发现后会借故挑起战事,朕不能冒这个险。”
“这么说来,当真没有其实办法了?”凌若浑身冰凉的问着。
胤盯着她的双眸,缓缓道:“是,涵烟必需要远嫁和亲,哪怕惠嫔再不愿都得接受这个事实。”
与他对视半晌,凌若深吸一口气,收回目光低头道:“是,臣妾明白了,臣妾会去劝惠嫔。”
当她拖着沉重的脚步将这句话告诉温如言,温如言瘫软在地,久久不能自已,唯有泪水一滴接一滴的落下,化为凄凉无声的花朵。
而涵烟也恰好听到了这些话,面对自己和亲的命运,她与温如言抱头痛哭,在绝望的哭声中不断地说着不愿嫁的话。
这夜,温如言跑到养心殿外长跪不起,求胤收回臣命,这已经是她最后的机会了,一旦过了今夜,圣旨传下,就真的再无逆转机会了。
凌若与后来得悉消息的瓜尔佳氏一直陪在温如言身边,可不论她们怎么劝,温如言都不肯起来,至于胤,也一直未曾理会。
“姐姐,你听我一句劝,不要再倔强了,起来吧。”瓜尔佳氏苦口婆心地说着,“连妹妹都不能求得皇上改变心意,你这样跪着又有什么意思呢,反倒是令皇上厌烦。”
温如言撑着摇摇欲坠的身子,倔强地道:“我已经管不了那么许多了,我只要涵烟,只要我的女儿。”
“姐姐你为什么这么固执呢,就算你今夜跪死在这里,皇上也不会改变心意的。”凌若急得几乎要掉下泪来。
温如言凄然一笑,“跪死正好,我就不需要因为涵烟的远嫁而日日伤心了。”
“你……唉。”想要劝说的话,在将要出口时皆化做了一声无奈的叹息,瓜尔佳氏明白,以温如言此刻的情况,不论她们说什么都是听不进去的,否则也不会跪在此处了。
“姐姐,你若死了,最难过的是涵烟,她已经要背负上和亲的命运,你还忍心再让她凭添悲伤吗?”
面对凌若的劝说,温如言抱着额头痛苦地道:“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想让皇上放我们母女一条活路啊!我不明白他为何要这么狠心,即便是不念二十多年相伴之情,至少也该念骨血亲情。”
“他若真心一些也不念,你跪在这里又有什么用。”瓜尔佳氏心疼不已,怆然道:“世间最凉薄最无情的莫过于帝王之家啊,难道姐姐你还看不明白吗,为了大清,皇上什么东西都可以拿来牺牲,更不要说区区一个涵烟。”
她的话令凌若心剧烈地跳了一下,若有朝一日,要在大清与她之间择一个,胤是否也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前者?
“不管怎样,只要圣旨一日未下,我都要尽一日努力。你们回去吧,不必管我。”温如言执着的说着,不愿放弃任何一点哪怕微弱到几乎看不见的希望。
“你这个样子,我们哪里能放得了心。”瓜尔佳氏连连摇头,随后她做了一件任谁都没想到的事,敛衣跪在温如言身边。
“妹妹你这是做什么?赶紧起来。”温如言急切的说着。
瓜尔佳氏赦然道:“既然你执意不肯起,那么便只有我陪着你跪了,左右我们都是不得宠的那个,再怎么招皇上不喜,也不过是那个样子。”
“别说傻话了,这是我自己的事,与你们无干。”温如言并不愿将她们两个牵扯进来,今日央着凌若去求胤,事后回想起来已经是万般内疚。
“姐姐说的才是傻话,这么些年的姐姐是白叫的吗,若是你与涵烟的事,我们都置之不理,以后哪还有脸呆在这宫中。”瓜尔佳氏是打定了主意,不过在凌若准备一道跪下时,却劝阻道:“若儿,你与我们不同,你深受皇恩,皇上待你亦隆宠有加,若是因此触怒龙颜,失了身上所系的宠爱,却是有些得不偿失了。我知道你担心姐姐,但这里有我陪着姐姐就行了,你还是快回承乾宫吧。”
“姐姐刚才都说了是姐妹,理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再者,人多一些,说动皇上的可能xing也大一些。”凌若与温如言交好的日子比瓜尔佳氏更长,感情也更深,怎肯就此离去。
“若儿,你还不明白吗,我与姐姐怎样不要紧,因为就算失宠至少还有你这位宠妃护着,可是若连你也失宠了,那我们就当真任人宰割了。还有,一旦没有了皇上的庇护,你觉得皇后与年贵妃会放过你吗?她们从来都视你为眼中钉。”
瓜尔佳氏说的这些,凌若何尝不知,只是要她这样任下俩人离去,实在难以做到。她在夜风中站了许久,终是离去了,然却不是回承乾宫,而是再度跨进养心殿那扇朱红大门。
凌若与胤面对面站在平整的金砖上,烛光在两人身侧投下长长的影子,养心殿一侧的窗子糊的纸有些破了,内务府的人还未来得及更换,不时有冷风从那里灌进来,吹得烛光一阵摇曳,连带着两人的影子也晃动不止。
许久,胤先开口,“你又来做什么?”
面对胤流露在外的不悦,凌若无言地叹了口气,跪下道:“臣妾斗胆,求皇上再慎重考虑涵烟公主和亲一事。”
第七百三十六章 尘埃落定
“惠嫔与谨嫔在外面跪着,而你则进来求朕,你们三个是存心要与朕做对是吗?”胤虽然不曾出去,但并非真的对温如言不闻不问,相反,他对外头的事了如指掌。【:
“臣妾知道不该,可是臣妾真的不忍心见温姐姐如此难过。”凌若话音刚落,胤已经冷然接了上来,“你不忍心她难过,所以就可以让朕难做。若儿,朕在你心中,尚无一个惠嫔来得重要吗?”
“臣妾不是这个意思。”凌若没想到胤会这样误会,待要解释,胤已经愤然拂袖,背过身道:“若不是这个意思,你就不该一而再的来求朕,朕已经与你说得清清楚楚,此事关乎大清国运安宁。惠嫔心系涵烟忘了分寸,朕尚能理解,可是你呢?”
“臣妾有罪,可是再这样下去,温姐姐真的可能会死的。”说到最后,凌若已是怆然泪下,难已自恃。
“那朕呢,朕平日怎么待你的,今时今日,你就是用这种态度来回报朕?”转身,胤眼中流露出痛心之色。任何人都可以不理解,唯独凌若不可以。
凌若如何会看不出,她绝对不想伤害胤,可却在不断地令她为难。
“朕给你最后一个机会,退下!”胤大声喝斥,发现凌若跪在地上一动不动时,痛意终是变成了怒意,二十余年的恩宠,以及亲自去宫外接她回来的情意,已经让这个女人认不清自己的身份,妄图想要左右他的思想。
恃宠生骄的,并不只是年氏一个,凌若也是一样。
“你不退是吗?好!很好!”扔下这句话,胤骤然走到案后,铺纸执笔,润笔时发现砚中的墨已干,朝四喜厉喝道:“愣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过来磨墨。”
“是。”四喜赶紧躬着身子磨墨加水,一直提心吊胆,唯恐胤将气撒过来,幸好没有,待得墨汁出来后,胤便立刻润笔疾书,四喜偷偷瞧了一眼,随后有些同情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凌若,暗自叹气,熹妃这次注定是要白求了。
待得停下笔后,胤又取过锦盒中的玉玺,用力盖在纸上,随后掷在凌若面前,“仔细看清楚,这是让涵烟前往准葛尔和亲的圣旨,白纸黑字,再无更改的余地,你可以死了这条心了。”
凌若怔怔地看着落在面前的圣旨,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许久,才从颤抖的双唇中挤出变形的声音来,“皇上,您……您不能如此。”
“为何不可?”胤怒极反笑,面孔带着少见的狰狞,“朕是皇帝,难道朕怎么做还要经过你熹妃娘娘的许吗?”
“臣妾不敢!”凌若满嘴苦涩,没想到自己的恳求竟然反而使得胤提前下旨,真是始料未及。
胤撑着掉案起身,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道:“圣旨就在你面前,你可以撕了它,不过朕会再写一份,总之和亲势在必行,没有人可以改变。”胤是为了大清,而凌若是为了温如言,这样的矛盾势必不能调和。
死一般的寂寞笼罩在养心殿上空,四喜感觉自己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良久,终于见得凌若艰难地从地上站了起来,朝胤欠一欠身,麻木地道:“臣妾明白了,臣妾告退。”
“希望你是真的明白。”胤的话令凌若脚步一滞,却未曾回头,只是一步接一步沉重地离开了养心殿。
在凌若离去后,胤余怒未消地砸了摆在桌上的黄玉貔貅镇纸。
在身后隐约可闻的那声重响中,凌若缓缓将圣旨上的内容告诉了温如言,当所有希望都被一丝不剩的断绝时,温如言终于承受不住这个打击而晕了过去,宫人趁机将她抬回了延禧宫。
而凌若,也第一次真正见识到胤的冷心绝情,昔日宫外一事,是误会,但这一次她亲眼所见,再不是误会两字所能解释的。
若要在大清与自己之间,做一个选择,胤是否会毫不犹豫的舍弃自己?
这个疑问不止一次出现在凌若脑海中,挥之不去!
她知道,做为一个皇帝,胤的所作所为并没有错,可她依然有一种难以接受的感觉,是因为她视胤为夫婿更多于皇帝吗?所以才会有那样的失望与难过。
不管怎样,至此,一切尘埃落定……
第二日,胤命四喜当众宣读圣旨,册封涵烟为静悦固伦公主,和亲准葛尔。准葛尔的使者在听完圣旨后,提出一个要求,希望亲自见一见静悦公主,以便他回去时好向汗王覆命。
这个要求看似不过份,但大清公主是何等身份,岂可随意让人相见,胤待要拒绝,却忽地想通了使者真正的用意,分明是想亲眼看一眼涵烟究竟是否真正的公主,毕竟宗女是临时入宫,公主却是自幼在深宫长大,一见之下便可看出端倪。一旦发现不是,他们便可以大清背信弃义为由,挑起事端。
在想明白了这件事后,胤答允了使者的要求,许他入宫相见
早朝过后,四喜领着使者前往延禧宫,一路上,四喜不住地趁机打量准葛尔来的使者,一直听闻那里民风彪悍,男人个个凶狠异常,就是女人也常骑马打仗,全无一丝柔弱之态,却不想这个使者看起来俊秀斯文,倒像个书生。
“公公是在看我吗?”使者突然这般说了一句,令四喜尴尬不已,干笑两声道:“咱家无礼,让使者见笑了,不过话说回来,使者的汉语说得真好,若非您自己说,咱家只当您是汉人。”
“公公客气了,我不过是曾经学过几句罢了。”使者的谦虚令四喜对他印象颇佳,唉,若是准葛尔的汗王葛尔丹像他这样,那公主嫁过去会好过许多。只可惜,关于葛尔丹的传言,多是说他暴戾狠毒,好战成xing,甚至弑父夺位,且极好女色,继位不过一两年,身边女人无数。嫁给这样的人,公主这辈子算是毁了。
想到这里,四喜不住摇头,把使者瞧得好生奇怪,“公公你摇头做什么,可是我哪里做的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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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三十七章 使者
“不不不,与使者无关,是咱家自己想到一件事。【”四喜随口搪塞了一句,指着前方一座宫殿道:“使者请看,那里就是延禧宫了。”
“有劳公公。”望着前方沐浴在灿灿秋阳下的巍峨宫殿,使者眼中异彩流转。
在进宫门前,四喜有些吞吐地道:“公主自幼长在深宫,骤然远嫁,心里不免难过,还请使者勿要见怪。”
“我知道,公公尽管放心。”见使者答应,四喜才放心地带他进去,要不然万一使者看到公主哭哭啼啼的样子,回去一番加油添醋,那公主处境就更堪虞了。
在宫人进去通禀后,出来的并不是温如言又或者涵烟,而是凌若,昨夜她一直待在延禧宫中陪着温如言没回去,这一夜下来连眼都不曾合过,神色略有些憔悴,抬手阻止四喜行礼,道:“这便是准葛尔来的使者?”
“回娘娘的话,正是,皇上命奴才带他来见公主。”他小心地回着。
“既然如此,那你带他去西暖阁吧,公主就在里面,不过公主心绪不佳,你们不要惊扰她,更不要吓着她。”凌若如此叮咛了一句,方才回身入内。
待得她走后,使者方才收回惊艳的目光,饶有兴趣地问道:“公公,刚才那位娘娘是何人,仿佛并不是公主的额娘。”
四喜一边往西暖阁走着一边答道:“那位是承乾宫的熹妃娘娘。她与惠嫔娘娘甚是要好,经常来此。”
熹妃……使者默默记下了这两个字。
自从知道要远嫁后,涵烟的泪便没有停过,不止是因为忧心自己今后的命运,也是因为舍不得温如言,嫁在京城,她可以时常入宫相见,嫁至京城以外的地方,数年至少也可入京一次,可是嫁到准葛尔,此生此世,怕都是见不到额娘了,如何能不伤心难过。
“公主,准葛尔的使者来见您了。”四喜隔着帘子轻轻的说着。
“见我做甚,还怕我跑了吗?”涵烟冷冷说着,语气尖酸刻薄,她知道那个使者只是奉命来此提亲,与他并没有什么关系,但还是忍不住将积了两天的怨气发泄在他身上。
“公主息怒,在下并非那个意思。”使者目光微微一闪,单手放在胸前,欠身道:“汗王倾慕公主许久,来京之前嘱咐在下,一定要给公主请安。”
“倾慕我?”涵烟嗤笑一声,神色说不出的讽刺,彼此之间根本不相识,谈何倾幕二字,若真要这么说,怕也是倾慕大清公主这个身份吧。
“把帘子起了。”随着涵烟的话,两边宫人上前一左一右打起了帘子,不等使者说话,涵烟已经毫不客气地道:“好了,你如今已经见过了,也请过安了,可以出去了。”
“公主这是在赶在下吗?”使者脸色骤然一沉,眼眸中射出几许寒意,令那张俊秀的脸庞蒙上一层冷峻轻寒。
“你若是愿意这样理解,我亦没意见。”使者的质问令涵烟态度愈发不善,都已经走到这一步,她何需再对人客气,左右都是一样的结局。
两人互不相让地对视半晌,使者突然轻笑了起来,犹如破冰的春风,一扫笼在脸上的寒意,再度欠身道:“既然这样,那在下先行告退,待公主选嫁我准葛尔那日,我再给公主请安。”
说罢,也不与四喜说什么,直接离去,等四喜回过神来时,已经走得不见踪影,急得他赶紧跟涵烟告罪一声拔腿跟上去。
在他们走后,涵烟无力地跌坐在地上,掩面低泣,再也寻不见刚才的倔强与冷傲,只剩下无助和悲伤。
且说使者在离开暖阁后,凭着记忆中的方向走着,却不想乱了方向,始终没看到宫门在何处。使者不由得后悔刚才没有等四喜,否则也不必跟个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撞,看来得找个人问一问才行。
这个念头刚一转过,便听得后面有人道:“你是那位使者?”
使者骤然一惊,赶紧回过头来,却是刚才进来时所见的那位秀美女子,忙欠身道:“见过熹妃娘娘。”
“你认得本宫?”凌若微微有些奇怪。
“刚才听喜公公说了。”使者的目光一直落在凌若脸上,那样秀美的容颜是他以前从不曾见过的。
凌若没有注意到使者的异样,只是道:“使者可曾见过公主,还有喜公公人呢,怎得没与你在一起?”
使者如实答道:“适才从公主那里出来,在下走得急了些,与喜公公走散了,更不知宫门该往何处去。”
凌若微微颔首,“原来如此,水秀,你带使者去宫门。”
使者谢过之后突然道:“娘娘,恕在下多嘴问一句,公主可是不愿嫁去我葛尔丹?”
“换做是使者,你愿意背井离乡,去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吗?”凌若的反问令使者一时无言以对,好不容易想到话,她已经先一步道:“其实本宫真的不明白,你们汗王为何要来向我大清求亲。”
使者目光一转道:“汗王素来倾慕大清,彼此能结秦晋之好,更是汗王一直以来的意愿。”
“是吗?”凌若轻轻说了一句,黯然道:“只因为你们汗王一个意愿,便要公主远嫁,这对公主来说实在不公平。不过……世事本就没有什么公平可言。”
“熹妃可是想说我们汗王逼迫了公主?”使者心思转得很快,一下子明白了凌若掩藏在话里的意思,见凌若不反驳,他又道:“其实这个熹妃娘娘大可放心,公主嫁去我们葛尔丹绝不会有任何亏待,汗王会对她很好。”
“希望是这样。”对此,凌若不置可否,对于这个小使者的话并不尽信,毕竟她所听到的葛尔丹这个人,并不是什么善于之辈。若非如此,温如言也不至于这般反对。
“好了,使者该回去了,本宫也还有事。”凌若转头吩咐道:“水秀,送使者出去。”
“熹妃娘娘,我能再问你一句话吗?”使者突然改变的自称并没有引起凌若的注意,只是以目光示意他说下去。
然使者却突然轻笑着摇头,“算了,还是不问了,在下告退。”
这一番短暂的对话,凌若并没有放在心上,可是谁也想不到,数年后,今日的对话,竟然几乎改写了凌若今后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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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三十八章 现实
随着和亲一事的定下,使者回到准葛尔向汗王葛尔丹奏禀此事,然后由汗王派出迎亲队伍,来京城接静悦固伦公主。
因一来一回需要时间,是以远嫁的日子定在了十一月二十八,这个年前最后一个黄道吉日。
自圣旨下的那一日起,延禧宫就一直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中,每一次朝阳升起,对温如言与涵烟来说,都意味着母女相聚的日子又少了一天。其间除了凌若与瓜尔佳氏之外,温如倾每日皆来相伴,在她的悉心陪伴劝说下,虽不至于说愁苦尽消,却也好过了一些。
“姐姐,我曾试着劝过皇上,可是皇上心意坚决,我刚说了一句,便被他好一番训斥,实在不敢再多言,不能帮到姐姐。不过涵烟这么聪明乖巧,就算嫁去准葛尔也不会吃亏的,等以后有了机会,我可以帮着姐姐劝皇上派使者去准葛尔看公主,回来便可以告诉姐姐关于公主的近况,甚至还可以带一幅画像来,所以,姐姐不要那么伤心了。”这是温如倾对温如言所说的话,对此,温如言心里充满了感激与温暖。
终归是有血缘关系在,即便才刚相认没多久,如倾已对自己与涵烟如此关怀有加,相较胤的表现,实在令人心寒。他只在使者离去后来过一次,见温如言对自己冷言冷语,觉着温如言不可理喻,便再没有来过,只命内务府满足延禧宫一切需要,且比照正三品后妃的要求。
至于承乾宫,胤则是一步都未曾踏足过,原本众嫔妃羡慕嫉妒的承乾宫在一夕之间变成了冷宫,倒与以前的翊坤宫相似。而凌若也不曾再见过胤的。
这日,久未见圣颜的凌若带着点心去养心殿,往日通行无阻的养心殿,这一次却没有如愿入内,苏培盛在殿前拦住了她的去路,说是奉胤之命,近日国事繁忙,未奉诏者不得入内。可是凌若明明看到在她后面到来的温如倾直接入内,连通报都不需。莫儿不服,与苏培盛争辩为何温如倾可以入内。
不等苏培盛回答,凌若直接转身离开,她很清楚,不是胤事先有命,苏培盛是绝不会放温如倾进去的。曾经属于自己的殊荣,如今已然属于如倾。果然,后宫不可能有一世不衰的圣宠……
夜色中,秋意漫漫,不断地从领口间钻进去,令凌若浑身发凉,不论胤怎样宠爱自己,他都是皇帝,既是皇帝,就绝不允许任何人挑衅他的权力,是自己妄想了,以为在胤心中,自己是特别的那一个,特别到与别人不同。
这一次的冷落,不知让宫中多少双眼睛瞧了笑话,又不知有多少人在背后兴灾乐祸,恨不得她从此一蹶不振。
莫儿扶着凌若的手走在青石铺就的小径间,虽已入夜,但还是有不少宫人在打扫宫院,往日里他们瞧见凌若早已过来行礼问安,如今不是草草行一礼了事就是干脆装着没瞧见。
这样的势利现实令莫儿愤慨,暗骂道:“这群惯会见风使舵的墙头草,希望老天保佑他们吃饭噎死喝水呛死。”这样说着,忽地伤心起来,忿忿不平地道:“皇上也真是的,不过是几句话而已,用得着这样生气吗?真不知道皇上的心眼是怎么长的,竟然如此小气。”
“莫儿!”凌若睨了她一眼,语带警告地道:“哪个许你妄议皇上的,万一被人听见,本宫可保不住你。”
莫儿一脸委屈地道:“奴婢是替主子不值,先前皇上待主子那样的好,如今呢,说翻脸就翻脸。主子已经巴巴地上前讨好他了,他却连见都不见。”
“什么他不他的,那是皇上,不许这样没尊卑上下。”说到这里,凌若脚步一顿,黯然道:“记着,不论皇上做什么都是对的,错的永远是咱们。”
“这也太不公平了。”莫儿依然难解心头之气,道:“难道非要一味哄着皇上开心才叫好吗?若是这样,皇上也太不分是非了。”
见莫儿越说越不像话,凌若冷下脸喝道:“还说,可是连你也想气死本宫?”
“奴婢不敢。”见凌若脸色还是不对,她小声道:“奴婢不说就是了,主子不要生气。”
借着前面安儿提在手中的灯笼所发出的光,凌若幽幽一叹道:“本宫知道你的心思,本宫这是生气,只是不想你祸从口出,你这张终归还是太快了些。总之这话以后都不要再提了。至于那些个宫人,呵,跟高踩低本就是宫中的生存之道,本宫不怪他们,同样的,他们也不值得本宫动气。”
如此说着,凌若紧一紧领口,让身子没有那么冰凉,“回去吧,本宫觉着很累。”
“是。”莫儿答应一声,待要扶她离开,忽地听到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还有一个熟悉的声音,“熹娘娘,您等等。”
如倾?凌若然回头,果然看到温如倾,她疾步朝自己走来,待得近前之后,一边抚着胸口匀气一边道:“总算……总算是追到娘娘了。”
凌若怜惜地拍拍她背道:“你不在养心殿侍候,这样急着追本宫做什么?”
温如倾急急摆手道:“臣妾只是给皇上送些点心罢了,并没有什么,娘娘千万不要误会。”
“本宫误会什么?”凌若淡淡的问着,夜色中那张秀美的容颜有些模糊不清。
温如倾张了张嘴,却没有声音发出,好一会儿才紧张地道:“臣妾从未想过要与娘娘争夺什么,更没有妄想过要取代娘娘在皇上心中的地位,请您一定要相信臣妾。”
“为什么要与本宫解释这些?”凌若问道,目光一直落在温如倾那张妩媚青春的脸庞上。
温如倾认真地道:“娘娘与姐姐是多年的姐妹,关系素来要好,在臣妾心中,娘娘就像亲姐姐一般,实不想与娘娘有所生份。再者,不论怎样,皇上心里最看重的都是娘娘,无人可以取代娘娘。”
“是吗?”在问出这两个字时,凌若忍不住笑了起来,在夜色中透着一种凄凉之意,“皇上的心思,本宫不敢妄自揣测,再者,这宫里没有谁是不可取代的,包括本宫在内。”
【作者题外话】:娃娃又发烧生病了,今天跑两趟医院了,晚上十点多才有空码字,估计今天得通宵写了,后面尽量多赶一些出来,能写多少是多少,大家明天早上来看吧,抱歉了。
第七百三十九章 远嫁
“娘娘……”不待温如倾再说下去,凌若已是道:“本宫知道你的心意,放心吧,本宫从不曾想过与你生份,往后你也尽可来承乾宫坐坐,只要你别嫌弃承乾宫冷清就好。”
“不会的。”凌若的话,令温如言赦然生喜,妩媚艳丽的脸庞溢出一丝由衷的喜悦来。
“好了,你回去吧,本宫也想早些回去休息,惠嫔那里,你帮着多开解开解,不要让她钻牛角尖。”
“臣妾知道,臣妾恭送娘娘。”温如倾乖巧地行礼,直至凌若没入黑暗中后,方才领着宫人离开。
十一月二十六日,准葛尔迎亲使团抵达京城。
十一月二十八日,涵烟以固伦公主的身份远嫁准葛尔,在涵烟拜别温如言那一刻,温如言痛哭不已,几度昏了过去,过了今日,她的心头肉就将远去,此生再不得见。如倾与凌若等人陪着一道落泪,皆是难过不已。
相比之下,还是涵烟冷静许多,跪求温如言保重身体,不过遥隔多少万里,她都会祝愿额娘身体安康,福寿宁远。
随后,上鸾驾前,她又托付凌若与瓜尔佳氏照顾温如言,较之刚刚才认识没多久的小姨,她更相信凌若两人。
“你放心去吧,我们一定不会让你额娘出事。你自己也千万要珍重。”瓜尔佳氏郑重地说着,至于温如言已是哭得浑身无力,由宫人搀扶着在一旁。
一身鸾鸟金凤大红嫁衣的涵烟用力点头,忍着眼眶中的泪水朝温如言等人敛衽行跪拜大礼,“额娘,熹姨娘,谨姨娘,小姨,涵烟走了。”
“女儿……”温如言低泣不止,好不容易化好的妆已然被泪水冲刷怠尽,露出胭脂下惨白如纸的脸庞。
涵烟狠心不去看温如言,她真怕再多一眼,自己就会抗拒不肯上轿。转身之时,无意中看到不远处,胤与那拉氏并肩而立,无言地注视着自己。
她上前,俯首行了一个挑不出任何错处的礼,“儿臣拜别皇阿玛与皇额娘,往后儿臣不能在膝前行孝,唯有在异乡遥祝皇阿玛与皇额娘万事皆安。”
那拉氏连忙扶起涵烟,初冬深寒中,她的手因之前一直笼在护手中格外暖和,只听她含泪道:“真是个懂事的孩子,难为你了,你自己远在异乡一定要善自珍重。”
胤望着低头的涵烟,世人皆以为他冷情薄xing,不惜以亲生女儿去和亲拢络蕃邦,却不知他心里的难过。
他胤不是从石头缝中蹦出来的石猴,同样人生父母养,有血有肉,那颗心亦是肉长成,若有第二个选择,他绝不愿牺牲涵烟。
如果他没有成为皇帝,涵烟就可像灵汐一样嫁一个称心如意的夫婿,只可惜没有如果,既然皇阿玛将大清江山交到了他手中,那么不惜任何代价,他一定要守住这个江山社稷,哪怕是以牺牲女儿为代价。
“怪皇阿玛吗?”他问,声音低沉的就像天上遮敝了冬日的厚重云层。
抬头,涵烟露出了连她自己都没想到的笑容,将笼罩在众人身上的阴霾撕裂些许,“原先是怪的,不过现在已经没有了。儿臣知道皇阿玛必然有自己的难处。而儿臣既然生为皇阿玛的女儿,大清的公主,那么就没有任性的资格。事到如今,儿臣别无所求,只求皇阿玛善待额娘,不论她做错什么,都请网开一面,不要苛责她。”
“朕答应你。”这四个字胤说得一些犹豫也没有,若这样可以稍微弥补一些对涵烟的亏欠,他会很欣慰。
“那么……儿臣走了。”这六个字,成为了涵烟对胤说得最后一句话,从此俩父女至死都不曾见过。
长长的出嫁队伍自午门蜿蜒而出,内务府奉胤之命为靖悦固伦公主准备的嫁奁铺就百里红妆,引得京中百姓争相看望,并且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成为津津乐道的话题。
世人看到了皇家的尊荣,却不曾看到皇家的悲哀,因为悲哀永远掩藏在无人知晓的角落。
这一回准葛尔来的使团没有出现上次那位使者,甚至连一个重复的随行人员都没有,皆换了新面孔,倒是有些奇怪。
十二月初一,涵烟奉命和亲后的第三日,胤下旨晋温如言为惠妃,成为继凌若之后的第二位正三品妃子。
这样的殊荣让无数人眼红,然对温如言而言却是彻头彻尾的悲哀,她很清楚,这个妃位是牺牲涵烟换来的。若可以选择,她宁可什么都不要,只要女儿回到身边。
涵烟的离去,令她本就不盛的争宠之心彻底淡去,再加上对胤凉薄寡恩的看法,虽晋为妃位,却终日待在延禧宫吃斋念佛,祈求佛祖保佑涵烟平安无事。
一场和亲,隐约改变了宫中的格局,凌若再不是最得宠那一个,温如倾与彤贵人后来居上,成为新宠。而年氏,随着青海一次小胜的奏报呈到京城,风头更盛,每每有赏赐,翊坤宫永远是最丰盛的那一份。
至于坤宁宫则是一派平静,入冬之后,那拉氏的头疼痛一直没有再犯过,凡有宫嫔去坤宁宫请安,她都会和地说上几句话,态度亲切,全部没有一丝皇后的架子,让彤贵人等人深感皇后平易近人。
在众多宫嫔当中,舒穆禄氏是最守规矩的一个,不论刮风下雨,天气好坏,她都一定会去给那拉氏请安,不过如今跟在她身边的人已经换了如柳与雨姗,绘秋等人被她彻底赶出了水意轩。
不过绘秋确实有几分本事,不知使了怎样的好处,竟然让成嫔留她与另两个宫人在景仁宫侍候。
虽说都是宫人,绘秋却自觉得比以前在水意轩是身份高多了,经常跑到水意轩来指骂槐,奚落舒穆禄氏,明里暗里的说她这辈子都只能做一个最低等的答应。
如柳俩人对此自是忿忿不平,舒穆禄氏却充耳不闻,连带着也严令如柳等人不许理会,只当做狗叫便是。而绘秋见舒穆禄氏不予理会,只当她懦弱害怕,态度愈加猖狂,全然不将舒穆禄氏放在眼里。
第七百四十章 鼓声
这日,在绘秋又来明嘲暗讽一番后,如柳再也忍不住对舒穆禄氏道:“主子,您还要这样一直纵容她下去吗?”
舒穆禄氏正将绣花针从紧的锦缎上穿过,在针尾穿着一根孔雀蓝色的丝线,头也不抬地道:“不纵容又能如何,她如今是成嫔身边的人,打狗尚且要看主人。”
“可她真得很过份。”雨姗是个好xing子的,连她都忍不住,可想而知绘秋有多过份。
“我知道。”在绣了几针后,舒穆禄氏放下针拭一拭手抬眼道:“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她这样得寸进尺,终有一日会遭到报应,你们且看着吧。”
入了十二月之后,青海不断有捷报传来,年羹尧率领大军连续夺回被占领的城池,对于他上表战功的折子,胤每一封皆以朱笔御批,写满赞赏溢美之词。而与此同时,岳忠祺的密折以隐蔽的渠道呈上御案,上面详细记载着年羹尧的动动向以及具体作战情况。
不可否认,在吃了罗布藏丹津一次大亏后,年羹尧的行动谨慎了许多,但还是难逃刚愎自用,好大喜功这八个字。
在对年羹尧数次战役以及眼下的形势朝廷详细分析后,胤与允祥一道制定下计策与作战布署,以达到在最后一场大战役中神不知鬼不觉除掉年羹尧的目的。若一切顺利的话,明年开春,年羹尧三字就将永归尘土,只要这个心腹大患一除,年家自然也到了可以连根拔起的时候。
因为今年有了新秀女入宫,除夕夜宴比上一年更加热闹,乾清宫满宴九桌,除宫中嫔妃之外,诸亲王贝勒也同入宫中赴宴共赏烟花歌舞,好不热闹。
整场夜宴之中,胤都没有理会过凌若,如视其透明一般,反倒不断与皇后还有年氏说着话。
凌若默然不语,只是低头饮酒,瓜尔佳氏轻轻碰了她一下道:“你与皇上的心结还没有解开?”见凌若默认,她摇头道:“难道你准备就这样算了?”这一次的夜宴,温如言推说身子不适,不曾参加。
“皇上不愿见我,我又能如何?”凌若心灰意冷地一口将杯中酒喝尽,饮落喉咙的酒在腹中像火一般,令她眼中染上一层醒意。
“温姐姐已经这样了,你若再如此,咱们可真是一败涂地了。”瓜尔佳氏朝笑容满面的那拉氏努一努嘴,轻声道:“一旦她探清了虚实,可不会对咱们客气。”
凌若端起宫人再次倒满的酒杯,在手中轻轻晃着道:“姐姐,你有没有觉着咱们做什么都是虚的,皇上今日可以宠我,明日同样可以废我,我于他根本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瓜尔佳氏摇头道:“别人我不知道,但你肯定不是。这么些年来,我还是第一次看到皇上在一个女人身上用这么多的心思。还有这一次,我觉得皇上是故意冷落你。”
“姐姐你太过抬举我了。”在这样的话语中,又是一杯酒落肚,沉浸于酒意中的凌若并没有发现胤始终落在自己身上的余光,还有那越发不好看的脸色。
“不会的,你相信我。”瓜尔佳氏话音刚落,便听得前面传来胤的声音,却是命四喜将他面前龙凤呈祥的菜依例传一份端到温如倾的桌上。这各桌的菜品大致一样,不过胤与那拉氏的桌上有几道特殊的菜品是别桌没有的,譬如这道龙凤呈祥。
不过依着往前除夕的惯例,帝后可能会赏菜,是以每一菜在御厨房都至少备了两份。胤吩咐不过片刻,便有宫人仔细端了小一份的龙凤呈祥放到温如倾桌前。
能得帝后赏菜那是莫大的荣耀,若是落在宫嫔身上,更是可用来衡量其恩宠之盛。今年除夕,得此恩宠的,除却年氏之我,温如倾是头一个,她受宠若惊,连忙起身谢恩。
“坐下吧,尝尝菜品如何,可是和你胃口。”胤和颜悦色地说着。
“皇上赏的,自然和臣妾胃口。”温如倾这般说了一句后方才依言尝菜,几乎是筷子刚入口,她的眉头就皱了起来,虽然很快松开,却被年氏瞅了个正着,掩嘴轻笑道:“瞧温贵人眉头皱的那个模样,似乎有些言不由衷呢。”
“没有。”温如言连忙否认,随后又有些吞吐地瞧着胤道:“只是臣妾向来不爱吃酸食,所以才有些皱眉,不过这道菜是真得很好吃。”
“对,朕也记起来了,既是这样就不要再吃了。”在说这句话时,胤有些心不在焉,眼角余光一直瞥向凌若所在的方向,见凌若只是低头饮酒,压根没有看过来,不由得暗自恼怒,却又不便当众发作。
刚才那一幕,他是有心做给凌若看,岂知凌若竟然全不关心,仿佛一切与她毫无干系。
可恨,明明是她先置自己于不顾,一心只念着惠妃,自己不过冷落她一段时间让她好生反省一番,同时想想明白谁才是她最该在意的人,她竟摆出这个姿态来。
好,她既不在意,那他也没必要在意,宫中又不是仅她一个女子,有的是比她年轻貌美且听话顺从的妃嫔。
在这个想法的驱使下,胤收回了凌若身上的目光,刻意不去理会。
夜宴一时进行到很晚才撤下,随后众人一边欣赏歌舞一边等着子时的到来,那个时候,将是一年中最绚烂夺目的时候,无数烟花将绽放于夜空之中。
墨玉趁着这个机会悄悄来到凌若身边,见她到现在还端着一杯酒,担心地道:“主子,您怎么了为何一直喝酒,可是您与皇上之间出了什么事?”这一场夜宴下来,她发现主子与皇上竟连一句话也没说过,实在不像平常的样子。”
“说过你多少次了,你如今是怡亲王侧福晋,不要再称本宫为主子了,偏就是不听。至于本宫与皇上……”凌若漫然一笑,在墨玉阻止前将一口饮干了酒,“能有什么事,左右不过是这样罢了。”
“可是……”墨玉还待再说,忽地听得一声鼓响,然后“咻”的一声,一道橘红色的烟花拖着长长的尾巴飞上夜空,然后的一声炸开,化为刹那的永恒。
子时,已经到了……
又是一声鼓响,烟花升空,初时,鼓声隔一段时间才会响起,待到后来却是渐趋密集起来,鼓声与烟花升空的声音连番响彻在众人耳边,
众人皆好奇地寻着鼓声传来的方向,以鼓声伴随烟花升空的事,这么多年来倒还是头一遭。
第七百四十一章 女子
然,不论他们怎么找,都瞧不见敲鼓之人,鼓声似从天际垂落,又似从地底钻出,让人难以分清。
这样的怪异,连胤禛也被勾起了好奇心,张望于乾清宫外,彼时,那拉氏笑了一下道:“皇上,已经开始放烟花了,不若咱们出去吧,这样也可瞧得更清楚一些。”
胤禛似想起了什么,放下手里的茶盏道:“朕记得今年的烟花是皇后准备的,皇后素来细心周全,想必,今年的烟花会很好。”
那拉氏笑而不语,只以目光询问胤禛的意思,而后者径直站起了身,意思不言而喻。
胤禛起身,余下众人自不敢再坐,跟在胤禛与那拉氏身后来到乾清宫外,彼时,夜空已经被烟花薰染的无比艳丽,而鼓声依旧在不住传来。
“咦,什么时候搭的台子,刚才明明还没有。”不知是谁这样说了一句,众人这才发现,承乾宫外突然多了一个一人多高的台子,而之前他们进来时并没有,显然是趁着晚宴的功夫临时搭起来的。
“皇后这是何意?”胤禛訝然相问,心里同样疑问重重。
那拉氏浅施一礼,正红金绣凤凰鸾长的裙裳在地上铺展如盛开在冬日里的繁花,妆容精致的脸上泛起一抹轻笑,“请允许臣妾卖个关子,等到子时正时,皇上自然就知道了。(百度搜索更新最快最稳定,)”
“什么时候皇后也学会卖关子了。”这样说着,却没有追问下去,左右此时离子时正时也不过半刻辰光。他不问,后面那些人自不会多嘴去问,皆静等着答案揭晓的那一刻。
“你说皇后这是在玩什么花样?”瓜尔佳氏与凌若一道跟在最后,顺口问着凌若,等了半晌始终不见她答话,回头去,只见她端着一杯酒正在慢慢地喝着。
“你怎么还喝啊,当真是想喝醉不成?”瓜尔佳氏心疼地夺过酒杯,从刚才到现在,凌若一直在喝酒,至于菜,连一口都不曾动过,饮这样多的酒又是空腹,可是要伤身。
“一醉解千愁,姐姐你不要管我。”凌若想要去拿回酒杯,却见瓜尔佳氏瞅了个没人的空处,将杯里的酒尽给泼了,只剩下一个空杯。
“什么一醉解千愁,分明就是愁上加愁。”瓜尔佳氏没好气地将空杯交给身后的从祥,道:“总之不许再喝了。”旋即又心疼地道:“说到底,你还是放不下皇上。”
“我没有。”凌若飞快地回了一句,可是这样的话连她自己都不信,又怎么能骗过瓜尔佳氏。
“你啊,就会口是心非。”瓜尔佳氏握紧她锦衣下冰凉的双手,“唉,即便是皇上当真不疼你了,你也要好好疼自己,千万莫要与身子过不去。”
“不是当真,是真的,皇上眼中已经没有了我。”凌若心灰意冷的说着,她虽然刻意没有去胤禛,可是他赏温如倾等人酒菜的事可是明明白白钻入耳中,从始至终,胤禛都没有顾过自己。
瓜尔佳氏沉默片刻道:“我还是那句话,皇上是故意冷落你,虽后宫女子无数,但能得皇上亲自寻至宫外,又从大清门入宫的嫔妃只有你一个,只要未曾有第二个,你便是皇上心中的最重。”
凌若只当瓜尔佳氏安慰自己,苦笑一声什么也没说,而她在酒精的麻醉下也已经没有力气去仔细想了。
瓜尔佳氏停了一会儿又道:“不过今日这顿除夕宴我总觉着除了温姐姐之外,还少了什么人,可又想不出来,究竟是哪个呢?”
凌若没有费心去想她的话,谁来与不来,都和她无关,她现在都不愿想什么都不愿理会。
时间在这样的言语中悄然过去,终于到了子时正时……
鼓声骤然一歇,烟花亦停了下来,夜一下子变得静极,甚至可以听到冷风拂过树枝的声音。
不等众人奇怪,高台深处似乎亮起一点光明,紧接着光明缓缓升起,待其整个露出来后,方到是一个巨大的孔明灯,最奇怪的是孔明灯中竟然有一个身影,那姿态,应是女子。
透过孔明灯的灯壁,可以到女子握着什么东西用力捶落在身前,继而听得“咚”的一声鼓响,原来之前所听到的鼓声是从此处发出。
鼓声响,烟花绽,身姿绰约的女子每次敲落鼓棰,都有烟花漫花绽成,化为这一夜最美的景象。
胤禛饶有兴趣地着隐藏在孔明灯中若隐若现的女子身影,他很好奇灯中女子的身份,而年氏脸色则要显得难许多,恨恨地了皇后一眼,不必问,必然是皇后想趁机抬举什么人,所以借除夕烟花做出这么一场好戏来,哼,晓得自己年老色衰又不得胤禛喜欢,所以抬举别人来巩固自己的地位,算计得可真是好。
不止年氏,戴佳氏、武氏等人脸色也不甚好,任何一个人的得宠都会分薄她们身上的恩宠,只是这一幕摆明是皇后的意思,她们即便是再不高兴,也不敢过于放肆地流于表面。
随着女子的动作,鼓声不再一成不变,或轻或重,或沉或缓,而女子亦一边敲鼓一边起舞,身姿柔若无骨,动作优美轻灵,不带一丝烟火气息,犹如一位不甚落入凡间的仙子,再加上只能到一个影子,更加让人浮想联翩。
“皇后,灯中女子是为何人?”胤禛忍不住心中的好奇,问始终保持着淡然微笑的那拉氏,然目光却一直不曾离开灯壁上的影子。
“皇上莫急,很快便见分晓了。”见那拉氏不想过早的接开謎底,胤禛亦不再追问,只以欣赏的目光着起舞不止的身姿。
鼓声渐急,密集地近乎连成一片,听不出中间的停顿,而女子身姿亦飞快地旋转起来,衣袂翩飞,如巨蝶的翅膀舞动。
随着鼓声的急响,烟花亦连片地升上夜空,火树银花,绚烂夺目,往往一处未歇另一处已经绽放,让夜空始终热闹不止。
灯笼、烟花、鼓声、女子,成为这一夜最让人铭记的东西。
在鼓声进行到最激烈时,一直静置不动的孔明灯突然缓缓升起,随烟花一道升上夜空。
【作者题外话】:还有两章,还在写,要晚点更
第七百四十二章 慧贵人
众人心中皆清楚,隐藏了一夜的女子的身份终于要揭晓了,心里皆有一种说不出的紧张,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渐渐露出孔明灯的女子身影,连胤禛也不例外。
在漫天烟花中,孔明灯终于彻底飞起,不等众人清女子的模样,她已经遥遥朝胤禛下跪,声音清脆如黄鹂出谷,“臣妾祝愿皇上万寿无疆,祝愿大清永世昌盛。”
相传,在孔明灯飞起时许愿,愿望便会随它带到天上众神的耳中,从而达到愿望成真的目的……
“抬起头来。”随着胤禛的话,女子缓缓抬头,露出一张不算太过出色的容颜,然那双描绘精致的双眼在漫天烟花的映衬下却是流光溢彩,顾盼生辉。
乍见那双眼,胤禛瞳孔顿时为之一缩,不受控制地低唤了一声“湄儿”。
这样的声音落在那拉氏耳中,令她的笑意更深了几分,胤禛对于纳兰湄儿果然不曾忘情,总算没有枉费她这么多心思。
“慧答应?!”这三个字从不少口中惊呼而出,而瓜尔佳氏亦明白了少得那一个人是谁,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在不声不响间,舒穆禄氏竟然已经投靠了皇后,并演出今夜这么一场好戏。
“皇后这枚棋子捡得好快。”瓜尔佳氏轻轻说着,她旁边的凌若则是怔怔地着胤禛,许久之后,用力扯了扯嘴角,却没能如愿挤出一丝笑容来,反倒是嘴里弥漫着黄连一般的苦意。
胤禛心中的最重……纳兰湄儿才真正当得起这句话。
“过来。”胤禛的声音带着一丝迷离,朝舒穆禄氏招了招手,刻意不招见不等于他忘了这个人,相反,那双眼自选秀那日后就时不时出现在他脑海中,只是怕凌若介意才一直刻意压制,如今显然没了这个必要。
舒穆禄氏没有立刻起身,而是先了那拉氏一眼,见她微微点头,方才依言上前,早有得那拉氏吩咐的宫人架起梯子搀扶她下来。
舒穆禄氏上前后再次下跪,一袭孔雀蓝的纱衣,在夜色中漫然飞舞,“臣妾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胤禛定定地着她,许久方对苏培盛道:“天气寒冷,取朕的狐皮大氅来给慧贵人披上。”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贵人……胤禛竟然一下子当舒穆禄氏由答应晋为贵人,连跳两级,且还是在未侍寝的情况下。
“皇上她未曾侍寝又只是一个答应,如何可以越级晋为贵人。”武氏第一个忍不住,她跟在胤禛身边那么多年,也只是封了一个贵人,舒穆禄氏何德何能,竟然可以与她并肩而立。
胤禛目光一冷,凉声道:“朕要晋什么人,何时需要征得你的同意了?”
见胤禛话语不善,武氏连忙跪下请罪,又有些委屈地道:“臣妾不敢,臣妾只是觉得这样晋封与祖制不符。”
那拉氏垂目道:“本宫只记得祖制有说宫女须得逐级晋封,却不记得秀女也得逐级晋封,是本宫记岔了还是宁贵人记岔了?”
武氏脸色一变,暗悔自己太心急,当了那只出头鸟,不仅惹胤禛不悦,还连那拉氏也得罪了,这可是大大的不妙,赶紧道:“是臣妾记岔了。”
“既是这样,回去后就好好将祖训抄写十遍。”那拉氏在轻描淡写的说完这句话后,便不再理会武氏。
纳兰湄儿亦在众人之中,望着那双像极了自己的眼睛以及背对着自己的胤禛,心中百味呈杂。
“你给了朕一个很大的惊喜,怎会想到站在孔明灯中?”胤禛亲手扶起惊喜交加的舒穆禄氏,他知道湄儿就在身后,可是湄儿不属于自己,眼前这个眼睛像她的女子,却完完全全属于自己。
舒穆禄氏柔柔一笑,轻声道:“臣妾想为皇上祈福,在皇后娘娘请安时恰好说起时,皇后娘娘便帮着臣妾想出了这么一个法子,好博皇上一笑。”说到这里,她语气诚恳地道:“臣妾知道静悦公主远嫁后,皇上一直牵持有加,不过臣妾相信,公主一定会幸福美满,所以还请皇上放宽心。”
自涵烟远嫁后,胤禛心中就一直存有内疚之意,所以他晋温如言为惠妃,可即便如此,还是不能全然消去。不过此事他从未曾与人说过,倒是没想到舒穆禄氏会细心的出来。
这个时候,那拉氏开口道:“慧贵人自入宫后,就一直很关心皇上,臣妾原只是随意一说,没想到慧答应竟然真的苦练击鼓与舞技,这份心意实在难能可贵。”
“是啊,难能可贵。”在说这句话时,胤禛回过头,目光在因为喝过了过多酒而满面酡红的凌若脸上扫过,眸底有着深深的失望。
诸女之中,他在凌若身上费心最多,可是她却不能体会自己的心意与难处,甚至仗着恩宠处处与自己为难,连新入宫的温如倾与舒穆禄氏都不及许多。
来这二十多年的恩宠,当真是错了……
如此想着,心中冷意更甚,待要收回目光,瞥见正着自己的纳兰湄儿,神思顿时为之一恍,强压在心底的思念像是即将喷涌而出的泉水,不过在到她身边的允禩时便立刻恢复过来,强迫自己将目光移开。
当烟花燃尽,夜空重归寂静后,诸王公大臣一一告退,乾清宫前仅剩下一众宫嫔。
按例,今夜是不召任何宫嫔亦不留宿于任何一宫的,连坤宁宫亦不例外,可这一次,胤禛却紧了舒穆禄氏的手道:“随朕去养心殿。”
这下子,连年氏都忍不住了,努力忍着满心的嫉妒道:“皇上,舒穆禄氏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答应,今夜是除夕,她若是去养心殿侍候皇上,实与祖制不符。”她根本不愿承认胤禛对舒穆禄氏的晋封,仍以答应呼之,不过她说的倒是实情。
年氏的话令舒穆禄氏身子缩了一下,想要抽回握在胤禛掌中的手,却被胤禛以更大的力道抓住,“除夕吗?如今子时已过,严格说来已是正月初一了,似乎没有正月不许人侍候的道理。还有,贵妃忘了朕刚刚晋佳慧为贵人的话吗?”面对年氏,胤禛没有像刚才待武氏时那样冷漠,不过态度却是十分坚决,之后更是直接道:“好了,你们都各自回宫吧。佳慧随朕去养心殿。”
第七百四十三章 难过
望着胤禛带着忐忑不安的舒穆禄氏离去,年氏脸都青了,余下戴佳氏等人也好不到哪里去,唯有那拉氏是从头到尾都带着轻浅的笑意,没有任何意外或不悦之色。也是,这本就是她一手安排的,皆在意料之中,又怎会不高兴。
那拉氏接过翡翠递来的暖手炉,温言道:“好了,众位妹妹辛劳一夜,早些回去歇着吧,别累着了。”
年氏心中恨极了那拉氏,皮笑肉不笑地道:“臣妾等人怎及皇后娘娘殚精竭虑,娘娘才该好生歇着才是。”
那拉氏似没听出她话中的讽意,轻笑道:“本宫身子不好,精神也短,往后还有许多地方需要倚重妹妹。”
着那拉氏那张掩藏在脂粉下的笑脸,年氏恨不得一掌掴下去,强忍了怒意道:“娘娘客气了,娘娘旦有差遣,臣妾等人又怎敢不从,臣妾先行告退。”
在年氏离去后,戴佳氏等人亦三三两两离去,心中皆有些发沉,今夜之后,本已被人遗忘的舒穆禄氏崛起已是不可阻止之势,只是不知她会盛宠到何等地步,会是另一个熹妃或年贵妃吗?
风水,转得可是真快……
在凌若扶着水秀的手离开时,那拉氏忽地道:“本宫瞧熹妃适才喝了许多酒,可还走得了路?要不要去抬肩舆过来?”
瓜尔佳氏刚要帮着说话,凌若已经开口道:“多谢娘娘关心,臣妾尚可步行。”
那拉氏笑意深深地道:“那就好,本宫会嘱御膳房煮一碗姜茶送去承乾宫,妹妹好生休息,若明日起不了身的话,就免了新年的请安,本宫自会向皇上解释。”
在那拉氏离开后,凌若立刻弯身呕吐了起来,将刚才吃下去的一切都吐了出来,只是她一直没吃东西,这吐出来的自然都是酒。
胃中翻江倒海一般的难受,可是又怎及得上心中的痛,凌若一边呕吐一边不断落泪。
胤禛,胤禛真的一点都不在意她了,又或者,他根本就没有在意过,否则怎可以做到这样无情。
“若儿,若儿你怎么样了,是不是很难受,你别吓我啊!”瓜尔佳氏被她一边吐一边哭的样子给吓住了,扶着她不知如何是好,勉强定一定神后对从祥道:“快,赶紧去请太医来,另外再让人把本宫的肩舆抬来。”
在感觉整个胃被吐空后,凌若虚弱地道:“姐姐,我没事。(百度搜索更新最快最稳定,)”
“我不是皇后,你不用在我面前强撑。”瓜尔佳氏哪里肯听她的话,将身边的人派了下去,而她就和水秀一道扶着凌若到乾清宫暂坐。
“你啊,早叫你别喝那么多了,就是不听,现在好了,都吐出来了,肯定是刚才吹了风的缘故。”瓜尔佳氏一边抹着凌若嘴角没拭去的痕迹一边心疼地说着。
凌若不愿瓜尔佳氏太过担心,忍了泪道:“我都说了没事,姐姐不要担心了,而且吐出来后舒服多了,就是把姐姐衣裳给弄脏了。”
凌若这么一吐,她身上脏污了不说,瓜尔佳氏与水秀身上亦是沾染了不少,且还弥漫着浓浓的酒气。
瓜尔佳氏不在意地道:“无妨,左右这套衣裳我也不喜欢了,扔掉就是,我只是担心你啊,唉,你这样折磨自己算是怎么一回事呢。皇上……他又瞧不见。”
这句话,顿时让凌若悲从中来,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就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不断落下,无声的出现又无声的消失,“皇上如今眼里只有慧贵人,如何还能瞧得见我,就算我死了,他也不会顾一眼。”
瓜尔佳氏听着不对,赶紧道:“呸呸呸!不许说这么不吉祥的话,再者皇上也不是这么凉薄无情的人,你莫要想这些不该的。好生歇着,待肩舆来了之后我便送你回去。唉,好好的除夕夜闹成这个样子。”
“皇上若不是凉薄无情,温姐姐何以会对他死心。”凌若涩声笑着,声音在黑暗中听来,格外凄凉。
“你与温姐姐不同。”瓜尔佳氏抚着她的背道:“就算皇上如今眼里真的只有慧贵人一个,日后也自会想起你来,毕竟你与皇上有着那么多年的感情,岂是说抛便能抛的。”
“有何不能抛,李氏、宋氏同样伴在皇上身边多年,还有涵烟,不一样说抛就抛了吗?始终,在皇上心中,唯有一个纳兰湄儿是真正不可取代的,先是佟佳梨落,如今又是舒穆禄氏,她仅是一双眼相似,便立刻由答应晋为贵人。至于其他人,皆不值一提。”说出这句话,凌若心中刀割,大滴大滴的泪湿了瓜尔佳氏的锦帕。
“你只到皇上晋舒穆禄氏为贵人,却不曾到皇上这几个月对她的不闻不问。”瓜尔佳氏抚着凌若的背道:“也许今日的你在皇上心中尚无纳兰湄儿的份量,但我相信,假以时日,皇上一定会明白。”
“假以时日……”凌若痴然一笑道:“好些年前,允祥就曾这样说过,结果呢,还是如此,根本没有人可以越过纳兰湄儿成为皇上心中的最重,我也一样。”她揪紧了胸口的衣裳道:“明明一切都明白,可为何心还是那么痛,痛得就像要死一样?”
瓜尔佳氏无言地着她,许久,将她揽入怀中,轻声道:“罢了,不要再想这些了,好好歇一会儿,等回去后睡一觉就没事了。”
凌若闭目不言,然她心里清楚,只要心里一日尚有胤禛,就一日不可能会没事。
又歇了一会儿,从祥带着肩舆过来,尽管有水秀等人在,瓜尔佳氏还是不放心,跟着凌若一道去了承乾宫,没一会儿功夫,太医便来了,紧接着杨海又进来禀报说御膳房奉皇后之命送来姜茶。
碍着太医在,瓜尔佳氏不便说什么,待太医一走,她立刻道:“去把那碗姜茶倒了,哪个晓得里面会不会有什么古怪。”
“她不会这么明目张胆的动手脚。”凌若倚着垫子道,经过这么会儿功夫,她已经平静了许多,不像刚才那么失控,但也仅止于表面而已,心里依然是不可碰触的剧痛。
第七百四十四章 新年
“哪个晓得她什么手段,还是不碰为妙。”自噬心毒一事后,她对那拉氏就极为忌惮小心,凡与她相关的东西从不碰,更不要说吃了,即便是去坤宁宫请安,那茶水也是从不沾口,“待会儿吃了醒酒的药就好好睡一觉,省得明日一早头痛。至于皇后,她嘴上说得好听,让你明日不用去请安,可若这新年头一天你真不去,她背后不知要怎样编派你的不是了,到时候你更吃亏。”
“我晓得,不过眼下再吃亏又能如何,左右不过是这个样子罢了。”手指抚过光滑的锦衾,即便盖着被子屋中又烧着炭火,她依旧觉得浑身冰冷。
“别想太多了。”除了这句话,瓜尔佳氏不知还能劝什么,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真是一点都没错。她身在局外,并不觉得胤对凌若绝情,哪怕出了今日舒穆禄氏的事,也没有改变想法,“今夜我在这里陪你,明日也好一道去坤宁宫请安。”
见瓜尔佳氏说得坚决,凌若没有拒绝,她与瓜尔佳氏之间并不需要什么客气的言语。
这个时候弘历匆匆奔了进来,想是因为半夜惊醒的缘故,头发有些乱。今夜的宴席他也一道去了,不过在燃放烟花之前就忍不住睡着,被宫人背回了承乾宫,对于后面发生的事他并不知晓。
“额娘,您怎么样了,哪里不舒服,太医怎么说?”弘历一奔到凌若床榻前,就如连珠炮似的问了一连串问题。
“额娘没事,倒是你怎么醒了,可是有人吵你?”凌若怜惜地抚着弘历惊惶的脸颊。
“没有,是儿臣自己听到响动醒了,问了杨海说是额娘醉酒呕吐,儿臣担心客气有事,所以过来看望,额娘真的没事吗?”
“不过是一时高兴多喝了几杯,吐掉就没事了。”凌若不想弘历担心自己,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
弘历略松一口气,随后又一本正经地叮嘱道:“这样儿臣就放心了,不过额娘以后可是不能再多喝了,否则容易伤身。”
弘历关切的言语令凌若眼底泛酸,然冰冷的身子却渐渐有了暖意,不论胤待她怎样,也不论得宠失宠,至少她还有弘历,这便足够了。
“好了,没事了,你回去睡吧,明日还得早起去给你皇阿玛还有皇祖母他们问安呢,若是再不睡,可是要没精神了。”见弘历还是不放心,瓜尔佳氏在一旁道:“听你额娘的话,快下去吧,你额娘这里有本宫陪着呢,出不了事。”
弘历想想也是,朝瓜尔佳氏行了一礼道:“那劳烦谨娘娘了,弘历先行告退。”
待得弘历离开后,瓜尔佳氏感慨道:“瞧瞧你这个儿子,怨不得皇后她们眼睛一直盯着你不放,连我都有些嫉妒了。”只要凌若一日是宠妃,再加上弘历展露出来的天赋与能力,就一日会是弘时皇位路上的最有力争夺者,那拉氏对凌若的仇恨与忌惮可想而知。
“弘历是上天对我最好的恩赐,不过……”凌若难得露出一丝笑意,“他同样是姐姐的儿子。”
瓜尔佳氏拍拍她的手道:“所以啊,就算是为了弘历,你也要想开一些,没有额娘的皇子在宫里是很难出头的,当初你不在宫里的那段日子,弘历日子实在不好过,所幸后来皇上知道了,他护着弘历才好些。你想想,昔日皇上对你误会成那个样子,最终也没起杀心,可见他对你是有情的。”
凌若低头不语,过了一会儿药端了上来,瓜尔佳氏看着凌若全部喝下去后,方才吹熄了灯离开,随水秀去了专门给她安排的厢房。
在一切皆归于宁静黑暗时,凌若无声地闭起了双眼,有晶莹咸涩的泪水从眼角缓缓滑落,化为绣枕上的一点暗沉……
凌若不记得自己是何时睡着的,只是觉得刚睡了一会儿,便模模糊糊听到有人在自己耳边唤着,想要睁开眼,又觉得浑身都疼,特别是脑瓜仁,像有千军万马从自己脑袋上踏过一般,只想继续昏睡过去。
可是耳边的声音一直不停,听着像是水秀,凌若勉强睁开一丝缝,眼前出现几个模糊的人影,无力地道:“怎么了?为何这么早唤醒本宫?本宫头很疼。”
水秀接过莫儿绞好的面巾仔细搭在凌若额上,小声道:“主子,已经天亮了呢,您该去给太后他们请安了,谨嫔娘娘也过来了。”
“姐姐……”听得天亮,凌若微微一惊,不过也感觉到周围亮得不似晚上,当下将目光疑向那个疑似瓜尔佳氏的人影,头疼的她根本没办法凝聚起目光,始终只能看清一个轮廓。
“怎么,头还是很疼吗?”瓜尔佳氏关切地问着,半扶了凌若起来道:“来,再喝碗醒酒药,看看会否好一些。”
凌若无力地答应一声,就着她的手一口接一口地喝着苦涩的药,随后又歇了一会儿方觉得有了些精神,同时眼前的景象也更清楚了一些。
“如何,能起身吗?”瓜尔佳氏示意水秀在凌若身后塞了两个苏绣软垫,她自己是早就起来了,为着等凌若才一直拖到现在,“时辰已经不早了,再不去,怕是那边该出话了。至于弘历,我已经让他先行过去了。”
凌若点点头,换水秀替她更衣,因着时间较紧,梳洗动作很快,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就已经全部收拾停当,凌若抚脸振一振精神,又喝了口莫儿备在旁边的热茶后方道:“姐姐,咱们赶紧过去吧。”
瓜尔佳氏言道:“我已经让人备了咱们的肩舆,乘着过去也好快一些。水秀,扶着一些你家主子,仔细小心摔了。”
待得走到外面,凌若才发现外头正淅沥沥的下着雨,外头两乘肩舆已经各自撑起了顶伞,至于抬肩舆的小太监也穿戴起了防雨的蓑衣斗笠。
被带着重重水汽的风一吹,凌若感觉整个人都精神了些,“正月初一便下雨,看来今年是个多雨的年节。”
瓜尔佳氏一边坐上垫有软垫的肩舆一边笑道:“那不是正好吗,今年咱们可是受够了没雨的苦楚。”待见凌若坐稳后,她一拍扶手吩咐道:“速去慈宁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