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章 宁贵人
此战若败,身为主将的年羹尧自然要被削职问罪,年家昌盛之源在于出了一个年羹尧,年羹尧一垮,整个年家都会跟着垮。
反之,此战若胜,年羹尧就是首功,论功行赏,胤必要对他大加封赏,可是胤心中对年羹尧已经有了猜忌,封得越高,那份猜忌就越重,若年羹尧急流勇退尚可保年家满门平安富贵,只是像年羹尧这样一个有私心的人,要他心甘情愿放弃唾手可得的权势官位,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所以两者间的矛盾只会越来越深,直至暴发出来的那一天。
这天,终是要变的,区别只在早晚而已……
宫中的形势一切就如凌若猜测的那样,已经许久不曾被翻过牌子的年氏连着三日皆被召至养心殿侍寝,胤更是赏下无数珍玩于她,一扫之前的颓势。翊坤宫再一次成为宫中炙手可热的地方,那些最懂得见风使舵的奴才,自然紧赶着去巴结。
坐在坤宁宫中,凌若冷眼看着姗姗来迟的年氏朝皇后欠身行礼,说是行礼也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双膝根本连弯也不曾弯过,年氏又变回了以前那个强势的年贵妃。
那拉氏对她的不敬恍若未见,只一味含着端庄合宜的笑意道:“妹妹请坐。”
“谢皇后娘娘。”年氏答了一句,扶着绿意的手至皇后左首第一个位置坐下,她刚一坐定,立时就听到一个女子娇声道:“娘娘此刻才过来,臣妾们之前还道娘娘不来了呢。”
说话的是武氏,她虽是一个贵人,在胤面前却颇有几分宠爱,又得皇后看重,所以颇为得脸,就是成嫔这样的主位娘娘也要让她三分。
年氏凤目一瞥,似笑非笑地道:“宁贵人这话是什么意思,可是嫌本宫来晚了?”
“臣妾不敢!”武氏眼波一转,盈盈笑道:“臣妾只是觉得奇怪,要说这翊坤宫离坤宁宫也不远,怎得娘娘却来得比臣妾们都晚。”
年氏眉心一挑,怒意在眼底一闪而逝,看来她失意的这一小段日子,已经令许多人开始不将她放在眼里,连一个小小的贵人都敢对自己这么说话,真当该死。
这样想着,脸上的笑意却又浓了几分,睇视着隐隐带着几分挑衅之意的武氏道:“本宫要侍候皇上,自然比不得宁贵人来得空闲。话说回来,宁贵人既然这么空,又恰好本宫有意修学佛理,不如就替本宫抄几本佛经如何,本宫听说宁贵人一笔小楷写得甚是不错。”
武氏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一张脸面顿时涨得通红,许久才想出拒绝的理由来,“臣妾字迹粗劣,只怕入不得娘娘法眼。”
年氏也不动气,只是挑了精心描绘过的黛眉道:“本宫听宁贵人的话,倒像是在推脱,若是不愿尽可直说,本宫断然不会勉强。”
武氏不是傻瓜,哪会听不出年氏藏在话中的冷意,怕是自己一拒绝,她就会变着法子来对付自己了,所以她只能将目光转向高高在上的那拉氏,盼她替自己说句话。
那拉氏抚着滚在袖口的银边徐徐道:“什么时候贵妃对参禅理佛这么有兴趣了?本宫记得以前你可是不信这些的。”
年氏取盏饮一口,漫不经心地道:“娘娘也说了是以前,人总是会变的,一成不变那可就成木头人了。”堵了那拉氏的话后,她转向武氏道:“如何,宁贵人还没告诉本宫究竟是愿还是不愿啊?”
武氏见年氏连皇后的话也给顶了回去,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道:“臣妾愿意。”
“愿意那就最好了,等会儿本宫就让人将要眷抄的佛要给宁贵人送去,宁贵人记得要逐字逐句的抄,可千万不要马虎了。”
“娘娘尽管放心,臣妾必定打起十二万分精神为娘娘眷抄。”武氏挤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
年氏弹一弹指甲,笑颜如花地道:“如此最好。”她看似在与武氏说话,眸光却一直盯着凌若。
凌若感觉到了她的目光,却依然自顾自喝着茶,看似不予理会,实则心中警惕渐生,年氏如今恩宠渐复,地位巩固,第一个要对付的恐怕就是自己,却不知她会使出什么手段来,往后可是得好生提防着。
此时,坐在宝座上的那拉氏抚一抚额道:“本宫有些乏了,你们先退下吧。”
听得皇后发话,众人连忙起身答应,然就在那拉氏扶着三福的手准备离去时,年氏却开口道:“皇后娘娘,臣妾久未见福沛,思念心切,想见他一见,还请娘娘恩允。”她倒想看看,这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那拉氏准备再用什么借口来阻止她见福沛。
那拉氏眸光一闪,转过头温言道:“本宫知道贵妃思子之心,不过三阿哥如今正值温书的要紧关头,实在不宜被打扰,还有几日就是皇上考三阿哥学问之时,只要三阿哥通过了,自然会回到贵妃身边,贵妃实不必急于一时。”
那拉氏这番话说得点滴不漏,但显然不是年氏想听到的答案,只见她一扬眉道:“只是见一面而已,料想不会妨碍福沛温书,还请娘娘成全。”
她的不依不饶令那拉氏为难,思索半晌后她道:“既然贵妃执意如此,那本宫也不好多说什么,三阿哥就是西暖阁这中,贵妃尽可去见他。”
“多谢皇后娘娘。”年氏垂首谢恩,盯着自己脚尖的双眼有隐晦的光芒闪烁。
凌若与瓜尔佳氏等人不动声色的将这一切看在眼中,待出了坤宁宫后,温如言方才带着几分叹惜之意道:“看来年氏复起已成定势,连皇后也不能扼其分毫。”
“也不见得,兴许根本就是皇后无意扼制,毕竟咱们这位皇后娘娘最擅长的就是坐山观虎斗,她自己则做那个得利的渔。”在经过御花园时,瓜尔佳氏顺手折了一朵刚刚吐蕊的寒梅在手中,轻嗅一下后将之别在温如言衣襟上。
“可不是吗,宁贵人就是皇后拿来试探年贵妃虚实的一颗棋子,不过宁贵人得罪了年氏,往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温如言淡淡地说着,手指抚过在冰天雪地中依然柔软无比的花瓣。
第五百八十一章 夜探
温如言猜得不错,不过却不是往后,而是此刻……
回到踏雪轩的武氏已经快晕过去了,因为翊坤宫的人正将年氏让她眷抄的佛经送过来,不是几本也不是几摞,而是整整一大箱,也不知年氏从何处搜集而来,而且这么快就送来了。
“你们……这么多经书,我如何眷抄得完!”武氏出离愤怒地瞪着送经书来的迎春。
迎春则一脸无辜地道:“奴婢只是奉命行事,若贵人有什么问题,可以去与贵妃娘娘说。”
一听要与年氏去说,武氏一下子就蔫了,原先她是仗着有皇后撑腰,才敢出言挤兑年氏,哪晓得年氏强势到连皇后娘娘的话也顶。
“贵人若没其他问题的话,奴婢先行告退了。”迎春欠身待要离开,忽地又想起一事来,道:“险些忘了与贵人说,这些佛经的眷抄本,娘娘十日后就要,还请贵人莫要耽搁了日子。”
武氏一听这话顿时傻眼,迭声道:“十日?这怎么可能做到?”
迎春笑意依旧地道:“奴婢还是那句话,贵人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去与贵妃娘娘说,奴婢只是一个传话之人。”
迎春离开了,留下武氏对着满满一大箱的佛经欲哭无泪,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且说年氏在得了那拉氏的许可后,并没有直接去西暖阁,而是先命人去请了邓太医,随后才同往西暖阁行去。
弘晟正在暖阁中看书,旁边放着一碟精巧的小点心,他看到年氏进来,高兴的不得了,从椅中跳下奔到年氏面前,欢声道:“额娘,您怎么会来这里?”
“额娘自是来看你的。”年氏宠溺地看着唯一的儿子,“书背得怎么样了?”
“还差一些,不过儿臣会抓紧时间将它背出来的。”弘晟信心满满地道,他相信自己一定可以在数日后通过皇阿玛的考问。
“咦,邓太医来这里做什么?”直到这个时候弘晟才注意到邓太医也在。
年氏目光微闪,转瞬忆是恢复如初,抚着弘晟的肩膀殷殷道:“额娘知道你读书辛苦,怕你伤了身体都不自知,所以带邓太医来给你把把脉。”
“儿臣没事,身子结实着呢,不用把什么脉像。”弘晟不以为然地说着。
向来依他的年氏这一回却无比坚持,定要邓太医替他把脉,弘晟只得依了她的意思。在仔细诊过之后,邓太医起身拱手道:“请贵妃娘娘放心,三阿哥一切皆好,并未有什么不妥。”
自弘晟被带到坤宁宫后,年氏一直担心那拉氏会对弘晟不利,所以才借着今日争来的这个机会,让邓太医替弘晟把脉。
“邓太医都查清楚了?弘晟确实没事?”即便已经得了邓太医肯定的回答,年氏还是有些不放心,谁叫弘晟是她的命根子呢。而且她也不相信那拉氏会这么好不加害弘晟。
见年氏置疑自己的医术,邓太医有些不高兴,碍着年氏身份不敢表露明显,只是声音稍稍有些发硬,“贵妃若是不放心的话,尽可让其他太医再过来诊脉,看看微臣所言是否有虚。”
年氏听得这话,也意识到自己问得有些不对,不等她开口,旁边的绿意已经接过话道:“邓太医误会了,主子只是太过关心三阿哥,这才想更加确认而已。”同时暗悄悄地往邓太医手中塞了一锭五两重的金子,有份量不轻的金子在手,邓太医脸色自然好看了一些。
年氏亦婉转道:“本宫失言,还请邓太医千万莫往心里去,再说这宫中虽说太医众多,但本宫能相信的却只有邓太医一人,本宫又怎会怀疑邓太医虚言诳骗呢!”
“贵妃客气了,太医院中还有事,微臣先行告退。”邓太医拱拱手,既然年氏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给足了自己面子,邓太医自不会那么不识趣的还揪着那点事不放。
“邓太医慢走。”在目送邓太医离开后,年氏又有些不放心地问道:“弘晟,你当真没感觉哪里不舒服?”
“儿臣真的很好。”对于年氏的担心,弘晟有些哭笑不得,不过他也晓得年氏是为了自己好,逐道:“前几日倒真有些头晕,后来皇额娘让人去采清晨的露水来给儿臣泡茶中,儿臣喝过之后,果然感觉精神弈弈。”
一听到那拉氏的名字,年氏立时又紧张了起来,左问右问,确认了无数遍后才勉强放下心中的怀疑,不过还是叮咛弘晟事事要小心,不要轻信任何人。
夜间,凌若在卸妆时问起康海,“今夜皇上还是翻了年贵妃的牌子吗?”
“回主子的话,今夜皇上哪位娘娘的牌子都没翻,独自歇在养心殿。”康海恭谨地答着。
凌若微一点头,继续着手中卸妆的动作,不一会儿,镜中女子便已褪尽了华饰胭脂,露出素净清雅的容颜,又起身换上素锦制成的寝衣。
水秀等人在服侍凌若睡下后,便放下帘子退了出去,至于寝室中的烛火,仅余那么一小盏尚亮着,其余的全被掐灭了。
凌若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忽听得殿门开启的声音,紧接着听到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朝自己走来,不像是水秀他们几个的脚步声,倒有些像是……
她心中一动,面朝里侧躺下,脚步声越来越近,随后又是帘子被掀开的声音,脚步声在近处停下,随即凌若感觉床榻一沉,有人坐了下来,有带着夜间轻寒的手掌在她半边脸上抚过,凌若眼皮轻轻跳了几下,却不肯睁开。
她这个细微的变化,没有逃过胤的眼睛,轻笑着在她额上弹了一下,“你这丫头,明明醒着,却在那里装睡,可知这是欺君之罪。”
见被识破,凌若只得翻身坐起,望着近在咫尺的胤狡黠地道:“就算臣妾装睡,可皇上又不曾表明身份,怎能说臣妾是欺君呢?”
“你倒是会挑朕的毛病。”胤轻轻刮了一下凌若的鼻子,嘴角噙着一抹温和的笑意。
第五百八十二章 身不由已
凌若倚在胤禛怀里,把玩着他修长的十指,侧目道:“皇上不是应该在养心殿吗,怎么来臣妾这里了?”
“你不喜欢朕来吗?若是这样,朕现在走就是了。_!~;”胤禛挑眉,眼眸在黑暗中闪着幽暗的光芒。
“皇上知道臣妾不是这个意思,臣妾只是好奇而已。”凌若浅笑相对,她清楚胤禛不是真的要走。
“朕想你了。”简单的四个字,却带着天家少有的温情真意,也许,只有在面对凌若时,胤禛才会这般自然的说出这句话。
“臣妾也想皇上。”随着这句话,凌若拥紧了胤禛的腰身,这几日,胤禛一直未曾诏见过她,她不说话,却不代表心中不想。在宫中,很多事情与心思是不能随意露在外面的。
胤禛吻一吻凌若的额头,轻言道:“不问朕为什么连着几日都不来看你?”
凌若赦然一笑,仰头道:“皇上这么做自有皇上的理由,若皇上想说,臣妾就算不问也自然会听到,反之则是问到底也不会得到答案。而且……臣妾一直都相信皇上心中有臣妾的一席之地。”
胤禛抚着凌若的肩膀,难得玩笑道:“你明白就好,不过你占的何止是一席之地,简直是四席五席,你啊,都快把朕的心给占满了。”
凌若笑着没有接话,只是将胤禛的手握得更紧,这个男人,是她一生的依靠,也是她此生的至爱,不论沧海桑田,世事变迁,只要他不相负,她就会永远追随相伴,直至彼此皆化为黄土的那一刻。|i^
不过,她从不奢望能占满胤禛的心,纳兰湄儿,始终是一个越不过去的坎儿,深藏在胤禛内心最深处的角落。
想到这里,凌若忍不住叹了口气,虽然很轻,还是落入了胤禛的耳中,胤禛不晓得她此刻的心思,只当是为这两日的事不高兴,逐搂紧了凌若在她耳畔道:“西北叛乱,朕需要年羹尧。”
这一句话已经说明了胤禛的立场,他是皇帝,所以有许多的身不由已,年素言是拢络年羹尧的一枚重要棋子,即便他对年素言已经不复昔日的宠爱与信任,依然在叛乱之后接连三日传召年氏,复其昔日之隆宠,为的就是安抚年羹尧。
屋外,夜风森冷,带着凄厉的呜咽声刮过,似有巨兽隐藏在夜色中的紫禁城中,随时都会跳起来将人一个个吞噬怠尽。
寝殿内,炭盆中发出“哔剥”的一声轻响,是爆炭的声音,凌若将手指与胤禛交叠,在殿外呼啸不止的冷风中轻声道:“皇上放心,臣妾不会令皇上为难。”
“那就好。”缓一缓声,胤禛又道:“放心,所有的事朕都记在心中,终有一日,朕会将这笔欠倒债连本带利的还给你,君无戏言。”
这是他给予凌若的承诺,尽管这个承诺何时能够兑现,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身为皇帝者,需要权衡利?的时候太多,以至于连正常的喜恶都变成了奢求。若说这个紫禁城中谁最会隐忍,当属胤禛无疑。否则先帝二十多个皇子,他也不会成为唯一的胜出者。
凌若轻嗯了一声,又倚了一会儿,见胤禛打了个哈欠,逐推了推他手臂道:“皇上该回去歇着了,否则明日早朝,精神该不济了。”
胤禛伸手拨一拨凌若额间的垂发,意味不明地道:“熹妃,你这算是在赶朕吗?”
“臣妾只是不想皇上为难,年贵妃那里……”不等她说完,一根手指已是抵在她唇间,紧接着温热的呼吸吹指在耳畔,“朕复她隆宠,却未说专宠她一人,即便背后是整个年家,也不至于让朕宠她至此。今夜,朕哪儿都不想去。”
凌若将头倚在他肩上,长发婉转,翩然落在胤禛手臂上,心中还有些犹豫,“可是……”
“不要再说了,今夜,朕陪你。”胤禛不欲再就这个话题说下去,去除外衣后,搂了凌若一道躺下。
夜色,沉沉若魅,除了风还是风,瞧不见一丝星光月色,这样的夜间各宫各院俱都早早歇下了,就是那些个奴才也比往日歇得更早些。不过并不是每个奴才都能有这命,譬如辛者库,这里的宫人没有日夜之分,只有做完了派到自己身上繁重的差事后,才被允许休息,否则即便是深夜也要照做,否则一旦做不完事,等待的就会是一顿皮肉之苦。
莫儿缩在破旧的屋檐下洗着一大盆衣裳,手浸在冷水中,努力控制着早已冻僵的手揉搓着一件又一件厚重的衣裳。她来这里已经有好几日了,负责浣洗,每日都有洗不完的衣裳,常常洗到三更半夜,然后天不亮就要起床继续干活,一双手整日泡在冷水中,已是生起了冻疮,又痒又痛,吃的是最劣等的糙米,仅止于能够填倒肚子罢了,且还时不时要挨打,莫儿身上已经被抽出好几条鞭痕来,这样的日子实在比她以前在外头乞讨时好不了多少。
除了莫儿之外,还有几个宫女也蹲在檐下默默地洗着衣裳。
莫儿越想越伤心,她不过是捡了几颗翡翠珠子罢了,没想到会落到这步田地。一直以为熹妃是个心善的主子,没想到也错看了,熹妃不止不辩是非,还狠毒地将自己赶到辛者库来受苦。这样的日子,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唉!
想到此处,莫儿忍不住掉下泪来,被离她最近的一个宫女看在眼中,关切地道:“怎么了?可是因为水太冷,手使不劲?要不你把衣裳给我,我帮你洗吧?”
她叫芷兰,也是因犯错而被罚到辛者库,比莫儿尚且晚来一天,她手脚勤快又乐于助人,人缘甚是不错,对莫儿也颇多照顾,虽时间不久,但两人已甚为要好。
“不用了,我没事。”莫儿抹了把泪拒绝了芷兰的好意,低头洗着衣裳,不欲就此事多说。
芷兰低头想了一会儿,低声道:“是不是想起罚你来这里的主子了?唉,别难过了,在那些主子眼里,咱们这种奴才的命根本不值钱,他们高兴怎样就怎样,来辛者库已经算好的了,有些甚至直接被打死呢。”说到这里,她忽地想起一事来,“对了,莫儿,我还不知道你是犯了什么错才被罚来此处的?”
第五百八十三章 送信
“我没有犯错。|i^”一说到这个,莫儿顿时激动了起来,双手攥着衣裳在水中划出一个大大的涟漪,“是他们冤枉我。”
“到底是什么事啊?”看到她这个样子,芷兰更加好奇了,连连催促她赶紧把事情说出来。因为天冷夜寒的缘故,监工早早去歇着了,自然不会有人来管她们聊天。
在芷兰的一再追问下,莫儿终于将她被冤枉的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而芷兰也知道原来莫儿是承乾宫的奴才。
“素闻熹妃娘娘待下人宽和,从不刻意责打,却原来也是耳听为虚,她误会你将你赶出承乾宫也就罢了,何以还要罚到辛者库做苦役这么重,实在过份。”芷兰忿忿说着,为莫儿报不平。
莫儿本就觉得委屈,再被她这么一说,更是难过,连连摇头,直道自己错跟了主子。
两人在绞完最后一件衣服后,吃力地端起木盆,将衣裳一件件地晾好,然后捶着酸疼的背回到自己住的地方,她们睡得是通铺,就挨在一起。
简单地洗了把脸后,两人摸黑爬上床,正当莫儿准备睡觉的时候,旁边的芷兰忽地道:“莫儿,想不想出去?”
莫儿黯淡的目光因为她这句话而骤然一亮,攥紧了芷兰的手臂道:“你……你有办法出去吗?”
怪不得莫儿这么激动,在辛者库里的每一日都是度日如年,只要是个人都不愿意在这里多呆哪怕一刻。|i^
“莫儿,你抓痛我了。”芷兰皱着眉轻呼,莫儿闻言赶紧松开些许,但还是攥着不放,“芷儿姐姐,求你告诉我,到底有什么办法?”
“唉,其实我也不知道这法子行不行得通。”芷兰犹豫了一下道:“我认识贵妃娘娘宫中的总管徐公公,若能送信出去,求他在贵妃娘娘面前美言几句,说不定贵妃娘娘慈悲为怀,愿意搭救我们出去也说不定。”因为通铺上还睡着其他人,虽隔着一段距离,但为怕她们听到,芷兰这番话说得极轻。
“贵妃娘娘……”莫儿忧心地道:“我听说贵妃娘娘不是个好相与的人,她会愿意救咱们吗?”
“你这傻丫头,到现在还不明白耳听为虚的理吗?”芷兰有些没好气地白了莫儿一眼,“咱们都以为熹妃娘娘是好人,结果呢?她比哪个都恶毒,至少我还没听说过贵妃娘娘把哪个犯了错的宫人送进辛者库的事。”
莫儿想想也确实是这么回事,何况此刻并无第二条路可走,逐咬了贝齿低声道:“既然如此,那芷兰姐你瞅机会写一封信,我替姐姐送出去。”
“你?”芷兰有些惊讶地呼了一声,旋即道:“你可以吗?这可开不得玩笑,一旦被人发现,就算不死也要脱层皮。”辛者库不同于宫中其他地方,进了这里就不允许随意出去。
“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何况再这样呆下去,迟早会没命。”莫儿从来不是一个犹豫不决的人,想到就会去做,就像当初为达目的,死皮赖脸的跟着凌若入宫一样。
芷兰被她说得心中一热,下了决心道:“好,现在太晚了看不清,明日我寻机会写封信,你调法带出去给徐公公,他如今是翊坤宫的总管太监,又得贵妃娘娘赏识,只要他肯开口中,这事儿十有**能成。”
一夜无语,第二日,芷兰背着监工寻来灶台里没烧尽的炭条,因为寻不到纸,只能将穿在里面的一件单衣撕了半边下来,写完后卷成一团偷偷交给莫儿。
莫儿得了布团后一直在等机会溜出来,无奈监工管得太严,根本避不开,正当她以为今日寻不到机会的时候,辛者库管事过来将监工叫了过去,听说是后面一个舂米的人躺在床上快死了,让他过去帮忙收拾。
文英已在数年前离宫返乡,如今的辛者库管事姓唐,底下人都叫他唐总管或唐总管。
见监工随唐总管离去,莫儿赶紧寻了个机会偷溜出去,匆匆赶到翊坤宫,找到徐公公后,将信交给他,然后原路折回。此时监工已经回来了,亏得干活的人多,并未发现少了一个,但即便这样,莫儿不敢冒然进去,万一被抓了个正着,可就麻烦了。
亏得芷兰机灵,发现莫儿在外面张望后,故意将洗了一半的木盆打翻,使得水和衣裳洒了一地。监工瞧见后,过来恶狠狠地抽了芷兰几鞭子,莫儿趁着这个机会,赶紧溜进来,至于那些人干活的宫人,虽然瞧见了却不会去说什么,对他们而言,将手中的活赶紧干完才是最重要的。
莫儿与芷兰憋了一天没说话,直至晚上无人时,芷兰方小声道:“交给徐公公了吗?”
“嗯,我亲手交给徐公公的。”莫儿答了一句,又像发现什么似地道:“我今日才发现,原来翊坤宫的人都很不错,我这样跑过去,他们也没有为难,徐公公更是和善得很。”
“我早说过,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你啊,就是经历的太少,所以才会被人欺负。”芷兰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着,莫儿只是嘿嘿傻笑,也不与她争论,待她说够了方才抓着她的手问道:“芷兰姐,那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什么也不做,等着徐公公那边的消息。”芷兰一边说一边发出“嗞嗞”的吸气声,莫儿奇怪地问道:“怎么了?可是我拉疼了你?”
芷兰连忙摇头道:“不关你的事,是刚才监工那几鞭子。”她一边说着一边挽起了袖子,借着天上的月光,可以看到她白皙的手臂上有几道触目惊心的鞭痕,却是白天被监工责打时伤到的。
“对不起,芷兰姐,是我害了你。”莫儿内疚的说着,要不是为了帮她掩盖,芷兰姐也不会被打成这样。
“没事的,过几天就好了。”芷兰忍着痛安慰道:“这件事主意是我说的,你冒着危险去送信已经很难得了,怎么还能怪你。再说,跟这点皮肉苦比起来,能从这里出去才是最重要的。”
“可是……”莫儿还是觉得于心不安,芷兰笑一笑道:“行了,若把我当姐妹的话,就不要再说这些见外的话了。否则我可要生气了。”
第五百八十四章 讨要
“那好吧。|i^”莫儿无奈地应了一声,心中对芷兰感激不已,幸亏遇到她,否则自己在辛者库中的日子,可还要难熬了,如今只盼着徐公公那边快点有好消息传来吧。
如此,一等就是数日,在正月十四这日,莫儿正与芷兰等人在院中洗衣,忽地听到监工谄媚的声音,“哟,徐公公,什么风把您吹到这里来了?”
徐公公?莫儿心中一喜,连忙抬起头来,果然看到自己当日见过的徐公公就站在院门口,在他后头还跟着两个小太监。他是来救自己的吗?她赶紧将目光转向芷兰,只见后者正朝自己微笑。心,一下子安定而雀跃起来。
徐公公年近四旬,面白无须,只见他笑mimi地朝自己打千的监工道:“你倒是有点儿眼力劲,认得咱家。起来吧,你们总管可在,咱家寻他有点事。”
“总管正在里面喝茶,您稍等,奴才给您请去。”监工点头哈腰的说着,比孙子还恭敬,全然没有在莫儿等人面前作威作福的模样。
监工进去没多久,就看到唐总管快步走了出来,还没到近前就已先笑着拱手道:“徐公公,许久不见,您可尚好?”
论品级,他们皆是一样,不过一个是贵妃面前的红人,一个每日尽对着一群犯事的奴才,这当中的区别不言而喻,也使得唐总管在面对徐公公时,恭谨小心。
“托福托福。”徐公公同样拱手作揖,待要再说,唐总管已是瞪着适才那个监工好一顿喝骂,“你这奴才怎么做事的,徐公公大驾光临,也不晓得迎进去坐一坐,任由徐公公呆在这里受风,万一着了凉你担待得起吗?”
“奴才该死。|i^”监工连忙跪地请罪,唐总管犹不满意,狠狠瞪了他一眼道:“晚些再与你算帐。”
训斥过后,唐总管方才带着歉意对笑而不语的徐公公道:“这些个奴才一日不教训就变得没规矩,倒让公公见笑了,公公快请里面坐。”
“唐总管不必客气,咱家说几句就走。”徐公公好脾气地摆摆手,在唐总管还没明白什么意思时,他已是朝跪了一地的宫人问道:“你们哪个是莫儿与芷兰啊?”
莫儿与芷兰一听这话,忙不迭地往前爬了几步,激动地道:“回公公的话,奴婢就是莫儿(芷兰)。”
唐总管眉头一皱,小声道:“徐公公,可是这两个奴才得罪了您?”
“非也非也。”徐公公笑一笑,用有些尖利的声音道:“是贵妃娘娘让咱家来这里跟唐总管讨要这两个奴才,不知道唐总管可肯卖娘娘这个面子?”
贵妃娘娘是什么人,宫中首屈一指的红人,而且如今正得皇上恩宠呢,莫说是要两个奴才,就是二十个三十个,唐总管都不会说半个不字,当下道:“贵妃娘娘有命,奴才自当遵从。”说罢,他转过头对尚跪在地上的莫儿等人道:“你们两个还不赶紧去收拾东西,随徐公公去见贵妃娘娘。”
“是,多谢公公。”莫儿大喜过望,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辛者库啊,她终于要脱离这个人间地狱了。
周围的宫人都用羡慕渴望的目光望着莫儿两人,恨不能年贵妃召见的是自己。
不一会儿,莫儿与芷兰各自挎了一只小小的包袱出来,知机地站到徐总管身后。徐总管对唐总管没过问年贵妃要这两个宫女何用的态度很是满意,颔首道:“事情已经办完,咱家要回去跟贵妃娘娘覆命了,改日再来找唐总管吃酒。”
“随时恭候公公大驾。”唐总管怎会听不出他话中的善意,心中高兴不已。虽说这姓徐的跟自己同级,可是他若能在贵妃面前美言几句,自己便可趁机换一个好些的差事,这辛者库又脏又累不说,最重要的是半点油水也没有,就靠那点月钱过日子,他真是受够了。
徐公公笑着一拱手,带着莫儿与芷兰离去,在去翊坤宫的路上,他们意外遇到了水月,虽然没说什么话,但水月显然认出了莫儿,露出惊讶之色。
到了翊坤宫后,徐公公回头对两人道:“这次你们两人能从辛者库出来,那全是娘娘恩典,待会儿见了贵妃娘娘,不论娘娘问什么,你们都得老实回答。”
芷兰朝其欠身道:“公公与娘娘的大恩大德,芷兰莫齿难忘。”莫儿在旁边使劲点头,原先对年氏不好的印象早已烟消云散,只剩下浓浓的感激之情。
“算你们两个明白。”徐公公满意地点点头,带了两人进去,刚一进殿门,就感觉一股热气夹杂着淡淡的花香迎面而来,不等莫儿回神,就听得前面的徐公公恭敬地道:“娘娘,芷兰与莫儿带来了。”
“嗯。”有女子庸懒的声音在殿中响起,莫儿还没回过神来,就已经被芷兰拉着跪了下去,“奴婢叩见贵妃娘娘,娘娘金安。”
莫儿偷偷抬眼,只见一个仪态万千的华服女子端然坐在上首,万缕青丝间缀满了名贵珠玉,耀目生辉,除却年氏还有哪个。发现年氏的目光朝自己瞥过来,莫儿赶紧低下头,就这一会儿功夫,一颗心已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徐福,哪个是芷兰啊?”年氏凤目微转,问向徐福。
“回娘娘的话,是跪在左首边那个。”徐福一边回着话,一边上去替年氏轻轻捏着胳膊。
“本宫这次是瞧在你面上才出手管这闲事,记住了,可没有下一次。”年氏声音虽轻,却带着一丝警告之意。
“奴才多谢娘娘。”徐福话音刚落,芷兰已经接上去道:“奴婢谢过娘娘救命之恩,奴婢愿当牛做马,以还娘娘再造之恩。”
年氏微微一笑,打量了手中的镂金护甲一眼后对芷兰道:“你这丫头倒是机灵,罢了,本宫就好人做到底,让你留在翊坤宫做事吧。”
“多谢娘娘!多谢娘娘!”芷兰忙不迭地叩首谢恩,随后在年氏的示意下起身走到一旁。
“你是莫儿?”年氏将注意力转到了忐忑不安的莫儿身上。
一听她问自己,莫儿赶紧崩直了身子道:“回娘娘的话,奴婢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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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八十五章 眼线
年氏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正当莫儿以为没事的时候,她忽地道:“本宫以前在熹妃身边见过你。|i^不过……本宫救芷兰,是因为她与徐福相识有几分交情,徐福又是本宫的人;可本宫为什么要救你呢?仅仅是因为芷兰让你送来的那封信吗,她一个小小的宫女,可还不值本宫卖这么大的面子。”
“自然是因为娘娘慈悲为怀,犹如那观音菩萨再世。”莫儿讨好地说着。
年氏挑眉,嘴角扯起一个优美的弧度,“别整这些虚头八脑的来唬弄本宫,本宫不爱听。”
莫儿有些不安地缩了缩身子,看到她这副可怜无助的样子,年氏叹了口气,摆手道:“起来吧,谁叫本宫不忍心呢!”
“多谢娘娘。”莫儿心下一喜,赶紧磕头起身,“奴婢纵粉身碎骨亦难报娘娘恩德之万一。”
“你当真想要报答本宫?”年氏目光牢牢地攫住莫儿,细微幽暗的光芒在眼中掠过,不知在想些什么。
莫儿用力点头,对于年氏救她脱离辛者库那吃人的地方确实感激不尽,若有机会,她必会竭力相报。
“那好。”年氏起身,走近莫儿身侧,带着鎏金镶宝护甲的手指在她脸上抚过,冰凉尖利的触感令莫儿身子微微一颤,同时有些后悔刚才将话说得太满,万一年氏让她做一些有违良心道德又或者害人的事,她到底是做还是不做呢?她虽然出身低jian,却也有自己的原则道义,至少以前哪怕日子再苦再难,她也从没有做过背后捅刀子的事儿,连跟其他乞丐趁乱去富户家中哄抢的事也不曾有过。|i^
莫儿在宫中的日子不长,却也晓得宫中这些个主子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如今年氏瞧着不错,但究竟如何,她也不清楚,毕竟才刚接触不久。
莫儿的担忧与忐忑皆被年氏瞧在心中,轻笑着收回手,从摆放在小几上的方口粉彩花瓶中折了一朵红色的梅花簪在莫儿鬓边,“放心吧,本宫不会让你做什么为难的事,本宫只要你……”在渐深的笑意中她说出了自己的要求,“回到承乾宫。”
“回承乾宫?”莫儿愕然睁大了眼,眸中尽是不解之色。
“不错,本宫要你待在熹妃身边,将她的一举一动如实回禀给本宫,至于以后该做什么,本宫会另外吩咐你。”
莫儿明白了,年贵妃这是要自己做她的眼线,这种事情在宫中并不稀奇,只是不明白她为何会挑上自己。
见莫儿没答话,年氏凤目一冷,凝声道:“怎么,不乐意?”
“奴婢不敢!”莫儿吓得当即就跪下了,而站在一旁的芷兰亦不住地给她使眼色,年贵妃能将她们从辛者库里捞出来,自然也能再扔进去,千万不能得罪。
莫儿也不是个笨人,晓得当前是个什么形势,咬一咬唇低声道:“能为娘娘做事,是奴婢的荣幸,只是奴婢已经被熹妃赶了出来,只怕难以回去。”
“这种事还需要本宫教你吗?”年氏只说了这么一句便不再出声,莫儿知道,她是在等自己表态。宫里的人行事皆有自己目的,自己不是芷兰,与徐公公没有任何关系,年贵妃不救她是理所当然的,既然救了,那么自然要从她身上得到回报。而她一个小小的宫女,唯一能回报给年贵妃,也就这一点价值了。
“奴婢愿听贵妃差遣。”莫儿心中其实并不愿意,但一个小宫女的意愿如何并不重要,只要她还想在这宫里存活,就必须按别人的意思去做事。
莫儿的识实务令年氏心情颇佳,抬了她的下巴道:“只要你好生替本宫办事,本宫一定不会亏待你。”
“谢娘娘恩典。”在这样言不由衷的谢意中,莫儿退出了正殿,在她准备离开翊坤宫时,芷兰跑了出来,拉着她的手忧心地道:“莫儿,你要去哪里?”
“去承乾宫。”面对唯一关心自己的芷兰,莫儿心存感激,要不是她,自己如今还呆在辛者库那鬼地方不见天日。
芷兰内疚地看着她,“对不起,刚才在娘娘面前帮不了你。”
莫儿急急摇头,“芷兰姐千万不要这么说,你已经帮了我许多,而且娘娘又不是要我的命,只是让我暂时先去承乾宫罢了,等事情办完了自然会让我回来。”
芷兰叹了口气,她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了,说到底,大家都只是个小宫女罢了,而且这次就算她去求徐公公也没什么用,毕竟徐公公也是个奴才,他能为着相识的那点情份将她们两人救出辛者库已属难得,哪还能经常麻烦。
“那你去了那边一切都要当心,别让人瞧出破绽来,还有熹妃娘娘那边你也要当心,不要轻信了花言巧语,我总觉得她这人表面仁慈,实际阴险。”芷兰还记得凌若将莫儿打发到辛者库的事,忿忿不平。
“我会保护好自己的,芷兰姐放心吧。”莫儿安慰了芷兰一句,待要离去,芷兰却抓紧了她的手,仔细叮咛道:“万事小心,我在这里等着你回来。”
芷兰的话令莫儿心中漫出淡淡的温情,她自小无父无母,全靠自己,当别的女子在父母呵护下成长时,她却要与野狗争食,与人夺抢,受伤时只能一个人tian伤口,没人关心过她,也没人理会过她的生死。
好不容易遇到凌若,以为是一个好人,会照拂她,岂料也是表里不一,黑白不分。原以为自己以后都会是孤苦伶仃,没想到遇到了芷兰,虽相识不久,她却对自己份外照料,犹如亲姐一般。
莫儿忍着心中的感动,重重点头,随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翊坤宫,若她回头,就会发现芷兰脸上诡异的笑容。
承乾宫,凌若领着水月正在小厨房中擀皮,水秀在旁边剥着虾仁,一个个完整的剥好挑出虾线后放在缠枝描花的瓷碗中,待剥了小半碗后,又将剩余的一小半虾仁剥到毡板上,用刀背将虾仁以及备好的猪肉、葱花拍成泥,加上调料后与原先那些虾仁搅拌均匀,稍作腌制。
【作者题外话】:后面还有两章,正在改,稍等
第五百八十六章 苦求不果
今儿一早弘历在用早膳时突然说了一句想吃水晶虾饺,正好凌若没什么事,便想亲手做给弘历吃。//本文来自|i^
虾饺最费功夫的就是这皮子,要白如雪、薄如纸,一眼过去能清晰看到皮后的事物才算好。凌若费了许多功夫才擀出几十张皮子来。待得馅腌制的差不多后,便开始将其一个个地包入水晶皮中。
正忙活的时候,南秋走了进来,面色有些怪异地道:“主子,莫儿在外头,想要见主子一面,说有要事禀告。”
“莫儿?”凌若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眼中有所疑惑,“知道是什么事吗?”自上次将莫儿赶出承乾宫之后,她就一直没再出现过,怎得突然又出现顾。
“奴婢问过她,不过她说要面见主子才能说。”南秋本欲替莫儿通传,实在碍不住她苦苦哀求,再加上又曾是自己带过的人,有几分薄情在,这才勉强答应。
凌若一时未语,倒是水月道:“主子,奴婢日间看到她与翊坤宫的徐公公在一起,仿佛有几分熟悉的样子。”
“哦?”凌若微一挑眉,凝思片刻后,放下手里裹了一半的虾饺对南秋道:“让她进来吧。”
“是。”南秋答应一声,退步离去,不消多时,一个瘦弱的身影与她一道出现在凌若等人的视线中,除了莫儿还有谁?
莫儿在来的路上一直很紧张,唯恐凌若不肯见自己,那自己想好的说辞就没了可用之地,幸好这种情况没有发生。|i^
“奴婢叩见主子。”莫儿利索地跪下磕了个头,在宫里待久了,磕头下跪,已经成了本能,哪一天不需要跪了才觉得奇怪。
“本宫已经不是你的主子,往后都不必如此称呼,说吧,你有什么事要禀告本宫?”凌若淡然看着她,手浸在水月端上来的清水中,沾在手中的面粉将水晕染成混浊的ru白色。
“主子,求您原谅奴婢吧,奴婢知道错了,奴婢发誓,绝对不会再有下一次,否则……否则……”莫儿犹豫了一会儿,咬牙道:“您将奴婢的手砍下来!”
“本宫又不做人肉包子,砍你的手做什么。若你所谓的事就是这个,那可以回去了。”凌若抬手,任由水月拿手巾替自己擦干滴水的十指,对莫儿她已经仁至义尽,实在没有什么话好说。
“求主子开恩,原谅奴婢一次!”莫儿顾不得会否被责罚,上前攥着凌若的裙摆苦苦哀求。她很清楚,若不能依年贵妃的话留在承乾宫,自己是绝对不会有好果子吃的。年贵妃救了自己,而交换的条件就是替她办事。
莫儿的纠缠令凌若微微皱起了眉头,她让水秀拿着银子去找内务府,给莫儿安排了个针线局的轻松活计,莫儿竟然还不满足,在这里死缠烂打,实在贪心得过了头,怪不得会偷她的翡翠珠子。
这番心思莫儿并不晓得,只是不住地磕头哀求,且因为这一次没有了任何退路,比上次求得更狠,头也磕得更响,不一会儿,额头就磕破了皮,流下殷红的血来。
凌若虽然不喜莫儿,但看到她头破血流的样子还是有那么一丝不忍,低头道:“你若不喜针线局的活计,本宫再替你另外安排一个就是了,至于回承乾宫就不必了。”
针线局?不是辛者库吗?疑惑在莫儿心中一闪而逝,却是顾不得细想,只是不住哀求道:“主子,奴婢是真心想回您身边,这宫中唯有您最心疼奴婢,而且您救奴婢的恩情奴婢也一直没有机会报答,求您再给奴婢一次机会,奴婢必定结草衔环,以报主子大恩大德。”凌若的态度令莫儿很担心,然除了哀求之外又想不到更好的法子。
“不必了。”凌若看着被莫儿抓得皱折的裙裳道:“本宫救你并非要你报答,你也不必长记于心,好生做你自己的差事,不要妄想其他。还有,念在相识一场的份上,本宫再劝你一句,在这宫中千万不要贪心,否则只会害了自己。”
莫儿闻言又怨又苦,怨的是到了这个时候,凌若还在怀疑自己偷了珠子;苦的是,受了冤枉自己却百口莫辩。
“主子,奴婢……”莫儿刚说了几个字就被水月打断了,“你既然说自己对主子一片忠心,怎得这么几天功夫又跟翊坤宫的徐公公搭上了,可别告诉我是偶尔在路上碰到的。哼,莫不是年贵妃让你来这里的吧?”
水月本是随口一说,不想却恰好戳中莫儿的心虚之处,令她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不堪。她赶紧低下头,唯恐在凌若面前露了马脚,但慌张的心却怎么也镇定不下来,手指死死抠着青砖间的缝隙。说到底,莫儿入宫不久,涉世不深,尚不能很好地控制自己情绪。
不过莫儿也晓得,自己若不回答,只会令凌若对她更加起疑,待到那时,想再回来,可就真的是异想天开了。
“启禀主子,奴婢与徐公公确实不熟,之所以会走在一起,是因为贵妃娘娘召见芷兰姐,呃,芷兰姐是奴婢在辛者库中认识的一名宫女,她人很好,对奴婢很是照顾。芷兰姐一人害怕,便让奴婢陪着她一道去翊坤宫。”这是莫儿在路上就想好的说辞,真假掺半。
辛者库?凌若眼皮一抬,露出若有所思之色,她明明将莫儿安排在针线局,怎么又去了辛者库,好生奇怪,难道当中出了什么问题?
想了一会儿,始终没有什么头续,见莫儿又要磕头,逐摇头道:“你不要再磕了,也不要再求了,本宫赶出去的人断然没有再回来的理儿,你走吧。”
“不要!主子开恩!开恩!”莫儿犹不死心,依旧在那里纠缠不休,水月瞧着实在心烦,命杨海领着两个小太监将莫儿架到了外头,哪想这人竟还不离去,跪在承乾宫门口,还说凌若如不原谅,她就长跪不起。
水秀等人听了均是一阵摇头,弄不明白莫儿怎么变得这么死心眼,这样的情况下,她就算回来了又能如何,还不是在外头做些杂事,主子根本不可能再重用她,如此倒不若在针线局来得自在些。
第五百八十七章 大雨
凌若在听到这件事后,只淡淡说了一句,“她要跪就跪着吧,不用理会,等熬不住的时候,自然会离开。|i^倒是有一件事,你们去查查,这段时间,莫儿究竟是在辛者库还是针织局。”
“奴婢这就是去打听。”水月应了一句离去,在她走后,凌若将所有的水晶虾饺都包好了端上蒸笼,蒸了四笼,除了给弘历留一笼以外,其余三笼分别送去给胤禛与弘昼、涵烟。
凌若从小厨房出来的时候,外头已经起了风,天色黑压压的,是要下雨的前兆,隔着宫院,能看到莫儿尚跪在门口。对于这个死心眼的丫头,凌若也没有更好的法子,只能暂时先不理会。
天色越来越黑,乌沉沉的天空中可见一朵朵铅黑色的云朵,不时能听到闷雷滚过天际的声音,看来这场雨会下得很大。
在黑色云层中出现电闪之时,水月从外面回来,带着些许惊意对正在练字的凌若道:“主子,奴婢问过了,莫儿这些日子,竟然是在辛者库中。”
尽管已经猜到这个可能,但真从水月嘴里听说时,凌若手腕还是忍不住一抖,使得丫丫电子书的字有了瑕疵。不等她吩咐,水秀已经抽走了那张写废的纸,重新铺上宣纸。
“知道是为什么吗?”水秀小声地问着,她当日明明奉了主子之命拿银子去给内务府总管,让他替莫儿安排个好差事,怎会沦落到辛者库,那地方可不是人呆的。
“问过了,全总管说是底下人不慎将莫儿与另一个宫女的差事给搞错了,幸而被查了出来,否则莫儿如今只怕还在辛者库吃苦呢。_!~;”
“有这么巧的事?”望着雪白的纸张,凌若却没了下笔的**,将手中的紫毫笔往笔架上一搁,起身走了几步道:“那个芷兰呢,打听过吗?”
水月差点没想起来芷兰是谁,好一会儿才摇头道:“这个奴婢倒是没问,要不奴婢再去一趟?”
就在这说话的功夫,外头噼哩啪啦的下起了雨,一滴滴豆大的雨滴从天上落下,砸在檐上发出极大的声响;很快雨势就大了起来,化为倾盆之势,覆落人间。
凌若没有理会水月,而是对水秀道:“你瞧瞧莫儿是否还跪着。”不知为何,心无端的有些烦燥。
水秀走到南窗开了小半扇,此刻天色阴暗,伸手不见五指,根本看不清外头的情况,正当水秀准备出去看个究竟的时候,一道闪电破开黑暗,令水秀看到了那个宫门口瑟瑟发抖的身影。水秀自己只是站在烧着炭盆的屋内开了会儿窗就觉得浑身发冷,莫儿这样无遮无掩地跪在那里淋着雨,其寒冷可想而知。
“主子,莫儿还跪在那里。”水秀回了一句后,颇为不忍地求情道:“主子,莫儿这次似乎真心悔过了,不如您再给她一次机会?”
莫儿的执着,连水月也吓了一跳,在确认了水秀的话后,她也有些犹豫地道:“主子,奴婢没念过什么书,却也晓得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这句话,您菩萨心肠,就饶恕莫儿一回吧。”
若换了以往,水秀与水月这般求情,凌若说不定就原谅莫儿了,毕竟她连三番四次害自己的伊兰都原谅了。可这次,凌若总觉得事情不简单,所以一直未曾松口。
水秀与水月毕竟跟了凌若多年,见她神色不豫,相互看了一眼,小声问道:“主子,可是有什么事不对?”
“没什么。”凌若敛一敛心思道:“你们去劝莫儿,让她不要再跪着了,否则这一场大雨淋下来,没病也要闹出病来。”
“主子,这件事当真没有还转的余地吗?”水秀没想到自家主子这一次态度如此坚决。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凌若轻叹一口气,“这一次让全忠不要再弄错了,否则当心他内务府总管的位置。”
水秀去了一会儿回来,即便只是这么一会儿功夫,即便有伞撑着,她身子依然被淋湿了一大半,在地上留下一个个湿脚印。水秀冻得牙齿直打颤,挨着炭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无奈地道:“主子,奴婢该说的已经都说了,可莫儿就是不肯起来,奴婢实在没办法,而且奴婢看她的样子,已经快要吃不消了。”
莫儿的执着令她无能为力,只能让凌若拿主意,究竟是由着她跪下去,还是让她进来。
“这个不知死活的莫儿!”凌若轻斥了一声,也不知是气还是怒,唯见那对秀眉蹙成一团,难以化解。正在为难之际,耳边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奴才给熹妃娘娘请安。”
因为水秀进来的时候没有将殿门关起,所以一眼能看到四喜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脸上挂着殷勤的笑容。
“喜公公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可是都淋湿了,快进来暖暖身子。”随着凌若的话,四喜走了进来,只见其身上的衣裳,比之水秀还要湿上几分,浑身皆透着一股凉气。
“多谢娘娘。”四喜捧着个小盒子进来,在身子暖和了些许后道:“皇上用了娘娘亲自做的水晶虾饺,说是鲜滑爽嫩,很是喜欢。原想亲自过来看娘娘,无奈军情繁忙,实在抽不出身来,所以特意让奴才送样东西给娘娘。”
“哦?是什么东西?”带着几分好奇,凌若打开四喜递来的木盒子,打开来一看,只见里面放着一块细长的鸡血石印章,用力在掌心印了一下后,可以看到印章底部刻了三个字――熹妃印。
看到凌若因印章上的字而怔忡之际,四喜微笑道:“奴才常见到皇上在批阅奏章之余刻上几刀,却不晓得刻的是什么,如今才知是专程为娘娘所刻。”
凌若慢慢捏紧手中的印章,感激地道:“皇上有心了,烦请公公替本宫谢谢皇上。”
“奴才省得,奴才这就回去向皇上覆命。”四喜笑着答应了一句,在即将踏出门槛时,他突然回过头来道:“恕奴才多嘴问一句,跪在外头那人犯了什么错,娘娘要如此罚他?”他刚才进来的时候没看清,差点被绊了一跤,随后才发现那是个人。
“那是莫儿。”凌若沉沉地将刚才的事说了一遍,听得四喜也是一阵摇头,这丫头,可真是执着的让人无语。
四喜本不欲多管闲事,但在经过莫儿身边时,却还是忍不住停下了脚步,说起来,莫儿入宫,与他也有些不大不小的关系。
第五百八十八章 雨夜相托
瞧着那个混身上下皆被大雨浇透的身影,四喜心生怜悯,自小太监手中接过伞,撑在莫儿头上,替她挡住倾盆而下的大雨,“你这丫头,怎么就这么死心眼呢,熹妃娘娘都说不收你了,赶紧回去吧,莫要平白受这苦。”
莫儿隔着大雨听到了他的声音,僵硬的抬头,借着小太监手中的灯笼看到她嘴唇透着渗人的青紫色,甚至于整张脸都是这个颜色。
“咯……咯咯……”莫儿想说话,但一张嘴就是上下牙齿打战的声音,根本准确的说出一个字来。
她这样子把四喜看得直摇头,“唉,莫丫头,再这样淋下去,你会没命的,听咱家的话,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别再犯倔了。”
莫儿其实早就禁受不住这冬雨浇身之苦,只是在她打退堂鼓的时候整个人已经被大雨浇得通透,每一滴雨都像冰块一样死死冰冻住她的身子,连手指都无法弯曲,更不要说起身。莫儿心中充满了悲哀,她后悔了,后悔来这里,更担心自己会不会就这样死在大雨中。呵,真是可笑呢,出生的时候没死,小的时候没死,现在长大了反而要死吗?她真的很讨厌很讨厌这个死字呢!
神智不断模糊,耳边明明听到声音,却像远在天边一样,飘渺虚幻,抬眼,却看不清身边人的模样,想问他是谁,想让他救自己,却发现嘴巴根本不受控制。至于眼泪,在这样滂沱的大雨中,谁又能看到她的泪。
莫儿摇摇欲坠地跪在那里,直至那句“从哪里来回哪里去”钻入耳中,令她浑身一颤,头脑有片刻的清醒,辛者库?不,哪怕是死她都不要再回那里,不对,她既不想死也不要回辛者库,她要活着,好好活着,活给里面那个狠心的主子看,然后将她加诸在自己身上的痛苦一一讨回来。
“救……救……救我!”莫儿竭尽全力控制着自己说出这两个字,随后便失去了意识,整个人“呯”的一声栽倒在地上。
四喜看着晕过去的莫儿不住摇头,正犹豫着要不要去里面跟凌若说一声,就见一盏风灯在混杂着大雨的夜色中向他慢慢走来,近前后方看清是水秀。
一见她来,四喜忙道:“水秀姑娘,劳烦你去跟熹妃娘娘通禀一声,不管收不收这丫头,至少先让她去里头避避雨,再这样下去,当真会弄出人命来的。”
“娘娘一直都有在留意莫儿,正是发现她晕了才让奴婢过来。”水秀怜悯地看着双目紧闭的莫儿,她也很同情这丫头,只是主子不肯留莫儿,她也没办法,真想不明白主子这一回为何会这般铁石心肠。
“那这是要怎么办啊?”四喜有些忧心地说着,他能从一众太监中脱颖而出,以三旬之龄爬到今日大内总管之位,自问不是什么好人,却也从不做什么大奸大恶之事,实不忍心看着一个鲜活的生命在自己眼前消逝,更甭说此人还与自己有几分相识。
水秀忍着袭进伞中的冰凉雨水,朝四喜欠下身去,“所以这件事还要劳烦喜公公帮忙。”
“咱家?水秀姑娘此话怎讲?”四喜被她说得莫名其妙,指着自己鼻子问道。
“主子说了,莫儿罪不该死,但是若将她带进承乾宫,又恐她纠缠不休,是以麻烦喜公公将其带回去暂时照顾几天,待内务府那边安排好后,再让她去做差事。另外,还要请公公寻太医替莫儿瞧瞧。”水秀如实地传着凌若的话。
四喜诧异,抬头朝水秀身后望去,借着不时划破苍穹夜空的闪电,他看到一个身影站在窗前朝自己微微点头。
“唉。”四喜再度叹了口气,颔首道:“也罢,就让莫儿先去咱家那里吧,否则再这样淋下去,可是真要没命了。”说完这句,他对身后的小太监道:“去,把她背上带回去。”
“嗻!”小太监答应一声,吃力地将浑身湿透的莫儿背到背上,当莫儿身上的冷意顽强地隔着厚实的衣物传递到皮肉时,小太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真像背个大冰块在身上。
“水秀姑娘,咱家告辞了。”四喜拱手而道,他已经耽搁了许久,还得去向胤禛覆命。
“公公慢走,这件事主子不想让莫儿知道。”
“咱家晓得。”四喜点点头,水秀目送其离开,直至他们的身影淹没在茫茫大雨中,方才折身回去,朝一直伫立在窗边的凌若道:“主子,他们走了。”
凌若轻吐一口浊气,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她不是不可怜莫儿,只是内心总有一种危机感,让她不得不硬下心肠。低头,手上握着胤禛送她的那方鸡血石印章,用力之下,小小的印章在纹络交错的掌心留下“熹妃印”三字。
熹妃……这两个字许她无限荣耀风光的同时也带来重重危机,让她不得不谨慎地对待自己所走的每一步。
“水秀。”正当水秀对莫儿的事暗自唏嘘之时,耳边突然传来凌若的声音,赶紧垂首道:“奴婢在,主子有何吩咐。”
冷风夹杂着冰冷的雨滴从窗外呜咽进来,吹得烛火摇曳不止,静下来后变得比刚才黯淡一些,乌黑的灯芯蜷曲在火烛中,凌若关了窗子道:“明ri你去四喜那里看看莫儿,问她可愿意出宫,若愿意的话便在**斋中给她寻个差事,不说大富大贵,至少可以保她衣食无忧,强过在宫中受苦。”
这已是她能替莫儿想到的最好后路了,宫中的日子不是这么好挨的,当初莫儿非要入宫,想是因为宫中富贵,可她一个十几岁的丫头,又怎知富贵背后往往伴着苦难与束缚,根本及不上宫外自由自在。许多时候,能够平安一生已是上天赐予的福气,如今吃了苦,莫儿该比以前看得更明白一些。
而且仔细回想起来,她总觉得莫儿去辛者库一事,并不像全忠说得那么简单,当中似乎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可惜她知道的太少,不然倒可以借此推算出一二来。
第五百八十九章 宫外之事
凌若等了一会儿,始终没见水秀答应,侧首望去,只见她面露踌躇之色,绞着手指偷偷看向水月,后者亦是一脸为难。
凌若敏锐的察觉到有问题,蹙眉追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事是本宫不知道的吗?”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最终水月满面苦涩的说出了答案,“主子,**斋早在数月前就已经没有了。”
“什么?”凌若目光豁然一厉,牢牢攫住水月二人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给本宫仔细说清楚。”
**斋是在她扶持下一手开起来了,她对**斋的情况很清楚,自己离宫之前,毛氏兄弟等人已经将**斋办得红红火火,在京中开了数家分店,生意兴隆,颇受京中闺秀女子追捧,十年前自己替伊兰置办嫁妆时,**斋已经可以拿出几百两银子,经过这十年的发展,更是跻身京城一流名店,每月都能进帐不少银子,怎可能说没就没了。
通过水月的叙述,凌若方才知道,原来自己出宫去了通州不久,原本生意不错的**斋就出一现了问题,先是周围的脂粉铺联合起来打压,紧接着店里的配方又泄露。
被同行打压并不是第一次,但毛氏兄弟从未见过他们这般疯狂的举动,任何东西,不管**斋价钱卖多少,他们就比**斋低两成jian卖。要知道这东西虽然利润不薄,但也经不住这样无节制的打击,到最后**斋被逼得成本销售,可是对方还在打压,依旧低了两成。毛氏兄弟算过,他们这样是在亏本销售,做生意为的是求财,哪有人会愿意蚀本的,哪怕一天两天无碍,可长久这样下去,始终会伤筋动骨的。一般若非到了生死存亡之时,是不会有人用这种伤敌一千自损三百的招数的。可是对方用了,毛氏兄弟就不得不接着,咬牙赔本售卖,以免失去生意与客源。
然,**斋毕竟是新秀,十余年积累根本比不上那些动辄百年的名店大店,而且那些店家对于钱财上的损失似乎根本不在意,价格压到令人难以置信的地步。毛氏兄弟坐不住了,再这样下去,**斋的资金流转都会出现问题,以一已之力对抗数家大店,从一开始就是必输之局。
为了避免多年心血毁于一旦,他们在京中有名的三元楼摆宴,请几大脂粉店的东家赴宴,摆足诚意,想要化解这次危险。
毛氏兄弟在三元楼等了一天都没见一个人赴宴,仅有一名仆从带了句话过来:没有和谈必要,**斋必须从京城消失。
这样坚决的态度令毛氏兄弟无所适从,他们本想送信入宫,却得知凌若不在宫中,去向未明,如此一来,他们最大的靠山也没了,生死存亡,只能靠自己。
在与傅从之及阿意商量过后,他们决定继续坚持下去,不为其他,只因**斋是所有人的心血,是主子交托的信任,绝对不可以让**斋毁于一旦。
至于配方泄露一事,事后也查清了,是那个制香师,在事情败露后就不知所踪了。所谓屋漏偏逢连夜雨,生意本就已经岌岌可危,制香师又叛变逃走,一时间连货源都出现了问题,又拿什么去与别人争。
在苦苦撑了一个月后,**斋终于逃不过倒闭的结局,所有店铺一律关闭,可是这样还没有完,有好几个人到府衙去告毛氏兄弟等人,说用了他们所卖的胭脂后,整张脸都烂了,府尹大人查明认定诉状属实之后,判毛氏兄弟各自杖刑三十,并赔偿每一位受害者两百两银子。
毛氏兄弟原先虽然结束了**斋,却并不准备真的就此放弃,留了些银子下来,准备将来重整旗鼓,可是这件事一出,却将他们所有算盘都给打乱了。银子全赔光了不说,连宅院也卖了,只剩下两间青砖屋栖身,他们被打得皮开肉绽,连请大夫的银子都拿不出,只能靠阿意进山去采有止血功效的草药来敷。躺了一个多月后,虽然熬了过来,但毛二却落了残疾,走起路来一瘸一拐。
按说,落到这个地步已经够惨了,可时不时还有地痞流氓来捣乱,令他们日子苦不堪言,若不是毛大还有几分手脚功夫与凶悍之气,那些人早已欺得他们无法度日。
全部听完之后,凌若已是面色铁青,攥在袖中的双手因为过于用力而微微颤抖,厉声喝道:“出了这么大的事,为何不与本宫说?若非本宫提起,你们是否准备一辈子都瞒着本宫?!”
“主子恕罪!”水秀两人见凌若少见的动了真怒,连忙跪下请罪,“不是奴婢有意瞒着主子,而是毛氏兄弟他们觉着对不起主子,给主子丢脸,所以在主子回来后执意不让奴婢们说,他们说等将来**斋重开,再自行领主子责罚。”
“你们两个糊涂东西。”凌若既感动又心痛,面上却依旧怒斥道:“他们让你们瞒着就瞒着,究竟他们是主子还是本宫是主子?哼,人家摆明了就要赶尽杀绝,凭着他们自己,要人没人要钱没钱,想重开**斋那简直就是痴人说梦,没等他们开,人家就给砸了。不用问,那些地痞流氓定是那些脂粉店的东家联手雇的。”
水秀两人尚是头一次受凌若这样的责骂,跪在地上连大气也不敢出,直至凌若气恼地在椅中坐下后,方才膝行上前,磕头道:“求主子饶恕奴婢这一回,以后再也不敢。”
“再有以后,你们两个也不用在本宫身边侍候了。”凌若被恨别人隐瞒,虽说水秀他们是出于善意,依然令她满心不喜。
水秀与水月轻吁一口气,晓得主子这么说是原谅了她们,又磕了个头后方才战战兢兢地站起身。
“现在毛氏兄弟还有阿意他们怎么样了?”凌若余怒未消,这语气自然算不得好。
水月这一次不敢再隐瞒,如实道:“奴婢前几日接过到阿意的信,他们日子不太好过,奴婢已经拖人带了一些银子出去,希望他们可以过得好些。”
第五百九十章 怨恨
凌若深吸几口气,努力让自己静下心来,毛氏兄弟跟了她十几年,在外头替她奔波打理**斋,从未有半句怨言,这二人虽不在身边侍候,然在凌若心中却与水秀等人无异。更不需要说阿意是从她身边出去的,当初她答应过张成一定会好好照顾阿意,如今却是出了这种事,真是始料未及。
“张成那边知道了吗?”张成是阿意的亲哥哥,阿意如何要找人商量,张成无疑是除自己之外的第一个人选,如今张成已经步步高升,成了一方知府。
“阿意已经送信去告诉张大人了,只是张大人根基不在京城,有心无力,倒是劝过阿意与傅从之随他去云南,可是阿意他们放不下毛氏兄弟他们,不愿在最艰难的时候离去,所以没有答应张大人。”水秀老老实实地回答着。
这话听得凌若又是一阵冷笑,“好啊,所有人都知道,唯独本宫犹如眼盲耳聋之人,被你们蒙在鼓中不自知。”
两人低头盯着自己脚尖不敢答话,好一会儿才听得凌若吩咐道:“本宫不便出宫相见,明日,你们去怡亲王府传本宫懿旨命墨玉入宫相见,让阿意做为她的侍女一道入宫。”
阿意与毛氏兄弟均是平民百姓,不论凌若出宫或者让他们入宫都是不太妥当的,容易落人口舌,尤其毛氏兄弟还是男子,所以凌若想了一个折中的法子,让墨玉带阿意入宫,墨玉身为怡亲王侧福晋,入宫请安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也不会引任何人注意。
另外,凌若心中还有另一层想法,自己刚离开宫中,**斋的生意就遭到了毁灭xing的打击,即便关门结业之后仍不得安宁,这究竟是巧命还是另有人在背后安排?
这一夜在风雨交加中过去,翌日天照常亮起,不过依旧在淅沥沥的下着雨,但是比夜里是小了许多,连风也停了。
莫儿不记得自己昏迷了多久,只记得昨夜下了一场很大很冷的雨,自己跪在雨中,一度以为会这么死去。
醒来时头疼得利害,并且发现自己身在一间陌生的屋子里,屋中陈设很简单也很干净,里外两间,用一张天青色的薄帘子隔开,如今帘子用铜勾简单的束起,安静垂落在梁柱边。
莫儿努力地想要撑起身子,无奈身子软绵绵的使不上一点劲,尤其是双手双脚,不晓得是刚醒的缘故还是怎么着,一阵阵发麻,连弯一下手指都困难。
在这样的惶恐中,有人走了进来,正是四喜,他看到莫儿睁开了眼,微微一笑道:“哟,醒了啊,可倒是早,原以为你还要再昏迷一天呢。”
四喜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的碗放到桌上,对着烫红的手指吹了几下道:“既是醒了,就赶紧把姜茶喝了,等下凉了效果可是不好。”
莫儿愣愣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才回想起来,昨夜自己最后一个看到的人似乎就是他,“是喜公公救了我?”
四喜笑而不答,扶着浑身无力的莫儿半坐在床头,又拿弹花软垫让她靠在身后,“谁救得都不要紧,要紧的是你自己要爱惜自己。记着,命,是你的,而且就这么一条,万一没了可是再后悔都找不回来的。”
“我知道,我只是没想到熹妃会这么狠心绝情,一点情份也不念。”莫儿从齿缝中挤出这句话,她可以想见,这一回若不是四喜搭救,自己这条小命当真要交待在那里了。
“唉,你也别怪熹妃娘娘,她……”四喜原想说是熹妃拜托自己救的她,想着水秀的话,终是没说出口,而且莫儿明显也不愿听,“公公的救命之恩,莫儿铭记于心,将来一定设法报答。”
被她这么一打断,四喜也不知说什么了,只得道:“报不报答的不要紧,你自己好生珍惜性命才要紧。其实在哪里当差都是一样的,你又何必非要回承乾宫呢,为难自己也为难熹妃娘娘。”
莫儿有苦难言,又不能告诉四喜说是年贵妃bi她这么做的,然一说起凌若依然是满肚子怨气,“她能有什么为难的,无非就是嫌我碍她的眼罢了,在她心中,估计恨不得我死了才好。”
“话不能这么说。”四喜看莫儿在那里钻牛角尖,有心劝她几句,理了理思绪道:“人者,贵在自知,更贵在不勉强他人,熹妃娘娘不收你自有她自己的理由,身在宫中,掣肘许多啊。行了,先别想这些,把姜茶喝了,至于药,正煎着呢,等煎好了就给你送过来,这两ri你暂时先在我这里住着,等病好了再说。”昨夜那场大雨,令莫儿着了凉,头疼、乏力,还有鼻子亦塞得难受。
“多谢喜公公,倒是要麻烦您了。”莫儿满心感激地说着,年贵妃虽然也救了她,其根本却是为了利用,与四喜纯粹是因为同情而搭救她截然不同。
“行了,咱家不是天天在寻善事做,不过既然给咱家遇到了,自无袖手旁观之理。”四喜将滚烫的姜茶递给莫儿。
莫儿想要伸手去拿,才想起手脚不听使劲,顿时担心不已地道:“喜公公,我手脚都动不了,是不是昨夜淋雨伤了手脚?”
她这话听得四喜扑哧笑道:“咱家只听说淋雨会受凉受风寒的,没听说过还会伤手脚的,没事,就是着凉手脚无力再加上寒气入体而已,歇几天就没事。”这样说着,他没有再勉强莫儿拿,而是亲手舀了姜茶一勺勺送往莫儿口中,“来,小心着些,别烫到了。”
莫儿就着他的手一口口抿着姜茶,喝到一半,毫无预兆的落下泪来,弄得四喜慌了手脚,赶紧放下姜茶,不知从哪里找来一块绢子手忙脚乱地给莫儿擦泪,“我的小祖宗哎,好端端地哭什么,要是嫌姜茶烫了就过会儿再喝,用得着哭吗?赶紧的,别哭了,叫人看见了还以为咱家欺负你呢!”
四喜是大内总管,所以并不与普通宫人那样睡通铺,而是有一间自己的住处,里外相隔,虽然不大却清静。除了苏培盛与四喜手底下几个小太监,寻常并不会有人来这里打扰是。
第五百九十一章 商量
这泪哪是说收就收得住的,莫儿哭哭啼啼好一阵子才收住泪,“不关……关姜茶的事,是我自己……突然觉得很伤心,所以忍不住就哭了起来。”
四喜哭笑不得地看着她,“你这丫头,没事也能哭成这样,咱家可真搞不懂你这脑袋瓜里在想什么,得了,先把姜茶喝完,这东西凉了就没效果了。”
莫儿依言喝完之后,说出了一直藏在心底的话,“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人像喜公公这样对我好过,喜公公真是个好人。”
被人当面这么夸奖,四喜虽然极力克制,嘴角依然忍不住扬起,口中道:“你光谢咱家一个可是不够,熹妃娘娘那边也得好好去谢谢。”
一听这话,莫儿刚才还不错的心情顿时又变得极差,冷冰冰道:“她都不管我死活了,我还去谢她做什么。”
“有些事你不知道。”四喜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将昨夜的事如实相告,虽然这样违背了他自己答应的话,但总好过莫儿对熹妃娘娘误解越来越深。
当莫儿听到是熹妃拜托四喜收留自己,也是她让四喜替自己请的太医时,震惊不已,若非四喜说得一脸认真,她都要当其是在开玩笑了。
熹妃,她并非自己所想的那样铁石心肠吗?可既然她明明关心自己,为何又要借四喜之手,干脆让自己留在承乾宫不是更好吗?
四喜看着她又说了一句,“还有啊,早上水秀姑娘来过,见你还睡着便未叫你,而她又还有事要出宫,所以等了一会儿就走了。”
莫儿赶紧问道:“她来做什么?”
“她替熹妃娘娘问问你,究竟是要继续留在宫中还是出宫,若愿意出宫,娘娘可以给你安排一个好出路,不说大富大贵,至少也是衣食无忧了。”不等莫儿答话,四喜又道:“旁人咱家不敢保证,但熹妃娘娘的话还是可信的。莫儿,听咱家一句劝,有好路子就赶紧离开,这宫里不是人人都能待的。你啊还年轻,出宫之后找个好人家嫁了,和和美美过下辈子才是正理。”说到这里,四喜有些感叹与落寞,他是太监,自净身入宫的那一日起,就注定了不可能再过正常人的生活,至于娶妻生子那更是奢想。
“我……”莫儿张了张嘴,一下子不晓得说什么才好,不过心中对熹妃的怨气却是消了不少,唯一让她依然耿耿于怀的,莫过于辛者库一事,实难介怀。
四喜见她不说话,在她头上轻轻拍了一记,“你这丫头,还犹豫什么,难道咱家说的还会害了你不成。”
莫儿颇有些委屈地道:“喜公公,我不是不信您,只是……我不明白熹妃,她既然不是那么狠心绝情,当初为何要将我贬到辛者库去受苦,即便是真偷了她几颗珠子,也不用下此狠手啊。”
对于这件事,四喜尚是头一次听说,沉思半晌后道:“熹妃娘娘当初这么做想必是一时气愤,所以才罚得你重了些,现在你都已经出来了,就不要再想着以前的事,而且熹妃娘娘也从不曾说要重新将你罚入辛者库。莫丫头,人啊,不能总记着别人的不好,更多的要想想别人的好。你想想,当初被人追打的时候是谁救了你?流落街头朝不保夕的又是谁收留了你?说到底,你与熹妃娘娘素不相识,她不帮你也是理所当然的,可是她既然帮了你,你就要懂得感恩。俗话说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退一步讲,即便不能相报,至少也要记着这份恩情,而不是因为一些事,将恩人当成了仇人。”
这番话四喜说得郑重无比,倒是让莫儿左右为难起来,熹妃对她有恩,年贵妃对她也有恩,那她究竟该怎么办呢?
四喜虽然不知道她此刻在想什么,却能想到必然是纠结挣扎,也不催促,只是道:“咱家去办些事,你呆在这里好生想想,想通了再与咱家说,至于药和饭食,咱家已经吩咐了人,到时辰自然会有人送来。”
在四喜走后,莫儿都一直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她在想,认真地想着,从与凌若第一次见面,一直到自己缠着她不放,再到入宫后所发生的种种事,皆在脑海中过了一遍。想得过于入神,连小太监端上来的药与饭都没吃。
四喜一直忙到夜幕降临方才回来,一进屋看到桌上原封未动的药和饭菜,惊讶地道:“莫丫头,你一天都没吃东西吗?”
莫儿已经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眉宇间带着淡淡的疲倦,然神色却从未有过的轻松,“喜公公,我想清楚了。”
四喜呵呵一笑,也没追问,只道其想清楚了就好,不管是怎样的结果,至少前路不会再迷茫,正待要将药与饭端下去热一热时,莫儿叫住了他,“喜公公,我有一事要与你商量。”
“与咱家商量?”四喜指了指自己,忽地打趣道:“莫不是白天咱家说让你嫁人生子,你就想让咱家给你介绍几个如意郎君吧?咱家在宫外倒是有一个弟弟,不过已经娶妻生子了,至于其他人嘛,那可都与咱家一样是个太监,娶不了你。”
莫儿被他说得俏脸通红,啐道:“喜公公你在瞎说什么,谁说要嫁人了,我可不想这么早就把自己给嫁了。”
她这模样,看得四喜更加有趣,搬了把凳子在床前坐下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有什么好害羞的。”他本来还想再调侃几句,看莫儿脸红的不成样子,怕是自己再说下去,她要躲到被子里去了,当下抬手忍着笑道:“罢了罢了,说吧,究竟是什么大事,要与咱家商量。”
莫儿轻咳一声,待脸上红云消退些许后,方才将事情仔细说了出来,四喜初时还不以为意,待到后面却是越来越凝重,最后更是盯着莫儿道:“你说的都是真的,年贵妃她……”
“千真万确,没有一字虚言。”莫儿认真地说着,怕四喜不信,又举手对天道:“若有一句虚言,就让我被雷给活活劈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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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九十二章 夜访
四喜坐不住,起身在屋中来回不停地走着,如果事情真像莫儿说的那样,那可就麻烦了。四喜有些后悔听莫儿这些话了,若不听,又怎会有这些烦恼,唉,明明不想惹麻烦,麻烦却使劲地往身上靠,赶都赶不走。
“喜公公,你能不能别走了,我眼睛要花了。”莫儿原还指望他给自己拿个主意,哪想到他一听完就是不停地在那里晃,晃得她头都快晕了。
四喜闻言放慢了脚步,但还是没停下来,又走了几圈后,方才一拉莫儿道:“走,随咱家去承乾宫。”
“啊?”莫儿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傻眼地看着他,直至被他拉下床才回过神来,昨夜淋了雨,今天一天又没怎么吃东西,双脚根本没力气走路,勉强拖行了几步后就倒在地上起不来。
看到她这个样子,四喜拍一拍脑袋暗道自己糊涂,怎么忘了莫儿走不动路,当下命莫儿等一会儿,他出去寻了两个小太监来,命他们轮流背着莫儿去承乾宫,亏得现在雨已经很小了,淋在身上基本没感觉,否则莫儿可是要病上加病了。
在去的路上,莫儿紧张地问道:“喜公公,咱们究竟去承乾宫做什么啊?”
四喜面无表情地走在旁边,“将你刚才与咱家说的话一五一十地跟熹妃娘娘再说一遍。”
莫儿一听顿时慌了神,连忙命背着自己的小太监停下脚步,激动地摇头道:“不行,这事儿不能告诉她,她会……”会什么,莫儿也不知道,只知本能的不想让凌若知道这件事。
“就算你不说,咱家也会去说,这种事,咱家与你都担待不起。”四喜命小太监继续往前走。莫儿张了张嘴,终是未说话,只是默默感受着身下传来的颠簸。
一路疾行,在掌灯之时赶到了承乾宫,南秋正领着水月与几个小宫女一盏盏点亮宫灯。
看到四喜出现,水月迎上来,正要说话,忽地发现伏在小太监背上的莫儿,惊讶地道:“公公带她来做什么?”
“水月姑娘,咱家有急事要见熹妃娘娘,娘娘可在里面?”四喜急切地问着,不解决这件事,总是心神不宁。
水月瞅了神色有些怪异的四喜一眼道:“主子倒是在里面,不过主子心情不怎么好,喜公公待会儿进去的时候小心些。”
四喜是胤禛身边的人,凌若就是心情再不好,也不会撒到四喜头到,可眼下四喜却是带着莫儿来,这就又另当别论了,所以水月才会多嘴说了一句。
“多谢水月姑娘提醒。”四喜拱一拱手,又转头问莫儿,“能走路吗?”
“应该可以走几步。”莫儿拍拍身下的小太监,示意他将自己放下来,随后咬牙拖着无力的双腿随四喜走进去。
他们在里面与凌若说了些什么无人知晓,只知离去的时候仅四喜一人,莫儿被留在承乾宫。
莫儿有些不安地站在殿中,不时偷眼打量以手支额坐在椅中的凌若,努力想要瞧出凌若此刻在想什么,因为适才她已经原原本本将自己知道的事都说了一遍,可是她听完之后却没什么表示,仅仅是让喜公公离开,而将自己单独留了下来。
在又一次偷望中,发现凌若那双漆黑深沉的眸子正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心中一慌,连忙低头盯着自己脚尖。
沉寂良久后,凌若终于开口打破了沉寂,却不是对莫儿说,而是对坐在她下首的美妇人道:“墨玉,你以为如何?”
美妇人正是奉凌若之命入宫的墨玉,原本命妇奉召入宫是必须要黄昏时分离去的,但今日是上元节,宫中要赐宴行灯会,王公大臣与命妇皆要入宫赴宴,墨玉是怡亲王侧福晋,自然不能缺席,所以干脆就直接留到晚上,省得来回费时。
适才四喜带着莫儿进来的时候,墨玉应在殿中,凌若也没有要她回避的意思,自然将他们的对话一字不拉的听入耳中。如今听得凌若询问,微微一笑道:“娘娘心中早有了定计,又何必再问奴婢呢?”
“你倒是了解本宫。”如此说着,凌若露出了今夜第一个笑容,侧目对莫儿道:“行了,往后你就与水秀她们一样继续留在本宫身边侍候吧。至于以前的事,不管是你对还是本宫错,都让它过去吧,不要再计较了。”
不管是你对还是本宫错?
莫儿愣愣地回想着这句话,她明白熹妃是在说翡翠珠子一事,可这两个意思不是同一个意思吗,都是说熹妃错了。
骤然,一道灵光在脑海中闪过,令莫儿突然明白了熹妃话里的意思,熹妃这是在隐晦地向自己认错,她承认之前的事是她错了,希望自己不要再计较。
“娘娘……”莫儿一时有些热泪盈眶,她从未想过,高高在上的熹妃会向自己道歉,原以为她就算是知道了真相,也绝不会向自己这个身份比其低jian许多的人道歉认错。
凌若知道莫儿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心下高兴,面上却是佯怒道:“本宫都说已经过去了,你若是再提,本宫可就要不高兴了。”
“奴婢不提。”莫儿赶紧答应,旋即又有些忧心地道:“可是年贵妃那边……”这件事就像一块大石,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凌若抚一抚脸,尖锐的护甲在烛光下闪耀着清冷奇异的金光,“既然她让你做眼线,那你就好好做一个眼线吧。”
莫儿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答案,诧异地瞪圆了眼睛,就在她问清楚的时候,已经洞悉了凌若这句话意思的墨玉莞尔一笑道:“你这丫头还不明白吗,你家主子是让你将计就计。”
莫儿这才恍然大悟,心中为之一定,只要不害主子就好,经此一事她已经明白究竟哪个才是真正待她好的人。
她很庆幸自己遇到了四喜,更庆幸四喜带她来了承乾宫,否则她如今只怕还是糊里糊涂。
“主子,时辰差不多,咱们该过去了。”南秋掌完灯进来说道,此次上元节灯会放在乾清宫,从承乾宫过去,颇有一段距离。
第五百九十三章 上元节
凌若颔首对墨玉伸出手道:“走吧,咱们一道过去。”
“是。”墨玉起身,极为自然地扶住凌若的手往外走,随墨玉同来的阿意亦步亦趋跟在后面。在经过莫儿身边时,凌若脚步一顿切声问道:“可还走得动路?若能行就与本宫一道去灯会瞧瞧,今年的上元节听说很是热闹,正好去长长眼。”
“奴婢没事。”虽双腿还有些无力,但比之刚来时已经好了许多了,再加上心事一去,整个人都感觉轻快几分,所以莫儿估摸着应该可以走到乾清宫。见莫儿答应,凌若示意水秀一路上扶着莫儿些,别摔了。
“娘娘让莫儿同去,不仅仅是为了看灯会吧?”在扶凌若上肩舆的时候,墨玉似笑非笑地问了一句。
杨海已经将弘历带来了,乘在一顶软轿上,随凌若一道往乾清宫行去。
“是与不是何必分得太清楚,左右是做戏给别人看。”凌若眼眸微眯,引在前面的绢红宫灯映在她幽暗的眼眸中,犹如一簇跳跃燃动的火焰,令人想要靠近却又忍不住后退。
“与其这个,本宫倒更在意毛氏兄弟他们。”凌若幽幽叹了口气,她已经从阿意口中得悉了所有事情,他们在宫外的日子,比水秀说得还要艰难几分,近些日子甚至连吃饭都成了问题,还有那些地痞流氓始终纠缠不休。
一说起这个,墨玉亦有些生气,回头瞪了身后的阿意一眼,因为阿意他们连她也瞒得牢牢的,要不是这次主子让她带阿意进宫,她至今还被蒙在鼓里,不过气归气,心里还是很关心的,“娘娘,要不还是让他们离开京城算了,**斋倒了虽说可惜了点,可事已至此也没办法了。”
“不急,本宫还有些事不明白。”凌若坐在肩舆上想了一会儿道:“阿意,在那些脂粉铺东家联手打压之前,你可曾听到什么风声?”
阿意在数年前已经嫁给了傅从之,她仔细回想了一下道:“风声倒是没有,不过巧的是那几家店都在同一时间施压,仿佛事先商量好了一样。”
“奇怪。”凌若眉尖一蹙默然不语,她很清楚那些做生意的,万事以利为先。正所谓同行是冤家,彼此看似客气,实则心里都提防着对方使手段,要说他们联合起来对付什么人,不是不可能,不过那只可能是生死存亡的时候,而**斋显然不至于对他们造成那样的威胁。究竟他们耗费巨大财力去整垮**斋为的是什么呢?
而且偏偏那么巧是在自己出宫以后,难道与自己有关?可他们从何得知,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自己与他们可是素不相识。
此时,阿意突然轻啊了一声道:“主子,奴婢记起一件事来,不晓得与**斋的事有没有关系。”
凌若精神一振,忙让她说来听听,原来是在出事的,曾有人在店铺附近跟踪毛氏兄弟他们,不过发现被赶走后就没再出现,阿意他们也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毛氏兄弟是什么出身,凌若再清楚不过,他们原是那拉氏派去对付自己的人,之后被自己威逼利诱着收服,又用杀手的尸体瞒过那拉氏耳目,让她以为毛氏兄弟在大火中丧生了。
难道,毛氏兄弟未死的事被那拉氏发现了?若果真是这样,那**斋一事便说得通了,以那拉氏的xing子是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背叛她的人,至于一直没要毛氏兄弟的命,只怕是她还没玩够,至于她什么时候会下杀手,谁也不知道。
想到这里,凌若神色顿时严肃了起来,“阿意,等会儿出宫之后,你与傅从之还有毛氏兄弟几人连夜去怡亲王府,不得耽搁,就说是本宫的命令。天下虽大,但眼下只有怡亲王府方能保你们几人平安。”
“是,奴婢记下了。”阿意见她说得严重,不敢置疑,也不敢多问,反倒是墨玉从凌若话中之间听出些许端倪,小声问道:“娘娘,您可是想到了什么?”
凌若望着远处遥遥可见的明灯,一字一句道:“若本宫没猜错的话,**斋的事只怕是因本宫而起,那几家脂粉店的东家不过是小喽罗罢了,**斋虽倒,事情却远未结束,所以眼下毛氏兄弟他们很危险。墨玉,你身在宫外,行事较本宫方便许多,本宫想拜托你去查个事。”
“娘娘请吩咐。”见凌若用上拜托二字,墨玉晓得此事必然非同小可。
“之前阿意不是说有人去顺天府告状,说用了**斋的胭脂后脸颊溃烂吗?这些人你给本宫一个个查过去,从他们身上挖出线索来。”夜色中,凌若的眸光森冷如冰。
辛苦建立起来的**斋不能白白倒,阿意他们的苦也不能白白吃,那拉氏不是要玩吗,那她就陪着玩到底,看究竟谁赢谁输。
墨玉点头将之记在心里,此时远处彩灯渐渐清晰,且能看到无数人影穿梭于灯影之中,他们离乾清宫已经很近了。
彼时,夜空已经彻底放晴,连零星的雨点也没有了,乌云散尽,露出原先躲在云后的圆月与繁星,星月之下,是无数彩灯,灯月交辉,闪闪烁烁,连成一片五彩缤纷的灯海。
玉兔、牡丹、瓜果、嫦娥、仕女、吕布,什么样的彩灯皆有,一盏盏活灵活现,令人眼花缭乱。
最为壮观辉煌的莫过于伫立在乾清宫前灯台、灯楼、灯树、灯轮,而当中又以灯台上硕大的九莲宝灯最为耀眼,遥立在灯台上,光芒熠熠;不过九莲宝灯最中心一盏尚未点亮,凌若晓得这一盏是要等到吉时,由胤禛亲手点燃,如此上元节灯会才算正式开始。
乾清宫里摆桌宴十数席,除却先帝在世时所办的千叟宴外,就属这次的灯会最热闹。席次又分内外,外席是王公朝臣,内席则是后妃命妇,既可共赏花灯,又互不相干。
凌若带着弘历与墨玉等人从侧门而入,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多是随王公大臣们入宫的命妇,听到太监的唱喏声,纷纷起身拜见,莫说是凌若这样的正三品后妃,就是没有定数的贵人,那都是伴在皇帝身边的人,身份比他们高上一筹。
【作者题外话】:今天还是四章,另两章在改,稍等一会儿
第五百九十四章 点灯
“众位福晋请起。”凌若和颜悦色的说着,目光在众人中一阵搜寻,看到了富察氏,后者正对着她笑,此次灯会原本要正四品以上官员命妇方能参加,不过在此之前胤禛已经说了,会特许凌若父母入宫。
在一众谢恩声中,凌若待要收回目光,却意外地看到富察氏身边的纳兰湄儿,多年未见,她一如以往那般娇艳美貌,几乎看不到岁月的痕迹。
彼此目光一错而过,相较于凌若的坦然,纳兰湄儿有些局促,似乎还没有适应角色的变换,以前是凌若向她行礼,而今却是她向凌若行礼。十年时间,沧海都可以变桑田,何况人世变迁。
凌若勾一勾嫣红的唇角,示意富察氏与她同坐一桌,伊兰因为尚在坐月子的缘故,没有随富察氏入宫,李耀光留在家中陪伴她。
在她们母女说话的功夫,瓜尔佳氏、温如言、耿氏等人相继到来,因与凌若交好的缘故,三人分别执晚辈礼见过富察氏,涵烟跟弘昼更是与弘历一样唤了声外祖母,涵烟模样本就长得娇俏可爱,再加上xing子乖巧温柔,富察氏越看越喜欢,又觉得是第一次见面,便摘下手上的白玉镯子给涵烟带上,权当见面礼。
“外祖母,这个礼太贵重了,涵烟不能收。”涵烟推辞着不敢带,她自幼长在宫中,见多了珠玉珍宝,看得出富察氏手上这个白玉镯子价值不菲。
“你都叫我外祖母了,有什么不能收的。”富察氏执意要给她带上,涵烟为难地看着温如言,见后者点头,方才接过镯子甜甜地说了声谢谢。
弘昼在一旁嘟了嘴闷闷地道:“我也叫了外祖母,为什么就只有二姐有见面礼?”
耿氏与凌若到底不如温如言她们十几年的交情来得亲近,听得弘昼这话忙喝斥道:“你这孩子,平常额娘是怎么教你的,叫外祖母是为了见面礼吗?”
她这话说得弘昼更不高兴了,低头踢着脚上的靴尖,凌若见状忙劝道:“弘昼尚小,妹妹莫要训他,何况他也没说错什么啊。”说罢,朝富察氏笑笑道:“额娘,看来你还得再拿一件见面礼出来,可要女儿先支给您?”
“臣妇尚拿得出,不劳烦娘娘了。”富察氏一边笑着一边从怀中取了一对流云百福的玉佩,由云纹和蝙蝠组成,云纹若如意,绵绵不断,再加上寓意“遍福”的蝙蝠,其意头极好。
这对玉佩是入宫前凌柱交给富察氏的,前次来的时候,他们一时大意忘了给弘历备新年礼物,回去后精心挑了一对玉佩,准备送给弘历,没想到突然闹这么一出,只得将一对玉佩拆开,分别给了弘历和弘昼。小哥儿俩倒是不介意,高高兴兴地接过,然后坐回各自额娘身边。
随着时间的推移,乾清宫中人越来越多,因皆是女眷之故,满殿皆是云鬟雾鬓,香风细细。
“贵妃娘娘驾到!”随着内监尖细的声音,一个婀娜的身姿在环佩叮当中走了进来,随着这个身影的出现,殿中所有女子尽皆起来,齐齐欠身恭敬地道:“参见贵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年氏娇声一笑,抬手道:“都坐吧,今日是上元节,行灯会图热闹,大家不必如此拘礼,随意些就是了。”
“谢娘娘恩典。”年氏话是这么说,但在场哪个又敢当真不拘礼,坐落之后安静了许多,大多数一言不发,坐在那里眼观鼻鼻观心。
年氏怡然一笑,很满意这些人对自己所表现出来的敬畏,在扶着绿意的手准备坐下时,眼角余光扫过凌若身边的莫儿,笑意不由得更深了些许。
在年氏落坐后不久,外头传来三声礼袍响,继而有内监用比刚才年氏进来时更加高亢地声音喊道:“皇上驾到!太后驾到!皇后驾到!”
胤禛与那拉氏一人一边扶着乌雅氏缓步从乾清宫外走进来,一路走来,不论是外殿的文武百官、王公贵族,还是内殿的后宫嫔妃、命妇福晋,皆带着发自内心的敬畏跪了下去。
“众卿平身。”乌雅氏就着胤禛的手在铺有锦垫的宝座中坐下,许是灯光过于浓重的关系,凌若觉得乌雅氏的脸色并不怎么好,有些发黄。
乌雅氏的声音被一重重传了出去,众人在谢恩之后站起了身,有苏培盛走到胤禛身前利索地打了个千儿道:“吉时已到,请皇上点灯。”
所谓的点灯就是九莲宝灯最中心的那一盏,每一年宫中行灯会之时虽然主灯各不相同,但主灯中心那盏必须由皇帝亲手点亮,皇帝在点灯时向天祈愿,保佑在新的一年中国泰民安。
“知道了。”胤禛颔首,起身往外走去,明黄色的龙袍上绣着九条张牙舞爪的金龙,行动之间,如要从衣中腾飞出来一般。
外头,四喜早早备好了燃灯杆,杆子由纯铜打造而成,当中空心,灌满了灯油,以火点燃之后,灯油就会源源不绝地供应着火焰的燃烧,在灯油耗光之前,燃灯杆上的火焰是绝对不会熄灭的。
胤禛接过燃灯杆,踏台上到巨大的莲花灯盏前,他并没有急着点燃,而是环视着底下众人大声道:“朕自奉先帝之命,登基为帝以来,一直秉成先帝遗训,忧天下之忧,乐天下之乐,以天下为公,自问未敢有一刻忘记;朕不敢比肩先帝,只求能不负先帝所托,护佑我大清昌隆繁盛。”
胤?听着这席话,在底下撇嘴道:“真是说得比唱得还好听,明明自己私心最重,偏说得好像一点私心都没有,听着都反胃。”
“人家是皇帝,自然想怎么说就怎么说。”胤禟比他淡定许多,不过身上仍然流露着一丝戾气。
“皇帝,哼,凭他?也不知使了多少阴谋诡计得来的。”胤?气呼呼地说着,对于胤禛坐上皇帝之位,他心里一千个一万个不服。
“不管怎么说,那都是他的本事。”一直负手未语的胤禩突然淡淡地说了一句,眸光在绢红灯光下闪烁着旁人难以理解的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