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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五章 美色

    “好美的小娘子!”候慕白怔忡半晌方才从喉咙中发一声由衷的赞叹,他竟不知青江还有如此美人,想着又有些生气,回身在杜大同头上敲了一下,大骂道:“亏得你们经常自称对这青江镇了如指掌,何以我竟不知镇上还有这等妙人儿,还是说故意瞒着本公子?”

    杜大同连连叫屈道:“公子冤枉煞奴才了,奴才对公方忠心耿耿,知无不言,哪敢欺瞒,至于这位小娘子,奴才瞧着她仿佛不像是本镇人士,否则奴才等人岂会有不知之理,不过她跟那两个jian民似乎是一起的。”

    其他几个奴仆也是忙不迭地点头,唯恐迟了一点被遭打,候慕白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随即上前抖开折扇,故作萧洒地扇着,而后对凌若道:“不知这位小娘子姓甚名谁,家住何处?”

    石生暗道不好,他虽然纯朴却也知道自己意外救下的女子有着何等样的容貌,候慕白好色横行,他之前没见到也就罢了,如今见了必定见色起意,若他要强抢可如何是好,他们与这姓候的身份差了十万八千里,要阻拦他,那简单就是螳臂挡车,不自量力。

    唉,早知如此就不问他要两个西瓜的钱了,亏些就亏些吧,平白惹出这么多事来,也不知该如何收场。

    石生心乱如麻,唯一确定的一点就是绝对不会让这姓候的将凌若带走,说不出是什么原因,只是认定了如此。

    他走到凌若身边小声道:“趁着此时未乱起来,你和萱儿赶紧走,我会挡着他们。”

    “没事的。”凌若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越过石生迎上候慕白那双怎么也掩饰不住*邪好色之意的眼睛,“小女子jian名只怕辱了候公子的耳朵,不说也罢,倒是候公子今日这番威风让小女子好生佩服。”她这一走路,候慕白就发现她脚有问题,一拐一拐,犹如跛子,不过那张脸足以弥补一切遗憾。

    而她的这番话,令候慕白抬高了下巴,满脸自得,杜大同等仆佣更是奉迎道:“那是自然,论威风,这青江镇哪个能及得上咱们家公子。”

    凌若不置可否地点点头,似笑非笑地道:“只是小女子很好奇,什么时候大清律例开始允许他人当街强抢民女了,倒是想请教候公子。”

    “这个……”候慕白被她问得说不出话来,干笑几声道:“刚才只是与他们开个玩笑罢了,本公子什么身份,哪会看上那等jian籍出身的女子。”随后又故作正经地道:“不过本公子一见小娘子就觉得甚是投缘,想请小娘子过候府一叙,请小娘子千万莫要推辞。”

    “候公子诚心相邀,按理,小女子是不该推辞的。”不等候慕白高兴,她话锋一转道:“怕只怕小女子进了候府,想再出来就难了,所以候公子这番好意小女子心领了。”

    候慕白面色有些不太好看,这小娘们说了一堆,到最后竟然不肯,实在可恼。如此想着,他皮笑肉不笑地道:“相见既是有缘,小娘子实不必客气,再说本公子见小娘子双脚似有不便,想是受伤染疾,我可以替小娘子请这青江镇最好的大夫诊治。”不等凌若再拒绝,他已经对杜大同等仆人喝道:“来啊,扶小娘子回去。”

    “你们不要乱来,她不会跟你们走的。”见他们要动强,石生连忙将凌若拉到身后,一脸警惕地盯着他们。

    候慕白没有与他废话,从小到大,只要他看上眼的东西,就从来没有得不到过,何况是区区一个女子。

    “滚开!”杜大同刚将石生推到一边,就感觉眼前一花,紧接着脸上重重挨了一下,打得他头晕眼花,找不着北。

    打他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凌若,她浑不在意地拍拍手道:“候公子适才还说什么误会,现在却又这样当街行强抢之事,究竟你眼中还有没有王法律例?”

    “王法律例?”候慕白也是发了狠心,狞笑道:“实话告诉你,在这青江镇,本公子就是王法律例!你现在乖乖随了本公子还来得及,否则必叫你求生不能求死不能。”

    “很好!”不知为何,在这种情况下,凌若居然笑了起来,随即神色一敛,大声对围在周围的行人百姓道:“你们可是都听到了,候公子说他在这青江镇就是王法律例,按他这话来讲,就是比当今圣上还要大,因为连当今圣上都要遵循大清律例,以王法行事。候慕白,我倒是要问问,你这仗得是何人之势何人之威,竟然狂妄自大到这般藐视皇上,可是想造反?”说到此处,她抚一抚被晒得微微有些发烫的脸颊续道:“我听说最近天地会反贼蠢蠢欲动,在京城周围频繁出现,暗中与不少富户有所联系,朝廷一直派人密切监视,莫非你候家也与这天地会有关?”

    围观的百姓一直以来慑于候家权势,虽不敢言,但心中对候家的都所做为全都厌恶至极,恨不得他们死。眼下听得凌若这般言语,脸上的表情均起了微妙的变化。

    候慕白呆若木鸡地站在那里,没想到看中的小娘子这般灵牙利齿,那句“他就是王法律例”早就说习惯了,用来对付那些愚民,犹如吃饭穿衣一样习以为常,没想到此刻却被扣上一顶造反的大帽子,还扯上天地会。天地会那是什么人,是反贼!一天到晚叫嚣着反清复明,拥立朱三太子,跟那群人扯上关系,就是不死也得扒层皮。候慕白只是想想就出了一身冷汗,继而一想又觉得不对起来,他何时跟反贼有过关系,根本连一个铜子的关系都没有,偏生这个小娘子在那里说得煞有其事,气得他直打哆嗦,指了凌若喝道:“你个小jian人休要在这里胡说八道,我候家世受朝廷恩惠,何况与天地会有牵扯。”

    “那你适才说你就是王法律例?”见凌若死咬了这句不放,候慕白脑门上冒出一圈晶蒙的汗水来,强辩道:“我,我只是随口说说罢了,当什么真。”

    “这么说来,这青江镇还是有王法的了?”在凌若的bi视下,候慕白不甘心地点下了头。

    【作者题外话】:后面还有三章,稍等

第四百七十六章 格杀勿论

    “既然如此,那么小女子不愿去候府,候公子不会还要强迫小女子去吧?网不少字”

    眼前明明只是一个柔弱的小女子罢了,但从来横行无忌的候慕白心中竟然升起一丝忌惮,不敢再行强迫之事,至少不敢这样大庭广众之下再强抢。

    当下冷哼一声拂袖而去,在走了几步后又觉得不甘,他候慕白何时这么吃亏过,无处撒气的他从仆从手中夺过那两个西瓜狠狠掷在地上,勉强也算出了一口恶气。

    看到他们离开,一直浑身紧崩的石生这才长长松了口气,他当时真怕那候公子会不顾一切动手强抢,到时凭他一个人可是抵挡不住;不过更让他惊奇的是凌若竟然只可以凭言语唬住那个纨绔公子。

    待围观人群悉数散去后,萱儿道:“石生哥,咱们回去吧。”刚才这事虽然有惊无险,不过遭此一事,这摊子是再没心情摆下去了,石生点点头,与她一道收拾东西回了长巷,临走前他有些可惜地看着被摔得稀烂的西瓜,罢了,损失些就损失些吧,只要人没事就好。

    这一路之上,三人并没有发现后面多了一条尾巴,这条尾巴一直到他们进了家中方才停下,又寻了几个人打听,之后才原路返回,一路进了一间朱红墙门的深宅大院。候慕白正心急火燎地等在里面,一看他进来,忙问道:“怎么样,查到她是什么人了吗?”网

    眼着石生他们的人,正是候慕白派去的,这候慕白出身仕绅望族,其父更是朝中致仕退下的官员,至今与京中还有不少联系,莫说青江镇,就是整个望江县也没人敢不买候家的帐,更无需说望江县令还是其父任考官时所点的门生。

    所以,他在这青江镇中早已横行惯了,看上什么,不管是人是物,从来都没落空过。既然明抢不行,那就暗夺,那个貌美如花的小娘子他势在必得。

    不过,那小娘子瞧起来谈吐不凡,还会借朝廷、反贼这些个大帽子来压他,让他颇有些在意,会否是哪个大户人家的,若是真这样,就棘手了,所以在走到半道时,派其中一个奴仆沿路暗随,好查清楚那女子的身份。

    “回公子的话,奴才都打听清楚了,那个小娘子果然不是本县人士,她是卖瓜那个jian民从山中救回来的,听说当时受了很重的伤,之后就一直住在那个jian民家中养伤,至于是何身份,又从何处来,那就不得而知了。”奴仆一五一十把自己打听得来的消息告之候慕白。

    “很好!”候慕白拿着折扇用力一拍手心,喜形于色地道:“只要她不是大户人家出身就好。”会独自一人受伤倒在荒山野外,连个仆从也没有,其身份绝对不会怎样,退一步说,就算有,眼下也没了,否则何至于在那jian民住的地方落脚。

    “那奴才这就去替公子将那小娘子抢过来?”那个仆从讨好地道,反正这种事他们也干得多了,不缺这一桩。

    “公子。”跟在候慕白身后的杜大同突然出声道:“奴才有个主意,可以让那小娘子自己来求公子。”

    候慕白顿时来了兴趣,连忙道:“哦?快说来听听。”

    待杜大同附在他耳畔嘀咕了几句后,候慕白脸上顿时露出一丝笑容,连连点头,拍着杜大同的肩膀道:“好,很好!就按你说的办!喏,这把扇子赏你了,待事情办成之后,还有的是好处。”

    在候慕白离去后,之前那个仆从一脸羡慕地看着杜大同手里的折扇,那可是公子花了十二两白银买来的,说赏就赏了,见杜大同要走,他忙拉住道:“哎,你刚才跟公子说了什么啊,哄得他那么高兴。”

    杜大同神秘一笑道:“天机不可泄露,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那人见问不出什么,只得佯佯地离开了,而杜大同捧着折扇在那里喜滋滋,卖了这把扇子,可足够他包的相好小莲半个月了。

    同一日,望江镇的衙门来了一个人,投了一张名刺进去,不多时,望江县的王县令亲自迎了出来,极是客气的将他迎到后堂花厅中,在奉过茶后方道:“子林兄此番前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子林是来人的表字,姓何名远,秀才功名,如今已是年过四旬,至于他能与王县令兄弟相称,是因为他还有另一重身份,英格的心腹,但凡他出面,代表的都是英格的意思。

    英格是费扬古的儿子,也是当今皇后的嫡亲弟弟,如今在兵部衙门任事。

    “大人有事要吩咐你去办。”何晋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张画像来,展开来看,却是一个极为貌美的女子。

    不等王县令发问,何晋低头抿了口滚烫的茶水道:“这是一个大人指名要抓摘的女逃犯,前几日我们在附近找到了她乘骑的马,料想她应该在你这个县。”

    抓逃犯?王县令诧异地看了一眼画中女子,英大人管的是兵部,这逃犯的事何时改由兵部管了,“不知这女子所犯何罪?”

    何晋从氤氲袅袅的茶雾中抬起头错?送跸亓钜谎郏?飧鲅凵窳钔跸亓钚闹幸涣荩?馐兜自己似乎问错了什么。

    何晋收回目光淡淡道:“这个你就不必管了,总之这是英大人要的人,望江县是你管辖的地儿,你一定要设法抓到她,若是她敢拒捕……”话音一顿,吐出几个在夏日中依然冰凉澈骨的几个字来,“格杀勿论!”

    见王县令低头站在那里,没有立刻回答,何晋徐徐拨弄着茶盏道:“怎么,这事让王县令很为难吗?又或者王县令忘了你能出仕为官是何人所提拔?”

    这王县令原是英格底下的奴才,英格见他能识文断字,又有几分机灵,便作主替他脱了奴籍,让他可以参加科举,得中举人,之后靠着原主子的福荫,补了望江县县令的缺。

    “不敢!”王县令连忙拱手,“王某能有今日,全赖英大人提携,王某纵是粉身碎骨也难报英大人之万一,这人一定会设法搜查,不过怕就怕……”

    “怕什么?”何晋随口问道。

    “望江县并不大,适才子林兄说这女子乘骑的马在附近找到,兴许那女逃犯去了邻县也说不定,如此一来,纵是将望江县翻过来也是找不到的。”

第四百七十七章 情与恨

    “那女逃犯身上有伤,绝对跑不了太远。不过……”他沉思片刻道:“为了以防万一,你还是给邻近几个县修书一封,让他们帮着找,不过此事绝对不许扬张,更不许放到明面上来,若是邻县的县令问起,你就说是这望江县的重犯潜逃在外,明白吗?”网

    “王某明白,请子林兄转告英大人,王某定会尽快抓到这名逃犯。”尽管感觉这件事处处透着诡异,但王县令明白很多事不是自己这个七品小官能问的。

    “那就好。”何晋满意地点点头,屈指在长袍上轻轻一掸,起身道:“事情交待完了,我也该回去了,静候王大人佳音。”

    王县令诧异地道:“子林兄这么快就走,不让我尽尽地主之谊?”

    “不了,英大人那边还等着我回话呢,你也晓得英大人的脾气。”何晋执意不留,王县令也没办法,在送他出去的时候,何晋突然想起一事来,王县令压低了声道:“子林兄,这女逃犯除了长相之外,可还有其他能够注意的地方?”

    “这个……”何晋犹豫了一下道:“罢了,冲你这句子林兄,我便再透露些给你知道。”他左右望了一眼,确认并无人在旁边后方才小声道:“这个女逃犯仿佛跟宫里有些牵扯,你可以让底下人留心最近当铺或珠宝店中有没有出现宫里的东西,若能抓到这条线,应该就可以找到女逃犯了。”

    “多谢子林兄提醒。”王县令连连拱手,不过这心里却是越发的沉重,想不到这个女逃犯还跟宫里扯上关系,究竟是何身份……

    奇怪归奇怪,王县令动作却不慢,很快就招来师爷与捕头,命他们暗中追杀,又修书几封,命人分别送予邻近县衙,务必要尽快找到那名女逃犯。

    紫禁城??养心殿

    “查了这么多天,还没有熹妃的消息吗?”网胤禛在批了几本折子后突然抬起头问道。

    李德全连忙跪下道:“回皇上的话,暂时还没有消息传来,不过请皇上放心,隆大人他们已经加派人手去找,还有大内侍卫也派了许多出去,相信很快就会找到熹妃娘娘。”

    胤禛冷冷望着李德全花白的头发,“每次朕问你,你都是这么回答,可如今已经过去整整一个多月了,连半点音讯也没有,李德全,你所谓的很快究竟是多快?”

    李德全听出他话语中的不悦,连忙垂低了头惶恐道:“奴才该死,求皇上恕罪!”

    “恕罪,恕罪!你除了整日求朕恕罪以外还会说什么?”胤禛越说越气,狠狠将一本黄封折子掷在李德全跟前,鼻翼微张,怒意在眉心凝聚。

    “是老奴无能,老奴不能替皇上分忧,不能找回熹妃娘娘,老奴该死!”李德全连连磕头,痛声呈言。自熹妃娘娘失踪后,皇上的喜怒越发不定,这脾气说发就发,在这养心殿当差的奴才,包括自己内全被骂了个遍。

    胤禛勉强静一静气,他也晓得这件事怪不到李德全头上,但每每想到凌若消息全无,这怒意就不受控制涌上心头。

    当日,凌若拿了那张也有出宫旨意的纸出去后,他犹自不相信这个女子敢离宫去寻徐容远,但是不久后宫门守卫来报,说熹妃持圣旨离宫。

    听到这个消息,自己简直出离愤怒,当即将另一道旨意交给李德全,也就是将通州秘密毁城的旨意。

    通州既然已经不受控制,那就将其毁掉,以绝后患,旨意是发给火器营的,命他们调集所有火炮,聚于通州外,时辰一到,立刻炮轰通州,将其夷为平地。

    既然凌若心里只有那个该死的徐太医,那么就让他们一起去死,没有人可以背叛他,没有人!

    恨意,令胤禛失去了理智,尤其是将凌若的这一次背叛与当年纳兰湄儿弃他嫁予允禩的事联系起来,更是怒火中烧,连凌若也想一并杀死。

    然,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又有些后悔,想起凌若在南书房中的百般哀求,想起自己以前对她的误会,想起自己曾说过的话,一世不疑,一世不相问。

    可是……她终归是骗了他,也怨不得他相疑,还有静太妃的那封信,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静太妃没理由去冤枉她。

    杀人害命,欺君罔上;这两件罪名她无论如何都逃不过去,论罪,诛之不为过!

    不论胤禛怎样说服自己,心中那丝后悔依然扩散不止,甚至于生出几许惶恐来,他怕,怕过了今日就再也见不到凌若了,这种害怕令他双手发颤,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他做事,向来果断,纵然要毁通州整个城池,一旦下定了决心,也从不会有后悔,可是为何,为何在面对这个女人时,却频频生出生悔之意来,她究竟给自己下了这什么魔咒,让自己这般在意?

    越不愿意去想,曾经相处的点点滴滴就越是出现在脑海中,十九年,她陪了自己整整十九年,更曾育下一子一女……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他胤禛更非真正的铁石心肠啊……

    就在胤禛万般犹豫,不知该如何决择方好的时候,有侍卫来报,说宫门外有一女子持先帝所赐的免死金牌求见皇上。

    此人赫然就是靖雪,而她拥有免死金牌的事,胤禛也是直到此刻才知晓。可见先帝当年对靖雪确实宠爱,虽迫于无奈夺了她公主的身份,对外称敦恪公主暴毙,但暗中却给了她一块免死金牌,以保她一世性命无忧。

    靖雪并不知晓他要杀容远的事,只是因为容远去通州多日,渺无音讯,又不知从何处听说通州情况十分不好,情急之下,便将藏了多年的金牌取了出来,求胤禛让容远回来。

    她说,她这一生,曾经拥有过许多人望尘莫及的荣耀富贵,但一切于她来说,都像是虚幻的,她从没有因这些身外物而真正开心快活过;直至遇见容远,他身上所带的温暖气息令她觉得真实,眷恋无比;即使这十几年无名无份,她也从未后悔。

第四百七十八章 帝心

    胤禛对这个妹妹也颇多疼爱,她被赶出宫后,更曾多次探望;皇家难有亲情,兄弟姐妹乃至父母都有可能一朝反目。也正因为如此,亲情才弥足珍贵,除却允祥之外,靖雪算是他少有可以付诸些真情的妹妹。如今她这般泣泪相求,更请出皇阿玛所赐的免死金牌,令胤禛原本就有些摇摆的心更加不定。

    若是释容远,那必然也就释了凌若,如此一来,心中那股怒气又该何处渲泻?

    他可以原谅凌若隐瞒与容远从前的关系,但绝不能允许她在被赐给自己之后,还与徐容远藕断丝连,乃至于做出种种不要脸的事,更甭提弘历……弘历……

    一想到弘历,胤禛心中愈加烦闷,在养心殿不断地来回踱步。

    日头渐移,自东向西,一旦日正当空,也就是午时,大炮就会轰鸣在通州城外,那里也将彻底变成一片死城,再没有人可以活着。

    通州要亡,徐容远要亡,凌若一样要亡!

    除了胤禛,养心殿所有人都跪下了,求胤禛法外开恩,暂且饶他们一命。

    救,还是不救,成了胤禛心中的魔障,始终无法决断。

    那一刻,通州城外八炮齐聚,守在炮边的火器营统领见时辰将到,命所有炮手着手准备,待得时辰一到,立刻发炮。

    莫说他不知道通州城内有熹妃,就算知道又如何,皇帝旨意不可违,君令所在,无人敢违。

    八名炮手手里俱燃起了火折子,炮弹也已经填充上膛,只需将露在外面的引线点燃就可发炮。就在这个千钧一发之际,一名身着黄马卦的大内侍卫策马疾奔而来,手里更拿着明黄圣旨,着传皇帝命,暂缓发炮,并命火器营统领带人入通州城搜寻熹妃娘娘与徐太医等人踪迹,一经搜到,即刻带回宫中。

    火器营统领不敢追问何以本应在后宫的熹妃会出现在通州,只是领了底下士兵入城搜寻,一进到城中,所见所看令他们大吃一惊,这里遍地都是尸体,且不是感染瘟疫死亡,而是被人活活砍杀致死,一路过来,没有见到一个活人。

    他们在一处宅院的后门处发现了容远,满身伤痕,满头鲜血,好几处都是狰狞可怖,甚至可以见到里面森森白骨。

    探了鼻息,已经没气了,就在他们准备抬了容远离去的时候,已经死了的容远突然发出急促的抽气声,紧跟着猛地从担架中坐起,这个诈尸似的举动,再加上满脸鲜血,看得那些士兵一个个头发倒竖,面无人色,把担架一扔,远远跑了出去不敢靠近。

    容远刚刚坐起就又仰倒,不过鼻翼中的气息却是一直没断过,眼睛更是大大地瞪着灰蒙蒙的天空。

    那些士兵躲了好一会儿才在统领的示意下慢慢靠过来,又是探鼻息又是摸脉膊,终是确认容远是活过来而非诈尸。

    原来容远在昨夜遭那些军士砍杀之时,先行暗中封住了自己的几大穴道,令自己血流速度加慢,心跳减缓,呈现一种假死之态,以瞒天过海,也正因为流血不多,虽然他身上几处重伤,却还不至于伤血至死。

    在简单给他治疗之后,火器营统领就抬着他进宫去见了正等回话的胤禛,谁曾想,他竟然痴呆如孩童,连自己姓甚名谁都不记得,更甭提在通州发生的事。经太医院太医检查,他脑部曾经受过剧烈的震荡,使得大脑受损,失去了记忆,至于往后能不能恢复,又可以恢复到几成,就要看他的运气了,不过好歹是保住一条性命,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胤禛见到容远伤成这样也是大吃一惊,先前只当是传旨的人没及时拦住放炮,使得容远受伤。哪知询问火器营统领后方知,早在他们之前就有人已经将通州一干人等悉数杀个干净,容远是唯一留下的活口,可惜他大脑受损,根本无法问话。

    至于凌若,火器营搜遍了整个通州也没有发现任何踪迹,下落不明。

    胤禛一边命人暗访凌若的下落,一边追查那些在通州杀人的人,这两件事皆不能放到明面上,所以知道的人少之又少。

    不过追查了月余,始终没有发现任何线索,一再的毫无所获也令胤禛心情愈来愈差。

    拖得越久,他就越担心,不论上朝或是睡觉,总觉得心都是提在半空中的,无法脚踏实地。

    胤禛自沉思中醒来,见李德全还跪着,心有不忍,语气稍缓,“起来吧,是朕心急了,这事原本也怪不到你头上,给朕倒杯茶来。”

    “谢皇上。”李德全颤颤巍巍的爬起来,老腿老胳膊直打哆嗦,在将茶端到胤禛面前时也一直在不住发颤,一个不小心,几滴茶水从盏中斜了出来,落在摊开在案的奏折上,被水沾到的字迹立时变得模糊不清。

    “奴才该死!”李德全赶紧低下头,努力想让手稳定下来,可越是这样,就抖得越利害。

    胤禛见状叹了口气道:“从明儿个开始,你不用在养心殿侍候了。”

    李德全骇然失色,连忙端着茶盏跪下来,“老奴该死,老奴该死,求皇上宽宏大量,念在老奴尽心尽力侍候的份上,网开一面,恕了老奴的死罪。”

    他以为自己在两朝皇帝跟前侍候了这么久,已经看淡了生死,何况自己已经一把年纪,没多少年好活了。可临到这个时候,却发现越老越怕死,尤其是这种横死。

    胤禛一愣,旋即失笑起来,接过犹自在抖个不停地茶盏摇头道:“你想到哪里去了,朕何时说要你的命。”

    听到这话,李德全訝然抬头,脱口道:“那皇上刚才说不用老奴侍候了。”

    “你在宫里当了这么多年的差,也算是勤勤恳恳,如今一把年纪了,该是时候享享清福了。往后,养心殿的差事就让苏培盛和四喜担了吧,他们跟了你这么多年,也该是时候出师了。”苏培盛与四喜都是李德全徒弟,不过苏培盛之前不常在养心殿侍候,所以没几个人知道。

    李德全听到这番话,半天回不过神来,他一直都以为当今圣上远不如先帝那般仁厚,所以行事说话,皆赔着千般万般的小心,唯恐说错一句就会招来杀身之祸。

    却原来自己错了,当今圣上看似冷酷铁血,其实仁厚并不下于先帝,只是他将这份仁厚深深藏在了最深处,只是在面对最亲近人的时候才会表露出来。

    想到此处,李德全顿时老泪纵横,大声道:“老奴谢皇上恩典,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行了行了,别流你那点马尿了,朕看着就烦。”胤禛不耐烦地挥手,不过眼中却有一丝欣然,“朕知道你在宫外有宅子,所以这宅子朕就不另赐了,不过这当差的月银,朕还是照常发给你,活着一日就发一日,直到你死了为止!”

    “多谢皇上!多谢皇上!”李德全激动万分,连连叩头,净身进宫做了太监是他的不幸,但能侍候先帝爷却是他的幸,能侍候当今圣上,更是他的大幸啊!

第四百七十九章 告状

    就在李德全千恩万谢的时候,四喜小步走了进来,在李德全旁边耳语一阵,李德全神色微变,朝胤禛道:“皇上,年贵妃与三阿哥来了,正候在外面。”

    他们这个时候来做什么?每日这个时候,都是他批阅奏折的时候,不喜欢有人打搅,年氏虽然xing子骄纵,却也晓得轻重,甚少有在这个时候过来的,且还带着福沛,在这样的疑惑中他道:“让他们进来吧。”

    随着李德全的退下,身着绯红穿珠绣缠枝宝相花纹的年氏带了福沛走进来,刚一进来就拉了福沛跪在地上嘤嘤哭泣,福沛则低头跪在一边。

    “这是做什么?”胤禛惊奇,从案后走了下来,年氏跟在他身边多年,少有这般哭哭啼啼的时候。

    “皇上,你可得给臣妾和福沛作主啊!”年氏哭得梨花带雨,不胜伤心。

    胤禛见她哭得伤心,心下不忍,拿过她手里的绢子替她拭去脸上的泪痕,“莫要哭了,究竟发生了何事,与朕说清楚。”

    年氏抽泣着勉强止了泪,对一直低头不言的福沛道:“把头抬起来,让你皇阿玛好好看看。”

    听到这话胤禛将注意力转到福沛身上,这才发现他头发蓬乱,衣衫不整,衣襟上好几个扣子都掉了,一大片衣襟搭拉下来,露出里面月白色的贴身小衣,袖子还被撕了半个,看他这样子,哪里像个皇子,倒像是打架的小无赖。

    胤禛是一个极注重仪态之人,见他这副样子,心下当即就不悦了,待到福沛抬起脸时,胤禛在不悦之余大吃一惊,只见福沛脸上青一块紫一块,一只眼睛还被打肿,睁都睁不开。

    “这是谁打的?”看到福沛这副样子,胤禛生气不已,不用问,必是与人打架了,只是福沛是皇子,哪个吃了熊心豹胆敢打他。

    “还不止这些呢。”年氏一边说着一边撸起福沛的袖子,只见双臂上也有淤伤,右臂上甚至还有一个牙印,看到儿子这一身的伤痕,年氏刚止住的泪又掉了下来,“皇上,福沛是臣妾身上掉下来的肉,他被打成这样子,跟拿刀子割臣妾身上的肉有何异,求皇上替臣妾母子做主。”

    “你先起来。”胤禛瞥了候在门边的四喜一眼,后者立刻知机地上前扶起年氏到一旁坐下。

    福沛刚要跟着起来,见到胤禛面色微沉地盯着自己,心中一慌,赶紧跪好,对于这位坐拥天下的皇阿玛,他心中既敬又畏。

    “福沛,朕先不问你这身伤势从何而来,只问你可知错?”胤禛居高临下地问道。

    福沛身子轻轻一颤,继而低声道:“儿臣知错。”

    “错在何处?”听到胤禛这话,年氏张口欲言,却在临出口时忍了下来。

    “儿臣……”福沛口中说知错,其实心里一头雾水,根本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低头飞快地转着那一只没有受伤的眼珠子思索对策,忽地一道灵光在脑海中飞速划过,福沛赶紧趁着这道灵光消失之前抓住,磕头道:“儿臣身为皇子,却不顾身份与人斗殴打架,有失皇家仪态,是为大错。”

    胤禛闻言面色稍缓,点头道:“总算你还知道自己错在何处,回去后将抄上两遍,十日内拿给朕看。”待福沛喏喏答应后道:“现在将事情给朕原原本本说一遍。”

    福沛赶紧磕了个头,老老实实道:“回皇阿玛的话,儿臣今日做完了功课闲瑕无事,就带了小多子去御花园中玩耍,到了那边,看到四弟也在那里,儿臣想着皇阿玛说过,兄弟之间当友爱和睦,近日四弟因为……因为……”他偷偷睨了胤禛一眼,似有些不知道怎么接下去。

    “但说无妨。”胤禛沉声说道。

    “是。”福沛咽了口口水续道:“四弟因为熹妃娘娘不在宫中的事,xing子阴睛不定,独来独往,甚至不与人说话,儿臣就想着过去开解他一番,哪知儿臣刚说了几句,他就动手打儿臣,儿臣迫不得已之下与他撕打起来。儿臣起先怕伤着四弟不敢过于用力,可是四弟跟发疯一样的打儿臣,甚至还用牙咬,儿臣痛极之下也打了四弟几下。”

    胤禛当日一怒之下在上书房中夺了凌若的熹妃之位,但最终这道旨意并没有传下去,也没有晓喻六宫,所以后宫众人依然称其为熹妃。

    “有这等事?”胤禛猜到福沛这样子应是与其他儿子打架,毕竟太监没那个胆子殴打皇子,但万没有想到会是最懂事聪慧的弘历。

    见胤禛似有不信之意,忍了半天没说话的年氏起身走过来,指着福沛红肿的眼睛道:“伤势明明白白摆在皇上面前,哪里还有假,四阿哥桀骜不驯,全然不念兄弟手足之情,若非随行的太监帮着拉开四阿哥,福沛还不定能跪在这里呢!”年氏说着嘤嘤又哭了起来,跪下悲声痛道:“四阿哥小小年纪就出手这般狠毒,委实过份,还请皇上替臣妾母子做主!”

    “你们都起来吧。”胤禛这般说了一句后,对躬身候命的四喜道:“去将四阿哥带来。”

    “奴才遵命。”四喜循命离去,年氏则扶着福沛的肩膀站在一旁,不时去查看福沛的伤势,心疼不已。

    等了一会儿,四喜回到养心殿,却是孤身一人,只听他回道:“奴才去了阿哥所并未看到四阿哥人影,上书房中也没有。”

    “不必问,他必是犯了事,怕皇上责罚,所以躲藏了起来。”年氏恨恨地说道,饱满嫣红如玫瑰花瓣勾勒出一抹嫌恶的弧度。

    就在胤禛准备让四喜再去寻时,李德全进来禀道:“皇上,谨嫔带着四阿哥在外求见。”谨嫔即是瓜尔佳氏。

    “哦?”胤禛浓眉轻轻一挑,道:“让他们进来。”

    话音落下没多久,就见得瓜尔佳氏牵着弘历的手走了进来,见了弘历,发现他的模样比福沛好不到哪里去,身上多处有伤,辫子也散开了,胡乱披在身后。

    弘历看到福沛,垂在身侧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目光死死盯着福沛,像要把他吃下肚子一般。算起来福沛比弘历还要长两岁,但看到此时弘历这副吃人模样,忍不住身子一僵,脚下一缩,往后退了半步,年氏见状狠狠地瞪了弘历一眼。

第四百八十章 罚跪

    “弘历。”瓜尔佳氏轻轻唤了一声,随着她的声音,弘历勉强收回了目光,但是双手依然握得死紧。

    看到他番样,胤禛原本就不善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之前福沛说弘历打他,自己还半信半疑,如今看来却是没错了。

    “臣妾给皇上请安,给年贵妃请安。”瓜尔佳氏敛袖施礼。

    胤禛摆摆手道:“起来吧,你怎么与弘历一道过来了?”

    瓜尔佳氏缓声道:“适才四阿哥去咸福宫找臣妾,臣妾见四阿哥身上有伤,一问之下方知是与三阿哥打架所致,四阿哥当时也是一时冲动,事后更是极为后悔,所以臣妾特意带他来向皇上认错。请皇上还有年贵妃,念在四阿哥尚且年幼的份上,饶过他这一回。”

    年氏冷哼一声道:“谨嫔这话说得可真是轻描淡写,瞧瞧他将福沛打成什么样子,岂是一句年幼悔过就可以揭过去的。何况,看他进来后的样子,哪曾有半点悔意的样子。”

    瓜尔佳氏低头不语,她一得知弘历与福沛打架,就立刻带了弘历往养心殿来,为的就是怕年氏会来告状,哪知还是晚了一步,看年氏这样,必然已经在胤禛面前好一番哭诉。

    “弘历,你殴打兄长,可曾知错?”胤禛望着这个与凌若有五六分相信的儿子,心中百味呈杂,自从凌若出宫之后,他就一直没怎么见过她留下的这个儿子。凌若的背叛与对弘历出身的疑虑,令他刻意回避,甚至于不闻不问。

    弘历站在那里一言不发,瓜尔佳氏见状心中着急,低声道:“弘历,忘了姨娘是怎么教你的吗,还不快向皇阿玛认错!”

    弘历咬一咬牙,大声道:“儿臣无错,为何要认!何况……”他用力一指福沛道:“他该打!”

    “大胆!”年氏怒喝一声,气不打一处来,冷笑道:“你打了人还自觉无错,在这里大放厥词,小小年纪就如此顽劣不堪,将来怎生得了,也不知你额娘平素是怎么教导你的!”

    弘历迎了她盛怒的目光,毫不退让地道:“我额娘将我教导得很好,不劳年贵妃费心,年贵妃若有时间,倒不若好好教教三哥怎么说人话!”

    “住嘴!”这一次出声的胤禛,剑眉紧皱,极为不悦地道:“你既承认福沛是你打伤,那便是错,有错不改,反而在这里强词夺理,是为何故?还有,年贵妃是你长辈,与长辈说话,怎可如此无礼,还不向年贵妃赔罪。”

    听到胤禛责问自己的话,弘历眼中水光一闪,神色却越发倔强,抿了唇站在那里一言不发。这副神情,令胤禛无端怔忡了一下,仿佛看到凌若站在那里。

    “臣妾可不敢受四阿哥的赔礼,否则哪个晓得他会不会怀恨在心,又借故打福沛一顿。”年氏尖锐的声音将胤禛的思绪拉了回来,望着不知悔改的弘历,神色渐渐冷了下来,“弘历,朕最后再问你一次,知错与否?”

    在片刻的静默之后,弘历捏着拳头道:“儿臣没错,是三哥他先出言不逊!”

    胤禛最后一丝耐心也被他给磨没了,怒喝道:“纵然如此,你也不该动手打人,这么多年的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瓜尔佳氏见胤禛发怒,连忙跪下求情,“皇上,四阿哥才只有十一岁,很多时候未免冲动了些,何况这件事错的也不止四阿哥一人,是三阿哥他先……”

    “先怎么了?”年氏目光一闪,抢过她的话道:“福沛做为兄长,说他几句有何不可,何况福沛也是为着弘历好,否则换一个人,还懒得去说他呢!”

    “皇上……”瓜尔佳氏终归位份比年氏低上许多,不敢与她过份争执,何况瓜尔佳氏清楚这件事掌控权在于胤禛手里,没必要与年氏多费口舌。

    “行了。”胤禛捏着眉头,深吸了一口气道:“弘历殴打兄长在先,不肯认错在后,乖戾难驯,就罚其在外面跪着,直到他肯认错为止。”

    听得这个处置,年氏颇有些不满,不过她很聪明的没有开口,眼中掠过一丝自得之色,哼,最好这个小孽障死不认错,跪死在外头。

    弘历望什么也没说,只是用力抹了一下眼睛,然后默默地走到外头跪着,初夏的阳光比之春时烈了许多,这养心殿外又是无遮无拦,如此跪下去非得中暑不可。瓜尔佳氏是清楚弘历xing子的,倔强又有主见,凭着福沛说过的那些话,他是绝对不会认错的,这可如何是好?

    瓜尔佳氏忧心不已,正要再求,胤禛已然看穿了她的心思,冷声道:“你若再护着他,朕连你一并罚!”

    “好了,都给朕退下。”胤禛这些日子一直没怎么睡好过,地震救灾的事,凌若失踪的事,让他每日睡眠不足三个时辰,如今又闹这么一出,精神更加疲倦。

    “臣妾告退。”年氏见好就收,何况福沛这一身伤的也得赶紧治,适才为了让胤禛看到福沛被打的凄惨样子,可是连太医都没召呢。

    瓜尔佳氏在年氏之后无奈地跪安,在步出养心殿后,她看到跪在烈日之下的弘历,既心疼又怜惜,她自己没有孩子,所以涵烟和弘历,在她心中与亲生子女无异,当下走过去蹲了身对一直低着头的弘历道:“弘历,刚才为何不听姨娘的话,认个错就是了,作甚要惹怒你皇阿玛,这不是让自己受罪吗?”

    弘历抬起头,只见他脸上有几道晶莹的痕迹,眼睛更是红红的,“姨娘,弘历没错,是福沛他该打!”

    “姨娘知道,姨娘什么都知道。”瓜尔佳氏心疼地抚着弘历的脸庞,“可是你皇阿玛不知道,他只看到你倔强任性,出言顶撞。”

    “那您为什么不让我将事实告诉皇阿玛?”弘历满脸委屈地问。

    “唉,怕只怕你说出来反而会让你皇阿玛更生气。”瓜尔佳氏垂声叹道,眼中的神彩亦黯淡了几分。

    弘历咬着嘴唇犹豫了一会儿追问道:“为什么,姨娘,你告诉我额娘她去了哪里,为什么突然就不见了,难道真像福沛说的那般,与……与徐太医私……”后面的话,对他来说太过难以启齿,甚至于他连想都不愿去想。

第四百八十一章 晕倒

    瓜尔佳氏知道他想说什么,拭着弘历额头晶莹的汗水道:“难道连你也不相信自己额娘是什么样的人?”

    “当然不是。”弘历急急否认,但下一刻他又垂了头,有些难过地道:“只是若非如此,额娘何以会突然离去,连我也不告诉;再说她是皇阿玛的妃子,岂可随便出宫。”

    “相信你额娘,她一定会回来的,因为……”瓜尔佳氏浅浅一笑,“这里有她心牵挂的人。所以啊,弘历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等着你额娘回来。”

    弘历用力点头,“弘历知道,可是弘历真的好想额娘!”说着,眼泪当着瓜尔佳氏的面流了下来,不胜伤心,始终他都只是一个十一岁的少年……

    瓜尔佳氏轻拍着弘历的背,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安慰,因为连她都不知道凌若去了哪里,只知道骤然一日醒来,这人就失了踪影,紧接着宫里传得风言风语,说熹妃与徐太医有私情,两人相约私奔等等,传得不亦乐乎。

    她与温如言听到这些谣言秽语皆是气愤的不得了,可是又无可奈何,传这话的不是一两人,而是阖宫上下皆在传。她们实在忍耐不过在皇后面前提起时,皇后只说了一句话:无风不起浪。

    瓜尔佳氏直觉皇后对凌若失踪的事有所了解,甚至脱不了干系,却无法得到更确切的信息。

    而胤禛,在这件事中的态度也很奇怪,凌若失踪的这一个多月,他不曾来看过弘历也不曾踏足过承乾宫,竟似是将这里遗弃了一般。

    最可怜的就是弘历了,原本,他是几位皇子中最得圣眷的一位,可是一夕之间,先是额娘莫名失踪,胤禛又不见他;紧跟着宫里那些人传出风言风语,待他的态度也变了,轻慢不屑有些得脸的奴才还敢给他脸色看。

    她与温如言虽然百般维护,但始终改变不了整个局面,只能眼睁睁看着弘历一日比一日沉默。

    她们不是没试过找胤禛问凌若的事,那日去养心殿请安,温如言刚提了一句,胤禛就将手里的茶盏狠狠掷在地上,脸色阴沉得吓人。从此以后,就再没人敢在胤禛面前提及钮祜禄凌若这个名字。

    “姨娘,这里日头大,你身子不好,先回去吧。”弘历哭了一阵,止住眼泪对瓜尔佳氏说道。

    瓜尔佳氏见他在这个情况下,还知道关心自己,鼻尖酸涩不已,忍着眼泪道:“那你答应姨娘,如果受不住了,就去向你皇阿玛认个错,千万不要逞强。”

    待弘历答应后,瓜尔佳氏想想还是不放心,留下身边的小太监陪弘历,又叮嘱他,一旦四阿哥免了罚,就立刻带他去太医院,莫要延误了。

    瓜尔佳氏走了,弘历笔直地跪在那里,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三个时辰……太阳由东往西偏移,斜阳西沉,染红那一片天空,目之所极,尽是幻紫流金般的云霞。

    飞了一天的倦鸟在斜阳下回巢,蜻蜓扇动着透明的翅膀低空飞舞,有几只飞到了弘历跟前,近得能看到蜻蜓大大的眼睛以及身上一圈圈的花纹。

    小太监已经不知道劝了多少次,可是弘历对他的话置若罔闻,依旧自顾自地跪着,根本没有认错的意思,想来之前只是为了让瓜尔佳氏宽心才敷衍的。

    夜幕渐渐降临,幕色四合,将西边最后一丝光线亦给吞没在其中,整个紫禁城于瞬间陷入一片黑暗之中,但很快便有一点点的光芒亮起,这是各宫各院的宫人在掌灯,还有长巷夹道之中,也有人将一盏盏路灯点燃,驱散笼罩在紫禁城的黑暗。

    李德全小心地将养心殿的灯点然,正在拿罩子罩起时,刚刚批完折子在御案上闭目养神的胤禛忽地道:“现在什么时辰?”

    原本这些折子早该批完了,可是之前被福沛与弘历的事一闹,精神不济,看起折子来也愈发慢,直到此时才堪堪批况完

    “回皇上的话,酉时末了。”李德全仔细回道,“是否现在传膳?”

    “传吧,让御膳房弄得简单些,三菜一汤足矣。”胤禛疲惫地说了一句,其实他现在吃什么都没胃口,仅仅只是为了饱腹而吃。

    李德全依言退下,再进来时,身后跟着几个低头捧着红漆描金托盘进来的小太监,悄无声息地将碗碟放在旁边的长几,照着胤禛的吩咐,三菜一汤,配一碗米饭。

    待他们退下后,李德全犹豫了一下小声唤道:“皇上。”

    胤禛只道是催促他用膳,眼也不睁地道:“先放一会儿,朕现在没胃口。”

    李德全并没有因此而静默下来,依然道:“皇上,四阿哥还跪在养心殿外。”

    弘历?胤禛豁然睁开双目,若非李德全提起,忙了一下午的他都快忘了这回事,抬头看了一眼窗外漆黑的夜色,照此算来,弘历岂非跪了四个时辰之多?

    “他没认错吗?”胤禛神色有些复杂地问道。

    “没有,四阿哥一直跪在那里没说过话。”李德全有些忧心地道:“这一日跪下来,不吃不喝,奴才担心四阿哥身子受不了。”

    胤禛眼中掠过一丝关切,旋即又冷哼道:“莫要理他,他喜欢跪就继续跪着,直到肯认错为止。”

    他一开始只是想小惩一番,想着弘历跪久了就会认错,哪知他xing子倔强到这个地步,始终不肯认这个错。

    “是。”李德全无奈地应了一声,他已经尽力了,就连刚才那句话,他原本也是不该提的。

    这个时候,四喜匆匆奔了进来,神色慌张地打了个千儿道:“皇上,四阿哥在外面晕倒了。”

    “什么?”胤禛神色一紧,站起来就要往外走,哪知起身过急,脑袋晕眩的利害,赶紧撑了一把桌案稳住身子。

    “皇上,皇上您怎么了?”李德全满脸紧张地跑过来扶住胤禛。

    好一会儿晕眩之感才从脑袋里退去,胤禛摇手道:“朕没事,快扶朕去看四阿哥。”

    “嗻!”李德全答应一声,扶了胤禛往外走,四喜则从外头的宫人手上拿过一盏宫灯在前面引路。

第四百八十二章 朕的儿子

    随着黑暗不断被驱散,胤禛看到了蜷缩在地上的身影,以及蹲在一旁急得快哭出来的小太监。

    “弘历!弘历!”胤禛过去扶起弘历,用力拍着他的脸颊,但是弘历一点反应都没有,借着灯光,可以看到他面若金纸,嘴唇开裂,再摸其手脚,均是冰凉。

    “李德全,快去宣太医来。”胤禛急切地吩咐一句,自己用力抱起弘历快步回到养心殿。这一刻,他没有去想凌若的背叛,没有去猜测弘历是不是自己的亲骨肉,什么念头都没想,只是下意识地以一个父亲的身份做着这一切。

    李德全暗吁了一口气,他之前还担心胤禛生弘历的气,不肯理会呢。

    太医很快就奉命前来,诊断过后,说是弘历在烈日下晒了太久,中暑再加脱水饥饿,身子承受不住才会晕倒,服过药很快就会没事了。

    在灌下药后没多久,弘历苏醒了过来,看到坐在床边满脸倦色的胤禛,不知为何,突然觉得很伤心,眼泪一下子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这是胤禛第一次看到弘历哭,这个孩子从出生开始就很少哭,哪怕饿了尿了也只是哼几声,懂事之后更是一次都没哭过,是以今日这两行泪,看得胤禛格外心酸,伸手拭去他眼边的泪赦然道:“你哭,是在怪皇阿玛责罚你吗?”

    弘历想要摇头,无奈身子一点力气也没有,只好哽咽着道:“儿臣不敢。儿臣只是想起皇阿玛已经很久没这样与儿臣说过话了。”

    胤禛也知道自己最近冷落了这个儿子,只是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举,当日气极之下,他甚至想到要与弘历滴血验亲,后来还是允祥的一番话令他暂时打消了滴血验亲之念。

    若弘历滴血验出来不是皇上的儿子便罢;若是,那皇上让弘历往后要如何做人?这一辈子他都会被打上污点!

    还有小嫂子,她与皇上十九年同床共枕,难道连最起码的一点信任也换不来吗?臣弟可以信任小嫂子,为什么皇上就不可以?

    只是念头虽打消了,可是胤禛还是不知该以何种态度面对弘历,所以避而不见,这样的冷待,以弘历的聪慧又怎可能察觉不到。

    不过,有些话是不能与弘历说的,胤禛在心底叹了口气转而道:“身子感觉怎么样了,好些了吗?”

    “没什么大碍了,就是还有些乏力,动弹不得。”适才灌了一肚子的药,这腹中一下子也感觉不出饥饿与否。

    胤禛点点头,对候在旁边的宫人吩咐:“让御膳房做一碗香菇鸡丝粥送过来。”

    交待完这一句,胤禛又有些不悦地道:“你为什么宁可跪得晕过去也不肯认错,难道认错会要你性命吗?”

    “儿臣无错,为何要认。”弘历还是那一句话。

    “你!”胤禛被他顶得险些又要发怒,幸而记得弘历如今是个病人,勉强压了怒气道:“你殴打兄长,难道这还不是错吗?”

    “那是因为他先出言不逊,污辱儿臣的……”弘历记起瓜尔佳氏之前的吩咐,及时收住了话头,但是胤禛已经听出了问题,隐约感觉到事情并不像年氏说的那么简单,询问道:“他说了什么?”

    “他说……”弘历望着胤禛,眼圈一红,眼见着又要掉下泪来。他始终是个孩子,不像成年人那样可以将很多事不着痕迹的藏在心底,何况他这些天承受了太多压力,急欲寻一个渲泻口。

    “说,到底是什么?”胤禛催促道。

    弘历咬一咬牙,悲愤道:“他说儿臣的额娘是个不守妇道,水性扬花的jian女人,偷偷与徐太医私奔离宫,还说儿臣不是皇阿玛的儿子,是额娘偷人生下的野孩子,不配呆在这宫里。儿臣一时气不过,所以才打了他。”

    待得弘历说完,胤禛已是满脸寒意,福沛如果当真说了这些的话,那他被打就是活该。

    “皇阿玛!”弘历努力抬手拉住那明黄色的袖子,“求你告诉儿臣,儿臣的额娘是不是像福沛说得那样?”

    他相信额娘,可是他更想知道事情的真相,若不是,何以宫里传得沸沸扬扬?若不是,额娘又去了何处?

    胤禛沉默了一会儿方道:“就是因为这个,所以你宁可跪到晕过去也不肯认错?”

    “是!”弘历咬牙答应,同时声音里有微微的颤音,他害怕从皇阿玛口中听到确认的话,如果这样,他不知道背负着这个包袱的自己要怎么去走往以后的路。

    不会的,额娘绝对不会是这样的人,额娘一定有自己的苦衷!

    弘历不停在心中安慰着自己,但是他还是很紧张,紧张到眼睛都忘了眨,直直盯着胤禛。

    “你额娘……”许久,胤禛缓缓开口,在弘历紧张地注视下言语道:“去万寿寺祈福了。”

    “祈福?”弘历愕然地重复着这两个字,显然没想到会听到这么一个答案。

    “是啊,当日京城地震,通州又闹出大疫,连一干太医都束手无策,你额娘听说万寿寺灵验无比,有求必应,且在这次地震中,万寿寺附近的建筑都倒了,唯寺院安然无事,便向朕请求去万寿寺祈福,希望可以令这场灾劫早日过去,还天下百姓一个清平安稳,更愿大清国运昌隆不衰。这祈福向来是越早越好,所以你额娘走得匆忙,忘了与你说。”他撒了一个善意的谎言。

    弘历愣愣地听着,好一会儿满脸欢喜地道:“这么说来,三哥说得都是假的?”

    “自然是假。”胤禛面色不改地:“福沛不知从哪里从来这么荒谬绝伦的谣言,在你跟前胡说。”说到这里,他仔细端祥着弘历的模样,从眉到眼,再到口鼻,每一处都仔细看过,弘历像凌若,但同样的,在那眉眼之间,隐约也像极了自己,是自己之前因为生气愤怒而忽略了这一点。

    这一刻,疑云尽去……

    胤禛脸上现出一缕温默和蔼的笑容,抚了弘历的脑袋郑重道:“你是弘历,是爱新觉罗家的子孙,更是朕的儿子!”

    【作者题外话】:这一章给玥儿小妹妹,答应你的加更终于兑现了,汗

第四百八十三章 梳发

    “皇上,这饭菜已经重新热过了,您要不要现在用点?”李德全走上过来小声问道。

    “皇阿玛还没用晚膳吗?”网长窗半开,可以看到高悬在夜空中的弯月,已然高过树梢,估算时辰怎么着也已过了戌时。

    李德全插嘴道:“之前四阿哥晕倒,皇上忧心不已,一直守在四阿哥边上寸步不离呢!”

    弘历闻言甚是愧疚,低声地道:“对不起,儿臣不孝,让皇阿担心了。”

    “行了,没事就好。”说到此处,胤禛含笑道:“你这倔强的xing子和你额娘如出一辙,连朕也拿你们没法。”

    他一边说着一边示意李德全把晚膳端上来,闻到饭菜飘散出来的香气,饿了一天只在昏睡中被灌了一碗药的弘历肚子顿时咕咕叫了起来。

    看到弘历满脸通红捂着肚子想让它不要再叫的样子,胤禛突然心情大好,笑道:“李德全,快去御膳房看看,粥好了没有,要是好了就赶紧给四阿哥端来。”

    “嗻!”胤禛心情好,李德全这些在他跟前侍候的人心情自然也是跟着好,连脚步都轻快了几分。过了约摸一盏茶的功夫,李德全小心翼翼地端了一碗热腾腾香喷喷的鸡丝香菇粥来。

    弘历挣扎着要起来,四喜见状赶紧过去仔细扶住,又往他身后塞了两个最是柔软的鹅绒垫子,“四阿哥小心点。”

    弘历伸手去接李德全递来的粥碗,不想双手无力,险些将粥撒在床榻上,饶是如此,手指也被烫了一下,胤禛见状道:“让四喜喂你吃吧。”

    就在四喜舀了粥一勺一勺地喂弘历时,胤禛忽地道:“去拿把梳子来。”

    待梳子拿来后,胤禛坐在弘历身后,解开他因为与福沛揪打而乱七八糟的辫子,执梳缓缓替他梳齐,然后编成辫子,又以发带束好。

    弘历将一碗粥喝完,恢复了些许力气,回手摸自己身后整齐油亮的辫子笑道:“皇阿玛梳得真好,比宫里嬷嬷还要好。”

    李德全亦在一旁惊奇地道:“可不是嘛,连奴才都不知道皇上还有这门手艺呢。”像胤禛这等一出生就是天黄贵胄的皇子,这衣食住行,样样有专人负责,根本不需自己动手,有很多皇子,活了一辈子连件衣服都系不好。

    “少在那儿贫嘴!”胤禛将象牙梳往李德全怀里一扔对弘历轻笑道:“以前经常替你十三叔梳辫子,你十三叔头发多又有沙发,除了朕别人都梳不好。不过后来你十三叔大了就开始自己梳,过了这么些年,朕手势倒还没生疏。”

    “多谢皇阿玛。”弘历心里有着满满的感动,他虽然生为皇子,但能得胤禛亲手梳发,却是从未有过的话,这事要是说出去,他那些兄弟不知要羡慕成什么样了。

    胤禛点点头,在净过手后他又神色严肃的对弘历道:“不过你要记着,你是皇子,一言一行皆代表着皇家仪态,不容有失。所以往后不论再遇上什么事,都不得打架,否则让朕知道了必然重罚于你。”

    “之前是儿臣年少不懂事,往后儿臣一定谨记皇阿玛教诲,不再冲动妄为。”弘历以同样郑重的神色答应。

    胤禛这才缓了神色,端起细瓷碗开始吃饭,因为天色已晚,弘历身子又没好,便让他随自己一道睡在养心殿。

    待得第二日早朝过后,胤禛没有去南书房批阅刚呈送上来的大堆奏折,而是带了四喜与刚从内务府调过来的苏培盛往翊坤宫而去。

    年氏得知胤禛过来的消息,惊喜万分,连忙整了整仪容迎出去,她到正殿的时候,胤禛刚刚跨进来,年氏连忙甩帕行礼,娇声道:“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吉祥。”

    “起来吧。”胤禛越过她在椅中坐下,“福沛呢?”

    年氏忙回道:“福沛已经去上书房上课了。原本臣妾是想让他休息一日的,毕竟昨日挨了打又受了惊吓,不是一夜之间就能全好的,可是福沛说功课一日都不可拉下,执意要去,臣妾无法也只能由着他了。”

    胤禛目光从她娇艳红润的脸颊上扫过,年氏尽管已经三十余岁,但因平素保养极好,燕窝雪蛤等养颜圣物又从不间断,是以容颜依然犹如少女。

    “你们都退下,朕要单独与贵妃说话。”待大殿中只剩下他们两人时,胤禛骤地唤了声,“贵妃。”

    这一声贵妃唤得年氏心惊肉跳,平素私下里时,胤禛都是唤她的名字,从未唤以封号,当下赔着小心道:“臣妾在,皇上有何吩咐?”

    “昨日,你与朕说,弘历乖戾无常,无缘无故殴打兄长对吗?”网胤禛的目光很平静,但年氏却有一种如坐针毡的感觉。

    “是!”年氏话刚出口,耳边就听到“呯”的一声重响,却是胤禛一掌击在硬木小几上,“当着朕的面还在撒谎!”

    年氏慌张,连忙跪下道:“皇上息怒,臣妾实不知皇上所说的撒谎是什么?”

    胤禛双目烁烁,冷声道:“昨日,若非福沛先出言污辱熹妃,对其不敬,弘历又怎会为了维护额娘名誉而动手打他?!”

    年氏没想到他会知道这件事,脸色微微发白,不等她出言辩解,胤禛又语重心长地道:“贵妃,不要以为朕这些天少有踏足后宫,就不知道后宫那些个风言风语,熹妃的事,说到底还没有一个定论;朕也没有传旨六宫夺她位份,至少到现在,她还是承乾宫的主位娘娘。”

    “臣妾冤枉。”年氏抬起头,眸光带水地道:“这件事臣妾确实不知情,若非皇上提及,臣妾直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这么说来,福沛是连你也瞒着了?”胤禛并没有因为她眼中的泪而有所怜惜,“那么最近流传于宫里的谣言呢?朕记得,当日在南书房,除了朕与熹妃之外,便只有贵妃一人。”

    年氏紧张地思索着话语想替自己开脱,可是这一时半会儿的,心绪纷乱,连一个字也想不出,而胤禛的话还未说完,“朕今儿个在这里告诉你一句,熹妃出宫是为大清祈福,并未与人私奔,往后,朕不希望宫中再有诸如此类的流言。”

第四百八十四章 不解风情

    年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日钮祜禄氏拿着胤禛负气写下的圣旨出宫前往通州是她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怎么到了胤禛这里就成了为大清祈祷,难道到了这种时候,胤禛还要包庇钮祜禄氏吗?

    酸楚、嫉妒在一瞬间涌上脑海,令年氏气愤地脱口而出,“钮祜禄氏私逃出宫是事实,与徐太医私奔也是事实,何曾是流言,又何曾是祈福!”

    “住嘴!”胤禛愤怒道:“朕的话你听不懂吗?总之以后这些话不许再提!”

    “臣妾不服!”年氏声音嘶哑地道:“钮祜禄氏做出此等不要脸的事,皇上何以还要处处维护她,甚至说什么为大清祈福,臣妾说什么也不服。[]还有福沛,就算他真说了什么不该的事,可四阿哥也绝对不该动手,如今可倒好,皇上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还处处指责福沛的不是。”说到伤心处,她不由地哀哀垂下泪来。

    胤禛垂目望着抽泣不止的年氏,眸中并没有平素见到她落泪时的怜惜,良久,在漫过大殿的风声中,他道:“福沛是朕的儿子,弘历同样是,不管他额娘有什么,朕都不许任何人污辱朕的儿子。”

    他拂袖离开,在经过一脸不甘的年氏时脚步一顿,望着殿外远远走来的宫人徐声道:“贵妃若有时间,就好好管教福沛,要不然,朕不介意交给皇后管教。”

    听到这句话,年氏身子一软,险些栽倒在地,直到翡翠来扶她,身子依然软得没有一点力气。

    宫中发生的这一切,远在青江镇的凌若一无所知,更不知道当日在通州追杀她与容远的并不是胤禛派去的人。

    他们那日从街上回来后,因怕石母担心,是以没有将遇到候慕白一事告诉石母,只说不小心摔烂了西瓜,倒赔了几十文钱,石母虽觉得可惜,却也未说什么。

    开始那几日,石生几人提心吊胆,唯恐候慕白不肯罢休,但是等了几日没发现有何异常,也不见有人来捣乱,便渐渐放下心来。

    这日,萱儿兴冲冲地来到石家,看到石生蹲在地上照着凌若写下的字一笔一划认真地写着,萱儿好奇地打量着地上一个个方块字,“石生哥,这些字你都认识吗?”网

    “自然认识。”石生指着地上的字道:“这六个字连在一起就是‘人之初,xing本善’,意思是说人在生下来的时候都是好的,只是在后面的环境中xing情慢慢有了好与坏的区别,凌姑娘说这是一本叫里的话,凌姑娘的学问可大着呢,什么都懂。”

    萱儿闷闷应了一声,神色间有些不太乐意,不就是识几个字吗,有什么了不起的。凌若看到她这副模样哪有不晓得的理,当下站起身道:“我有些累了,回屋躺会儿,石生你陪萱儿姑娘说话吧。”

    石生答应一声,对萱儿道:“萱儿妹子,可是郑叔有事让你来找我?”

    “不是,是我有东西给你。”被他这么一问,萱儿猛然想起自己这次来的目的,赶紧将抱在胸前的布包递给石生,甜笑道:“石生哥,你打开来看看。”

    石生将布包打开来一看,只见里面是一双崭新的黑色布鞋,石生惊奇地望着萱儿道:“这个?”

    “上次我看你鞋子破了个洞,便趁着这几日有空给做了双新的,石生哥赶紧试试看合不合脚。”萱儿眉眼弯弯地说着。

    石生赦然道:“这怎么好意思呢,鞋底和鞋面都要花钱买呢,还是拿回去给郑叔穿吧。”

    “我爹脚大,穿不了,石生哥别说那么多了,赶紧试试。”萱儿在一旁催促。

    石生见推辞不过,又见萱儿一片好意,只得坐在大石上脱了脚上已经开线破洞的旧鞋,套上新鞋一试,大小正合脚,而且走起路来特舒服,石生高兴地走了几步道:“萱儿你手艺真好,这鞋啊一点也不挤脚,倒比我那双旧鞋还舒服。”

    萱儿听到这话,心里比吃了蜜还甜,“石生哥喜欢就好。”

    石生笑看着她道:“萱儿妹子这般贤慧,将来哪个娶了你啊,就有福气了。”

    说到嫁人,萱儿的脸整个红了起来,低头绞着垂在胸前的辫梢,她很想告诉石生,自己想嫁的人就他一个,可自己是女孩儿家,这些话哪好意思出口,就是这双鞋还被爹笑了好一阵子呢,说她女大不中留,还没嫁人呢就已经给人做鞋了,都顾不上他这个老爹。

    石生却没注意到萱儿这些异样,打量了脚上的鞋半天,又坐回去仔细地脱下了,重新套上旧鞋。

    萱儿见状忙问道:“怎么了,石生哥穿着不舒服吗?是大了还是窄了,不行我拿回去看看能不能改。”

    石生摇手道:“没有,合脚着呢。就是这么新的鞋穿旧了怪可惜的,左右那双旧鞋还能穿,等真坏了再穿萱儿妹子这双。”

    “那随你。”萱儿喜滋滋地答了一句,正要再说,忽听石生道:“对了,萱儿妹子何时有空了,帮我做绣鞋可好?”

    “绣鞋?”萱儿眨着明亮的眼睛,疑惑道:“是给石大娘穿吗?”网她晓得石大娘这些年眼睛花的利害,针线活已经做不怎么来了,衣上破洞什么都是石生自己缝补的,就是鞋子补不来,只能穿破的;不过石大娘都六十来岁的人了,往常穿的都是平面布鞋,怎么还要穿绣鞋吗?

    石生解释道:“不是,娘鞋子以前做的鞋子还有,是凌姑娘,这些天她一直穿着我娘的旧鞋子,我想着给她做双好看点的绣鞋。”见萱儿面色有些不好看,只当是她在意那绣鞋的鞋,忙道:“你放心,郑叔说过几天有户大人家嫁女儿,凡去那边吹喜乐的乐户,每个可以得到两钱银子,等拿了钱我立刻把鞋子的钱给你,不行的话工钱我也付一点好了。”

    萱儿脸色并没有因他这些而有所好转,板着一张脸硬声道:“我手艺粗糙,也就能做做布鞋,什么绣鞋的不会。”

    “不会啊,我觉得萱儿妹子手艺很好,比得上那些专门卖鞋子的铺子了。”

    听着石生的夸奖,萱儿只觉着更来气,跺脚道:“我说了不会就不会,你别再烦我了,要绣鞋自己要镇上买去。”说罢,她气呼呼地转身离开,在走到门口时忽地又折了回来,一把夺过石生拿在手里的鞋,“这鞋子你既然不喜欢,我拿给去给我爹穿,不在这里碍你的眼!”

第四百八十五章 候府

    “我没说不喜欢啊。【,”石生被她这番举动弄得莫名其妙,刚才还好端端的,怎么一转脸就变了?还有那鞋,她之前还说郑叔脚比他大穿不下,眼下却又说拿去给郑叔穿,这闹得是什么事儿啊。

    就在石生一头雾水的时候,凌若来到他身边,之前她说是回里屋,其实就在门后站着呢,她也想看看这石生究竟解不解风情,结果,可想而之。

    “凌姑娘,萱儿这是怎么了,为何无端生我气?”石生看到凌若出现,连忙问出心中疑惑。

    看他到现在还这么问,凌若又好气又好笑,摇头道:“你啊,真是一块石头,别人都看出来的事怎么你就死活看不出来呢!”在石生茫然的目光中,她终于忍不住揭开了迷底,“萱儿喜欢你呢!”

    “不可能!”石生一听这话赶紧摇头,迭声道:“这绝不可能,我一直将萱儿当成妹妹般看待。”

    “你将她当成妹妹,那她就定然将你当成哥哥吗?”凌若的反问令石生哑口无言,愣愣地站在那里。

    凌若拂去石生沾在身上的杂草,微笑道:“萱儿是个好姑娘,而且你们两个又自小一起长大,能结为夫妻自是最好的。”

    石生根本没有将她的话听进去,脑海里只是不断重复着同一句话:萱儿喜欢他,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

    从那一日后,萱儿就再没有来过石家,不知是否还在生石生的气,倒是有一回郑叔来的时候,与石大娘闲聊,说起萱儿这几天闷闷不乐的,跟她说话也经常没反应。

    石大娘不知其中缘由,以为萱儿是哪里不舒服,就与郑叔说让他请个大夫给萱儿看看,郑叔说道等这趟差事办完,得了银子,便去请大夫。

    日子在渐渐炎热的天气中过去,转眼到了五月十八,上半年最好的黄道吉日,一大早石生便随郑叔去早早说好的大户人家,等看到高悬在朱红铜钉大门上方的牌匾时,石生脸色一变,拉住郑叔道:“郑叔,你说的大户人家就是候府?”

    “是啊。”郑叔随口答应一声,旋即又有些奇怪地道:“你小子怎么知道这是候府,难不成以前来过?”

    “不是,我是认出上面的字。”石生指了指匾额,郑叔这才想起萱儿说过,石生救回来的那个女子识文断字,石生这段日子一直在跟她学认字。

    “果然这认识几个字就是不一样。”郑叔嘿嘿一笑,拍着石生的肩膀道:“行了,快进去吧,要是误了这些候大小姐出嫁的吉时,咱们可担待不起。”郑叔说着拉了石生往侧门走去,像他们这样的jian民是没有资格从正门出入的。

    石生心里有些不情愿,一则是讨厌候慕白这个人,二则他也怕候慕白认出自己后会找麻烦,但想起那二钱银子他又舍不得转身就走,有了这些银子,他就可以给凌姑娘买一双好看些的绣鞋了。

    在这样的矛盾中,石生随郑叔进了张灯结彩的候府,候府的奢华令他们两人看花了眼,无数美婢与俊秀小厮端着东西来往穿梭其中,一个个看着都像画中人一般,好看得紧。

    “你们可是乐户?”正当石生二人看得眼花缭乱时,一个冰冷中带着不屑的声音在他们耳边响起,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着暗红绣花长摆衣衫,体态略有些发福的中年妇人站在不远处,满脸不屑地打量着两人。

    “是,我们正是。”郑叔尽管不知道她是何身份,但看她这身打扮,想着在府中的地位应该不低,连忙赔了笑上前作揖。哪想他一靠近,那妇人就掩鼻后退了几步,一脸厌恶地道:“行了行了,就站在那里,不要过来,一股汗酸味薰得我脑袋都疼了!”

    郑叔讪讪地停下了脚步,对于他们,妇人从骨子里透着傲慢轻jian。

    只是jian民……原本就是谁都可以轻jian的啊。

    “罢了,你们随我过来。”妇人扔下这句话,自顾自地在前面走,郑叔拉着石生赶紧跟上,又怕身上的味冲了那妇人,只远远跟着,不至于丢了。

    一路穿过九曲环廊,亭台楼阁,在途经花园时,石生看到许多不知名的花朵长在园中,粉橙紫红,各色皆有,极是好看,尤其是长在花园中间的那一丛花,花瓣晶莹如玉,且形状犹如翩翩起舞的蝴蝶一般。

    若这花带在凌姑娘头上一定很好看。

    石生脑海中突然蹦出这么一个想法,趁着前面的妇人与郑叔不在意,沿着园间的青石小径快步跑到中间摘了一朵仔细藏在怀中。

    妇人带着他们来到一间精巧雅致的楼阁下,那小楼四处皆挂有红绸、红灯,洋溢出来的喜气胜过候府任何一处。

    在楼阁的长廊中聚了很多与石生他们一样的乐户,有几个还是认识的,他们都很拘谨地站着,认识石生他们的,也仅仅只是点头示意。

    “你们都在这里等着,过会儿自会有人拿衣服来给你们换上,该做什么也会有人交待。”妇人说完又有些不放心地道:“记着,只许在这里站着,绝对不可以进里面更不许上楼,否则可不是赶出府就能了结的。”

    郑叔等人唯唯诺诺地应着,待妇人走了之后,他小声问着早前来的那几人,“她是谁啊?这里又是什么地方,说得这般严重。”

    其中一人压低了声道:“那是候大小姐的奶娘,姓李,咱们都叫她李嬷嬷,至于这里,可不就是候大小姐的闺楼嘛。”

    原来是候小姐的闺楼,怪不得这般严厉,不许他们踏足一步。想明白了这一点,郑叔他们一个个都安安份份地呆在廊下,直到几个青衣小厮捧了一堆专门给乐户穿的衣服。其实像石生他们这样的乐户,都会备有一套专门在喜事时穿的衣裳,只是这么多人,不可能尽皆一样,五花八门什么都有。候府是青江镇第一大户,今日又是候大小姐出嫁的大日子,凡事都要讲究排场面子,任何一个小细节都马虎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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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六章 偷盗

    一干乐户穿上那身新做的衣裳,左瞧右看,有着几分兴奋,尽管这些衣裳的料子是最粗的麻布,手工也算不得好,但好歹是新衣裳,像他们这样的jian民,一年都不见得会做上一件,如今能免费得一件新衣自是高兴。【ka"

    唯独石生神色有些不自觉,他认出送衣裳过来的其中一人正是当日跟在候慕白身边的杜大同,担心他会认出自己继而找麻烦,幸好杜大同只是扫了他一眼就离开了,什么也没说,仿佛没认出他来,令石生暗松一口气。

    等了一会儿,外头传来鞭炮鸣空的声音,石生晓得这是夫家迎新娘的轿子到了。果然,小楼里传来喧闹声,喜娘背了一身凤冠霞帔的候大小姐下来,李嬷嬷扶在旁边,身后还跟着一干丫头,前面两人打扮明显在胜过他人,应是候大小姐的陪嫁丫头。因为覆着红盖头,没人看得到这位候大小姐的长相,只觉其身姿玲珑有致,想来容貌应也是绝美无瑕。

    早在候小姐下楼的时候,石生与那些乐户就已经按着之前的吩咐卖力地吹奏起喜乐来,然后分成左右两簇拥着新娘子去前厅拜别父母,在快走出长廊时,有一个小丫头不小心撞了石生一下,她捧在手里的锦盒不小心落在地上,掉出一对双耳同心白玉莲花佩。

    小丫头站在那里使劲地揉着肩膀,口中埋怨道:“怎么走路的?这么大的地方也能撞到人,眼睛瞎了不成。”

    明明是她撞了人,却在那里一通埋怨,石生急着要追上前面离去的人,没功夫与她理论,只匆匆将那对玉佩装进锦盒中递还给她。

    新娘子在拜别双亲后继续由喜娘背着坐上花轿,在到夫家之前,新娘子的脚是不落地的,即便是之前拜别父母时,底下也铺了红毯。

    在新娘子上轿后,一干陪嫁人等都跟在后面,至于石生等人也跟在后面,他们要一路吹奏,直至新娘子到夫家之后,这趟差事才算完,也才可以回来领银子。

    候大小姐的夫家乃是邻镇首屈一指的大户,从青江镇过去,足足走了半天才到,那边已然大开流水席,只是石生这等jian民是不被允许上桌的,只给了一碗酒水就打发他们回来了。

    等回到候府,已是入府时分,虽然辛劳一日,但众人心中皆是十分欢喜,二钱银子啊,足够他们用很久了,甚至可以有余钱去买点肉腥尝尝。

    到了里面,一个接一个上前领银子,石生跟在郑叔后面,然后发银子的小厮在听到他名字时,脸色骤然变了,朝身后一干青衣小厮挥手道:“来啊,把这个胆大包天的贼人拿下!”

    那些小厮仿佛早有准备,一听这话,立时拿了绳索上前,在石生回过神来之前将他绑得结结实实。

    “你们无端抓我做什么?”石生慌张地问道。

    “无端?”回应他这句话的是从暗中走出来的杜大同,只见他走到石生面前,挥手就一巴掌,恶声道:“好你个jian民,上次在街上对咱们公子不敬,公子念在你无知已经放过你一回,如今竟然还敢来咱们候府里偷东西,真当咱们候府好欺负不成?”

    “我没有!”石生忍着右颊的疼痛道:“我没偷过任何东西。”

    “到了这个时候还在这里狡辩,当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杜大同恶狠狠剜了他一眼后道:“把小香带上来。”

    不一会儿,一个眉清目秀的丫头被带了上来,正是候大小姐出嫁那会儿,撞到石生的那个小丫头,她一看到石生就激动地指着他道:“就是他,杜哥,就是他偷了公子送给大小姐的那对双耳同心白玉莲花佩!”

    “我没……”石生刚说了两个字,另一边脸颊又狠狠挨了一下,杜大同瞪着他那对三角眼冷声道:“没问你话!”

    小香在杜大同的示意下道:“白天大小姐出嫁的时候,我奉了公子的命令去将他那对双耳同心白玉莲花佩拿给大小姐。那玉佩是公子问别人求来的,犹为珍贵,一直到今日,公子才游说的那人肯卖,公子一拿到手就让我给大小姐送来了。当时正遇到花轿来接大小姐,楼下人很多,我一不小心被人撞了一下,那对玉佩就掉了出来。我当时被撞得很疼,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那人已经将玉佩装回锦盒中递还给我。等他走后,我想要打开再确认一下时,却发现锦盒里面已经没了玉佩的踪迹。”

    听她说完,杜大同又道:“小香,你说撞你的那人穿着乐户的衣裳,那你认清楚,是不是现在被绑着的这个人?”

    小香十分肯定地道:“就是他撞了我,他烧成灰我都认得!”

    石生连连摇头,慌张地道:“我没有,我是见到过一对玉佩,但当时就给你装到锦盒中了,你也看到了,怎么可能会偷。还有,那时候根本就是你撞的我。”

    “你这个jian民,死到临头还在那里满口谎言!”小香气急败地指着石生,随后又对杜大同道:“杜哥,这个jian民狡诈得很,你赶紧搜搜他身,看玉佩是不是还在他身上。”

    “我没有拿过你们候府任何东西,你们不要冤枉好人!”无端被人当成了贼人,石生又气又怒,只是他的喜怒在候府之中根本不被当成一回事。

    杜大同隔着绳索将石生浑身上下搜了个遍,并没有发现玉佩的踪迹,不过却发现了一朵形似蝴蝶的花朵,杜大同冷笑道:“你刚才不是说没拿过候府任何东西吗?那这朵花从何而来,可别告诉我是外面随便踩的,这种花叫玉蝴蝶,整个青江镇只有候府才有。”

    石生沉默了一会儿低头道:“我……我只摘过这朵花,别的当真没拿过。”

    “哼,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话吗?”杜大同一把揪过石生的衣襟冷声道:“再给你最后一个机会,把玉佩交出来,否则休怪我不客气,打死你这样的jian民就跟打死一只狗一样,甚至比狗还不如,因为连银子都不用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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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七章 晴天霹雳

    “我都说了没拿,你让我怎么赔!”石生气急了他们的蛮不讲理,更不明白那个小香为什么要冤枉自己,当时他将那对玉佩装回锦盒的时候,小香明明是看到的,可一转眼就跟候府的人说自己偷了那对玉佩。【

    杜大同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得意,面上却是凶狠依旧,“小子,别敬酒不喝喝罚酒,候府的东西可不是你想拿就能拿的。”

    郑叔看了半晌,见事情越发不妙,大着胆子上前点头哈腰地道:“杜爷,这当中会否有什么误会,石生这孩子是我从小看到大的,绝不会干那种偷鸡摸狗的事。”

    杜大同一把将他推倒在地上,啐道:“老东西别多管闲事,再多嘴,就把你当成共犯一道绑起来送官!”

    对于身在jian籍的人来说,最害怕的就是见官,因为不管有理没理,但凡见官都得先挨上二十水火棍,因为他们是前朝遗下的罪人,本无见官资格。而且凡有jian民以来,还从来没听说过闹上公堂上有胜斥的,都是被重责赶将出来,更有一些冤死在牢狱中。

    郑叔晓得自己再求也无用,只得忍痛从地上爬起来退到一边。那厢杜大同一再追问,石生都咬死说没拿过那对玉佩,把他气得不轻,最后叫过旁边那起子小厮对着石生就是一顿乱打,这些人打起来根本不留情,拳打脚踢,很快石生便被他们打得口鼻流血,惨不忍睹。

    郑叔实在不忍心看着几乎与亲生儿子无异的石生被他们活活打死,对着杜大同跪下哀求道:“杜爷,求您行行好放石生一条生路,再这样打下去他会没命的!求求您!”见杜大同无动于衷,他连连磕头道:“那对玉佩多少钱,我们赔就是了。”

    “赔?”杜大同仰头哈哈大笑,无比讽刺地道:“就凭你们两个穷鬼赔得起吗?不过……”他眼珠子一转又道:“我可以替你们去问问公子,那玉佩的价格只有公子知道。”

    “多谢杜爷,多谢杜爷!”郑叔闻言喜出望外,连连磕头,不管银子多少,总好过闹去见官,到了衙门,只怕石生的命都会保不住。

    杜大同示意底下人停手,自己则执灯离去,过了大约半个时辰方才回来,冷哼一声道:“公子说了,那对玉佩他是花了三百两银子才说动对方忍痛割爱的,公子也不要多,就按着原价赔三百两就行。”

    听到三百两这个数字,郑叔整个人都傻了,他知道那对玉佩价格不菲,但万万没想到会贵到这等地步,三百两?就算把住在长巷里的人家银子全加起来,也凑不到十分之一。

    “都已经告诉你了,还愣在这里做什么,公子宽宏大量,给你们三日的时间去凑银子,三日后如果还凑不到银子,那就衙门里见吧!”杜大同扔下这句话,命人将浑身是伤的石生关到柴房去,等三日后再做定夺。

    郑叔失魂落魄地回到长巷,石母迟迟未见石生归来,放心不下,倚门而望,她知道儿子今日是去大户人家听差,还要去邻镇,但这都一整天了,怎么着也该回来了啊。

    凌若收拾过碗筷,走到门边对一心望着幽长巷子的石母道:“大娘,您进去歇会儿,我替您在这里等石生回来。”

    “不用,你脚还好利索,不好久站,我等着就是了。”石母刚说完,借着天上微弱的月光看到有一个人影晃晃悠悠地过去,心中一喜道:“凌姑娘,你瞧瞧,那是不是石生?”

    凌若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仔细辩认了一番道:“大娘,是郑叔,不过石生是与郑叔一道去听差的,郑叔既然回来了,那石生也快了。”

    石母点点头,然而不管她怎样的左顾右盼都没看到郑叔以外的人,倒是郑叔走到了她们跟前,顶着一张在月色下惨白不堪的老脸道:“老嫂子,出事了。”

    石母心中一惊,赶紧扶住门框颤声道:“他叔,出什么事了?石生他人呢,为什么没跟你一道回来?”

    郑叔将今夜的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当石母听说石生偷了候府的玉佩,要赔三百两银子时,一口气缓不过来,当场晕了过去。

    郑叔和凌若两人手忙脚乱地把她扶到床上,又是掐人中又是灌热水的,折腾了好一阵子总算把石母给弄醒转过来,她醒后的第一句话就是,“我儿子绝不会偷候府的东西!”

    郑叔坐在床边愁眉苦脸地道:“唉,老嫂子,我也不信啊,可候府的人一口咬定了说是石生偷的,咱们拿什么跟人家理论啊?候府的人说了,要不拿三百两银子赎人,要不就上衙门!你说,你说咱们到哪里去凑三百两啊,而且他们说了只给三天时间。”

    石母之前听到郑叔说候府的人将石生一顿毒打,怒道:“抓贼拿赃,他们根本没在我儿子身上搜到那对什么玉佩,凭甚就说是他偷的?”

    “是那个叫小香的丫头一力指证,再说……老嫂子,候府是什么人家,在这青江镇就是土皇帝,他们说一个人有罪那就有罪,就算去了衙门县太爷也是帮着他们说话,我可听说县太爷见了候老爷还得恭恭敬敬喊一声老师呢。”

    “就算这样也不能胡乱冤枉人,还将我儿子打成那样!”石母一想到石生遭人毒打,就心疼的不得了,再加上又想起二十年前的往事,愤然道:“见官就见官,身正不怕影子歪,我就不相信这个世上没公理可言!”

    “唉,老嫂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的身份,jian籍啊,带着这个身份走到哪里都是理亏,上衙门那得先罚二十水火棍,那些衙差一个个都心狠手辣,没有银子打点他们就往死里打,我怕真要是闹到衙门,还没等开堂,石生就死在他们手里了!”郑叔话语间透着一种难言的沉重。

    “jian籍!jian籍!又是jian籍!到底我们这些jian民什么才能熬到头。先人犯错与咱们干,凭什么咱们这些人一出生就要被烙上jian民的烙印!”石母越说越激动,用力拍打着床榻。

    “石大娘,你先不要激动。”凌若一直都知道不论前朝还是本朝,都有jian民的存在,但并不曾有过什么深切的体会,直至这次被石生所救,住在石家一个多月,她才真正体会到jian民生存在这个社会上是何等艰难。

    清贫、艰辛,这些都是次要的,最主要的是整个社会的岐视,没人理会他们,不管受了怎样的委屈都只能咬牙隐忍,因为他们无处去申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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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八章 卑鄙

    郑叔不住地叹气,“老嫂子,现在埋怨这些还有什么用,得想个办法把石生救出来啊!”

    “候府……”石母喃喃重复着这两个字,随即化为深深的痛恨,“二十年前,石生的爹就是被候府活活打死的,没想到如今,石生又会与候府扯上关系,冤孽,真是冤孽啊!”

    郑叔闻言,愧疚地道:“对不起,老嫂子,如果不是我带石生去听这个差,他就不会出事了。”

    石母摇摇头道:“与你无关,是候府势大,蛮不讲理!”

    “石大娘,石大叔为何会被候府打死?”凌若之前从未听石母说起过石父当年的事,只知道他在石生出生后就死了。

    石母被她勾起了伤心事,浑浊的双眼中落下泪来,“当年,候老爷纳妾,摆了两天的流水席,石生出生后,石生他爹想多挣些银子,托人去候府当两天差,哪知第一天就没回来,第二天就有人送来了石生他爹的尸体,说石生他爹轻薄候夫人,已经被活活杖毙!当时要不是要顾石生,我真恨不得挨上二十水火棒去告他候府滥杀无辜、草菅人命!”

    “这桩事我埋在心中二十年,本不想再提起,可我怎么也没想到,这姓候的害了咱们一次不够,又要来害第二次,非要害得我这老婆子变成孤家寡人一个才高兴吗?”石母越说越伤心,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郑叔一阵黯然,照现在的形势看来,想要保住石生的命,确实很难很难……

    哭了一阵子,石母悲声道:“他叔,明日麻烦你陪我去一趟候府,我去求那候公子,如果他执意不肯放人的话,我老婆子拼着这件命不要,也要去衙门告他们冤枉我家石生。”

    “老嫂子,你这又是何苦呢,咱们再想想办法,也许有别的办法也说不定。”郑叔如是劝道,不过看他的神色,显然也不乐观。三百两,对于财大势大的候府来说,只是一对玉佩的银子;可是对于他们来说,却是几辈子不吃不喝都赚不到的啊!

    凌若在边上没有说话,这件事她隐约觉得并不像看到的那么简单,她相信石生为人,绝不会偷人财物,可是候府无缘无故也不至于去冤枉他,当中定然有什么隐情,会否是那个小香自己偷了东西,然后嫁祸给石生?

    这一夜,所有人都在无眠中度过。

    翌日一早,郑叔带着萱儿过来,只见她两眼红红的,看样子是哭过了,她来的意思是想跟石母一道去候府。

    最终,他们三人都去了,凌若留下来等消息,在只剩下自己一人时,凌若回到她睡了一个多月的木板床上,从底下摸出一个小布包,里面是一对羊脂玉白镯子还有几枝珠花,皆是她从通州逃出来时带在身上的,后来为免引人注目,她就将这些东西收藏了起来,毕竟这些东西都是来自宫中,万一被那些追杀自己的人发现,引来的就是杀身之祸!

    本以为这些东西,自己一辈子都不会用上,可是眼下,唉,石生始终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他有难,自己又岂能坐视不理。不过这些东西一旦拿出去,自己在青江镇是绝对不能待了,必须马上离开。

    午时,郑叔他们一行人回来,短短半日的功夫,石母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岁一样,憔悴不堪,当看到凌若时,她与郑叔的目光均有些怪异。

    进到屋中坐下,石母对正在倒水的凌若道:“凌姑娘,你是不是见过候公子?”

    凌若手一抖,温凉的茶水溅了几滴在手背上,回身将茶盏端给石母后方道:“是,前些日子去集市的时候,曾与候公子有过一面之缘,若非大娘提起,我都快忘了,怎么了?”

    石母一时没开口,到是郑叔在旁边将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原来他们今日去候府的时候,那候慕白公子倒是见了他们一面,不过任凭石母怎么求,他都不肯松口,咬死说要不赔三百两,要不衙门上见,没有可通融的余地。

    之后,有别府的公子相邀,他就走了,倒是有一个小厮在候慕白走后问他们是不是认识一个极为貌美的姑娘,还说候公子上次在集市中见过一面后就一直念念不忘,若她肯来求情,候公子说不得就会网开一面,饶过石生的性命。

    “卑鄙!”凌若本就是一个极聪慧的女子,石生刚出事那会儿就觉着这件事透着几分古怪,如今再听郑叔说出这些话,原先不甚明朗的地方顿时豁然开朗,也想明白了整件事的原委。石生偷盗这件事,根本,从头到尾就是候慕白一手设下的局,目的就是引自己上钩,一旦自己踏进候府,那么就成了任他宰割的鱼肉,他是绝对不会自己离开的。

    “凌姑娘!”石母忽地推开郑叔的搀扶,屈膝跪在凌若面前,老泪纵横地道:“我知道这件事让你很为难,但我只有石生一个儿子,如果他死了,我这个老婆子也不想再活了。我求求你,看在石生救你回来的份上,去跟那个候公子求求情,让他放石生回来,至于银子……我们会一点点赔给他!”

    她这一跪,令凌若手忙脚乱,慌忙弯身去扶,“石大娘你先起来。”

    “不,你若不答应我这个请求,我就长跪不起。”石母活了一大把年纪,对于候慕白的用心多少也能猜到几分,知道自己不该这样强人所难,但人都是有私心的,她只得石生一个儿子,无论怎样的有违良心,都希望石生可以安然无事。

    “大娘,你先起来,石生的事未必就没有办法。”任凭凌若怎么劝,石母就是不肯起来,在她看来,除此之外,再无求石生之法。

    “姑娘,你……你就去求求候公子吧!”郑叔也在旁边说着。

    候慕白这个纨绔子弟一直色心不死,自己若去了,清白定然难保;可是不去,石生就要死,自己又怎么对得起他们母子,说到底,这场灾难的起缘还是在于自己。

    凌若心思急转,下了决心道:“大娘,你听我说,石生的事未必就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我还有法子。”

第四百八十九章 典当

    “真的吗?”石母将信将疑地问,她如今已经全然没了主意,只能死死抓住凌若这根救命稻草。

    “是,我说有就一定有,不过您得先起来,我才能说。”凌若言语间透露出来的肯定,令石母生出一丝信心,吃力地站起身,迫不及待地说道:“凌姑娘,究竟是什么法子,快告诉我,告诉我!”

    凌若轻轻叹了口气,回到里屋从板床下摸出一个小布包放到石母手中,“大娘,您打开来看看。”

    石母依言打开,看到包在里面的是一对镯子与几枝珠花,瞧着有些眼熟,仔细辩认了一阵,发现是凌若被救回来时带在身上的饰物。

    郑叔轻咦了一声,cha话道:“这对玉镯子玉色洁白,光泽温润,看样子是个好东西啊。昨日候家大小姐出嫁时,手上也带了一对白玉镯子,瞧着似乎还没这对好。”他常去大户人家听差,晓得在大户人家眼中,玉比金银要珍贵许多,而且玉色越纯净越好,所以他一见到凌若拿出这对镯子就知道价值不菲。

    “这对镯子是用整块的羊脂玉掏制而成,拿去典当,三百两应该不成问题。”其实这对镯子价值在千金以上,不过,一来玉价难衡量;二来,当铺为了多赚银子,必然想方设法压价,不可能真正当到这对玉镯的价值。

    石母不懂得什么是羊脂玉,只晓得按凌若的说法这对镯子很值钱,可以救她儿子的命,她哆嗦着道:“凌姑娘,能否……”

    “大娘不用说,既然镯子我拿出来了,自然是要去救石生的,正像您说的,若没有石生,我今日不可能还活着。您与郑叔先在这里坐一会儿,我这就拿去典当。”

    “多谢凌姑娘!”石母激动地老泪纵横,石生,石生终于有救了!

    在凌若出门后,郑叔对石母道:“老嫂子,这凌姑娘是何来历,身上怎么会戴有这么名贵的镯子?”价值千金的镯子,就是青江镇第一的候府也不见得能拿出来。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当日石生是在山脚下将她救回来的,当时伤得很严重,后来我问她是什么人要害她,她只说是仇家,旁的什么也不肯说。”被他这么一问,石母也觉得有些不对,更想起他们其实对于凌若的来历过往一无所知。

    郑叔扶着她在老旧的椅子中坐下后道:“老嫂子,只怕这位凌姑娘来历不简单啊,听我一句劝,这次石生回来后,就赶紧打发她走吧,左右她身上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你们对她算是仁至义尽了。”

    “这不怎么好吧。”石母有些犹豫地道,凌若肯将这么贵重的镯子拿出来救石生,足见她为人重情重义,且心地善良,这般赶她似乎有些不近人情。

    “老嫂子。”郑叔语重心长地道:“先前在候府里那人的话你可都听清了,候公子对她念念不忘呢,就算这次将石生救出来,难保后面不会再闹出事来。还有……那些追杀她的人你想过没有,如果被那些人知道她躲在这里……”

    石母骤然一惊,颤声道:“你是说,她会为我与石生带来灾难?”

    郑叔肃然道:“正是,所以这个凌姑娘越早离开越好。”

    “这事……让我再想想。”石母虽然已经被郑叔说动了心思,但一时还是有些难以下决心。

    凌若在离开石家后,照着上次与石生去市集时的印象找到一家名为恒隆的当铺,此时正是午后,天气炎热,少有人会选在这么个时候出门,是以当铺里没有什么客人,只有一个伙计坐在一人多高的柜台后面打磕睡。

    “伙计!伙计!”凌若连唤了数声,才令那伙计双眼睁开了条缝,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惺忪的睡眼不经意地瞥过站在柜下的凌若,而这一眼却令他一下变得极为清醒,睁大双眼贪婪地打量着凌若,好一个漂亮的姑娘,那眉那眼,可比工笔画就的仕女还要好看数分。

    “这位姑娘,你是要来典当还是赎当啊?”他问,眸光始终不离凌若脸庞。

    凌若也不与他废话,直接将镯子往柜台上一放道:“我要当这对镯子。”

    伙计本不以为意,以为她所当的镯子就是一对普通玉镯,顶多不过几两至十几两罢了。然当他拿到那对镯子的时候,立时就知道自己猜错了。

    玉质洁白,质地细腻,光泽滋润,状如凝脂,这镯子……难道是羊脂玉镯?若真是这样的话,那这镯子的价值可是难以估量了。

    “请问这位姑娘,要当多少银子?”伙计小心地问道,能拿出这样一对镯子来,这姑娘的身份绝不简单。

    凌若淡淡地报出一个数,“五百两。”这个价只有这对玉镯子的一半,已算是很少了。

    “请姑娘稍等,我去请大朝奉过来。”五百两可是一笔大数目了,伙计不敢做主,也怕万一自己看走眼,这赔出去的银子可得由自己来填补,五百两,赔到自己死怕是都赔不上。

    伙计在将玉镯还给凌若后,去后头将大朝奉给请了出来,这位大朝奉,在这家当铺里已经做了十几年了,是当铺中最有经验的鉴定专家,凡过他手的东西,都没有出过错。

    大朝奉接过玉镯后,拿着放大镜仔仔细细地看了个遍,又让端来一盆水,将玉镯放在水中,隔了一会儿再拿起时,玉镯之上滴水不沾,可以确认这的的确确是羊脂玉,而且论水头与油xing,是羊脂玉中的上品。这对镯子若放到珠宝铺中,没有一千两银子,说都不要说,如今只当五百两,已是差不多等于jian卖了,不过商人重利,进了当铺的东西就没有不压价的道理,否则他们吃什么?

    大朝奉故意皱了眉道:“这玉倒是羊脂玉,不过色泽不够均匀,油xing也不是很重,值不上五百两,我顶多给你二百两。”

    凌若想到可能会被压价,却没想到这位大朝奉心黑到这等地步,一千两的东西被他生生压到两百两,真欺她什么都不懂吗?

    凌若懒得与他废话,径直伸手道:“把镯子还给我,我不当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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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宫熹妃传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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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四十三年至雍正元年,她陪了他整整十九年最终踏上至高无上的宝座,然,换来的却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杀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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