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章 出家
“李卫,你说这世间真有轮回转世一说吗?”网
李卫陪笑道:“这个奴才可不知道,信则有不信则无,不过奴才总觉得前世来生一说太过虚幻飘渺,唯有今生才是真实可信的。主子,您真的不回宫吗?”网自上次四百里加急将奏折送至京城后,就一直没消息传来,也不晓得皇上那头究竟是个什么意思,难道真要由得主子在外头出家吗?
凌若瞥了他一眼没说话,在又走了一段路后,在北台顶附近,凌若看到有一片偌大的寺院坐落在山峰之间,很是清静岺寂,“李卫,可知那里是什么寺庙?”
李卫辩认了几眼道:“这五台山寺庙众多,奴才也不识得,主子若是有兴趣,不若过去看看。”
不过,等他们来到那座寺庙前时,李卫就恨不得抽自己嘴巴了,因为那寺庙名为“普寿寺”,是一间尼姑庵。
“主子,这寺庙都大同小异,没什么特别的,咱们还是回去吧。”李卫觑着凌若的神色小心说道。这段时间,他最怕的就是主子再提及出家一事,所以一直千方百计地避着,不敢提任何跟出家有关的字眼,就怕一个触动,主子当真跑去落出家。
凌若没有理会他,只是静静看着刻在普寿寺山门前的一句话,“华严为宗,戒律为行,净土为归。”
净土,这天下,怕是也只剩下佛门这么一片净土了……
“我想去里面看看。”说罢,凌若不顾李卫的劝阻跨门入内,李卫见劝不住,只好跟着一道进去。
这座普寿寺很大,与清凉寺相差仿佛,不过这里大殿中供奉的是观音像,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手持杨柳净瓶俯视红尘众生,以慈悲之心,渡尽众生苦难。
许久,凌若收回目光,对一旁年轻僧尼道:“小师太,我想见你们住持,能否烦请通报一声。”
“施主稍等片刻。”僧尼在行了一个礼后,转身去了后殿,趁着殿中无人,李卫忙上前道:“主子,时辰不早了,咱们该回去了。”他这心里着实不安得紧,想着法子想要劝凌若离开这里。
凌若静静地望着他道:“李卫,我知道你这些日子为何一直陪在我身边。只是,我心意已决,绝不会更改!”
听到这话,李卫是彻底急了,“扑通”一声跪在凌若跟前道:“主子,难道你真舍得抛下四阿哥,留他一人在宫里吗?他可是您的亲生儿子啊!”
垂在身侧的双手骤然一紧,尖锐的指甲深深刺进掌心,那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肉,怎么舍得抛下,只是她回去又如何,不过是让胤禛再疑她第二次,第三次罢了,待到那时,弘历的下场只会比现在更惨仙之极道。
闭目,将所有痛苦掩在眼底,再睁开时,眸中已是一片坚定,“李卫,你是从我身边出去的,当知我说出口的话绝不会更改!”
“可是……”李卫还待要说,一位年长的僧姑从后面走了出来,朝凌若行了一礼后道:“阿弥陀佛,贫尼是这普寿寺的住持了尘,听小徒说,女施主想要落归入我寺是吗?”网
凌若跪下沉声道:“是,还请住持允肯,收我入佛门。”
“主子!不可以!您不可以出家!皇……老爷还在等着您回去呢!”李卫急得满头大汗,主子若真的在这里落,那事情就没办法挽回了。
了尘没有理会李卫,只是垂目望着凌若,“红尘之事,过往种种,你皆可放下了吗?”网
“是,弟子放下了。”凌若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如水,“请住持成全。”
“主子,万万不可!”李卫膝行到凌若跟前,用力磕头,希望可以令她回心转意。
“求住持成全。”在李卫求凌若的同时,凌若也在求着住持。
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人,了尘叹了口气对凌若道:“罢了,你先在寺中住几天吧,是否剃度一事晚些再说。”
如此,凌若在普寿寺中暂住了下来,李卫在百般劝说无用之下,只得先行下山,等着京城来消息。
这一等就是数日,他与刘虎两人天天去驿站打听,却始终没有京城来的消息。在又一次空等后,刘虎有些垂头丧气地道:“李大人,我看皇上是不打算理会这件事了,否则你的折子都递上去那么多天了,怎得连一点消息影儿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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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1c;既然这样ÿoc;咱们待会儿再Noa;Noo;次普寿寺吧ÿoc;可是Nod;ofd;真让熹妃娘娘落发了oo2;o1d;刘虎Noo;边说ݴo;Noo;边׸o;客ho8;ࣗo;去ÿoc;两人刚Žof;进Noo;个尖细的֏o;音在o33;边&#x;两位大人可算是回来了ÿoc;主ֵo;可是Noo;直等ݴo;Ӷo;们呢ÿo1;o1d;
刘虎听ݴo;֏o;音o33;熟ÿoc;连忙顺ݴo;֏o;音wob;去ÿoc;这Noo;wob;可是把他吓了Noo;大跳ÿoc;脱口	o;o26;o26;o1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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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喜对他们两人的ޟo;呼颇为满aof;ÿoc;招手\o6;他们唤ԣo;近前ÿoc;压低了֏o;	o53;:o1c;岂止是go9;话吩Չo;ÿoc;oo1;爷此刻就在楼Noa;呢ÿo1;o1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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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o;ooo;出家
第五百二十一章 不许落发
黄昏下的普寿寺在群山包围中显得格外肃穆清静,余晖照落,寺院光影疏离,投下明暗交错的痕迹,如真似假。
远处,一群飞鸟掠过,飞向广阔无垠的天空,自在而不受拘束,鸟尚可得自在,人却因种种俗事而难求一日自在。如此,佛家净地就成了世人寻求解脱的唯一行径。只是,入了空门就一定能得大自在吗?就一定可以抛下过往种种吗?终是不知罢。
大殿内,凌若双手合什跪于观音像前,三千青丝如从银河落下的瀑布,垂在身后,这青丝代表着俗家的身份,也代表着无尽烦恼。
了尘手持佛珠站在她身侧,低垂的眸中有着与佛像相似的悲怜,“施主,你当真想好了吗,一旦入了空门,往事就再不可追忆了。”
自凌若住在这普寿寺中后,她每日都会问一遍,是否真想好要落发出家,而每一次,凌若的回答都是相同,这一次也不例外,“弟子已是下定决心,此身从此侍奉佛前,再不忆往事,再不记尘俗。”
在这平静的声音下,是唯有凌若自己才可以察觉到的颤抖,红尘往事,爱恨情仇,身历三十余年,岂是说放就能放下的,更何况还有弘历与阿玛他们。可是……不抛下又能,回宫吗?为了胤那一点希薄的恩宠回宫去争个你死我活,然后凄惨的死在冷宫中?
她怕了,胤的这一次杀心,真的让她害怕了……
不是怕自己将来的孤独凄惨,而是怕自己有朝一日会害了弘历,害了阿玛一家人,待到那时,纵是诵尽千百卷佛经也无用了。
与其如此,倒不若此身遁入空门,远离后宫种种争斗。
这一次,胤会让李卫来寻自己,带自己回宫,足见胤后悔了,心中对她有所愧疚,想要弥补。
只是……帝王的愧疚能持续多久?终归是会消耗在一场场明争暗斗中,尤其是当红颜老去,韶华不在之时。
与其如此,倒不若让他的愧疚一直持续下去,永远没有弥补的那一天。如此,他才会因愧疚而庇护她所在意的那些人。
“既然你如此坚定,那贫尼今日就替你落发剃度。”佛家认为世间无不可渡之人,纵是穷凶恶极之徒放下屠刀之后,也可以立地成佛,既然眼前这女子执意要出家,又连着几天都没有任何反悔之意,那了尘自无再拒绝之理。
了尘命僧尼取来剃刀与无根净水,右手在净水中一沾后,弹指于凌若身上,口中念道:“以此净水,洗去汝身一切邪念罪孽。”
罪孽……她不曾刻意为恶,但仍满身罪孽,即便是檀香缠绕的佛堂,依然可以依稀闻到身上血腥味。
了尘握住凌若的右掌,问:“愿意受戒吗?”
“弟子愿意!”暮色中,一群栖息在树间的鸟不知受了什么惊,扑楞着翅膀飞起,夕阳余光下,有黑白相间的羽毛飘然落下。
了尘点一点头,再问道:“既入我佛门,便当遵守佛门戒律,不杀生、不喝酒、不邪*、不偷盗、不妄语。”
在凌若再次答应后,了尘取过剃刀郑重道:“现在我替你剃度落发,以后你就正式是我佛门弟子,法号莫因。”
随着剃刀的落下,三千烦恼的青丝纷纷散散落下,犹如院中坠于地的羽毛。
就在了尘准备再剃第二刀时,一个暴怒急切的声音倏然在众人耳边传起,“不许落发!
这个声音……
原本闭目跪在佛前的凌若猛地睁开眼,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听到这个声音,他……他不是应该在紫禁城吗?
在疑惑与震惊中,凌若回头,她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正大步跨过山门朝自己走来,在他身后是灿烂绚丽到无以复加的瑰丽霞影。一阵轻风拂过,同样栽种着菩提树的前院中碧叶四散纷飞,如真似幻,光影迷离。
胤从李卫口中知道凌若要在普寿寺出家的消息后,就一刻不停以最快的速度赶来普寿寺,刚到山门,就看到一个身着黄色法衣的老尼姑正持剃刀替人落发,虽只一个背影,虽相隔极远,但胤知道,那必是凌若无疑。
她真的要出家!胤又恨又急,生怕这三千青丝落尽后,两人就当真无可挽回,连忙喝喊阻止。
他疾步走入大殿中,却又在四目相对时,骤然止住,一路带风的袍角直至这一刻方才慢慢平缓下来,安静地垂落在那里。
李卫与四喜也赶到了,李卫待要进去,袖子却被人给拉住了,侧目望去,却是四喜,只听他喘着气道:“李大人,皇上和熹妃娘娘之间的事,咱们这些做奴才的掺合不得,还是在这里等着吧。”
“公公说得是。”李卫被他这么一提,想起也确实是这么回事,逐与四喜两人等在外头。
殿内,静寂无声,直至一片碧绿如玉的菩提叶随风飘进大殿中,风尽之后缓缓落在胤鞋边。
“你……怎么会来这里?”望着那双幽冷如深泉的眸子,凌若心中百味呈杂,她怎么也想不到胤竟然会出现在这里,他……是专程来此找自己的吗?
“我来带你回去!”胤斩钉截铁地说着,直至再次亲眼看到那张容颜,他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么想她。他很庆幸,自己在最后一刻收回了圣命,没有杀死眼前这个女子;他更庆幸,李卫及时救下她;否则自己一辈子都将不会再有机会看到这张容颜。
凌若暗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的视线自那张脸上移开,垂目道:“我不愿回去。”
胤眸光一沉,隐含了一点锐利的星光,他没想到自己都亲自来了,这个女人竟然还不肯随自己回去。
“回去!”他加重了语气道,同时上前一步,鞋边的菩提叶被他踩在脚下。
凌若没有说话,但她跪地不起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胤望着她眸光渐渐森冷,“凌若,你当知道我说出口的话是绝对不会改变的,你必须随我回去。”
了尘不知胤身份,见他一进来就这般咄咄bi人,颇有些不喜,念了声佛号道:“这位施主,不管你与凌姑娘之前有什么样的事,她如今已决定在我寺出家,还请你不要横加干涉。”
“她不会出家,因为我不许!”他的话霸道无比。
第五百二十二章 此心难释
了尘还从未见过这样狂妄无礼的人,皱了眉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倒是凌若道:“师太,请你继续替我剃度。”
“你敢!”胤怒喝一声道:“今ri你若敢落发,朕便封了普寿寺!”一怒之下,不自觉用回了已经惯用的自称,令得了尘等尼姑浑身大震,难以置信地望着胤,她们虽然身在佛门,少有去世俗中走去,却绝对不会不晓得这个自称是属于何人的,他是皇帝?那么这位姓凌的女施主……
对于身份的暴露,胤根本不在意,此刻,他在意的只有凌若一人,今日来此,必定要带她回宫。
凌若沉默了一会儿,道:“莫因想在这普寿寺中为大清祈福,保佑大清国运昌隆;保佑皇上龙体安康。”
“不需要,起来,随朕回去!”胤朝她伸出手,但他期待的那只手却一直没有伸过来,反而长跪叩道:“求皇上成全!”
“休想!”胤被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触怒,用力握紧伸出的手掌背在身后,望着地上那些碍眼的发丝一字一句道:“朕这辈子都不会成全你!而且朕可以告诉你,你去哪一家寺院出家,朕就封了哪一家!还有,朕不想听到你再自称什么莫因莫果,朕必定会封了普寿寺,朕发誓。”
胤不用想也知道莫因必是这里住持替凌若取的法号,只是一听到心里就觉得烦燥莫名。
凌若紧紧咬着下唇,身子颤抖如风中的树叶,看到他这个样子,胤心中一软,上前一步道:“若儿,通州的事李卫应该与你说清楚了,朕没有派人杀你,就是那一回,朕也收回了命令,朕自问待你处处宽容,你为何还要这般与朕做对,回宫不好吗?陪在朕身边不好吗?”
凌若缓缓抬起头,了尘等僧尼不知何时退了出去,大殿里只剩下他们两人,以及那尊泥塑金漆的观音像。
她笑,在无尽的凄凉中道:“可是皇上对臣妾始终是起了杀心对吗?”迫于无奈,她改回了以前的称呼。
胤张了张口,却没有声音响起,良久,在一声叹息中他沉沉道:“若儿,你果然是因为这个事而怪朕。只是,当ri你这般任性妄为,甚至不惜为了一个徐容远而出宫,朕疑你气你也在情理之中,而且说到底,朕始终是没杀你。”
“臣妾多谢皇上不杀之恩。”她叩首谢恩,但也仅止于此,别无他言。
看着她这副样子,胤胸口又是一阵怒意翻涌,努力克制着怒意问道:“那么你现在可以随朕回去了吗?”
“求皇上成全!”凌若再一次叩下头去,发丝从背后垂落,触及殿内冰凉光滑的地面,有一种冰雪的冷意。
“朕说过,朕这辈子都不会成全,纵使你磕一辈子头也没用。”怒意越来越盛,令胤眼中染上一丝猩红。弯腰,冷冷盯着凌若,用最坚定的口吻说着,“你是朕的女人,这一辈子都是,永远逃不离!”
不知为何,听到这句话,凌若有一种想哭的冲动,用力攥紧袖中的双手,不让泪意浮现,不让哽咽淹没喉咙,只许平静呈现在胤面前,“是,臣妾是皇上的女人,可是那又如何,皇上有无数个女人,今日皇上心血来潮,将臣妾带了回去,那明日呢?后日呢?皇上是否又会因某些闲言碎语而疑心妾身,从而再动杀心?”
“不会。”胤想也不想就摇头回答,可是凌若并没有丝毫相信的意思,人心最是难测,每一刻皆在变化,今日永远不会知晓明日之事,就像以前,她从不相信有朝一日,胤会想要杀自己。
“臣妾如今别无所求,只愿平静过此一生,若皇上真的对臣妾有那么一些在意的话,就请皇上允了妾身这个请求。”她咬牙,在胤漠然如冰的注视下,坚持着自己的意愿。
许久,胤脸上忽地浮现出一缕笑意,只是笑意爬不上那双眼眸,“若儿,在你心中,青灯古佛比陪在朕身边,陪在弘历身边更重要吗?”
“臣妾会祈求佛祖保佑皇上与四阿……”不等她把话说完,胤已经狠狠钳住了凌若光洁的下巴,“朕说过不需要,朕是天子,上天自会保佑,而弘历也自有朕来庇佑,不需要佛祖观音,更不需要你祈求。朕现在命令你,即刻随朕回宫!”他已经决定,哪怕是用绑的也要将凌若绑回宫中。
指甲已经深深嵌入肉中,可是凌若仍觉得不够痛,她看着他,神色间带着无尽的悲伤,“皇上,您是否想要将臣妾bi到绝路才高兴?”
“熹妃,你别不识好歹,朕若要bi你还会容你到现在?且不说你与徐容远之间的事,只静太妃一事,就足够定你的罪!”
“是!”凌若骤然大叫,所有平静皆在这一刻化为乌有,有的,只有无尽的悲伤与痛意,“臣妾是bi死了静太妃,但并不是为了隐瞒遮掩什么,臣妾与徐太医本就清白,何需遮掩。臣妾当**她自尽,是因为她该死!当年臣妾与她一道入宫选秀,她为了不让臣妾成为她进宫路上的绊脚石,就出卖了臣妾,在荣贵妃面前利用臣妾以前与徐太医的事搬弄是非,让荣贵妃贬臣妾为皇上您的格格,极尽羞辱,而她自己则在臣妾面前装好人。臣妾恨她,从知道真相的那一刻起就一直恨她。为了入宫,为了让家人过上好一些的日子,臣妾背弃了与徐容远之间的所有承诺与过往,可是临到头却因为她而毁了,十余年的姐妹情份,在石秋瓷眼中什么都不是。皇上,您可知臣妾当日是何样的绝望与无助,在王府中的那些日子,若非皇上肯怜惜几分,又承先帝遗命继承大位,只怕臣妾到今日都还只是一个格格,到死也不知道是何人害了自己。”
这些话令胤颇为意外,静太妃留下的那封信明明是说凌若为了隐瞒她与徐容远之间的丑事,而狠心bi死她。
“静太妃恨臣妾bi死她,所以就在信中极尽污蔑之能,冤枉臣妾与徐太医有所苟且;而皇上,当日根本不曾给过臣妾一个解释的机会,就将臣妾定罪。皇上,臣妾真的很想问一句,这十九年的相伴,是否根本就是一场空,否则怎连您一丝信任都得不到。”强忍许久的泪,终于随着最后一句话潸然落下,滴在胤的手背上,泪中的灼热令他怆然松手,久久未有言语。
第五百二十三章 江山美人
下颌因胤刚才盛怒之下的钳捏而痛不可支,她忍痛道:“这两个多月,臣妾一直在逃命中度过,每一夜臣妾会都会做恶梦,梦见皇上拿着刀要杀臣妾;梦见徐太医为了救臣妾而死,而每一次从梦中醒来时,枕头都是湿的。那个时候的臣妾真的很绝望,直至当李卫告诉臣妾,皇上并没有派人追杀臣妾,徐太医也没有死时,那恶梦才堪堪停止。可是,臣妾怕了,真的怕了,怕有朝一日,这恶梦会成真,会成为永缠不休的梦魇……”说到最后,凌若已是泣不成声,双手止不住地颤抖着,她承认自己害怕、懦弱、没用,所以宁愿长伴青灯古佛也不愿回宫。
不管之前皇后、年贵妃乃至佟佳氏怎么千方百计地害她,都远不及胤这一次所起的杀心来得更令她心痛。
因为胤……胤是她此生最爱的人啊!她怎么能接受耗尽十九年光阴去爱的人要杀自己,怎么能接受啊!
“若儿……”胤缓缓直起身,仰头看着足踏莲花的观音大士,怒意已经在眉心消失,取而代之的无尽的伤意与后悔,直至这一刻,他才明白,自己给凌若带来的伤害有多大,亏得之前还因为最终没有下杀手,就认为这是对她最大的恩典。
“你要怎样才肯原谅朕?”他问,再没有了之前的高高在上。
“臣妾不敢,臣妾只求此身长伴佛前。”自哽咽哭泣声中,她如是说道。
他低头,自在那佛像上移开目光,“只这个,朕永答应。正如朕之前所说,哪一家寺院敢替你剃度,朕就封了那家寺院。若儿,朕可以给你一个允诺,从今往后,绝不会再对你动一丝杀心,不论你做什么,这个允诺都有效!所以,将以往的一切都给彻底忘记好不好?”
凌若凄然一笑,在受过一次大伤后,胤任何话她都不敢再像以前那样相信。她是人,深刻于脑海中的事情,不是说忘就可以忘的。
“纵然没有寺院肯受臣妾,臣妾依然长伴佛前。其实皇上又何必如此执着不放,臣妾于皇上来说,只是无数妃嫔中的一个罢了,原不足为道。”她的话透着一种卑微与感伤。
胤默默地看了她半晌,转身,脚步落下的微风令那片菩提叶再次飞起尺许,然风尽之时,就是叶落之时,“可是……钮祜禄凌若只得一个。”
“皇上。”感觉到胤言语间的感伤,凌若心中莫名的生出一丝淡薄的期翼,然下一刻,这丝期翼又归于虚无。
钮祜禄凌若只得一个,纳兰湄儿何尝不是只得一个,在胤心中,自己是永远无法与之相提并论的,即便纳兰湄儿早已嫁予允为妃;即便这些年来,胤不再提及纳兰湄儿,但凌若知道,如胤这样的人,爱了就是一生一世,难以磨灭。
“你想说什么?”胤回过头看她,此时,外面的天色已经彻底暗下,连最后一丝夕阳余光也被吞噬在黑暗中。弯月从树梢升起,悄悄悬挂在天空中,有淡银色的光辉自天边洒落。
她本想问,自己在他心中可及得上纳兰湄儿,然这丝冲动仅仅持续了片刻就消失了,改口道:“臣妾前几日在清凉寺遇到一个老僧,听他说了一个故事,皇上可有兴趣听听?”
“也好。”胤正想着怎么说服凌若随自己回去,自然不会驳她的意思,哪怕他根本没有兴趣听什么故事,“不过,朕不喜欢听你跪着说故事。”
凌若点点头,双手在地上撑了一把站起身来,跪了许久,骤然起身,脑袋顿时感觉一阵晕眩,险些摔倒,幸好胤在旁边扶了一把。
“你瘦了。”黑暗中,胤的声音有些发沉,先前尚没什么感觉,适才捏住凌若手腕的时候,才发现她手臂上几乎没有什么丰腴,除了薄薄的皮肤之外就是骨头。
以前在宫时,因为出过杭州那回子事,所以胤特意吩咐御厨房,一日三顿的膳食都换着花样送到廷禧宫去,且要宫人每日设法劝着凌若多吃点;所以出事之前,凌若身量并不纤瘦,眼下不过两三月功夫,好不容易养出来的肉都没了,瘦得皮包骨头。
“外头不比宫中安逸,瘦一些并无什么不好,至少臣妾还活着,没有饿死。”淡淡地回了一句后,凌若挣开胤的手走到院中,弯月如钩,银霜满地,菩提树叶在朦胧的月色照耀下闪烁着淡淡的碧色。
胤沉默了一会儿方道:“你说的那个故事是什么?”在他们出来后,李卫等人皆识趣地远远退到了远处。
凌若仰头看着满天闪烁的星重,徐徐将老僧告诉她的故事重新讲述了一遍,在故事结束后,有一阵长久的静寂,“这个故事很感人,但终归只是一个故事罢了,皇祖父早在六十多年前就已经驾崩了,而且索尼也并没有这么个女儿。”
“若臣妾说这个故事是真的呢,皇上会相信吗?当年顺治帝在赫舍里清如死后来到清凉寺出家,从此就守着菩提树等待轮回再相见的那一刻。”
“那么他等到了吗?”虽然是这么问着,但胤依旧不认为这个故事会是真的。
“等到了,六十多年后,他终于在菩提树下见到了轮回。”说完这句,她忽地看着胤,双目在夜色中熠熠生光,“若换了是皇上,皇上会愿意抛下如画江山去出家吗?”
“朕说过,那只是一个故事而已,当不得真。”胤淡淡地回了一句,旋即又道:“何况身为皇帝,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时也有着巨大的责任压力,既然坐了这个位置,就一定要对天下臣民负责,岂可因一个女人就任性抛下皇位,当年先帝可是仅仅才八岁。”
胤是一个极为冷静理智的人,与顺治帝的至情至xing截然相反,这一点凌若早已知晓,但听着这样的回答,仍然忍不住有些微失望。
这一刻,胤无疑是在意自己,但不论怎样的在意都远不能与这万里江山相提并论,也许纳兰湄儿曾经可以,但也仅仅是曾经而已……
江山美人,能够抛下江山选择美人者,十者不足其一。
而这个世间,也仅仅只得一个顺治,一个赫舍里清如……
第五百二十四章 秋冷
胤最终还是没有强迫凌若,任由她暂留在普寿寺中,只是一条:不许落发剃度,否则即刻下旨封普寿寺。
下山后,胤连夜召来石生询问,命他将自救起凌若后,一直到这两个月的情况事无巨细,皆细细讲叙了一遍。
待他们走后,胤负手站在窗前,望着外面黑沉沉的天色出神,四喜不敢出声,静静地候在一边。
这一候就是大半夜,正在四喜脑袋昏昏沉沉,不住往下垂时,胤忽地道:“四喜,朕是否真的错了?”
“啊?!”四喜赶紧暗暗捏了自己大腿一把,将睡意从脑袋里驱赶出去,只是刚才迷湖得很,根本没听清楚胤在问自己什么。
正紧张地思索着回话,胤回过头来看到他一脸不安的样子,摆摆手道:“罢了,没事,若是困了的话就先下去吧。”
这几日,四喜跟着自己从京城一路马不停蹄的赶来五台山,几乎不曾合过眼;他是宦官,打小净身入宫,一直在宫中侍候,比不得自己自小习武熬出来的筋骨。
“奴才不困。”四喜赶紧摇头,他是胤的贴身内监,胤都没睡,他这个做奴才的怎么可以下去睡觉。隔了一会儿,他小心地道:“皇上可是在想熹妃娘娘的事儿?”
之前在普寿寺中,他与李卫虽没听到什么,但随后,熹妃没有随皇上下山,想必两人之间的对话不是那么愉快。
胤黯然叹了口气,晚风拂动,带着些许凉意吹拂在脸上,“她不愿随朕回宫,想在普寿寺中出家为尼,通州那件事,她终归是不肯原谅朕。”
四喜想了一下小声道:“奴才刚才听着石生的话,这几个月间娘娘受了许多苦楚,心中会有些怨气也是常理中的事。不过奴才相信,等过几日娘娘气消了,一定会回心转意,随皇上回宫,毕竟这次皇上可是亲自出宫来接娘娘了。”
胤摇头不语,从普寿寺的那一番对话中他可以感觉到,凌若对他不是怨气,而是失望,失望到没有信心再继续携手走下去的地步,所以宁愿一世诵经念佛,连弘历都肯舍下。
原本,他应该生气的拂袖离去才对。他爱新觉罗?胤贵为天子,坐拥天下,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她既不愿再信自己那就由得她去;她要在出家祈福也由得她去。
但是,他放不下,他就是放不下那个女人,该死!真是该死!
那个女人都已经对他不屑一顾了,他又何必再执着不放手,宫里宫外,有的是女子对他百般讨好,千般奉迎。
可是,正像他自己说的,世间只得一个钮祜禄凌若啊,再没有第二个了,当日他没能留住湄儿,眼睁睁看着她嫁给老八,此事令他终身遗憾,不愿同样的遗憾再次发生。
胤忽地心中一震,从何时开始,他总是不自觉地拿凌若与湄儿相较;又是从何时开始,她在自己心中占据的位置不断扩大,令自己难以舍弃。
以前,他只在意湄儿一人,对于其他女人,或许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会有那么一点情意喜欢,但也只限于此,不论给予怎样的盛宠隆恩,那都不是爱,随时皆可舍弃,譬如佟佳氏。
可是凌若……他现在开始分不清,对她,究竟是怎样的感情,爱?喜欢?
月,自西向东,缓缓落下,而天边,曙光渐露,又是一天新的开始。而胤,足足在这窗前站了一夜,在他身后的四喜虽然不住掐自己大腿,但实在抵不住连日劳累,已是靠着墙壁睡着了。
朝阳,永远是最有生机的,万物皆在这明光之下复苏,开始全新的一天。
胤缓缓退开两步,不经意的一个低头却发现自己脚下静静地躺着一枚形若心形的菩提叶。他记得,这是种在普寿寺院中的树,想是昨夜不小心粘在脚底,带到了这里。
弯腰捡在手中,菩提叶被他踩了一夜,却依然翠碧无瑕,不见一丝尘埃,令他想起佛家的一句话: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若说他之前做错了,那么现在要怎样才可以弥补?
胤想了许久,始终是没个头绪,心一急,不由得咳嗽了起来。听到咳嗽声,四喜一个激灵睁开惺忪的双眼,“皇上,您怎么了,要不要紧?”这样说了一番后,才发现天已经亮了,看皇上这样子,分明就是生生站了一夜,他忧心忡忡地道:“皇上,奴才知道您挂心熹妃娘娘,可您也得保重龙体,这样不眠不休的,万一龙体有所损失,可怎么是好。”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些日子皇上的劳累,自熹妃娘娘失踪后,皇上就不曾睡过一个安稳觉,国事本就繁重,再加上忧心熹妃娘娘的安危,使得皇上经常会半夜醒来,然后在寝殿中来回踱步至天明。
“朕没事。”胤摆摆手道:“去,把李卫给朕叫进来,朕有事吩咐他。”
“。”在将李卫传进来后,四喜下去命人准备胤所用的早膳,虽然胤是微服出宫,不愿让太多人知道,不过他的安全却不得不防。所以昨日胤下山之后就移驾驿馆,此处暂充行宫,并通知五台县衙,派人守卫驿馆。
胤吩咐了李卫什么,无从得知,往后的几日,胤常去普寿寺看凌若,与她说几句话,而每次,在离开之前,他都会问一句:可愿随朕回宫了?
而每一次,一身灰色佛衣,带发在寺中修行的凌若都会叩首相求,“请皇上允臣妾出家之求。”
两个人皆不肯放弃心中执念,一个要带其回宫,一个却要在寺中出家修行,哪个也不愿轻易妥协。
九月的某一日,秋阳滟滟,寺里的菩提树中所结的果子开始成熟,成串的挂在枝头。凌若正在院中扫着落叶,忽见石生与萱儿结伴而来,脸上不由得露出一丝笑意,停下手中的动作道:“来上香吗?”
【作者题外话】:还有两章再改,稍微晚点
第五百二十五章 辞行
“来上香,也来向娘娘辞行。”萱儿的心情似乎不错,没有像往日一样沉默。他们已经从李卫等人口中得知了胤与凌若的身份,刚知晓的时候,两人皆是震惊莫名,石生更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救了一个娘娘回来,而他甚至还喜欢上了那个在以往根本连望都不敢望的娘娘。
凌若注意到她耳下戴着一对玉兔坠子,正是那日从码头回来,她在摊上看中却又没舍得买的。后来,石生将这对坠子买了回来,想送给萱儿,却一直没寻到机会,又或者说是不知该怎么送出手,所以一直拖了下来。而今看来,自己在寺中的这些日子,石生已经牢牢抓住了身边的缘份,没有继续错失下去。
“我说过,我已经不是宫中的娘娘,你们不必如此称呼我。”如此说了一句后,凌若又问道:“你们说辞行,可是要回青江镇了?”
“是。”石生目光复杂地望着凌若,终于是到分开之时了,真的很不舍啊。
“青江镇是你们的家乡,回去是好的,只可惜长巷被烧毁,你们去到那边,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一切皆要从头开始。”
“咦?”萱儿奇怪地道:“娘娘还不知道吗?上次皇上来见过娘娘后,就命人在长巷原来的地方重新修建房屋,而且修的全是那种青瓦石墙的屋子。昨日皇上接到奏报,说已经修好了,所以奴婢才与石生商量着回去,毕竟,那里才是奴婢们的家,才有落叶归根的感觉。另外,皇上命青江镇王县令彻查当日大火一事,日前,已经查明,是候府的候慕白指使下人掳劫娘娘,并且纵火烧毁长巷,如今那候慕白与他底下那些人已经被收押,虽说候家与王县令关系非浅,但是连皇上都说了,这种人要从重处置,绝不轻饶,想来王县令不敢再徇私。”在说这些时,萱儿犹为解气,爹娘的仇,终于可以得报了。
纵火的竟然是候慕白,这一点倒是令凌若颇有些意外,她原先一直以为是伙黑衣人所为。不过不管怎样,能将凶手绳之于法最是重要,“难得皇上肯替你们做主,如此甚好。”
“还不止如此。”石生激动地道:“皇上说,jian籍所在,并不合理,不论先人犯下何罪,一切人事都已化为黄土尘埃,后人不该再受其所累,又说我这次救了娘娘有功,皇上已决定回京之事废除jian籍,恢复我们良民的身份。”
说到此处,石生声音里带上了哽咽,脱离jian籍啊,这是所有jian民毕生希望却又不敢奢求的事,想不到竟然有梦想成真的那一日。
废除jian籍……凌若怔忡未语,她想不到胤竟会做出这样的许诺,君无戏言,且已胤的性格,一就是一,二就是二,绝不会信口开河,他是真准备废除jian籍。
jian籍之弊由来已久,一代一代,自明至清,一直都存在,这些生存在最底层的jian民没有尊严,以最卑微的姿态活着,从没有人理会过他们的死活,官府也好,朝廷也好,眼中根本没有这些人存在,更无需说帝王。就是仁厚圣明如康熙者,也从未想过要废除jian籍。
良久,有声音在徐徐响起,“若真能废除jian籍,皇上倒真是做了一件好事,功德无量。”
萱儿忽地屈膝跪下道:“奴婢们能得这场造化,皆是拜娘娘所赐,奴婢在这里谢过娘娘。”
凌若连忙扶起她道:“我已说过,不要叫你娘娘,再说要谢你们也该去谢皇上才是,金口是他所开,我并不曾做过什么。”
“娘娘不必自谦,奴婢虽然没读过什么书,却能看得出皇上此举皆是因为娘娘,皇上他……真的很在乎娘娘。”
凌若摇摇头,黯然道:“今日在乎,并不代表一辈子在乎,我与皇上之间的事太过复杂,你不会明白。”
萱儿犹豫了一下,道:“以前的事奴婢或许真的不明白,但这些日子皇上待娘娘的好,奴婢与石生却都一一看在眼中。”见凌若似要说话,她先一步道:“娘娘,您先听奴婢讲完。奴婢以前从来没见过皇帝,却知道他是天底下最尊贵的人,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从没有人敢当着他面说一个不字;从来只有别人迎合他,而没有他去讨好别的理。可是眼下,奴婢看得出,皇上是在讨好您,不管是长巷重建,还是追查纵火真凶,乃至废除jian籍,皇上都是为了您,希望您可以回心转意,随他回去。奴婢以为,以皇上的身份,能做到这一步,真的是很难得很难得了,娘娘何不放开怀抱,与皇上从头开始。”
“从头开始……”迎着朝阳,凌若叹然道:“这四个字谈何容易啊。”
石生走上前道:“娘娘以前曾劝小民珍惜缘份,莫要等缘份失去后再后悔。这话,如今放在娘娘身上,同样适用。”
“我与皇上的缘份早在出宫那日就断了,现在做再多也续不起那份缘。”她知道胤如今所做的,已是越出了他皇帝的身份,只是心里总是抗拒着不敢去接受,那一次所受的伤实在太重,令她至今不敢再轻信。
“罢了,不说这个了,你们两人回去后要好生过日子,珍惜这来之不易的缘份。”她叮咛,眼中充满了欣慰。石生与萱儿一直都是最合适的一对,却因为她的出现而险些错失,幸好虽然兜了一个大圈,但最终还是在一起了。
“会的。”这两个字石生不止是对凌若说,也是对自己说。其实,即便到了现在,看到凌若,他依然会有砰然心动的感觉,毕竟这是他二十年来第一个爱上的女人,不舍别离,可是再不舍也要舍得,因为自己与她是两个世界的人,何况自己答应过萱儿,会一辈子照顾她。
“那就好。我会在这里为你们祝福。”凌若脸上持着由衷的笑意。
“那你呢?凌姑娘。”石生突然叫出这个自从得知凌若身份后就再也没叫过的称呼,“伴于佛前的日子就真得宁静喜乐吗?你确定往后无数个日子,你不会后悔今日的决定吗?”
第五百二十六章 彼岸花
“不会。”凌若回答,脸上的笑意不知何时已消失不见。
石生认真地看着她道:“你会的,凌姑娘,你若这样执意下去,终有一日会令自己后悔。”
直至石生他们离开,这句话依然不停地环绕在凌若耳边,她真的会后悔吗?不,不会的,她绝对不会后悔。
当暮鼓响起时,胤缓步走进大殿,蹲下身对正在闭目诵经的凌若道:“若儿,还记不记得你与我说过的彼岸花?”
凌若缓缓睁开眼,眸中有着淡淡的波动,彼岸花,她自是记得,那一次在蒹葭池畔遇到胤,他正在纳兰湄儿嫁给八阿哥而痛苦不堪。那时的自己曾与他说过彼岸花。
那厢,胤的声音在继续,“彼岸花,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当日,你与朕说,穿过这些花,曾经的一切都留在了彼岸;那么,人就可以重新开始。对不对?”
凌若静静地望着他没有回答,不明白他为何要突然提起这些。下一刻,胤拉起她的手道:“随朕来。”
他不顾凌若的反对,将她拉离了大殿,晚风拂起两人的衣角,猎猎飞舞在空中,如蝶似燕。
“你……”凌若刚想问胤要带她去哪里,胤就倏然停下了脚步,紧接着,凌若看到本该空无一物的庭院,此刻竟然铺满了一种她从未见过的花,鲜红灼烈,此时夕阳渐落,这些花给她一种残阳如血的妖艳,美得令人心惊动魄,又莫名的起一种悲伤。
没有叶,没有其他,只有红色,一片触目惊心,如火、如血、如茶的赤红!
每一片花瓣皆形如倒针,向后展开卷曲,以最美的姿态盛开在那里。
怔怔地看了许久,凌若突然醒悟过来,这是彼岸花,一直只存在于传说中的曼珠沙华。它,竟然真的存在!
“朕翻了很多书,又命人找了很久,终于找到了你所说的彼岸花--曼珠沙华。若儿。”他望着她,无比认真地道:“你说过,只要穿过彼岸花,过往的一切就尽皆可放下,重新开始。”
重新开始?重新开始……
泪意渐渐模糊了双眼,唯有那一丛丛的曼珠沙华依然红得触目惊心。
胤,我们真的可以重新开始吗?
她承认,这一次,胤真的为她做了很多很多,甚至连这原本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彼岸花也找来了,可是她依然会害怕,害怕这所有的好终有一日会在无休止的后宫争斗倾轧中消耗怠尽。
“若儿,只要你穿过这些花,我们就可重新开始。”他拉着一直未曾放开的手,慢慢往彼岸花中走去。
远处,李卫与四喜激动地看着这一幕,为了找到这些花,他们奔波千里,但是,只要能令熹妃放下固有的心结,随皇上回宫,这些辛劳又算得了什么。
当脚即将跨过一丛曼珠沙华时,凌若猛然收了回来,在渐落的幕色中,她缓缓摇头,“对不起!臣妾放不下,皇上,臣妾始终放不下!”
胤犹如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冷水一样,从头冷到脚,眼中更是满满地不置信,“为什么?若儿,朕已经为你做到这个地步,你为什么还不肯原谅朕?还不肯放下以前那点事?”
他的声音里透着一种冷到心底的绝望无助,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会体会到这种感觉,甚至于连夺位最激烈的那阵子都不曾有过,很讨厌,那种无力的感觉真的很讨厌,好像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做不到。
凌若自地上捡起一朵曼珠沙华,喃喃道:“皇上为臣妾做的越多,臣妾就越害怕。太过灼烈的东西总是会有些刺眼,且开不长久。彼岸花会谢,花谢之后,皇上待臣妾的好就会收回。”
“朕说过不会,为什么你就是不肯相信朕!”这一句,胤已是近乎咆哮一般,他做了这么多,为什么,为什么这个女人就是不肯相信。
“对不……”凌若刚说了两个字就被胤打断,神色狰狞地咆嘟道:“朕不要听对不起!不要!罢了,朕不管了,朕现在就带你回宫,不管你愿不愿意,朕都要带你回宫!”
辛苦寻来的彼岸花被他踩得残乱不堪,原本的灼烈也在此时化为残缺,就像凌若说的,太过美好的东西都是持续不了太久。
这一次,凌若没有反抗,如果胤当真决定不顾一切去做一件事的话,那么她根本反抗不了。
可是,仅仅只是走了数步后,胤就停下了脚步,凌若更惊奇地发现背对着自己的身子在微微发颤。良久,沉闷发颤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你当真不愿跟朕回去?”
这一回,凌若没有立刻回答,本以为可以舍下的心再次抽痛起来,她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将那份痛楚压下去,“是,臣妾不愿。”
胤点头,原本紧握的手慢慢松开,然后独自一人往外走去,一直到离开普寿寺,他都没有回过头。在他走过的地方,有一株曼珠沙华的花瓣上带着晶莹的水滴,在暮色中透着一种悲伤的气息。
此后数日,胤一直没有来过普寿寺。他不来,凌若本该觉得如愿,可是心却一直很疼,纵然日日念经诵佛也压不下那份痛楚,只要闭眼,浮现的就是满地蔓珠沙华以及胤松开自己手,独自离去的那一幕。
秋意渐渐加重,尤其是早晚,特别的凉冷,宽大单薄的佛衣已不能抵御那份寒意。
了尘给她送来了棉衣,看到凌若对着菩提树发呆,她沉沉叹了口气道:“明明就放不下,何必强迫自己呢?佛家讲究一个缘字,该随缘而处才是。”
“弟子与他的缘早就尽了,是他一直不肯放下。”她低头看着那满地的菩提叶。
“若真尽了,就不会这样苦苦纠缠,唉,你要到什么时候才可以看透啊。”了尘摇摇头,转身离去。
凌若在树下站了很久,转身待要回屋,却看到数日不曾来过的胤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自己。
第五百二十七章 跨过彼岸
这次看到胤的第一个感觉,便是觉得他憔悴了许多,连那原本笔挺的身躯也似有些佝偻,秋阳照落在他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萧冷孤寂。
在彼此的相望间,胤一步步走到她身前,将她微凉的手牢牢握在掌心,“明日朕就要回京了。”
回京……听到这两个字时,凌若目光复杂地回望于他,胤终于失去了耐心准备强行带自己回京了吗?
这个想法尚未落下,她已经被胤紧紧抱在怀里,那样用力,仿佛要将她整个人融入到身体内一样。
“朕真的很希望你可以随朕一道回京,可是朕知道,如果强行把你带回去,你一辈子都会怨朕恨朕。若儿,如果你认定佛门是你后半生归宿的话,那么……”他慢慢摩挲着凌若披在身后的长发,用一种极其艰难的语气道:“朕愿意成全你,让你留在这里。”
在说到这句话时,他双手又加重了几分力道,用力再用力的将凌若抱在怀中,过了今日,他将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啊,他生命中,除去湄儿,最在意的女人将要离他而去了啊。而放她离去的那个人正是自己,不舍,真的很不舍啊。
凌若眼中尽是怔忡诧异之色,胤竟然会放手,明明之前他那样坚定的要带自己回去,何以现在会突然改变主意?
仿佛听到了凌若内心的话语,胤缓缓松开双手,凝视于她的双眼中尽是挥之不去的阴郁,“今时今日的朕,真的很后悔,如果当日没有疑你,没有想杀你与徐容远,那么你我之间,定然不会走到这个无可挽的地步。”他无力地弯一弯薄唇,一遍又一遍地抚着凌若柔顺如丝的长发,这三千青丝,他始终还是没办法留住,“朕这几天一直在想,这是否就是所谓的: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回京后,朕会下旨册封普寿寺为皇家寺院。还有……”他从怀中取出一串菩提佛珠串,“这串莲花菩提手串是朕亲手所串,你留着吧,朕听高僧说过,用菩提子为珠者,但手持数诵一遍,其福即可无量,若儿,朕希望你往后可以无忧无难。”
所谓菩提子并非世人以为的是菩提树结出来的果子,而是一种名为山谷的植物所结出的果子。
胤拿出来的这一串菩提子,呈圆锥深褐色,每一颗皆状似莲花,质地坚硬,摸起来稍有刺手。莲花者,出污泥而不染,莲花佛珠随身,可使人心安气定,常保清净。
“皇上,您真的让臣妾留在普寿寺中?”直到这个时候,凌若依然有些不敢相信,那个高高在上,向来说一不二的皇帝,竟然会肯妥协;这还是自已所认识的那个胤吗?
“这不是你一直想的吗?”胤笑看着她,然凌若却从那笑容中看出了苍白与不舍,他明明是极度不愿的,却肯放手,放开本可以不放的手。
“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朕很想知道,这次的舍会换来何样的得。若儿……不,应该是莫因师太才对。”在说到最后几个字时,胤终是没能忍住从刚才就一直充盈在眼中的酸涩,化为一滴透明的液体缓缓滑过脸颊。
胤,那位高高在上的雍正皇帝,他如今是在哭吗?因为自己?
手自胤脸下抚过,指尖感觉到一阵湿润,他真的在哭……
胤用力将心中的难过压下,赦然道:“好了,朕要走了,你好生在寺中修行,往后若有机会,朕会带着弘历来看你。不论你是凌若还是莫因,弘历都是你的孩子,朕会好好待他。”
“好了,朕该走了,你自己珍重。”在深深地看了凌若一眼后,他忍着心中的痛意与不舍转身离开,秋阳在他身后拉下一道长长的影子……
九月十九,微服离京数月的胤离开五台山,自驿站启程回京,五台山地方官跪地相送。随着车轱辘的转动,坐在马车中的胤心亦渐渐凉了下来,最后一丝希望之火在这份凉冷中渐趋微弱,直至化为虚无。
她,终归是没有来……
跟在马车后的李卫等人不断往回看,希翼可以在从别的人群中看到那个身影,可是直到他们脖子望酸了,都没看到那个人。
“李大人,娘娘她真的不随皇上回京了吗?”四喜将声音压得很低,唯恐被车中的胤听到。
“主子到现在都没有出现,看来是打定主意不回宫了。”李卫摇摇头,神色间有掩不住的失望。
“要不咱们再走得慢一些,说不定娘娘此刻正从山上赶下来呢?”刘虎在旁边说着,心中还抱着一丝希望。
四喜苦笑道:“刘大人,咱们走得还不够慢吗?瞧瞧都走了快一个时辰了,连城门都还没出呢。”
这下连刘虎也无话可说了,默不作声地跟在后头,又如此走了半个时辰后,终于看到了城门,而他们所期待的那个人,始终没有出现,失望像一张巨大的网笼罩在众人心头。
“四喜。”听到胤叫自己的声音,四喜连忙快走几步,赶到马车旁边恭谨地道:“奴才在。”
在那么一瞬间的静默后,马车中再度传来胤略有些疲倦的声音,“出城后,加快行进速度,速回京城。”
“!”四喜在心里叹了口气,在穿过城门后,正要命随行众人加快行进速度时,忽地看到前方站着一个人,柳绿色的衣裳在满目尽是黄色的秋季格外显眼,衣角不时被秋风拂起,翩翩舞动,似一只遗落在秋阳下的蝴蝶。
在看清前方的人影后,四喜眼中满是掩不住的喜色,“皇上!皇上!”
胤自马车中探出头来,不悦地盯着四喜,“出什么事了?”
四喜极力指着前面,大声道:“皇上,您快看,熹妃娘娘,是熹妃娘娘啊,她来了,她真的来了!”说到后面,他的声音里已是带上了几分颤音。
“什么?”胤大吃一惊,迫不及待地朝四喜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了一抹清丽脱俗的身影,是凌若,真的是凌若。
不等马车停下,胤已是一个跃身从车上跳下来,快步朝凌若走去,直至离她只剩下一步远时,才倏然停下脚步,“你……怎么会在这里?”
凌若静静地望着他,许久,忽地展颜一笑,有无尽的情意索绕在笑意间,低头自袖中取出一朵艳红似火的花朵,每一朵花瓣皆如倒针一般,蜷曲盛放,正是那日胤为她采摘来的彼岸花,在他离开后,她将那一朵带着水滴的彼岸花带回禅房,不知为何,这朵彼岸花一直灼烈的盛放在那里,一直没有凋谢,而这,早已过了曼珠沙华的花期。也许,这真的是天意,连上天也希望她随胤回去。
松手,任由那朵曼珠沙华落在地上,抬脚跨过,跨过彼岸,一切重新开始……
第五百二十八章 重新开始
“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她笑,不再是凄凉无奈,而是发自内心地笑着,“臣妾想再赌一次,皇上可愿陪臣妾应这个赌?”
“若儿……若儿……”胤抬手抚着凌若盘结成髻的长发,一遍遍唤着她的名,有一波接一波的喜悦在心中蔓延而过终于,她愿为了自己留下这三千青丝,“朕愿陪你应这个赌约,而且,朕保证,这一次你不会输,绝对不会输。”
凌若嫣然一笑,环视着身上那套裙裳,道:“臣妾始终觉得这身衣裳比佛衣更好看些,皇上以为呢?”
“很好看!真的很好看!”胤用力抱紧凌若,那种失而复得的感觉令他眼前模糊一片。
凌若用力环紧胤的腰,心中有着同样的激动。那日,胤离开后,她想了很久很久,胤的放手令她震惊,同时开始真正反思,她对胤的态度会否太过武断了一些。
其实,从始至终,她对胤都不曾真正忘情,只是心中的懦弱令她害怕,怕将来会再受伤害,怕自己会承受不起,所以强行将胤从身边一次次推开,强逼着自己遁入空门。
原以为,胤会恼羞成怒,会强迫她回京,但不是啊,最终他选择了让所有人都意外的放手,放开她,放开所有皇家的束缚与捆绑,还她自由,任由她自己去选择将来要走的路,哪怕心中根本不舍至极。
这样的胤是她以前连想都不敢想的,他真的变了很多,自那一刻起,凌若开始认真考虑,是否该再给胤与自己一次机会。
她去见过了尘师傅,了尘师傅还是之前的话,自己与他尘缘未尽,强行将未断的缘份斩断只会令彼此都痛苦不堪,一切随缘而定,这才是真正的佛家真谛。
胤,我用未来的几十年与你赌,赌你对我的这一刻真心可以持续一辈子,希望,你真的不会让我失望。
在回京的路上,凌若意外从四喜口中知道阿玛他们被弹劾下狱的事,此刻仍在天牢中。她问胤,为何不将此事告之她,她若知晓,必然会为了家人的性命而随他回京。
“朕若要勉强你,就不会拖到现在了。”胤抱着她站在船头,静水无痕,唯有船行驶过时,在后面拖出一道长长的痕迹,银月如霜,在水面上洒下蒙蒙清辉,“朕派人查过整件事,错并不在你阿玛,下狱只是暂时的,再说你阿玛在朝中几十年,朕对他的为人也有所了解,勤勉清廉,谨慎小心。只是有一点朕很奇怪,此事已经过了将近半年,为何半年后言官御史会一再上书,抓住这些可大可小的事弹劾你阿玛,似乎是有人在刻意针对。所以朕出来前已经吩咐了允祥,不管再有什么样的上书弹劾,都暂时压下来,一切等朕回京后再说。”胤继位后,最为放心与倚重的人就是允祥,所以此次出京,政务朝事也是全权交由允祥署理暂代,“总之,这件事朕一定会彻查清楚,不会让你阿玛蒙冤受屈。”
“多谢皇上。”凌若知道,有胤这句话在,阿玛他们就断然不会出事。不过,这也事也令她意识到自己之前的想法太过天真了。
原以为只要自己不回宫,对皇后或者年贵妃没有威胁,他们就罢手,原来不是啊,他们不止没想过放过自己,甚至于连她的家人都没打算放过。只是不知道,这所有的事是皇后还是年贵妃所为。
胤曾问过她在通州的情况,虽然之后没有说什么,但凌若清楚,以胤的xing子,一定会将此事查个明白。
九月十九离开五台山,待回到京城时已经是十月初二,在途中,凌若意外救下了一个小乞儿,当时他抢了两个包子,被包子铺的掌柜追着打,凌若一时心软,便替他给了包子钱,不想这小乞儿竟就此赖上了凌若,说什么也不肯离去,赶也赶不走。甚至于有一回,为了摆脱他,他们一行人天不亮就离开了暂宿的客栈,岂料还是在半道中被他追上。
无奈之下,凌若只得答应留他在身边,小乞儿千恩万谢,待他离开后,胤面色有些怪异地道:“若儿,你真准备让他净身入宫?”
凌若抿唇一笑道:“臣妾可没这个打算,这一路他跟着我们,想是之前日子太苦,所以才想跟个好人家。等到了宫外,他听得要净身,自然会离开,到时候咱们再赠他几两银子就是了,也算不负这场相识。”
胤点点头,对于萍水相逢的人,他并不会在意太多,之前也是因为意外凌若会答应他的要求才问了一句。
“回宫吧。”随着这三个字,胤紧紧握住了凌若的手,虽然经历过许多波折,但他终于将在意的女子带回来了。
回宫……这两个字令凌若有片刻的怔忡,不过下一刻,目光已然是前所未有的坚定,这一次回来,不管前路如何,她都不会再离开也不会再惧任何人。
坤宁宫
浅金色的阳光透过花树枝桠,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翡翠正提着一把精致的**给那几盆内务府刚送来的菊花浇水。
三福自外面匆匆走了进来,“翡翠,主子起了没?”
翡翠将一朵有些残败的菊花从花枝中摘下来道:“还没有,怎么了?”
“皇上回京了。”三福的话令翡翠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回过头略有些紧张地问道:“一个人还是两个人?”
不等三福回答,一个小宫女走过来欠身道:“姑姑,娘娘午睡醒了,让您进去侍候呢。”
“知道了,我这就去。”在打发小宫女离开后,翡翠将手里的残花一扔,待要进去,三福已是道:“我随你一道进去吧。”
翡翠点一点头,与他一道去了后寝殿,那拉氏已经醒了,正倚在床头,因睡过的关系,发髻略有些蓬松。召翡翠进来,正是让她替自己整理发髻,这么些年,她已经习惯了翡翠替自己梳发。
翡翠也知道,请过安后,自梳妆台上取过一把嵌有绿松石的象牙梳,替那拉氏仔细地整理着发髻,并且将髻上的珠花步摇,全部取下来重新戴过。
感觉到梳齿划过头皮时的酥痒,那拉氏转头望着垂手站在一旁的三福道:“可是皇上回京了?”
第五百二十九章 小宁子
三福连忙恭谨地答道:“回主子的话,正是。另外……”他觑了一眼那拉氏的脸色后小心道:“熹妃也随皇上一道回京了。”
“她终于还是回来了。”那拉氏目光骤冷,有无尽的寒意在眸中涌动,紫红色的锦衾在她手下一点点被揉皱。自从传来消息说遇到李卫一行阻挠刺杀失败,且胤禛出宫的消息后,她就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到。
钮祜禄凌若,这样都没能杀了她,这命可真是够大的。
“主子,皇上这样亲自去接了熹妃回来,是否就意味着熹妃之前所犯下的错,皇上都准备饶恕不咎?”翡翠有些忧心地问道。
那拉氏抚着髻边的九曲银环垂珠簪冷冷道:“这还用问吗?斗了这么多年,本宫以为已经够高看她了,没想到还是低估了。十几年前,她就在别院将皇上勾引了过去,没想到这次直接将皇上勾引出宫去接她,真是好本事。”接过翡翠递来的珐琅小镜,左右打量了一眼后道:“替拿胭脂来,替本宫补妆,本宫……”镜中的红唇微微弯起,“要去给太后请安。”
“是。”翡翠取过那拉氏贯用的胭脂,替她将桃红色的胭脂均匀抹开,令本就精致的妆容更加完美无瑕。
三福见那拉氏不再提熹妃回宫一事,有些忧心地道:“主子,万一皇上知道了咱们派人追杀熹妃,只怕……”
不等他把话说完,那拉氏已经漠然道:“本宫何曾派人追杀过熹妃?胡言乱语,还不掌嘴!”
“奴才知错。”三福心中一寒,赶紧跪下用力掴着自己的脸,清脆的掌掴声在殿内回响。
翡翠面有不忍,却不敢替他求情,只是垂头盯着自己脚尖,许久,那拉氏眼皮一抬,冷冷道:“罢了,往后再说什么话都先在脑子里过一过,若再让本宫听到这种蠢话,本宫可不会再像现在这样轻饶了去。”
三福赶紧忍着脸颊的刺痛,磕头道:“奴才知道,谢主子开恩。”
那拉氏将双脚从床榻上放下来,三福赶紧爬过去替她将绣有芙蓉双色花的花盆底鞋穿好,又胆战心惊地扶着她起身。
那拉氏睨了小心翼翼不敢抬头的三福一眼,冷然道:“记着,追杀钮祜禄氏的年贵妃,偷取杭州军备库中军服的也是年贵妃的人,与本宫毫无关系。”
“是,刚才是奴才在外头待得太久,被太阳晒昏了头脑,所以才会胡言乱语,以后不会了。”三福赶紧应声。
那拉氏对三福的话甚是满意,点一点头又有些感慨地道:“你也别怪本宫对你严厉,你是本宫身边最贴心的人,一言一行,看在别人眼中那都代表着本宫的意思,所以要格外谨慎小心,即便是在这坤宁宫中,也不可有任何胡言。只有管得住自己的嘴,才可以活得长久太平。”
“主子教训得是,奴才今后必当谨记于心,片刻也不敢忘。”说到这里,三福又讨好地道:“主子肯教训奴才,那是看得起奴才,奴才感激尚来不及又哪敢有半分怨怪,等什么时候主子不肯教训奴才了,那才是让奴才担心呢。”
“行了行了,你那点心思本宫还会不知道吗?”网那拉氏就着翡翠的手戴上三寸长的鎏金镶珍珠护甲后道:“去把上次内务府送来的那只虎皮鹦鹉给本宫拿上来。”
三福答应一声,快步离去,再进来时,他身后跟着一个小太监,正是之前负责**鹦鹉的小宁子,手中提了一只鸟架子,架子上站着一只羽色鲜艳,模样神俊的鹦鹉,正用嘴梳理着自己的羽毛。
“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小太监神色讨好的跪下磕头,就在他将鸟架放到地上时,那只鹦鹉忽地张嘴叫道:“皇后吉祥!皇后吉祥!”
那拉氏眉头微不可见的皱了一下,有些不悦地望着小宁子道:“本宫不是让你好生**鹦鹉吗,怎么都几个月过去了,还是只会叫这么一句?”
“娘娘息怒。”小宁子磕了个头后,自怀中取出一把葵花籽递到鹦鹉跟前,鹦鹉似乎很喜欢吃这葵花籽,连啄了好几口后拍着翅膀大叫,“太后吉祥”,“太后吉祥”。
见那拉氏脸色由阴转晴,小宁子方小声道:“启禀娘娘,奴才自领了这鹦鹉下去后,一直在悉心**,并不敢有一刻偷懒。不过之前它经常左一句皇后吉祥,右一句太后吉祥,混着叫。所以奴才就想出了一个法子,用食物来让它驱分,如今只要一喂它吃葵花籽,它就会叫太后吉祥。”
那拉氏取过葵花籽喂它,发现果然是一直叫太后吉祥,不会串了旁的话去,微微点头,随口赞道:“你能有这个心思想法,甚好。”
小宁子听了这声夸赞甚是激动,连连叩头,“谢娘娘夸奖,娘娘但有吩咐,奴才一定竭尽全力,死而后已。”他的眼底有一抹不易察觉的滚烫,他入宫也有七八年了,之前一直在洒扫处做事,那里是整个宫中最没指望的地方,扫了那么多年地依旧是个没品没级的小太监,混迹在最底层,而与他同时进宫的,有几个运气好的,已经成了九品乃至八品太监,虽然在这偌大的后宫中算不得什么,但已经足够在每次见到他时,冷嘲热讽任意作jian。
此次新帝登基,内务府要择选太监宫女侍侯各宫主子娘娘,他意识到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咬牙将这些年所有的积蓄都拿去贿赂掌事太监,求他将自己派到坤宁宫中侍候皇后娘娘。
虽然眼下看来最得宠的是年贵妃,但皇后终归是皇后,母仪天下的女子,小宁子坚信,跟着皇后娘娘才是最正确的选择,只要能得皇后娘娘信任,像福总管那样,那么自己很快就会飞黄腾达,将那些曾经嘲笑过欺压过他的人狠狠踩在脚下。
所以,自入了坤宁宫后,他就一直用心做事,盼着能引起皇后注意,这次**鹦鹉也是如此。
小宁子虽然将这些心思藏得很好,但还是被三福看出了些许端倪,在心里冷笑一声,叱斥道:“什么死不死的,你个不开眼的奴才竟然敢在娘娘面前说这等不吉祥的话,可是想讨打?”
小宁子本是表忠心,不曾想反而惹来一顿斥责,连忙磕头请罪,“奴才不敢!请娘娘恕罪。”
“下去。”那拉氏只有这么两个字,就像三福之前说的,能得那拉氏教训的,那才是她放在眼里的奴才,否则连教训都懒得教训。小错不纠,那么等犯下大错时,就只有死路一条。
小宁子心有不甘,却识趣的没有多嘴,垂首退出了寝殿,在他离开后,那拉氏抚一抚身上的瑰紫百鸟朝凰锦衣淡淡的对三福和翡翠道:“你们两个把鹦鹉带上,随本宫一道去给太后请安。”
第五百二十九章 小宁子
第五百三十章 未归先生事
慈宁宫是历代太后的居所,向来肃穆安静,宫院中没有栽种太多的花卉,倒是树木随处可见,海枣、樟树、茶花树等等,多是一些四季常青的树木,所以即便是在这万木凋零的秋季依然郁郁葱笼。
还未到后殿,就听得里面头有说话声,听着声音仿佛是年氏,那拉氏长眉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打了帘子进去,果然见到年氏与陪着太后在说话,乌雅氏的病在缠绵许久后,终于是有了起色,不过心中依然郁结难消。所以,尽管这会儿年氏极力说着俏皮的话想要逗乌雅氏开心,乌雅氏脸上的神色也依旧是淡淡的,偶尔唇角会有那么一丝弯起的痕迹。
看到那拉氏进来,乌雅氏神色和蔼地招了招手道:“皇后也来了,快,到哀家身边来坐下。”她虽然不怠见胤禛,但乌雅氏与年氏向来对她孝敬,常过来陪她说话,所以倒也有几分亲近。
“儿臣给皇额娘请安。皇额娘身子爽利了吗?太医的药可有按时在服用?”那拉氏行过礼后,上前关切地问着。
“还是老样子,没好也没坏,倒是难为你们两个,经常过来陪哀家说话解闷。”乌雅氏叹了口气,面色有些郁郁寡欢,她的病不在于身而在于心。这一点那拉氏也明白,所以她并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待那拉氏坐下后,年氏眸光一转,起身屈膝行礼,“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妹妹请起。”,那拉氏接过宫人递来的雨前龙井刚抿了一口后,就听得年氏望着三福拿在手里的鸟架子轻咦了一声道:“娘娘今日来,怎么还带了一只鹦鹉?”
那拉氏轻笑一声对乌雅氏道:“内务府给儿臣送了只鹦鹉来,那鹦鹉倒是机灵,会学人说话,儿臣瞧着觉着有趣,就带过来给皇额娘解解闷。”
乌雅氏生出几分兴趣道:“它都会说些什么啊?”
那拉氏笑而不答,起身自翡翠手里接过一包葵花籽递到鹦鹉面前,就像之前在坤宁宫中一样,鹦鹉一吃葵花籽就不停地叫着,“太后吉祥”,“太后吉祥”。
会说话的鹦鹉宫中不曾少见,不过会说这四个字的,却还是头一只,乌雅氏听了欢喜不已,倒是将心中的郁结暂时冲散了些许,“说起来还真是巧,刚才素言送来一只翡翠雕的鸟儿,这会儿你就送来一只真鸟,倒像是商量好的一样。”
年氏斜飞了一眼,抿嘴笑道:“儿臣送的不过一块精致些的石头,哪及得上皇后娘娘送的鹦鹉那般有血有肉又有心思。”说到这里她又故意叹了口气道:“唉,每次儿臣送的东西都是最俗气了,也亏得皇额娘不嫌弃。”
那拉氏轻抚着裙间鸟雀绣图曼然道:“翡翠素来是最有灵性的石头,何况是雕琢成鸟,想必灵动非凡,怎可说是俗气呢。”
“什么样的礼都好,对哀家来说最重要的是你们这番心思。”说到此处,乌雅氏一阵咳嗽,那拉氏与年氏不约而同地起身走到乌雅氏身边,都想替她抚背,指尖不甚碰在一起,目光一个交错,有凛冽的寒意在彼此眼中掠过,年氏犹豫了一会儿收回手改而替乌雅氏抚胸,“皇额娘,您这样老是咳嗽也不行啊,还是让太医再来看看吧。”
乌雅氏叹了口气道:“以前徐太医开的方子倒是有几分效,可是现在徐太医自己都失忆痴呆了,哪还看得了病啊。”说到容远,乌雅氏一阵摇头,颇有几分可惜的意思,“对了,皇帝还没回来吗?”网
年氏脸色微微一寒,继续替她揉着胸没有说话,倒是那拉氏淡淡道:“刚刚接到消息,皇上已经回京了,此刻想必已经在回宫的路上了。”
乌雅氏抬手示意两人停下手中的动作,“那皇上是一个人回来还是两个人?”胤禛出宫去找凌若的事,知晓的人虽然不多,但乌雅氏是皇太后,尽管极少问事,但消息还是会传到耳中,何况允祥每日皆要入宫请安,从他嘴里也问到了不少。随着她这句话,年氏略有一些紧张的目光骤然落在那拉氏脸上,绢子不自觉得地攥紧。
“回皇额娘的话,熹妃随皇上一道回京。”那拉氏的声音犹如沉寂多年的古井,没有一丝涟漪。
“她当真回来了?”乌雅氏眸光一点一滴地沉了下去,当日熹妃为了一个徐太医而独自出宫的事,在宫中闹得极大,她身为太后更是知道的一清二楚。不管熹妃与徐太医之间究竟有没有私情,闹出这样的事来,于情于理,回宫都不太妥当。
“应该是不会错,等晚些皇上回了宫,自然就一清二楚了。”那拉氏顿了一下道:“其实熹妃不在宫里的这段日子,皇上一直很是挂念,这次带她回宫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乌雅氏皱了眉未说话,一旁的年氏却是有些忍不住道:“什么叫情理之中的事,皇后娘娘难道忘了,她不止与徐太医不清不白,还bi死静太妃,这两件事加在一起,若换了臣妾是她,莫说是回宫了,就是活着都觉得没脸。”
年氏对胤禛出宫接凌若一事,早就憋了一肚子的不乐意,此次正说到这话题上,哪有不趁机抱怨几句的理,何况乌雅氏对钮祜禄氏越不满意,对她就越有利。
乌雅氏虽未就此事继续说下去,但心中对还未曾再度谋面的凌若却是愈发的排斥不满起来。
那拉氏睨了年氏一眼,温言说道:“妹妹莫要这么说,不管熹妃做错了什么,她始终是你我的姐妹,既然皇上已经接她回来,那咱们做姐姐的就不该再计较旧事,往后还是要如以前那般和睦相处。”
年氏笑笑,心里对那拉氏的话不屑一顾,哼,说得可真是比唱得还好听,其实最不愿看到钮祜禄氏回来的根本就是她自己。
“对了,还有一件事要皇额娘帮着定夺。”那拉氏迎着乌雅氏不解的目光道:“是关于弘时的婚事。”
“此事不是一直你在张罗负责吗?还有什么定不下来的,且说来给哀家听听。”乌雅氏抬手抚着略有些霜痕的鬓发道。
那拉氏轻笑道:“儿臣替弘时择了三位家世品行容貌皆出众的姑娘,瞧着都挺好,一时有些难以决断,所以想请皇额娘帮着在其中择一位。”
乌雅氏恍然道:“原来是这么回事,也好,趁着素言在,咱们一道帮着瞧瞧,且说来听听,究竟是哪三位姑娘。”
“回皇额娘的话,一位是隆科多大人家的孙女,年方十五;一位是礼部侍郎阿索里大人家的千金,年方十七;还有一位,则是臣妾内弟英格的女儿,年方十五。这三人儿臣都见过,一个个知书达理,容貌出色,都很是不错。”
【作者题外话】:每次结束一个情节开始新的情节都会卡上好几天,汗的类
第五百三十章 未归先生事
第五百三十一章 心计
在说完这些时,那拉氏眼皮微微一动,轻声道:“其实儿臣觉得三人都不错,若非要挑捡什么的话,就是阿索里家的千金年纪稍稍有些大了,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_!~;”
乌雅氏略一沉思道:“弘时今年也不过刚刚十七,阿索里的女儿配弘时,这年纪确实有些大,家世与其他两个也有所差距,依哀家看,这个不如就算了,还是在隆科多孙女与英格女儿之间择一个。”说及此,她转头看向年氏,“素言,你也别不说话,帮着一道瞅瞅,究竟哪个更合适些。”
“是。”年氏乖巧地答应一声,稍稍沉思后轻笑道:“依儿臣看,既是二阿哥娶嫡福晋,让二阿哥自己选才是最恰当的。说起来她们三人应该进过宫,二阿哥也见过了,不知哪一个更何二阿哥心意?”尽管她不知道那拉氏为什么要让太后来择弘时嫡福晋的人选,但却可猜到那拉氏最中意的人选必然是她那个所谓内弟的女儿。
亲上加亲……呵,将来有朝一日,弘时若能登上皇位,那么皇后就又会是一位出自那拉氏的女子,连着两朝皇后皆出同一门,那拉氏一族的声望可真是要鼎盛到一个无以复加的地步了。
乌雅氏对年氏的话颇以为然,点头道:“素言说得有理,皇后可曾问过弘时他的意见?”
那拉氏微微欠身道:“问过了,弘时说他没什么意见,一切全凭皇额娘做主。”
“这样啊。”乌雅氏有些为难地道:“剩下那两个年纪相仿,家世也相当,这一时半会儿的让哀家选还真是有些难选。|i^”
“皇额娘,儿臣曾听说过隆科多家的孙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可谓才貌双绝,是一个极好的人选。”年氏怡然说道,既然知道了那拉氏的打算,那么她自然不会让其趁心如意。即使她并不认为资质平庸的弘时会有机会继承大位。
“这个哀家也知道。”乌雅氏这般说着,却没有如年氏所想的择其为人选,而是对那拉氏道:“毕竟是替弘时择嫡福晋,马虎不得。这样罢,你让她们二人进宫一趟,哀家要亲自考教一下她们。”
事关弘时终身大事,她这位皇祖母自然要慎重一些,传言终归是传言,唯有亲眼所见才是真实。
“儿臣知道,儿臣会尽早安排。”那拉氏垂首答应,嘴角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自慈宁宫出来,已是倦鸟还巢之时,天边霞光万道,漫漫铺展,如锦绣长卷,缤纷满天,偶尔有鸟雀振翅飞过,纤羽间也似镀上了一层锦绣之色。
那拉氏驻足良久,直至晚霞开始透着一种暮色,方才收回目光,扶着三福的手缓步回到坤宁宫。始一进去便看到弘时正坐在那里喝茶,有些心不在焉,看到那拉氏进来,连忙起身请安。
那拉氏微微一笑,就着三福的手在椅中坐下后和蔼地道:“何时来的?”
“就比皇额娘早了一步,儿臣今日练完骑射见时辰尚早,就想着过来给皇额娘请安。”弘时一边说着一边接过宫人端来的樱桃玫瑰蜜露递给那拉氏,后者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也不喝手里的蜜露,“只是来给皇额娘请安吗?还是说另有目的?”
这话说得弘时面色一红,有些不自在地道:“自然是给皇额娘请安来的,顺便再问问儿臣嫡福晋人选一事,不知皇额娘今日去见皇祖母,可曾问过皇祖母的意见?”
“果是如此。”那拉氏赦然一笑道:“你啊,也别遮遮掩掩了,你那些个心思,本宫这个做额娘哪还会不知道,看来你真的很喜欢那女孩子。”
弘时闻言,脸上窘迫之意更甚,然其中又有几许欢喜,“不敢隐瞒皇额娘,儿臣确实很喜欢阿索里家的千金。”说话此处,他忽地跪下道:“请皇额娘成全。”
“快起来。”那拉氏满面慈祥地扶起他道:“皇额娘哪有不成全你的道理,只是你也知道,只皇额娘一人成全是远远不够的,需得你皇阿玛和皇祖母也点头才是。”
“那……”弘时有些紧张地问道:“皇祖母怎么说?”
那拉氏轻轻叹了口气,摩挲着手中光滑的盏壁道:“你皇祖母一听见阿索里家千金的年纪便有些不喜,说是太大了些……”
弘时一听这话立时急了,脱口道:“佳陌今年不过十七,与儿臣同年,怎会太大。”
“话虽如此,但与另两个比起来,无疑是大了些,再加上家世也不是顶出色,莫难怪你皇祖母不同意。”她拍一拍弘时的手,柔声安慰道:“唉,皇额娘虽然有心帮你,但你皇祖母开口否决,皇额娘也是有心无力啊。”
“可是……”弘时依然心有不甘,自上次见过后,他就对阿索里家的千金,索绰罗佳陌一见钟情,为此甚至鼓起勇气向那拉氏请求,即便他明知道三人之中,有一个是自己的表妹,“要不等皇阿玛回来,皇额娘再帮着儿臣去求求皇阿玛?说不定皇阿玛会同意呢。”
一直和颜悦色的那拉氏在听到这话时目光微微一厉,“弘时,莫忘了自己的身份,你身为二阿哥,又是本宫嫡子,当知道有些事不是想怎样就可怎样的,由不得你任性。再说你皇阿玛素来孝敬皇祖母,你去与他说,不是让你皇阿玛为难吗?为了一个女人,值得如此吗?”
弘时身子一颤,眸中现出挣扎之色,嘴唇蠕动了一下,终是无力地低下头去,“是,儿臣知道了。”
“知道就好。”那拉氏面色一缓道:“你皇祖母已经下旨让隆大人家的孙女与你表妹择日再进宫,她要亲自替你择选。听你皇祖母的意思,应该是中意隆大人家的那位。”
“是。”弘时脸色灰白地应了一声,不能是佳陌,那么对他来说,哪一个都不重要了。
见弘时一脸难过的样子,那拉氏轻抚着他的脸安慰道:“皇额娘知道你心里中意阿索里家的姑娘,可是你们两个有缘无份,皇额娘也没办法。其实隆家千金才貌双全,也是一个极好的人选,至于你表妹那边,你放心,既然你已经不喜欢了,那皇额娘绝不会勉强。”
【作者题外话】:后面还有两章在改,稍晚些
第五百三十二章 回宫
“一切听凭皇额娘做主,儿臣没有任何意见。至于兰陵表妹,儿臣并没有任何不喜欢。”弘时在失望之余也涌起感动之色,他很清楚兰陵是皇额娘的外甥女,若换了另一人,只怕想也不想就会让他娶兰陵,可皇额娘从头到尾都没有勉强过他一句,就是刚才那番训斥的话,也是处处替他考虑,生怕他再三请求会触怒了皇祖母。从很早以前,他就知道自己不是皇额娘的亲生儿子,而是额娘出事被废后,教给皇额娘抚养的,然这么多年来,皇额娘一直待自己为亲子,从未亏待过,即便时有严厉也是为了自己好,希望自己不输给几个弟弟。反倒是他,读书平平,骑射功夫也只是勉强过关,没少让皇额娘操心。
“好了,不说这个了,今儿个陪皇额娘用过晚膳再回阿哥所。”那拉氏慈颜望着弘时道:“等你大婚之后搬出皇宫,想再见你可是不像现在这么容易了。唉,你姐姐已经出嫁多年,本宫身边只得你一个,等你也走后,这坤宁宫可是要寂冷许多了。”
“不会。”弘时坐在踏脚上倚着那拉氏的椅子,带着几分孺慕之情道:“即便是不在宫中了,儿臣也会天天进宫给皇额娘请安。儿臣只有皇额娘一位额娘。”
“皇额娘也只有你一个儿子。”那拉氏微笑说道,是啊,她只有弘时一个儿子,想要保住今日的尊荣,就必须牢牢抓住弘时,让他心甘情愿按着自己给他铺下的路走。索绰罗佳陌的家世在王公贵族之中太过普通,这样的女子是不能在弘时争夺帝位时带来任何助力的,所以这个女子绝对不可以成为弘时的嫡福晋。至于太后最终会选隆家女子还是兰陵,她自有办法左右。就像她之前与英格说的那样,弘时的嫡福晋只能是兰陵。
天色在时间的推移中渐趋暗下,每到戌时,宫门都会关起,而宫门一旦落下,除非有皇帝圣旨,否则断然不许再开,如果有人强行要求开宫门,即视同谋乱作反,格杀勿论。
午门,又称大清门,因位于紫禁城南北轴线上,位当子午,居中向阳,故名午门,是紫禁城的正门。
大清门看似只有三个门洞,但在两边还各有一个掖门,供宫人出入,至于正大门,除却皇帝之外,唯有皇后大婚以及状元及第时才有资格进出一次。
负责大清门的一众太监跟以前每一日那样,在戌时降临时,缓缓合起厚重的宫门,就在宫门只余一手长度就可完全合拢时,一个人影在黑暗中朝宫门匆匆奔来,一边奔一边大叫,“慢点,不要关,不要关!”略显尖锐的声音在浓重的夜色中有着拉风箱似的急促喘息。
守门太监没有理会外头的呼喊,依旧缓慢地关闭着宫门,每日宫门的关闭开启都有严格的规定,半点不能延误,往常他们在两边掖门守着的时候,那些因为出宫晚归而求他们晚一些关宫门的宫人见得多了,哪还能真为他们而犯了宫规。
“慢点!”就在宫门即便彻底关闭时,那个人影终于跑到了近前,一手抵在宫门气喘吁吁地骂道:“你们这几个小兔崽子,咱家都已经让你们慢点了,还关得这么快,当咱家是死的不成?!”
之前隔得太远,守门太监没听出这声音的主人来,而今凑得这般近,却是听了个真切,仿佛是喜公公的声音?在这样的迟疑中,将宫门稍稍打开些许探出头去,借着手中的宫灯看清了来人的模样,竟然真的是四喜,诧异地道:“喜总管,您回来了?”
“废话,咱家不回来,难道站在你们面前的是鬼啊?”四喜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说起来话来自然毫不客气,随即他想起了什么,连忙挥手道:“快,快把宫门打开!”
“这……”几个守门太监面面相觑,其中一人为难地道:“喜总管,宫门的规矩您是知道的,一旦到了时辰就必须关闭,求您老人家不要为难小的们了。”
“混帐!”四喜在宫门外头骂了一句,“小李子,你忘了咱家是跟谁出去的吗?要是误了皇上回宫,你们有几颗脑袋都不够掉的!”他一口叫出了其中一个守门太监的名字。
被他唤做小李子的守门太监身子一震,倏然想起这喜总管是跟皇上一道出去的,远远望出去,隐约可见确实有几条身影正走来,只是这宫门着实不好开啊。小李子眼珠子转了好几圈,生出一计来,故作惊讶地道:“唉呀,这宫门怎么一下子关不起来了?”
四喜是人精,哪会听不出他这是故意为之,笑骂了一句后用力将厚重的宫门推开,随即撩袍低头跪在门边。看到他这副模样,小李子他们也赶紧跟着跪下,紧张而小心地打量着慢慢走近的那几道身影。
回来了,终于是回来了!
凌若仰望着纵然在黑暗也依然庄严肃穆的宫门,心中感慨万千,曾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再回来,没想到兜兜转转了一大圈后,最终还是回到了起点。
后宫,是最华丽富贵的地方,也是最森严无情的牢笼,享有锦衣玉食的同时终将付出代价,而这个代价就是失去了自由与平静。
正在这个时候,凌若突然感觉有人握住了自己的手,恻目望去,只见胤禛正望着自己,那双眸子在黑暗中极亮,犹如天边星辰,“莫不是到了这里又后悔了吧?网不少字不过这一回,朕可是不会再放手了。”
凌若望着他浅浅一笑,没有说话,只是悄然反握了胤禛的手,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就断无再后悔之理,她会陪胤禛走下去,用自己后半生的所有去践行这场赌约,不管输赢她都不会后悔。
这一刻,无需任何言语已然明白了彼此的心思,胤禛嘴角上扬,带着少有轻松道:“走吧,咱们回家。”
家……这个字令凌若心底某个角落变得格外柔软,这里并不只是森冷华美的后宫,也是她的家,她与胤禛及弘历的家,即便是为了这两个人,她也会努力在这后宫中一步一步,好好的生存下去。
宫外的一切,于她而言,始终是过眼云烟,唯有宫中才是真实,不论生死祸福,这里才是她最终的归宿。
第五百三十二章 回宫
第五百三十三章 大清门
不过,凌若并没有随胤禛走进去,而是在距宫门一步远的地方停下了脚步,望着胤禛意外的目光,她笑一笑道:“皇上忘了吗,这里是大清门,臣妾是不能入的。”说罢她就要往侧门行去,不想胤禛紧紧拉了她的手不放,訝然回头,只见胤禛眸光沉沉地望着她,一字一句道:“今夜,朕想与你一道走进去,就在这里。”
凌若很清楚从正门走进去意味着什么,这里除却皇帝之外,后宫当中,唯有皇后大婚时可走一次,而当今皇后,因为是胤禛为阿哥时所娶,是以并没有走过大清门,也既是说,在胤禛所有妃嫔当中,至今没人享有过从大清门而入的殊荣。
现在,胤禛要她一道从大清门而入,这是一种无以复加的隆宠与破例,足以证明凌若在胤禛心中的地位。
感受着指尖的温暖与坚定,凌若眼中有着深深的动容,但是在动容过后,她却是摇头道:“臣妾只是后妃,并无资格走这大清门。”
若今夜,她从这大清门进去了,必然会在后宫中引起一阵轩然大波。她可不会天真的认为此时此地人少就不会传到那些个主子的耳中,宫中向来是最不缺耳目的。到时候,那些人又该借机生事了。
“朕说你有资格你就有资格。”胤禛不仅没放手,反而更紧了几分,失而复得的寻种感觉令他珍惜凌若在身边的时候,她虽不是他的皇后,却是他格外珍视之人。
见凌若还要拒绝,胤禛已是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随朕进去。”
凌若与他对视良久,终是化为无奈的笑容,想要让胤禛改变主意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罢了,就随他吧。左右自己以待罪之身回宫,本就足够惹人注目的了,也不在乎再多一桩事了。
跪在地上的四喜等人,听到胤禛的话,早已是激动的浑身发颤,大清门啊,雍正一朝从未有妃嫔走过的大清门,今夜终于要破例了。
“快,去将所有宫灯都点上,迎皇上与熹妃娘娘回宫。”四喜激动之余倒还记着事,催促小李子他们赶紧去点灯。
“喳!”小李子答应一声,赶紧领了人跑去,片刻后,有绢红柔缓的灯光如流水一般先后亮起,自大清门开始一直照进后宫深处,似万里星海,无尽无止。
每一盏宫灯皆是灼灼明亮,耀目生辉,令天上的繁星亦为之失色,与此同时,点完灯的小李子等人跪于两边,齐齐叩首道:“奴才们恭迎皇上与熹妃娘娘回宫,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熹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他们的声音在这安静的夜间听来,格外响彻,在深宫重重的紫禁城上空久久徘徊,惊起栖息在殿顶的乌鸦,扑棱着翅膀盘旋在半空中。
在这连番的山呼中,凌若深深吸了一口气,随胤禛抬脚一道踏过大清门,正式回宫,从今往后,她不在是宫外一名姓凌的女子,而是紫禁城中雍正皇帝的熹妃――钮祜禄凌若!
四喜跪在后头又是激动又是感伤,皇上待熹妃娘娘的那种好,别人也许不清楚,但他这个贴身太监却是一一看在眼中。还记得在五台山时,皇上想起熹妃娘娘以前说过的彼岸花,就不眠不休地查这种世上或许根本就没有的花,幸好,最终是将熹妃娘娘带回来,否则皇上定然要伤心了。
四喜抹了把不小心流出眼睛的泪后,起身准备与刘虎他们从掖门入宫,却见一个瘦弱的身影正探头探脑地准备跟进来,定睛一看,正是随他们一道回来的小乞儿,唬得他赶紧一把抓住,“你这是想去哪儿啊?”
小乞儿像看白痴一样看了他一眼,理直气壮地道:“当然是随他们一道进去了,还能去哪里,之前娘娘可是答应过会收留我的。”说到这里,他又啧啧了好一番道:“话说回来,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他们居然一个是皇帝,一个是娘娘,太不可思议了,不过刚才我使劲捏了一把自己,很痛啊,应该不是做梦。”
看着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四喜气急反笑,指了指宏伟华美的宫殿道:“既然知道这里是皇宫,还敢这么大刺刺的进去。告诉你,这里是大清门,只有皇上才能进,你啊,顶多就只能走最旁边的掖门。”
“掖门?”小乞儿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挠挠头显然不太理解,不过无所谓了,只要能进去就行,就在他准备跟着刘虎他们往掖门去时,一只手又挡在了自己身前,仍是四喜,这下他有些不高兴地道:“喜公公,还有什么事吗?”网
四喜上下打量了小乞儿一眼,有些兴灾乐祸地道:“你不是准备就这样进宫吧?网不少字咱家告诉你,除了皇上之外,能进宫的就只有两种人:一种是女人,一种是跟咱家一样的太监。你虽说瘦小了些,但好歹也是个男人,难道你想跟咱家一样,挨上一刀净身入宫?”不等小乞儿说话,他从袖子里扔出一包银子道:“得了,就算你想进宫,娘娘也不会答应,她之前已经吩咐咱家了,到了宫门口就让你离开,喏,这些银子足够你去做些小本生意了,也算是相识一场的缘份,以后你好自为之吧。”说到这里,他似有些感慨,瞅眼道:“小子,能够不净身是你的福气,像咱家那个时候,根本连选择的余地也没有,家人送进来,收了银子,那一刀就怎么逃不过。”
想起十几年前的旧事,四喜忍不住一阵唏嘘,旋即摇摇头似有些自嘲地道:“咱家好端端的与你说这些做什么,可是糊涂了。得了,你拿着银子赶紧走吧,别在这里挡着了。”
小乞儿目光有些火热地看了一眼地上那包沉甸甸的银子,咽了口唾沫强行忍住要去捡的冲动,快步追上正往掖门去的四喜,“慢着,慢着。”
四喜有些不悦地看着挡了路的小乞儿,“怎么着,你还真想进去挨一刀啊?”皇上进去已经有一会儿,他这个贴身太监老是在宫外晃荡着不进去伺候,算是怎么一回事儿。
“你说除了太监之外,还有女人可以入宫是吗?”网小乞儿有些狡狤地盯着四喜,那双眼睛在这一刻显得特别亮。
第五百三十三章 大清门
第五百三十四章 小乞儿
“怎么着,难道你准备告诉我们说你是女的?”旁边李卫凑上来打趣,他是外官,自然不能跟刘虎与四喜他们一样入宫,在准备离去的时候,听到四喜与小乞儿的对话,觉着挺有趣的便上来凑了一句。_!~;
“哼。”小乞儿把胸膛一挺,抬头道:“没错,我就是女的!”
“你?女的?哈哈哈!”四喜首先笑了起来,尖利的笑声在黑夜中听起来有些刺耳,好一会儿他方才勉强收了笑声,在小乞儿不善的目光中道:“咱家虽然是太监,却也晓得女人什么样子,就你这样子,你倒是告诉咱家,从头到脚,哪里像个女人?”
李卫也是同样不信,从地上捡起银子往小乞儿手里一塞道:“行了,别闹了,拿了银子赶紧离开,这皇宫可不是由着你玩闹的地方。”
“我没有说谎,我真的是女人,只是平常在那些个地方讨饭混日子,若是让人知道是女的,很容易吃亏,所以我才一直假装是男的!”小乞儿有些急了,为了证实自己的话,更加用力地挺着胸膛,这一次,四喜他们倒真是从那上面看出了一点端倪,相互看了一眼,皆是有些疑惑,难道这小子真是女的?
若他是女的,那入宫做个小宫女倒不是不可能,不过这得熹妃点头才行,四喜看了一眼已经走得极远的胤禛与凌若一眼,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沉思片刻道:“要不你先随李大人去客栈落脚,待明日咱家回过熹妃娘娘后,再决定是否让你入宫。”
当然话是如此,若到时候熹妃真让小乞儿进宫,还得先找嬷嬷验过小乞儿确实是女身方可。|i^
“不行!”小乞儿头摇得跟波浪鼓似的,说什么也不答应,“我若现在离开了,你们明日不理会了可怎么办,不行不行,要不你现在就去问熹妃娘娘,实在不行就把他们叫回来。”她好不容易才寻到一个人肯收留她,留她在身边,说什么也不能再错过了,自小就在颠沛流离中艰难的讨生活,又整日与一群乞丐,为了能吃饱肚子被人拳打脚踢,她实在怕了那种朝不保夕、食不裹腹的日子。那包银子固然好,可顶多只能保她一时,生意什么的她又不懂,一旦银子用光了,日子定然又会变得跟以前一样。
虽说留在熹妃身边是做宫女,又听说宫里规矩多,但这一路相处,她可以肯定熹妃是个xing子极好的人,在她身边做事,应该不会太苦。而且皇宫啊,处处都是宝贝,到时候熹妃娘娘高兴起来随便赏自己一样,等以后就算真过不惯宫中的日子出宫去,也一辈子吃喝不愁了。
“让咱家叫熹妃娘娘回来?”四喜眼皮直跳,看小乞儿的眼光就跟看疯子一样,“熹妃娘娘是主子,咱家不过是个奴才,哪有奴才把主子叫回来的理,你可真是疯颠得不轻。”
见小乞儿还要说话,纠缠了这么久,四喜实在有些不耐烦了,沉下脸道:“咱家还要赶进宫去伺候皇上,没那么多时间陪你在这里瞎耗。总之要不你拿了银子立刻走人,要不随李大人去客栈落脚,然后等着咱家的消息。”
莫看小乞儿年纪不大,察言观色的本领却是不弱,见四喜动了真怒,只得佯佯地跟着李卫离开,其间还不住回头叮咛四喜千万莫要忘了这件事。
这人可当是真麻烦得很!四喜摇摇头,不再理会小乞儿,快步往掖门赶去。
自大清门至养心殿,这一路之上,灯光连绵不绝,令整个后宫都染上了一层华靡氲氤之色。
养心殿外,水红色的灯光格外璀璨,烁烁灯光下,凌若嫣然一笑,停住了脚步道:“皇上,臣妾的住处可是在承乾宫呢?”
胤禛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轻声道:“今夜在这里陪朕不好吗?”
凌若面色微微一红,低头道:“臣妾离宫多日,很是挂念弘历,臣妾想先去看看他。”
“也好。”这一次胤禛没有反对,颔首道:“弘历若是看到你回来,可是不知要怎生欢喜了。”说到此处他唤过四喜吩咐道:“去抬肩舆来,送熹妃回承乾宫。”
“谢皇上。”在登上肩舆时,凌若关切地对站在汉白玉阶下目送她离去的胤禛道:“皇上一路辛苦,早些安歇,臣妾明日再来给皇上请安。”
胤禛含笑点头,待得引在肩舆前后的宫灯没入黑暗中后,方才回身进了养心殿,这一路奔波,他确实有些累了,不过所幸,他想要的人,终于回到了身边,总算没白跑这一趟。
承乾宫静静地伫立在黑暗中,这座东西十二宫中犹为华美的宫殿自从凌若离开后,就沉寂了下来,任由尘埃慢慢将那层华美覆盖。谁也不知道这样的沉寂什么时候会消失,又或许永远如此……
负责守夜的杨海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他赶紧爬起来提了风灯,小步跑过庭院去开门,心中颇为忐忑不安,自从主子离开后,承乾宫已经很少有人来了,更甭说深更半夜。在他的印象里,这样惊急的敲门声往往会伴着什么不好的事发生。
杨海用力打宫门,正要询问是何事时,忽地看到站在最前面的那个人,令他整个人如遭雷击,连手中风灯掉到了地上都不知道,只是怔怔地看着。
凌若弯腰自地上捡起风灯递给康海,轻笑道:“怎么,本宫离开不过半年而已,你就不认识本宫了吗?”
听到这话,杨海蓦然惊醒,主子回来了,是真的回来了,想到这里他心中激荡不已,在接过风灯后双膝跪地大声道:“奴才杨海叩见主子,主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起来吧。”凌若嘴角含笑地望着他,抬脚踏入空置了数月的承乾宫,至于送她来的那些宫人,在行了个礼后无声地退下。
望着与记忆中一般无二的宫殿,既是熟悉又是感慨,回来了,在数次险死还生之后,她终是回到了这里。
杨海跟在凌若身后,兴奋地道:“主子回宫,奴才这就去把南秋、水秀他们叫起来,给主子请安磕头。”
凌若摆摆手道:“不必了,且让他们睡着吧,明日再请安不迟,本宫现在想去看弘历,你在这里好生守着。”
在杨海恭谨的应声中,凌若转身去了弘历所在的寝殿,点在紫铜纹瑞兽烛台上的烛火幽幽燃着,令殿内不至于太过晦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