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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五章 急报

    待她说完后,胤禛叹了口气道:“皇后脚伤不宜走动,太后又病着无瑕他顾,后宫的事你多担着些,眼下最重要的是将压着的人救出来,并且妥善安置,至于损毁宫殿的缮修……明日朕会着工部负责此事。_!~;”

    年氏目光不着痕迹地瞥过站在胤禛身后的凌若,欠身道:“臣妾明白,臣妾定会处理好此事;只是后宫这么大,仅臣妾一人,纵有三头六臂怕也难以周全,能否让熹妃妹妹帮着臣妾一道打理一二?”她自己忙得焦头烂额,又怎么肯见凌若好过,而且还是跟着胤禛进进出出。

    胤禛知她说的是实情,当下道:“也好,若儿,你便帮着素言一道处置此事。”

    “臣妾适才也正想着该怎么替皇上分忧呢,如今可是正好。”凌若低眉说道,神色温顺轻婉。

    在胤禛离开后,年氏瞥了凌若一眼,似笑非笑地道:“妹妹可真会说话,想来妹妹就是靠着这张嘴坐到了熹妃的位置吧?”

    面对她刻意的讥讽,凌若也不动气,只是淡淡道:“贵妃是想要与臣妾在这里闲聊,还是去各宫救人呢?”

    被她这么噎了一句,年氏冷哼一声不再言语,隐在袖中的双手却悄然握紧,一封书信此刻正安然躺在她袖中,信封上写着五个娟秀的字体:年贵妃亲启。

    且说胤禛回到养心殿前的毡棚后,刚坐下洗了把脸,就见到李德全步履匆忙地奔进来,手上还拿着一封奏折,跪启道:“皇上,通州八百里急报!”

    胤禛心中一凛,知这必是关于地震的奏报,连忙接过打开,奏折上写着,就在日间,三河、平谷一带突发地震,从通州到三河,所在城墙全部倒塌,躲避不及的平民全部被压在下面,尸体堆成山丘,幸存者寥寥无几,两次大震后,未倒的房间仅剩下很少的几十间,余者皆成废墟,县府衙门也不例外。_!~;地面开裂,黑水带沙通出,柳河屯、潘各庄一带地面下沉数尺至丈余不等。至于平谷,更加严重,房屋、塔庙荡然一空,地裂丈余,田禾皆毁,并且东山出现山崩,水井变形,整个县十之六七的人皆被压毙或因地裂陷皆,生者极少,至于具体损毁、伤亡还有待统计,但是从奏折上所写的情况来看,实在不容乐观,而这还仅仅是京城附近,谁也不敢肯定其他地方就没有地震。

    “报信人现在何在?”胤禛合起折子问道。

    “回皇上的话,就在外头等候。”李德全闻言赶紧答道。

    “着他进来,朕有些话要亲自问他。”通州的情况单凭一封奏报是说不清楚的,何况沿路交通如何,也要仔细询问。

    “奴才这就传他进来。”李德全回了一句后就要起身,哪知腿脚不听使唤,没站起来反而摔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自地震发生后李德全一直受命奔波,东来西去,一刻不曾停歇过,他本就年老体衰,再加上之前额头又受了伤流了不少血,精神萎靡,早已疲累不堪,全赖一口气撑着而已。

    四喜看到李德全摔倒爬不起来,下意识地想去搀扶,但转而又想起这是在胤禛面前,生生忍住了想要迈出去的脚,然下一刻,耳边已传来胤禛的声音,“扶你师父起来。”

    四喜赶紧答应一声,手脚麻利地搀扶了李德全起来,岂料后者还没站稳就又要跪下去,惶恐地道:“奴才君前失仪,请皇上恕罪。”

    胤禛轻叹一声,他虽严厉却不刻薄,当下挥手道:“不怪你,下去歇着吧,朕这里有四喜侍候着就行了。”

    四喜扶着千恩万谢的李德全下去了,再度进来时,他身后跟了一个满面尘灰的瘦小男子,靠着他身上的衣服,胤禛勉强辩认出应该是一个驿卒,果然他战战兢兢禀道:“小人通州驿卒马三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胤禛捏一捏鼻梁疲惫地问道:“折子是你送来的?”

    马三还是生平第一次见到高高在上的天子,惶恐地连头也不敢抬,盯着自己撑在地上黑黑的指尖道:“回皇上的话,正是小人所送。”

    “通州此刻情况如何,道路可还通顺?还有县府衙门的人可还活着?”奏折是通州府知府所书,想来他是活着,但其余人就无从知晓了。

    说起通州此刻的状态,马三身子颤抖不止,有大滴大滴浑浊的泪水从两颊滚落,滴在石砖上,呜咽道:“皇上,通州大难,死伤无数,小人的家人也全死了,只有小人一人当时正好在外头躲过一劫,小renqi子当时还正怀着孕,之前来看过的大夫说,这一胎很可能是个男孩儿,呜……他们死得好惨,小人连最后一面都见不着。”

    四喜见他只顾着说自己,忙提醒道:“皇上是问你通州的路况还有县府衙门的人,你尽说自己家人做什么,还不快……”

    “无妨。”胤禛阻止了四喜的话,他从马三身上看到了整个通州的缩影,而且他能忍着家人尽丧的大悲,将折子送到宫中,也算尽忠职守了。

    马三也意识到自己说这些不妥,连忙擦了眼泪道:“回皇上的话,奴才是骑着驿站中唯一一匹没有被砸死的马赶来京城的,出来的时候,路勉强还能通过,但随后有大石从山边滚落,堵了官道,如今想再去怕是不容易了。至于府衙县衙那边……”刚抹干的眼泪又掉了下来,“差不多都死了,唯有知府大人饶幸活了下来,但也被砸伤了一条脚。。”

    “另外知府大人还说,这次震感如此强烈,只怕其他地方也有地震。”马三满是伤心与绝望。

    胤禛闭目深吸一口气,这次的地震,不知要死多少人,一个通州并不是灾难的全部,“四喜,即刻宣各亲王贝勒、内阁、九卿、詹事、科、道各官员入宫商议救灾一事。”

    救灾最忌拖延,越早越好,如此被压在里面的还有一线生机,而且如今道路阻塞,里面的人出不来,若不赶紧打通交通,里面的人就算还活着最终也会死。

    旨意一下,凡接到旨意的各官员均以最快的速度连夜入宫,共同商议地震救灾一事,而他们自己也在本次地震中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波及,其中一名大理寺卿,甚至在地震中不慎身亡。

第四百四十六章 大疫

    隆科多掌管京城军机安危,又兼任九门提督,他入宫同时也奏禀了京城此时的情况,京中各处均有不同程度的房屋倒塌,幸而当时地震时不是夜深时,百姓都还醒着,一感觉地震立刻跑到屋外,而京城离通州尚有一段距离,没有像通州、三河、平谷那一带那么严重,死亡人数初步估计应在百余人左右。_!~;

    就在商议途中,又有一次明显的震感,不过此次时间极短,没有造成什么破坏。一个时辰后,商议有了结果,自步军统领衙门、键锐营、丰台大营中抽调军士五千,前往通州抢灾救人,务必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困在里面的人救出来,此事交由怡亲王允祥与廉亲王允禩一道负责。另,发内帑银十万两,赈恤灾民,再号召官绅富民捐资助赈。

    在接下来几日,陆续又有消息传来,受灾的果然不止京城一带,范围波及九省,直隶、山西、河南、山东、陕西、盛京、江南、甘肃、广东共计一百六十五个州县均遭到地震破坏,不过论情况,是通州一带最为严重。

    五千兵士在行到离通州还有十里时被阻拦在道上,一条唯一的官道就像马三说的那样,被从山上滚下的巨石挡在那里,非人力所能抬动,无计可施之下,还是允祥想出了法子,用炸药将巨石炸开,然后再分别清理。

    同时凌若与年氏一道也将宫中的受灾情况统计完全,房屋倒塌损毁两千余间,死亡七十余人,除了一位老太嫔之外,其余的都是宫人;受伤则有一百二十余人。内务府与工部已经着手在修整塌毁的殿宇,不过这无疑是一项极耗时间的工程,短时间内不可能修缮完整。

    雍正元年的二月因这一场地震而笼罩着浓浓的死亡阴影,压得所有人喘不过气来。_!~;至于通州在地震过后,天气变得极为恶劣,暴雨不止,而且仿佛回到了寒冬时,酷寒无比,全然看不见阳春三月的暖意。

    胤禛变得极为忙碌,废寝忘食,根本没时间踏足后宫,有时候凌若去看他,往往说不了几句话就被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奏折打断。

    地震,赈灾,成了这段时日里最要紧,也是唯一的话题。

    凌若看到胤禛每日熬夜,又常常顾不上吃东西,担心他身体吃不消,就每日变着花样做好膳食送去,也不说话,只是看着他将做好的饭菜吃下去便可。

    有一次晚间,胤禛好不容易得了些空,用过凌若送来的晚膳后,与她坐着说几句话,哪知凌若在说完一句后迟迟不见胤禛出声,抬眼看去,这才发现胤禛竟是不知什么时候歪在椅中睡着了。

    她晓得必是因为这些日子太累的缘故,当下从南秋手里取过披风轻手轻脚地替他盖上,随后退出了修缮过后的养心殿。临行前叮嘱李德全非十万火急的大事不要去惊扰胤禛,让他好好睡一觉。

    三月,京城的天气渐渐回暖,但通州却还是暴雨不止,给救灾凭添了许多阻碍,也就在这个时候,胤禛一直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

    大灾之后必有大疫!

    通州、三河、平谷三地,死亡人数太多且还都压在瓦砾下面,凭那数千兵士,根本来不及清理。

    随着时间的推移,再加上暴雨不止,尸体开始逐渐腐烂,尸毒遍布在空气与水源中,不少人开始相继出现发热、皮肤溃烂流黄水等症状,且有极强的传染xing,凡近距离接触者均会传染,正是瘟疫发生的征兆。

    胤禛得悉此事后,当机立断,命没有感染瘟疫的将士退出通州地带,并且另外派兵守住此地关卡,不许任何人出入,而那些从通州撤出来的将士也被带到一处看管起来,凡有出现瘟疫症状的,全部隔离看管。

    同时,召集所有太医,共同商议可有对症之法,若由着这瘟疫爆发开来,死亡人数只怕会比地震更多。

    众太医在看过其中一个受感染的将士后,均是束手无策,这次瘟疫比任何一次都要严重可怕,而且传染xing极强,有一个小太监,只因与病人站得过近,回来当夜便发起了烧,皮肤大片溃烂,无人敢靠近。

    一时间众太医避之若猛虎,对于去通州救治一事拼着掉顶戴也不敢答应。

    正当胤禛为着此事日夜焦心之时,闻听此事的那拉氏赶到了养心殿,她脚上的伤已经愈合的差不多了,只需要再换几次药就好,是以她走路没什么大碍了。

    胤禛此刻实在无心与那拉氏多言,直接问道:“皇后这么急着见朕,可是有事?”

    那拉氏对他的态度并不在意,浅施一礼后缓声道:“臣妾听闻皇上为着通州发生瘟疫一事愁眉不展,寝食难安,是以臣妾想向皇上举荐一人,他必可替皇上分忧解难。”

    胤禛闻言精神顿时为之一振,忙问道:“皇后快说是何人?”

    在一抹微不可见的笑意中,那拉氏轻轻吐出三个字来,“徐太医。”

    徐太医……听得是这个答案,胤禛浓眉微皱,徐太医医术固然了得,但这次发生在通州的瘟疫凶险万分,徐太医他真的可以吗?

    话说回来,前次召众太医共商的时候,徐太医并不在,靖雪在地震中受伤,需要人照料。

    见胤禛犹豫不言,那拉氏轻言道:“皇上忘了吗?康熙五十年皇上曾得过一场时疫,当时救了皇上一命的正是徐太医。他医术高超,对疫症又有了解,臣妾思来想去,若说能解通州危难的,除徐太医之外,再无他人。”

    胤禛在殿中来回踱步,千层底鞋子踩在重新整铺过的金砖上发出“噔噔”的响声。他心里正在思考那拉氏的话,正如其所言,徐太医应该是最合适的人选,可是如果连徐太医也治不了这场瘟疫,那又该如何?

    那拉氏猜到了他此刻的想法,又道:“纵然徐太医一时半会儿想不出救治之法,但臣妾以为,至少可以摸索出一些头绪,然后再寻法子,当初皇上得时疫时,徐太医也是慢慢摸索着下方子的;臣妾相信以徐太医的医术,一定可以救通州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

第四百四十七章 辞别

    “皇后说得有些道理,只是……”胤心下已是认同了她的说法,只是去通州无疑要冒大险,很可能一去就回不来了。当年靖雪为了这个徐容远,不惜服毒自尽,到最后更是与皇阿玛反目,连公主身份也不要,只为与徐容远长相守。

    若是徐容远死了,靖雪必然会伤心难过,他不忍心。

    然这一切,那拉氏是不知情的,胤也不想再提及这段宫闱隐秘。

    “只是什么?难道皇上有更好的人选?”那拉氏不解地问道。

    “那倒不是。”胤又想了一阵子沉声道:“就依皇后说的,着徐太医去通州救治染上瘟疫的百姓。”

    他不愿靖雪伤心,可是除却徐太医之外,诚然想不出更适合的人选,齐太医、邓太医等人医术虽高,但瘟病一类素不擅长,而且年纪又大,相对身子不像年轻人那般强健,这类人对瘟病最是没抵抗力,一个不小心就会被瘟病缠上,到时病未治成,人倒是先死了。

    如此,事情被定了下来,由徐太医刻日起程前往通州治除瘟疫,胤恐其一人难以驱除此等大疫,另派杨太医与一干京城名医随行,务必要在瘟疫大范围爆发前将之消灭,解通州幸存百姓于水火之中。

    容远收到旨意的时候,并没有说什么,身为医者,本就该以治病救人为目的,通州虽险,但总要有人去。

    午后,他照例去承乾宫给弘历换药,进了三月后,紫禁城已经许久没有感觉到有震感,而住在毡棚中又不是长久之计,是以各宫的主子除却宫殿损毁实在严重不能住人的,其余均陆续搬回了宫殿居住。

    地震那会儿,弘历正与凌若在一起,逃出来时,胳膊不慎被划了一道口子,幸而不深,只是皮肉伤。这些日子凌若除了给胤送膳食之外便是照顾弘历。

    容远将弘历缠在胳膊上的纱布解开后仔细看了一眼道:“很好,伤口已经愈合了,只要继续敷用微臣留下的药膏,不出十日就会完全愈合,也不会有疤痕留下,不过四阿哥记着伤口痊愈前不可以沾水,纱布每日换一次,药膏一定要敷遍整个伤口,不可以有遗漏。”

    “我知道,多谢徐太医。”看着他动作熟练地替自己敷上淡绿色的药膏,弘历有些奇怪地道:“对了,徐太医你这样交待,难道往后你不再来替我换药了吗?”

    容远用干净的纱布将弘历的伤口重新包扎好后,方才抬头看了弘历以及同样满面疑惑的凌若一眼,轻声道:“微臣明日就要前往通州,短期内怕是不能回来了。”

    弘历或许不清楚此刻的通州是何情况,凌若却是晓得的,眼下去那里,简直与送死无异,在命水秀将弘历带下去后,她问道:“这是何人的意思?”

    “是皇上下的旨,明日就要起程,何时回来尚是不定之数。”容远一边说着一边将给弘历敷用的药膏放在桌上,在沉默了一会儿后他垂声道:“又或许你我今日一别再无相见之时。”

    通州,太过危险,容远尽管有一身不输于任何人的医术,但也没有什么把握,然君令不可违,他必须要走这一趟。

    听得他后面那句话,凌若心里顿时堵得慌,思索了一会儿脱口道:“不如我去向皇上说说,让他另择人选。”

    容远待她的好,她这一辈子都会记得,何况容远之所以会入太医院,也皆是因她之故,她欠他的实在良多,此时此刻又如何忍心眼睁睁看着容远去送死。

    容远却是摇头道:“不必,你是娘娘,我是太医,你替我求情于情理不符。何况你我虽光明磊落,并无不可对人言之事,但过往之事总是存在的,万一惹得皇上怀疑,追查当年的事,对你有百害而无一利。”

    听到此话,凌若也不禁沉默了,当年的事始终是心中的一根刺,莫看胤今日宠她信她,又许她以妃子高位,其实自己在宫里的每一步都走得如履薄冰,一个行差踏错,等待自己的就将是粉身碎骨。

    胤是帝王,而且是一个多疑的帝王!

    在沉默许久,容远笑一笑道:“娘娘不必太担心,适才那些话不过是玩笑之语罢了。微臣小时候,曾有一相士替微臣算过命,说微臣至少可以活到八十岁。”

    凌若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勉强挤出一丝笑意,然心里还是沉重不堪。

    “天色不早,微臣该回去准备了。”容远拱一拱手,背了药箱转身离去,在走到门槛时,忽地停下了脚步,微微侧头道:“万一……微臣这一次回不来的话,还请娘娘照拂靖雪一二,微臣亏欠她良多。”

    凌若怔怔地听着,在他身影即将消失在眼前的时候,倏然站起向在,快步走到门槛边,大声道:“既然知道亏欠靖雪良多,那就活着回来偿还。”

    容远脚步一顿,但也只是一顿而已,旋即以更快的步伐离去,很快就消失在凌若视线内。

    这日胤一直忙到夜色深深,方才将手中的事忙完,起身动一动发酸的手脚,抬眼时恰好看到夜空中繁星点点,干脆命李德全留在殿中,自己一人走到养心殿外头的院子里仰望深邃广阔的星空,不论何时何地,星空的美丽总能让他心情宁静祥和。

    不知过了多久,胤隐约听到不远处有两个宫女在说话,从声音里认出这两人正是在养心殿里负责茶水的玉兰和白兰,他起先并不在意,直至无意中听到“徐太医”、“通州”等字,方才打起精神细听。

    “白兰,你晓得吗?今儿个皇上下旨命徐太医和杨太医他们去通州呢?”说话声尖细的是玉兰。

    “通州?去那里做什么,不是都让地震给震塌了吗,听说没几个人活着。”白兰声音里透着几分茫然。

    玉兰听到这话,大呼小叫地道:“你连这也不知道吗?通州那边啊,出大事了呢,我听前面侍候的人说,通州发生大瘟疫,不止那些幸存者给染上了,连去救人的官兵也得了。皇上把太医院的人都叫去瞧了,可是没一个人能治,甚至连同去的小太监都得了。”

第四百四十八章 起疑

    “这么说来,皇上让徐太医他们去,是为了救治得了瘟疫的那些人了?可是你刚才说的这般凶险,他们此去岂非九死一生?”

    “谁说不是。******//更新快!”玉兰深以为然地说了一句,复又压低了声音道:“徐太医心里压根不想去,只是皇上下旨,他明面上不敢违逆罢了。听说,这旨意刚下,他就去了承乾宫呢,想求熹妃娘娘在皇上跟前替他求情,免了这桩差事。”

    “熹妃娘娘?徐太医无端求到熹妃娘娘头上做什么,虽说熹妃娘娘正得盛宠,但也不见得肯替徐太医出这个头吧?”白兰好奇地问道。

    玉兰有些得意洋洋地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听人说,熹妃娘娘与徐太医……有私情!”

    “什么?私情?”白兰似乎吓了一大跳,语调不自觉地高了些许,在一阵短暂的沉默后,她小道:“玉兰姐你这是从哪里听来的?可是不能乱说呢!”

    “可不是乱说,是真的,据说熹妃娘娘在入宫前就与徐太医相识多年,而且感情极好,已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只是熹妃娘娘是官宦女子,需得落选这后方可自行婚配,所以他们便打算着选秀过后就成亲。哪晓得熹妃娘娘被赐给了当时还是四贝勒的皇上,这婚自然也就成不了。后来徐太医放不下旧情,惦念着熹妃娘娘,便入宫做了太医。一个娘娘,一个太医,又是青梅竹马曾经谈婚论嫁,你说他们没私情,哪个会相信。”

    白兰恍然大悟道:“哦,我明白了,因为有这层关系在,所以徐太医才会去求熹妃娘娘;那玉兰姐,你说熹妃娘娘会跟皇上开这个口吗?”

    “这我可不晓得。”在这样回了一句后,玉兰絮絮又说起了其他事,浑不知自己刚才那番话已经落入了胤耳中。

    胤脸色铁青地回到养心殿,对一直恭恭敬敬候在一旁的李德全道:“去将玉兰、白兰两个宫女给朕带进来。”

    李德全诧异地看了胤一眼,不明白他无端见那两个小宫女做什么。不过奇怪归奇怪,动作却是丝毫不慢,不过盏茶功夫就已经带了两个有些姿色的宫女进来,瞧着年纪都不大,其中左边那个看起来稍长一些。

    在示意李德全将殿门关起来后,胤对那两个略显不安的宫女道:“玉兰?”

    左边那个年长些的宫女闻立赶紧膝行一步,磕头道:“奴婢在。”

    胤冷冷瞥了她一眼,道:“朕问你,你是从何处得知熹妃与徐太医有私情?”

    玉兰没想到自己与白兰私底下的话会被胤听到,脸刷一下就白了,嗫嚅着不敢回话,直至看到胤等得面色不善,方才小声道:“奴婢是听承乾宫的人说的,他们还说曾亲眼看到徐太医借着请脉看病的机会,与熹妃娘娘举止亲昵,甚是不雅。”

    听到此处,胤只觉心口浊气上涌,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他用力握紧扶手,冷声问道:“你还知道些什么?”

    玉兰害怕地摇摇头道:“奴婢只知道这些,求皇上开恩,奴婢以后再也不敢妄自议论了。”

    胤厌恶地睨了她们一眼,对面有惊色的李德全道:“先将她们带下去看管起来,没朕的命令一步也不许离开。”

    “奴才遵旨。”李德全躬身答应后,带了面色惨白的玉兰两人离开养心殿。

    这一夜,胤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玉兰的话不住在耳边回响,尽管他很不愿相信,但仔细回想起来,却发现徐容远言行确实有可疑之处,他对凌若似乎有着异乎寻常的关心;而凌d若每次有什么病痛,第一个想到也是徐容远,难道他们两个当真有私情?

    翌日,容远与杨太医及数位京中名医一道在数十军士的护送下前往通州,除了他们几人所乘坐的马车外,后面还跟着十余辆马车,乘坐在里面的都是离开通州后发现感染瘟疫的病人,短短这么些时日已经发现了数百人,为免他们传染别人,而且也为了救治方便,着令他们随容远一行人回通州治疗。

    胤站在高高的城楼上,看着那一辆辆马车驶离京城,眸光冰冷如霜,在所有马车都离开后,他一言不发地下了城楼,却没有回养心殿,而是去了坤宁宫。

    胤私心里并不愿相信凌若与容远有私情,但玉兰言词凿凿,而且又是从承乾宫中传出来的,令他一时难分真假,想要找个人共同商议,身为六宫之主的皇后无疑是最好的人选。

    地震中,坤宁宫是受震较为严重的一处,虽然不像奉先殿那样全塌了,却也有许多地方坍塌,尽管工部日以继夜抢修,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好的。所以那拉氏如今暂时住在坤宁宫唯一完好的东暖阁中。

    在得知胤的来意后,那拉氏大惊失色,连连摇首道:“皇上切莫听信宫人胡言乱语,熹妃素来知书达理,待皇上更是一往情深,怎会做出如此不堪之事。”

    胤往后仰一仰身子,盯着梁上灵动的彩画沉沉道:“朕也希望此事只是讹传,但仔细回想这十九年来熹妃与徐太医的接触,实在有令朕起疑的地方啊。”

    这件事如果属实,第一个不能接受的人就是他。但是,疑心已起,他必要查个水落石出才行,不明不白从来不是他胤的行事作风。之所以如今不动承乾宫的人,是怕过早惊动了凌若,万一此事是子虚乌有,而凌若又知道自己怀疑她,岂非伤了彼此的感情。

    那拉氏一味替凌若做保,指她不会与徐太医有任何私情或做出任何有违礼数的举动,但只凭这些无疑不能令胤相信。最后,那拉氏有些无奈地道:“若皇上实在信不过臣妾一人之言的话,不妨传熹妃的家人入宫相问。熹妃与徐太医究竟是否自幼相识,相信熹妃的家人必然一清二楚。”说到此处,她又有些犹豫地道:“不过熹妃双亲年纪已长,身子也不好,依臣妾所见,暂时还是不要惊动他们为好。”

    对此,胤自是没意见,“皇后思虑周祥,朕记得熹妃还有一兄一弟一妹,就召他们其中一个问话吧。”

    此话正中那拉氏下怀,岂有不应之理,当下道:“若皇上信得过臣妾的话,此事就由臣妾去办如何?”

    “你是朕的发妻,朕自然信得过,否则朕也不会与你商议此事。不过你记着,在查清楚整件事前,不得向任何人泄露分毫。”胤慎重说道。

第四百四十九章 处置

    这夜,在三更时分开始淅沥沥地下起了雨,直到翌日辰时方才渐渐放晴,瓜尔佳氏见雨歇云工,便想着去温如言处走走。_!~;在经过一个夹道时,无意间看到几个太监领着一女子走在自己前面;这几个太监也就罢了,那女子的背影,瓜尔佳氏看着竟觉得有些眼熟,但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停下脚步好一阵思索后方想起似乎是伊兰,然等她再看的时候,原本还在自己前面的那些人早已拐了弯走得不见人影。

    奇怪,伊兰怎么会出现在宫里呢?难道是凌若传她入宫?

    这样想着,她脚下一转,改而去了承乾宫,到那里的时候,看到凌若穿了一身烟霞色的旗装站在檐下,昨夜那场雨将宫院里那两株樱花树上刚开的樱花给打落了许多,水月正领了几个宫女蹲在地上捡花。

    当日移住紫禁城的时候,胤禛见凌若舍不得净思居那两株樱花树,便命人将之移栽到了承乾宫,如今阳春三月,正是樱花盛开之际。

    瓜尔佳氏抿嘴一笑,朝凌若走过去道:“妹妹让人拾花,莫不是想学那花痴葬花吧?待会儿可是还要写一首赋花的诗词?”

    凌若尽管心情不甚好,但听得她这话也不禁为之莞尔,挽了她的手入内道:“哪有如此,是水月。这丫头说这些花落了可惜,捡起晾干后可以拿来制花签、香囊等物;倒是姐姐今日怎么这般好来看我?”

    瓜尔佳氏似笑非笑地睨了她一眼道:“瞧你这话,是说我往日里待你不好喽?”

    “可是不敢。_!~;”凌若笑着接过宫人奉上的茶水,道:“待会儿我要去给太后请安,姐姐可要一起去?”

    瓜尔佳氏颔首道:“也好。说起来,太后的身子可有好些了?”

    听到这里,凌若叹声道:“原先倒是有些起色了,可被这地震给一吓,反倒不如从前,且原本一直替太后看病的徐太医又去了通州,换一个太医不知会如何。”

    说到徐太医,瓜尔佳氏也深觉惋惜,如今的通州几与鬼门关无异,能活着回来的可能xing十不足一。

    “罢了,事已至此多想无益,且我观徐太医并不是个短寿之相,兴许会平安无事也说不定。”如此宽慰了一句后,她又道:“对了,你今日可有召伊兰入宫?”

    “伊兰?”凌若诧异地看了她一眼道:“我已经许久不曾见她,更不曾召她入宫,姐姐何来此问?”

    当下,瓜尔佳氏将在路上看到疑似伊兰的背影说了一遍,临了又道:“既然你不曾召她入宫,想来是我看岔了眼。不过话说回来,你当真准备与伊兰老死不相往来吗?”

    凌若抚着裙间的金丝,低头缓缓道:“人与人之间,隔阂易起难消,何况伊兰对我成见已深,就算我有心也无用,只当是彼此姐妹情份已尽。不过我听说李耀光待她甚好,虽十余年无所出,依然相敬如宾,总算我当日没给她择错人。”

    “你啊,就是嘴硬心软,若真的姐妹情份已尽,你又怎会知李大人待她如何。”两人姐妹十余年,瓜尔佳氏哪还会不了解凌若,嘴里不说,但心里始终是记挂的,否则哪晓得李家待伊兰是好是坏。

    “她终归是我看着长大的。”凌若只说了这么一句,但已经足够了。

    然凌若并不晓得,她那个妹妹此刻正跪在坤宁宫中,将她与徐容远的过往旧事仔细讲给坐在上首的胤禛听。

    胤禛脸色阴沉如水,浑身都散发着阴寒的气息,双手紧握成拳,泛白的指节节节突起。

    待伊兰一一说完后,胤禛寒声问道:“那么熹妃入王府之后呢,他们可还有什么往来?”

    伊兰不着痕迹地看了端坐在椅中的那拉氏一眼,垂首道:“这个民妇就不知道了,不过民妇知道,徐太医之所以近二十年来不娶,皆因心中尚有熹妃之故。”

    “很好!”沉寂半晌后,胤禛从牙缝中蹦出这两个字来。那拉氏见差不多了,逐命伊兰下去,自己出去沏了盏茶后亲手奉予胤禛,“皇上喝口茶顺顺气。”

    “朕喝不下下!”胤禛气恼地说了一句,他此刻胸口又堵又痛,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来。

    那拉氏顺势将温热的茶盏放到胤禛手边的小几上,温言道:“其实皇上不必太过在意伊兰刚才的话,未必那就是真的。”

    胤禛此刻哪听得进这话,当即反唇讥道:“如果连熹妃亲妹妹说的话都不是真的,那还有什么是真的?熹妃……”在说到最后两个字来时,他眸光与心情一般复杂无比。

    那拉氏幽幽叹了口气道:“即便熹妃与徐太医当真有旧,那也是过去的事了,事过境迁,皇上实无需在将之放在心上,否则伤了皇上与熹妃妹妹的感情,岂非不好?”

    “感情……”胤禛嗤笑一声,仰首痛心道:“你没听到那些宫人私下里传的话吗,熹妃与徐太医私下相处时举止亲昵。熹妃,她当真是妄顾了朕对她的信任与宠爱。”

    那拉氏听得这话自是无比舒心,然她并未将这表露在脸上,而是故作难过地道:“那皇上准备如何处置此事?”

    听得这话,胤禛的脸色顿时又阴冷无比,摩挲着光滑如壁的杯沿徐徐道:“不论通州那边瘟疫如何,徐容远都是不能再留了!”

    这话一出口便是判了容远的死刑,不论他能否消除横行在通州的瘟疫,都不可能活着走出那里。至于靖雪……虽然有些对不起她,但错是徐容远自己铸下的,怪不得他人。

    “皇上说得极是,那熹妃呢?”那拉氏小心地问着,钮祜禄氏的下场才是她最关心的。

    说到凌若,胤禛脸颊抽搐了几下,一时未开口,显然心里正在进行激烈的挣扎,那拉氏紧张地注视着他,心“呯呯”跳着。

    “熹妃……”许久,胤禛终于开口了,沉沉道:“她始终是四阿哥的额娘,朕不能不念着他的感受,此事不宜张扬出去,处置徐太医就罢了。”

第四百五十章 发难

    那拉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胤禛居然准备就这样放过钮祜禄氏,那她所做的一切岂非都白费了,区区一个徐太医怎抵得了五万两白银以及她为此所耗费的无数心血。|i^

    她很想让胤禛重重处置钮祜禄氏,最好褥夺她名位然后打入冷宫慢慢折磨至此,可是她不能说。一直以来,她都以大方端庄,温和仁厚的形象示人,从不嫉妒任何嫔妃的得宠,正因为如此,胤禛才会愿意偶尔过来坐坐,与她说说话。

    如果失去了这一层伪装,只怕胤禛连看都不会看她一眼。

    所以她死死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响来,直至胤禛离开坤宁宫,方才紧紧松开紧咬的牙齿,咬得太紧太死,一旦松开,只觉得整排牙龈都在发酸。

    “翡翠,你知道吗?皇上准备就这样轻饶过钮祜禄氏。”她对默然走到身边的翡翠说着,眼眸中浮上一层血红的恨意。

    “皇上始终是偏坦熹妃。”翡翠轻声说着,她虽然不在殿中,却也猜得出大概,扶着浑身微微发颤的那拉氏道:“主子,那咱们就这样算了吗?”

    “你说呢?”那拉氏冷冷瞥了她一眼,尽管翡翠已经在那拉氏身边伺候了几十年,但依然忍不住低下头去不敢直视。

    许久,那拉氏缓缓克制住身子的颤抖,遥望着胤禛离去的方向一字一句道:“皇上越是偏坦她,本宫就越容不下她,这一次务必要斩草除根,否则任其这样下去,只怕不出数年,就连本宫也再克制不了她!”

    “可是皇上那边……”翡翠有些忧心地问,自家主子要对付熹妃就必然要借助皇上的力量,毕竟在这后宫之中,皇上才是真正能决定各位主子娘娘生死的人。|i^眼下皇上都决定不予追究了,主子还要如何借助?

    “戏还没演到**怎么能散场呢,且看着吧。”扔下这句话,那拉氏就不再多说,她会除掉这根眼中钉的,一定会!

    是夜,凌若如往常那样将做好的几碟小菜配着稻香米饭送到南书房的时候,意外发现胤禛并没有在看折子,而是坐在案后把玩着一只青玉貔貅镇纸,眉目紧皱,不知在想什么。

    凌若没有打搅他,而是轻手轻脚的将带来的小菜与米饭放到紫褐色的鸡翅木小几上。正要出声唤胤禛,一抬头却是发现他不知何时站到了自己身前,可是吓了一大跳,抚着受惊的胸口嗔怪道:“皇上过来了怎么也不出声?”不等胤禛答话,又问道:“今日怎么没见皇上看折子,可是各地的灾况有了好转?”

    胤禛伸手缓缓抚过小几上深浅相间的纹路,似漫不经心地道:“熹妃很关心这次的地震。“

    凌若一怔,私下相处时,胤禛从未唤过她封号,皆是以“若儿”相称,亲昵自然,不过她也未往深处想,一边递过紫檀木筷一边道:“此次地震严重,连宫里都受了灾,寻常百姓家里必然更加严重,何况皇上前次还说通州发生大疫,除却幸存百姓之外,连前去救援的将士都得了疫症。”

    胤禛对递到面前的筷箸视若无睹,只是一昧盯着她清丽的脸庞,突然道:“熹妃,你陪在朕身边有多少年了?”

    凌若就算再迟钝也察觉出胤禛的不对劲了,却是不敢问,只如实回道:“算上今年,已有十九年。”

    “十九年。”胤禛抚着她犹如凝脂一般的脸颊,感叹道:“人生纵是百岁也不过五个十九年。朕还清晰记得第一次看到熹妃的样子,与现在几无差别,依旧貌美无双。”

    “皇上说笑了。”凌若脸庞微微一红道:“臣妾如今已是三十余岁,哪还能与十几岁时相提并论。不过这十九年来能陪在皇上身边,相知相伴,臣妾很快活。”

    “是吗?”胤禛淡淡地问了一句,神色并未见什么欢喜,放下手道:“相知相伴,也就是说熹妃并没有什么事瞒着朕了?”

    凌若眼皮一跳,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却猜不出他话间的意思,只能赔笑道:“臣妾怎会有事瞒着皇……”

    “还在骗朕!”一声怒喝骤然从胤禛嘴里发出,将凌若吓了一跳,怔怔地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胤禛则“扑哧”“扑哧”的喘着粗气,眸中有难掩的怒意与失望,自坤宁宫回来后,他想了许久,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向凌若问个明白。不问,他心里始终放不下这个结;问了,又怕听到自己不想听的答案;为着这事,一下午心不在焉,连折子也无心阅看。

    适才看到凌若进来,这种**更是强烈,犹豫半晌终于还是问了出来,他希望凌若可以如实回答,可是他失望了,十九年相伴,历经无数风雨,却依然不能令她对自己说实话,怎能令他不失望。

    守在殿外的李德全听得里面似乎不太对劲,推门想要进来,哪知他刚推了小半扇殿门,就听得里面传来胤禛的喝声:“都给朕待在外头,哪个也不许进来!”

    这一声怒喝,吓得他赶紧将手里的动作改推为拉,在“吱呀”声中将殿门紧紧闭了起来,任里面天翻地覆也不敢进去。

    “你与徐太医的事,究竟准备瞒朕到什么时候?”在问这句话的时候,胤禛近乎咬牙切齿,只要想到凌若曾与那姓徐的有过一段情,他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怒意。

    听到胤禛这句话,凌若脸色刷的一下白了,她怎么也没想到,胤禛竟然会知道这件事,这……这……怎么可能,自李氏之事后,她就极为小心,将原本住在凌家附近的人都给设法迁走,如今除了自家人之外,再无人晓得此事,胤禛又从何得知?而且事先毫无征兆。

    在这样的纷乱中,脑海中忽然划过一道雪亮,姐姐曾说在宫中看到疑似伊兰的背影,当时她们皆以为是看岔了眼,但如果不是呢?那么就可以解释胤禛为何会知悉此事。只是,胤禛无缘无故怎会召伊兰入宫问及此事?

    “怎么,说不出话来了吗?”见凌若慌乱不言,胤禛只道她是羞愧过甚,无言以对,心下不觉更加失望。

第四百五十一章 小路子之死

    “不是。_!~;”凌若急急辩解了一句,旋即屈膝跪下恳切道:“臣妾并非有意隐瞒皇上,只是臣妾与徐太医早已是过去的事,早在臣妾入王府的那一日起,就与他再没任何关系,既无关那又何必再提起。”

    “好一句‘既无关那又何必再提起’,事无不可对人言,若你们真无任何苟且,何以要对朕百般隐瞒?”望着这个自己最宠爱的妃子,胤禛又气又恨,若换了其他妃子,只怕早已被他打入冷宫,如何还能跪在这里答话。除却湄儿之外,凌若是他最为看重的女子,这份在意,纵是年氏也不能相提并论。

    “妾身也是不想皇上误会。”在这样说了一句后,凌若又肃容道:“请皇上相信妾身,妾身与徐太医之前发乎于情止乎于礼,绝无任何逾越礼数之举;至于入王府之后,虽然意外相见,但仅止于病人与医者的关系。”

    “果真只是如此吗?”胤禛冷笑,不待凌若答话,一连串问话已是有如疾风暴雨般地向凌若袭来,“那倒是请熹妃告诉朕,徐容远为何要入宫为太医?又为何百般不肯娶靖雪?他去通州又为何要专程向你辞行?”

    前面两个问题倒是罢了,确实是与自己有关,但最后一个,容远是来替弘历换药时顺带说起,何来专程辞行一说?

    “皇上……”她想解释,可惜胤禛不愿听,在用力喘了几口气后,指着殿门道:“朕现在不想看到你,立刻给朕出去,往后没有朕的命令,不许再踏足这南书房一步。”

    眼见胤禛此刻正在气头上,凌若晓得不论自己说什么,他都是听不进去的,只得黯然离开,在踏出殿门后不久,隐约听得里面传来碗瓷落地的声音,她摇摇头,扶了南秋的手离去。_!~;

    今夜的事处处透着古怪,分明有人在暗中算计中伤于她,必需要赶紧查个明白才行,否则这个亏只会越吃越大。

    回到承乾宫,她刚将水秀几人唤到近前,还未说话,就见她们几个眼睛红红的,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晓得她们必是有话要说,又不方便当着南秋等人的面讲出。当下借口累了要梳洗歇息,着南秋等人退下。

    果然,等屋中只剩下她们几人后,年岁最长的水秀上前哽咽道:“主子,宫外来信说小路子出事了。”

    凌若心头一惊,忙问道:“什么事?”

    水秀抹了抹眼角的泪道:“毛氏兄弟托人给奴婢送了封信,说是前几日小路子就突然失踪,一直寻不到人,不过他们怕主子担心,没敢告诉主子,只是私下里派人寻找,直至昨日才意外在野外发现遍体伤痕的小路子,等他们将小路子抬回来的时候,他已经不行了,强撑着让他们转告主子,说一定要小心宫里的人,有人在对付主子。”

    凌若没有追问这个,而是焦灼地道:“那小路子呢,他还有救吗?”

    一听这话,水月强忍了半天的泪顿时掉了下来,年纪最幼的安儿更是啼哭不止,抽泣道:“小路子死了,呜……”

    以前在王府里时,他们几个感情极为要好,认真算起来,分别也不过两三月,当时的离别之语犹在耳边,不曾想竟已阴阳相隔,如何能不伤心。

    死了?小路子死了?凌若怔怔地坐在那里,半天回不过神来,还记得小路子与李卫初来净思居时那紧张巴结的样子,之后十几年,他一直忠心耿耿地陪在自己身边,虽不及李卫聪明能干,但那份忠心却是一般无二。

    她放小路子离去,原是不忍他受那宫刑,所以便想着干脆让他摆脱奴仆的身份,娶一房贤慧的妻子生上几个聪明伶俐的孩子,开开心心的过完下半辈子,哪知……

    想到伤心处,凌若忍不住落下泪来,滴在烟霞色的衣衫上,晕染如花,却是隐含着深切的悲伤。

    “主子。”水秀突然跪下泣道:“您一定要替小路子报仇,毛氏兄弟在替小路子殓尸准备入葬的时候,发现他除了惨不忍睹的皮肉伤之外,下身……下身……”后面的话有些难以启齿,半晌才咬着细碎的银牙道:“连下身也被人作践了,与宫中太监无异。”

    “是本宫对不住小路子。”凌若泪落不止,神色更见悲蹙,她已经可以猜到,必是有人bi问小路子她与徐太医之间的事,小路子不肯说,所以那些人才变着法子的折磨他,连净身的法子也想出来了,如此小路子死了也不是一个完整的男人。但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小路子宁死不肯做出卖主之事,无计可施之下,便将奄奄一息的小路子扔在野外,想让他被野狗啃食而死。

    而伊兰,应该就是小路子之后的第二个人选,可惜她并没有小路子那般的忠心,将自己的事统统说了出来,从而才有了今夜南书房的那番质问。

    凌若强忍了心中的悲痛,扶起水秀道:“你放心,害小路子的人本宫绝不会放过。他加施在小路子身上的痛苦的,来日,本宫必要他加倍偿还。”

    水秀用力点头,泪眼婆娑地起身道:“主子可是已经猜到是何人要加害主子?”

    “宫中与本宫有怨隙的,而又有能力对付本宫的不会真超过三人。”在冷冷说完这句后,她吩咐道:“眼下宫门侍卫尚未更换,水秀你去问问,看今日有没有陌生女子入宫,若有的话再问问那女子去了哪个宫院。”

    所有出入宫门的人,都会留下记录,包括出入时间以及去向等等,一问便可知晓。

    在水秀答应后,凌若又命水月去打探胤禛这几日去过哪几个地方,又见过哪些人,务求详细。

    两人去了很久方才回来,不过问来的答案却是出奇一致,皆指向坤宁宫。

    凌若恨恨地一掌拍在扶手上,怒言道:“果然是她,皇后,好一个皇后,竟然用此卑劣恶毒之手段,纵是蛇蝎毒妇怕也不及她之万一。”

    余下三人听得皇后二字,也是恨得牙根痒痒,恨不得生啖其肉,可她是皇后,六宫之主,且她行事向来缜密,难寻漏洞。

    这个问题,凌若同样知晓,何况在这件事中,那拉氏占尽先机,胤禛又恼她怒她,她如今想要反制那拉氏,怎一个难字。

    只是,再难她也要去做,绝不能让小路子白白枉死!

    “水秀,明日传本宫手谕出宫一趟,让伊兰来宫中见本宫。”解铃还需系铃人,想要解开眼下的困局,就只能从伊兰身上着手。

第四百五十二章 离家

    再说伊兰,自宫中出来,她就晓得事情已经到了无可逆转的地步了,她不能再在京城待下去了,必须即刻离开。|i^

    一来,自是怕钮祜禄一族因此事遭殃从而牵连自己;二来,也是怕皇后;她虽与皇后达成了协议,但这个女人心机过深,如今自己对她已经没了利用价值,难保她不会过河拆桥,转过头来对付自己。

    伊兰打算将那些银票地契带上,连夜就走,不论去哪里,都好过呆在京城这个是非之地,何况此处已经没有任何值得她留恋的东西了。

    这样想着,却不想刚一踏进自己房间,就见到凌柱与富察氏坐在里面,眼下天色渐暗,正是该聚在膳厅用晚膳的时候,无端出现在自己房中做什么?面且看那样子,似乎是专程等着自己回来。

    伊兰忍着心中的疑惑上前欠一欠身道:“女儿见过阿玛、额娘。”

    凌柱神情冷肃地盯着她一言不发,倒是富察氏忧心忡忡地道:“兰儿,这大半天功夫,你去了哪里,怎么出门也不说一声?可知我与你阿玛有多担心?”

    “女儿整日呆在家中憋闷得慌,又见外头天色放睛,就出去走走散散心,不想一时忘形误了回来的时间。”伊兰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若阿玛额娘没别的事,女儿想休息了。”

    富察氏张一张口想要再说什么,凌柱已瞥了她一眼沉声道:“夫人你坐下”

    在富察氏无奈地坐下后,凌柱瞪着伊兰厉声道:“你老实告诉我,刚才究竟去了哪里?”

    伊兰目光一闪,依旧道:“女儿说过,去散心了。|i^”

    不等她话音落下,凌柱已然一拍扶手起身喝道:“还在撒谎”随着这句话,他从袖中抽出一叠厚厚的纸张用力掷在伊兰身前,“说,你为什么会有这么多银子”四万两宝顺银号的现银票,再加位于苏州的地契和田契,他做了一辈子官也没见过这么多银子。

    看到飘飘扬扬落在面前的银票,伊兰脸色顿时变了,尖声叫道:“你竟然翻我东西?”

    富察氏在旁道:“不关你阿玛的事,是额娘在替你整理房间的时候,无意中发现的,伊兰,快与你阿玛说实话,这些银子田契到底从何而来。”

    伊兰捡起满地的银票冷声道:“这是我自己的事,与你们无关,总之不是偷也不是抢。”她出卖凌若换取这些银票的事,是万万不能说的,否则以阿玛的xing子非得当场打死自己不可。

    “不偷不抢难道还是天上掉得不成?”凌柱瞪眼喝了一句,然伊兰根本不看他,转身就要往外走,怒道:“站住今日不将事情说清楚,就不许踏出这个门”

    可惜,伊兰根本不听他的话,甚至连半分迟疑也没有,大步跨出了门槛,凌柱被她气得浑身发抖,快步追出去,一把扯住伊兰道:“你眼里可还有我这个阿玛吗?”

    伊兰嗤笑道:“这话不应该是女儿问你吗?你眼中可曾有过我这个女儿,什么事情都只想着姐姐,在你心里,她永远是对的,而我永远是错的。呵,也是,她是高高在上的熹妃娘娘,而我只是一个被夫家休掉的弃妇,丢尽你典仪大人的脸面”

    “兰儿不得胡说,你阿玛与我从未这样想过,你与你姐姐都是阿玛额娘的女儿,无分彼此。”一道跟出来的富察氏听她说得实在不象话,连忙出言喝斥。

    此刻的伊兰哪里听得进这些,盯着他们两人,冷笑道:“无分彼此?这四个字说出来我都替你们觉得好笑。我被李家这般羞辱,请问何人替我出过头?反倒是一味骂我不该,这是做人父母的吗?”

    她这一连串的问题,尖锐犀利,刺得人耳朵一阵阵发疼,凌柱指着伊兰半天说不出话来,又气又怒,他怎么也想不到伊兰竟会这样想他们,痛心疾首地道:“你,你整日只会说这个不好,那个不好,那你扪心自问,自己可曾做得好过?若你好,李家怎么会休弃你;我又怎么会骂你”

    伊兰犹如被人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嘶声大叫道:“是,是我不好,全部都是我不好,可以了吗?”

    “你这个逆女”凌柱见她全无悔改之心,气得扬起手,却迟迟未掴下去。

    伊兰看到他停顿在半空中的手,眸中掠过一丝恨意,迎上去道:“打啊,左右阿玛也不是第一回打我了,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富察氏见她越说越不象话,忙喝止道:“兰儿,快住口,怎可这样与你阿玛说话,还不快认错?”

    “认错?”伊兰一脸可笑地看着她,“我有什么错,为何要认错?”

    富察氏未料到她这样顽固不听劝,急得直跺脚,“你这孩子怎么这般倔强”

    凌柱愤然放下手道:“我也不与你多说,你现在立刻给我回房闭门思过,不说出这五万两银子的来由就不许踏出房门一步”

    伊兰冷然道:“够了,我已经受够你们了,我要离开这里。”说罢,转身就要离开,急得富察氏连忙拉住道:“这是做什么,阿玛不过说你几句,需要这样置气吗?”

    “让她走”凌柱暴喝一声,对伊兰一字一句道:“你若敢踏出此地一步,从今往后就再不是我钮祜禄家的女儿”

    伊兰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面无表情地转身,然后离开,一步一步,消失在无尽的黑夜中,没有任何犹豫。

    “老爷,怎么办?难道真让兰儿这样离开?天都黑了,万一遇到个什么事可如何是好?”若不是凌柱拦着,富察氏早已追出去。

    凌柱恨怒未消,冷然道:“她既这么嘴硬就由得她去,她不在意这个家,咱们又何必去再意她”说罢拂袖离去,留下富察氏一人孤零零站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且说伊兰一怒之下出了家门,被外头的冷风一吹,心里顿时升起一种悲凉之感,从这一刻起,她是真的彻底与钮祜禄氏脱离关系了,身后这个家,再也不是她的家。

    不过,没关系,往后她会活得比现在更好

    想到这里,她紧了紧身上略有些单薄的衣襟,疾步往相邻的街上走去,眼下城门已经关闭,得先寻一个地方住下来,明日再做打算。

第四百五十三章 风雨将至

    还没来得及走出几步,便看到有一个人影朝自己走开,随着人影的走近,伊兰借着身后挂在檐下两盏灯笼的光芒渐渐看清了来人的模样,下一刻当即沉了脸,折身就要走。|i^

    “夫人夫人”来人看她要走,连忙唤道,同时脚下快走几步,拉住伊兰的手,除却李耀光之外,哪个还会唤她夫人。

    伊兰用力挣开他的手,冷脸道:“从你写下休书那一刻起,我就不再是你夫人,还请李大人不要乱了称呼,以免让人听见了误会。”

    “夫人,你明知那日我是不得已而为之的,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我李耀光的夫人,从没改变过。”

    他这番言语换来的却是伊兰的讥笑,“这么说来,我还要谢谢李大人你了?”

    “夫人”李耀光语重心长地道:“你不要再如此呕气了好不好,自你回娘家之后,我来寻过你数次,每一次你都避而不见,究竟要怎样才肯原谅我?”他下午时分曾来寻过伊兰,府中管家说她出去了,便想着晚些再来看看,倒是寻个正着。

    伊兰盯着他,神情在橘红色的灯光下冷漠无情,“不可能从你休我并且纳秋菊为妾的那一刻起,我就发誓,绝不会原谅你”

    她欲走,他再次拉住,道:“夫人,你听我说,我没有纳……”

    “我不想听”她冷冷打断他的话,“你再不放手,我就喊人了,到时候,你李大人的清誉可就难保了。_!~;”

    此时虽已入夜,但街上尚有行人小贩,来往叫卖,还有觅生意的马车,若真叫喊起来,定然会将那些人引过来,到时候可真是有嘴说不清了,可要他放手却是万万不肯的,好不容易见到伊兰,定要将话说清楚。

    趁着他犹豫的那会子功夫,伊兰挣开他的手疾步离去,留下李耀光在后面摇头不止,唉,伊兰的xing子当真是一些未变,眼下只怕任自己说破了嘴,她也听不进分毫,只能慢慢再说,希望她不要气得太久才好。

    待要回去,李耀光突然觉得不对起来,伊兰就算不理他也不该往外走啊?等他醒悟过来追上去时,伊兰已经上了一辆马车疾驰而去,追之不上。只能转而去敲凌府的大门,见了二老方才得知原来伊兰与他们大吵一架,离家出走,此刻去了哪里全然不知。

    此后数日,李耀光又来过凌府好几趟,但却没有得知伊兰的下落,看样子她是打定主意不与家人来往了,只是她一个孤身女子能去何处?

    李耀光急痛之余,向翰林院告假数日,开始满京城的寻找,盼上天垂怜能让他找到伊兰,有件事他必须要亲口告诉她知晓。

    然伊兰尚未找到,李耀光自己却是出事了,他之前纂修一一本书史被发现有几处错漏,书史洋洋数万言,偶尔一处错漏乃是情理之中的事,但是有人抓住这一点,在御前狠狠掺了他一本,言辞犀利,将一件小事生生夸大了数倍。

    胤禛这些日子本就心绪不佳,看了奏折后,当即将他叫来狠狠训斥了一顿,虽未罢免,却也连降两级,由原本的正五品变成了正六品。

    而这还不算完,之后又连续有人上折参他,李耀光原本在翰林院中也算不得太过突出,可这几日间却成了风头浪尖的人物,被人连番攻击,令他怀疑自己是否不小心得罪了哪位大官,才会招来接二连三的攻击。

    他心知再这样下去,形势只会对自己越来越不利,干脆称病在家,避开朝堂这个是非之地,也好趁此机会专心寻找伊兰的下落。

    朝堂、后宫,似乎都陷入了一个无形的漩涡之中,一场前所未有的暴风雨即将来临……

    彼时,远在四十里外的通州,犹如人间地狱一般,每日都有人在哀嚎声中死去,容远等人的到来,并没有将笼罩在通州城的愁云惨雾驱开分毫。

    他们在来之前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真正看到时仍然被狠狠地震憾了一把,四十里之距,却犹如天堂与地狱一般。

    四十里外的京城已经不再有震感,甚至恶劣天气也开始消失,尽管地震带来的影响还没有消失,但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至少人们可以看到生的希望。

    但是,通州不是,这里依然隔几天就会感觉到一次震荡,或大或小,小时不察觉就过去了,大时,那些在地震中幸存的房屋就会颤颤地抖动,随时会塌下来,将那些来不及躲避的人压在砖瓦下面。

    通州的天气恶劣无比,前一刻还艳阳高照,下一刻可能就会突降暴雨,反复无常。这样的情况下,患瘟疫的人越来越多。走在满目疮痍的街道上,到处都是能听到哀嚎惨叫声。

    通州的水源带着瘟疫,但是不喝那些水就会活活渴死饿死,所以那些没得病的人被迫去喝那些可能会让他们染上瘟疫的水,将自己的命交给上苍去决定,这一刻是生,下一刻或许就徘徊在鬼门关。

    这日,容远与几名大夫一道巡诊回到暂时落脚的小院中,眉目紧皱的杨太医看到他进来,立马放下手中医书迎上去问道:“如何,有效果吗?”

    容远沉重地摇摇头,“还是一样,所有服过药的人病情加重,开始拉稀呕吐等症,这次的药同样不能用。”

    “该死的!”听到这句话,杨太医面目阴沉地一拳砸在桌上,愤然道:“咱们前前后后已经换了七八种专治瘟疫的药方了,竟然没一种能派上用场,往常就算无用也不该加重才是,究竟是什么瘟疫这般棘手?!”

    “再生气也无用。”容远取过他随手放在桌上的医书道:“倒是杨兄看了一日的医书,可有什么进展?”

    杨太医没好气地道:“若有进展我就不会这么生气,带来的医书全被翻遍了,可就没一个对症的方子,真是可恼。”

    容远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膀道:“再生气也没办法,想法子救人才是正理,既然这个方子行不通,那明日咱们再换另一个方子试试,既有瘟疫那就一定会有治瘟疫的法子。”

第四百五十四章 聚众闹事

    “徐太医,怕就怕这瘟疫没治好,咱们自己先搭进去了。|i^”说话的是随他们一道来的一位大夫,姓李,在京中也是一等一的名医,只见他拈着山羊胡愁声道:“李某从医数十年,从未见过这样诡异的瘟疫,想要治好太难太难,何况咱们所带来的水与粮食已经所剩无已,再这样下去,咱们可就无水可喝无东西可吃了,难道也要与那些灾民一般去饮用被污染了的水源与食物吗?”

    此话一出,余下那些人的脸色都变了,来这里是因为官府所迫,并非出自真心,毕竟不是每个医者都有济世救人之心,更多的,只是将行医当成赚钱生活的一种手段罢了。

    几个人围着容远七嘴八舌地说着,意思都大致相同,就是问何时能离开通州,对他们来说,多呆一日就多痛苦一日,整日提心吊胆,唯恐何时会染上瘟疫。

    容远费了好一番口舌才将他们安抚住,在送他们回去何处后,他问尚站在原地的杨太医道:“你刚才为何不帮着一道说话?”

    “说什么?”杨太医摊一摊手道:“说心里话吗?那我可是与他们一样也巴望着可以早些回去。”

    “朝廷既将咱们派到这里,就必然要治好了瘟疫才可以回去。”容远顿一顿走到后院去看剩下的米粮与水,估计着还能够坚持五六天,必需要派人回京告之通州的情况,并让人赶紧送水粮过来才行,而这也是朝廷答应会救赈通州的物资。

    就在他准备写折子的时候,杨太医突然走了过来,凝声道:“你说,如果我们治不了这场瘟疫会怎样?”他对容远尽管有所成见,但此刻两人可说是绑在一条绳上的蚱蜢,任是有什么成见也暂时放一边了。_!~;

    不等容远回答,他已是直接道:“我不想死,来的时候,我夫人刚怀了孕,我答应过会回去看着孩子出生,还有我娘,下个月就过六十大寿了。”

    容远小心地滴了几滴水在砚中,随后慢慢磨着墨,口中道:“没有人会愿意死,我们不想,外面那些人更不想;我们此刻所能做的就是尽力去救他们。一个计短,三人计长,总会想出办法来的。”

    “但愿吧!”杨太医这样说着,但心里并没有多少把握,在通州多呆一日,绝望就多一分,他真担心自己会在这样的绝望中疯掉。

    就在容远将一页奏折写好,正准备吹干让人送到京城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骚乱声,不等他们问话,一个护送他们来此的兵士神色紧张地奔了进来,顾不得行礼,张口就道:“二位太医,外面聚焦了很多灾民,叫嚷着要见二位太医,还说你们若不出去,他们就冲进来。”

    杨太医被他这么一说顿时也慌了,紧张道:“那你还不赶紧在外面拦着,若让他们进来,谁晓得会闹出什么事来。”

    兵士闻言赶紧辩解道:“他们人很多,凭咱们这十几个人拦不住啊。”

    “杨兄别怪他们了,还是咱们出去看看,为何他们要突然集结于此。”容远拉了颇为不情愿的杨太医往外走去,刚到外头,就看到门口聚集了数十人,而这仅仅是站着的人,还有许多躺在简易的竹架上被抬来的,粗略一看少说也有上百号人,而且还有人从各处不断聚焦过来,守在外面的军士一个比一个紧张,唯恐被他们冲进来。

    “他们出来了!”不知谁喊了一句,那些人顿时群情激涌起来,推搡着往里涌,连原先躲在竹架上的那些得了疫症的人也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场面混乱无比。

    容远与杨太医二人大声示意他们安静一些,可是声音混在那份嘈杂中根本听不清,最后还是一个黄须黄发,身材魁梧,看着像领头者的老人抬手暂时止住了嘈杂。

    容远暗嘘一口气,赶紧趁着这个机会道:“不知诸位这么多人聚焦在此处见我等二人所谓何事?若是为了疫症,我与杨太医正在商酌此事,一有法子立时会替大家医治。”

    “医治?”黄须老者冷笑一声道:“我呸!你们这些人,号称什么太医、名医,吹嘘得无比利害,结果呢?治了这么久一点用都没有就不说了,他们吃过你们的药后,每次情况都会加重,甚至原本还能活三四天,一吃药却连第二天都活不过去,你们究竟算什么大夫!”

    果然来了……容远在心里暗叹一声,他一直担心那些灾民会因为得不到有效的医治而闹将起来,唉,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如此想着,口中却赶紧解释道:“你们身上所得的这种瘟疫,以前从来没遇到过,所以治起来需要一些时间,还很诸位父老乡亲再宽限我等几日,我等必尽快找出治病的法子来。”杨太医亦在一旁不住点头,眼下最重要的是安抚住这些人,否则一旦暴动起来,麻烦可是大了。如今通州幸存灾民约摸有六七百人,其中不曾患病的大约有两百余人,凭他们与那十几个护送同来的军士可是挡不住。

    黄须老者重重地“呸”了一口在容远脸上,“等你们这些个庸医想出法子来,只怕咱们都已经死绝了,也不知朝廷是派你们来治我们还是害我们。”

    容远默默拭去脸上的唾沫星子没有说话,旁边的杨太医则壮了壮胆道:“诸位莫要乱想,朝廷很重视通州这次疫情,否则也不会派我与徐太医过来,你们放心,我等一定会尽力救治。”

    黄须老者显然不满意他的回答,重重地哼一声道:“既要救治我们,何以还要我们去喝那污染的水源?又为何到现在都不见有干净的水与食物运进去?”他们之前被迫接受,是因为朝廷说很快就会有水粮运进来,可是他们等了一日又一日,始终不见水粮,反倒是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病倒,没得病的人越来越少。

    杨太医被他问得一怔,容远见状接过话道:“地震后,通州各条要道均被堵塞,虽然清理了不少,但想要通过大量马车还是不易,所以还请大家耐心一些,朝廷一定会将东西送来。”

    “哼,说来说去还是没个准信,分明是在欺骗我等!”他这么一说,后面那些人情绪顿时又激动起来,叫嚷着挥舞着拿在手里的家锄等物。

第四百五十五章 有心人

    看到这么多人要冲过来,杨太医顿时吓得面无人色,连忙躲到容远身后,挡在外面那些兵士亦是紧张的不得了,挥舞着手里的棍棒刀枪连连喝斥。|i^

    但是没有用,那些人被死亡的阴影所笼罩,根本不会在乎这些东西,对他们来说,早晚都是死,倒不若努力挣出一条活路来。

    在那些人不要命的冲击下,兵士很快就挡不住了,节节后退,但是院子统共就那么大,再退又能退到哪里去。

    “请大家冷静一点,朝廷的赈灾水粮很快就会过来,我们也会尽力帮助大家共同渡过这个难关”容远嘶声大叫着,无奈那些人根本听不进去,当中更有人叫嚷道:“你们自是这样说,左右你们吃的用的,皆是从外面带进来的,何曾饮过我们通州一口水,吃过一口粮”

    在他之后,又有好几个人附合,令群情激涌难止,原先那人又道:“乡亲们,朝廷这样无视我们,我们还有何活路,倒不如冲进去与他们殊死相争,夺了这些个人的干净水粮,好歹还能多保咱们几日平安。”

    容远匆匆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一眼,却是一个三十多岁面色微黑的男子,左眉边有一颗黑痣,眼神透着几分阴狠。他躲在人群中,叫嚣最凶却不上前,只是冷冷看着容远一干人等。

    “你们……你们不要乱来,否则休怪……”杨太医吓得腿肚子直打转,他来通州最害怕的莫过于两件事。|i^一是瘟疫,二是灾民闹事;现在两件可是一齐跟着来了,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乡亲们,别与他们废话,冲进去”说话的还是那个黑痣男子,且容远发现,每次他一说话,围绕在他边上的几名男子就会跟着应合,仿佛事先商量好了一般,甚是奇怪。

    他们这样不要命的冲进来,很快便将筋疲力尽的兵士给冲开了,将容远等太医大夫推到一边,冲入后院夺粮抢水。

    杨太医面如死灰,水粮被抢等于是夺了他们的命,难道他们真要死在这里?不,他不要死,他要活着离开通州

    他恨恨地看着那些因为抢到水粮而面露喜色的灾民,唤过一个兵士低声叮嘱几句,兵士答应一声后疾步离去,不多时,便见他骑了马绝尘而去。

    “杨兄,你与他说了什么?”容远拉了杨太医到一旁避开那么灾民。

    杨太医也不隐瞒,径直道:“我让他速去告诉朝廷,通州民乱,让朝廷立刻派兵前来镇压”

    他这话声音虽不大却也不低,被有意无意接近他们周围的黑痣男子听在耳中,当即对还在抢夺水粮的灾民大叫道:“乡亲们乡亲们,出事了,刚才那个姓杨的太医派人去告诉朝廷说咱们叛变做乱,要派兵来镇压咱们”话说到这里,他突然泪流不止,道:“到时候咱们只怕真的是没活路了”

    黄须老者及那些因抢到水粮而展颜的灾民听得这话,顿时沉默了下来,有几个胆小的更是慌乱道:“那可怎么办是好?要不咱们将水粮还给他们?”话虽如此,但握着盛有清水的瓦盆的手却说什么也不肯松开。

    “没用的”黑痣男子愤愤地指了容远几人道:“他们已经派人去报信了,就算咱们此刻还给他们也无用,哪里还追得回来。朝廷,咱们年年上交赋银税银的朝廷这是要将咱们通州百姓赶尽杀绝啊”

    听他说得悲愤,那些人灾民一个个心生悲意,呜咽着哭了起来,更有甚者跪在地上大泣不止。他们无端遭遇这场地震已经够可怜的了,之后又发生大疫,在地震与瘟疫中艰难求存,如今朝廷还要对他们赶尽杀绝,天理何在

    这些人只顾着伤心难过,却忘了眼下只是一人的信口之言,朝廷并无任何遗弃之举。

    那厢容远急得直跺脚,拉了杨太医道:“你怎得这般鲁莽,这些灾民只是因为久治无望,所以才一时激愤,何来民乱一说,你这样不是更激起矛盾,被有心人利用吗?”

    杨太医正要替自己辩解,忽又觉得奇怪,“被有心人利用?何出此言”

    “适才我仔细观察,发现每次群情激动之时都有一面有黑痣的男子在当中挑拨,我怀疑今次的事是有人故意为之,却不知目的为何。”容远一边说着一边指出隐在人群中的男子,然不等杨太医看清,那男子已然发现容远在指他,连忙把头一偏,躲藏在他人身后,令人杨太医左顾右盼难以瞧见。

    杨太医寻了一阵始终不见,不由得不耐烦地道:“哪有什么人挑拨,就是那些灾民闹事,眼下水粮都没抢走了,赶紧想个法子才是正理,否则你我都要死在这里。”

    不止他,那些个大夫也一个个惶恐不安地围在容远身边,让他赶紧想个章程出来,这可关系着大家的安危呢

    容远万般无奈,只得硬着头皮对那黄须老者拱手道:“这位老丈,恕我等直言,你们就算抢了这些水粮也无用,不过区区百余斤,能支持得了多久,还是好生等待朝廷赈灾物资的到来。”

    “怎么,拿了你们的东西就着急了?”黄须老者冷笑一声,心里恨到了极处,对容远一干人等自然没好脸色,“你们说得好听,什么来治瘟疫,结果没见治好一个倒是坏死了一堆,亏得你们好意思说自己是什么太医、名医,庸医还差不多不过既然来了也就算了,可你们倒好,自己带着这么多个水粮来,我们呢,还是吃喝污染的水粮,得病只是早晚的事,这是来治病的样子吗?”

    不等容远插嘴,他又道:“无需多说,不是说朝廷赈灾物资不日之内就能到吗?那你们就熬着,左右一两天也死不了,实在熬不过,哼,水粮就在那里,要吃喝尽管去就是,哪个也没拦着你们。”说罢,招呼身后那群人道:“乡亲们都起来,天无绝人之路,我葛洪民一定带大家寻一条活路出来,现在咱们先回去。”

    在临走前,他又恶狠狠地瞪了容远等人一眼道:“还有,别想着不治病,治不好人,你们一个都休想离开,也别想着偷偷离开,大不了来个鱼死网破。”

第四百五十六章 困境

    “不行,我不要死,我一定得要离开这里”杨太医快疯了,早知如此,他当初说什么也不来通州,宁死也要辞了这差事,眼下水粮被夺,再待下去,早晚死路一条。_!~;

    “杨兄”容远拉住神智有些混乱的杨太医,摇头道:“你现在还能走到哪里去,没听到刚才那些人的话吗,只怕他们此刻已经派人守住出口,且这些人心齐得很,凭咱们哪里冲得出去。”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就真这样等死吗?”杨太医声嘶力竭地大叫着,神态颠狂,嘴里更不住地喃喃说着什么,其余几位大夫也是嘴唇直哆嗦,叫嚷着不想死。

    “大家冷静一点。”容远晓得现在说什么有人挑拨都没用的,解开眼下困境最要紧,大声道:“他们是被bi无路才会做出此等举动,只要我们能救治他们身上的瘟疫就不会有事。”

    “怎么救”李大夫面目狰狞地大吼了一句,“再这样下去,早晚我们也要跟着染上瘟疫,你看看那些人,一个个皮肤溃烂,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我绝对不要跟他们一样,我要离开离开这里”

    说罢,他再不听容远的劝阴发足狂奔,在他之后又有几人跟着奔去,他们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只想赶快离开这个鬼地方,一刻也不愿多呆。

    但是,事情就像容远预料的那样,他们刚出院子就被人打了回来,那些没得病的灾民横眉竖目拦在门口,一步不许他们离开,此刻的他们就像困在笼中的野兽,没有自由,没有天日。

    唯一所能做的,就是盼着朝廷赶紧派兵来救他们,否则那些穷凶极恶的灾民发起疯来,真的会把他们杀死的。_!~;

    黄昏时分,倦鸟归巢,夕阳西下,天地间透着一种重重的暮色。

    南书房中,胤禛正在批复各省州县呈上来关于赈灾的情况,除了第一次那十万银两之外,朝廷又分拨下去上百万两银子,全用于救灾,如此除却少有几个州县外,其余地方大体情况都是控制住了。

    “皇上!”李德全无声地走了进来,躬身道:“通州有消息传来。”

    胤禛头也不抬地道:“把奏折呈上来。”等上一会儿见李德全没动静,不悦地抬了头道:“折子呢?”

    李德全小声道:“是杨太医派人来通禀皇上,只有报信的兵士,没有折子,此刻那名兵士正在宫外等候,皇上是否要传见?”

    胤禛眉头微皱,暗道这杨太医好生不晓事,既要禀报,何以连份折子也不写,他虽在通州,也不至于说缺了纸笔,他想了一会儿道:“传他进来吧。”

    前来报信的兵士姓丁名富,不过是一名不入流的小兵,这辈子连做梦都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走在皇宫当中,一路之上殿宇楼台,高低错落,更有那红墙黄瓦,画栋雕梁,若非事态紧急,他非要慢慢看来不可。

    李德全带了丁福进到南书房,示意丁福跪下后朝还在折阅奏折的胤禛道:“后直,丁福带到。”

    胤禛轻嗯了一声,放下手中朱笔睨了诚惶诚恐的丁福道:“你便是丁福?杨太医命你来见朕,可是通州那边出了什么事?”

    说到通州,丁福脸色顿时变得惨白,急急道:“回皇上的话,通州……通州发生民乱,那些灾民聚众闹事,冲进杨太医徐太医他们所住的院子抢夺水粮,情况难以控制,杨太医说请朝廷速速派兵镇压,迟则恐怕事情会越闹越大!”

    听得灾民闹事,胤禛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命丁福将当时的情况仔细说了一遍,包括灾民的人数,待其一一说完之后,又道:“瘟疫一事,两位太医和数位大夫可有了解救之法?”

    丁福赶紧道:“回皇上的话,杨太医说这次瘟疫太过古怪凶猛,他与徐太医等人都束手无策。”

    “这么说来,就是无法解救了?”胤禛冷冷问了一句。

    丁福听出其言语不善,但既是问了也只得硬着头皮回答,“回皇上的话,杨太医是这么说的,还说如果再待下去,只怕他们也会染上瘟疫。”

    “哼!一群没用的东西!”胤禛冷哼一声,在示意来福退下后,看向李德全道:“赈灾去通州的车马是什么时候出发的?”

    李德全身为胤禛身边的内侍,自是什么事都要记着,当下微一思索道:“回皇上的话,是四日前出发的,原本昨日就该到,可是通州那边道路不畅,尽管疏通过,但走人尚可,装运水粮的大车行运起来便有些麻烦了,奴才估摸着后日应该能到。”

    胤禛抚着额头闭目不语,心下不知在想些什么,李德全不敢惊扰,静静候在一旁,直到外头响起叩门声,却是四喜,说是皇后到了,可否进来。

    四喜的话,胤禛也听到了,不等李德全说话,胤禛已然道:“让她进来吧。”

    那拉氏缓步进来,缠丝玛瑙步摇自鬓边垂下重重珠络在耳边,在身后夕阳的照耀下甚是耀眼,衬得她眼间唇边的细纹亦不太明显。

    那拉氏进来后从容地施一施礼,浅声道:“臣妾今日给皇上做了几样清淡的小菜过来,皇上尝尝看合不合胃口。”无需她吩咐,随后进来的宫人立时将食盒中的菜肴端出来放在方几上。

    这事原是凌若在做,后来因胤禛得知了她与容远的事,怒责一番,虽未处置,却也不愿多见。

    “你今日来得倒早。”胤禛起身缓步下来,批了这么久的折子他也累了,再加上刚才丁福说的事,一时半会儿是没什么心思再看了。

    “臣妾今儿个学着做一道冰糖炖甲鱼,皇上要不要先试试?”那拉氏一边说一边递过一个银柄镶白玉的勺子。

    胤禛没有拂了她一番心意,舀了一勺品尝过后道:“味道不错,就是冰糖稍微放多了些,有点过甜。”

    “那臣妾下回少放些。”那拉氏微微一笑,顺手盛了碗米饭,“臣妾刚才进来的时候,远远看到有一个兵士打扮的人出去,可是来觐见皇上的?”

第四百五十七章 戏始

    胤禛点一点头,示意她一道坐下,又命除李德全之外的人退出去,“他适才来说一件事,关系重大,朕还没有召集众臣商量,眼下既然皇后来了,那么朕也想听听皇后的意见。|i^”

    那拉氏正待点头,不知想到了什么,面带为难地道:“皇上想听,臣妾自然知无不言,只是臣妾乃一介妇人,祖训又言后宫不得干政。”

    “只是意见罢了,算不得干政。”胤禛不在意地说了一句,随后将丁福报禀的事说了一遍,临了道:“皇后以为那些灾民,该如何处置为好?”

    那拉氏神色微凝,轻声道:“想不到通州情况竟然恶劣至此,皇上让杨太医、徐太医去救治他们,他们不思反恩,反而犯上做乱,实在可恶至极!”

    听到“徐太医”三字,胤禛眼皮不自觉地跳了一下,双手骤然握紧,泛白的手指可以看到一条条暴起的青筋,犹如盘结在肤下的小蛇。

    于低垂的眉目中,那拉氏轻轻覆上了胤禛的手,“皇上不必在意,徐太医不会再出现在皇上面前。至于通州……”她轻叹了口气,凉声道:“通州其实已与一个死城无异,既然幸存的人救不了,那么皇上该早下决心才是。”

    “皇后的意思是……”胤禛侧目看着她,眸中有冷意涌动。

    “其实,皇上早已想出了对策,无需臣妾多言。只是皇上仁慈,不愿夺去那些性命罢了,所以才下不了决定。可是那些灾民不会感念皇上这份恩慈,他们只会怨天怨地,埋怨朝廷不救他们。”那拉氏摇头叹息道:“何况眼下通州瘟疫肆虐,如果让他们逃出通州,后果更加不堪设想。_!~;”

    胤禛心情沉重地:“你说的朕何尝不知,只是那毕竟是几百上千条活生生的性命啊,还有曾经去救援的兵士,朕实在于心不忍。”

    “长痛不如短痛,皇上虽处置了那些人,但救活的却是更多人。”那拉氏细声劝着,眸子在眼眶中轻轻地转着。

    此时天已经渐黑,李德全开始掌灯,微红的烛光似水一般无声流淌在书房中。

    正如那拉氏所言,早在她进来前,胤禛心里就有了决断,事情闹得这样大,通州的事必须尽快解决,而唯一的解决法子就是派兵镇压,并且不让疫情扩散出去,否则结果更坏。

    静默良久,胤禛抚着身后梳得极为整齐的辫子叹了口气对李德全道:“召内阁官员、诸王爷入宫,朕有事相商。”

    要舍弃一府之地,关系重大,他虽是皇帝,但眼下初登大宝不足半年,可说脚跟尚未立稳,必得共同商议决断后才好实施。不过,他相信应该不会有什么阻力,毕竟哪个也不愿见这种要命的瘟疫四下蔓延。

    那拉氏盛了一碗香米递给胤禛,柔声道:“众大臣过来还有一段时间,皇上趁着这个空闲,赶紧吃些,否则一忙起来,又该忘记了,长此下去,龙体可是吃不消。”

    “朕没事。”话虽如此,但胤禛还是接过她递来的饭吃了起来,期间又问几句弘时最近的情况,得知他课业有所长进时,颇为安慰。

    那拉氏刚跨出南书房,候在外面的翡翠就迎了上来,含着一缕笑意道:“主子眼下可是要去承乾宫?”

    那拉氏睨了她一眼淡淡道:“等了这么久,终于等来这出戏的**,又怎么能少得了那位主角呢?走吧。”

    彼时,承乾宫中,凌若正坐在后殿绘画,原想借此来静心,岂知越画越烦,每次下笔都觉得一阵烦燥,纸画废了一张又一张,依然什么都没画出来。

    “主子,要不歇会儿再画吧?”水秀在旁边小声劝着,她晓得主子何以如何烦燥,当日她奉主子之命,出宫寻伊兰小姐,哪知到了凌府却得知原来就在她来的前一夜,伊兰小姐与凌老爷夫妇大吵一架离家出走,起因便是那来历不明的四五万两银票。同时也晓得原来早在多日前,伊兰小姐就已经被李家休弃。

    如此一来,主子本想借伊兰小姐破开眼前这个困局的算盘便落了空。再言之,凌老爷他们不明白五万两银子的由来,他们却是猜到了,必是皇后用来收买伊兰小姐。

    主子得知这件事后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必然是气恨到不行,连着好几日她在替主子收拾床褥的时候都发现弹花软枕半边都是湿的。

    莫说主子,就是他们这些做奴婢的都气不过,主子待伊兰小姐的好都是有目共睹的,纵是再顽劣的人也该有所感化才是;伊兰小姐怎么能为着几万两银子就做出如此忘恩负义之事,实在可恼。

    凌若并不晓得水秀转过如此多的心思,只是将湖州紫毫笔往架上一搁道:“不画了,再画也只是浪费纸墨而已。”

    “那奴婢陪您去外面走走散散心,今儿个月亮正圆着呢,跟银盘似的,可是好看着呢!”同在旁边侍候的安儿变着法子的想引凌若开怀,从上次南书房中回来,他们已经许久不见主子笑了。

    “你们去看吧,本宫没心情。”凌若意兴阑珊地道,此刻纵是外面下流星雨她也是没那个心情了。

    水秀在心里叹了口气,宽慰道:“主子不用太过担心,皇上只是一时生气,等过个几天就好了。”

    安儿也在一旁猛点头,“是啊是啊,皇上那么宠爱主子,一定会很快原谅主子的。”

    “但愿吧。”话虽如此,心里却没多少把握,胤禛待她确实是好,但胤禛本xing多疑,他眼下不追究自己,已经是格外开恩,想要消去这份疑心,谈何容易,何况还有一个皇后在旁边煽风点火。

    “对了,通州那边可有消息传来?”凌若一直有在留意通州情况,容远去了那里,生死未卜。

    且她还有另一重担心,胤禛因她与容远的旧事大为恼火,虽说不追究她,但容远呢,他会不迁怒容远吗?

    水秀为难地道:“奴婢已经尽量去打听了,但是通州离咱们这里几十里,就算有消息传来也只是告之皇上,实在打探不出。”

    凌若点头未语,正在无言之际,南秋走进来欠一欠身道:“主子,皇后娘娘来了。”

    皇后?凌若愕然抬头,越过南秋的身影,果然看到月光清辉下身为六宫之主的那拉氏正缓步朝自己走来。

第四百五十八章 圈套

    她夜间来此做甚?

    凌若长眉轻挑,带着这个疑问迎上去欠身道:“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吉祥,不知娘娘漏夜前来所谓何事?”

    那拉氏停住脚步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道:“无事便不能来熹妃这里坐坐吗?”

    凌若唇色一弯,不卑不亢地道:“臣妾岂敢,只是娘娘突然前来,臣妾没有准备,怕怠慢了娘娘。_!~;”

    “咱们姐妹之间无需这般见外。”那拉氏微微一笑,神色温和如散落身上的柔和月光,然凌若却晓得,隐藏在这份温和下的是重重机心,以及许多男人都不及的狠辣奸诈手段。

    那拉氏并不急着进去,而是站立在中庭微笑道:“本宫也是偶然见今夜月色甚好,堪与八月中秋时相比拟,便临时起意,想着找妹妹一道来赏月。”

    凌若笑而不语,对于那拉氏这个说辞,她是绝对不会相信的,只是这一时半会儿间也猜测不到她的来意。

    “妹妹你说……”在嫣然的笑意间那拉氏语锋骤然一转,“通州的月亮是否也像此处这么圆?”

    “想来都是一样的。”凌若垂目盯着自已缀在鞋面上雕成燕子形状的滇玉,不知何时,这燕子的翅膀竟是折断了一边。

    那拉氏就着水秀端来的花梨木椅坐下,抚了衣裙淡然道:“本宫听到的却不是呢,听说通州至今仍天气恶劣不堪,时有狂风骤雨,冷如严冬,且空中尘雾笼罩,根本看不到青天白日,更甭这皎洁月色了。_!~;”

    “娘娘若有话,不妨直说。”凌若冷冷睨了她一眼,心中满是厌恶之意;若非她诱着伊兰说出自己与容远的关系,胤禛何至于这般疑心自己。

    那拉氏故做苦恼地道:“本宫能有什么话,只是担心徐太医罢了。唉,想他一介文弱书生,却去那苦寒恶劣之地,又有瘟疫肆虐,也不知能否熬过去。话说回来,本宫听说,徐太医之所以会入宫为太医,皆因妹妹之故,这份深情厚意真是可敬可佩,连本宫也羡慕得很。”

    “臣妾与徐太医虽说自幼相识,但并无逾越礼制之事,他为太医也非为臣妾之故;倒是娘娘为了这件事,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连臣妾的妹妹都拿来利用。”她冷笑,神色如清秋霜雪。

    那拉氏浑不在意地道:“若真无事,又何必怕被人利用,始终……”螓首轻扬,垂落颊边的珠玉闪出濯濯光华,“妹妹是有错的。”

    说到这里,她似想起了什么,抚额赦然道:“瞧本宫这人,来这里是想与妹妹赏月的,无端说这些做什么,可真是扫兴。”

    凌若冷眼相向,她岂会相信那拉氏是为赏月而来,兜兜转转说了这么一堆话,必有其目的所在。

    忽而一阵夜风吹来,风有些大,吹动两人身上的衣衫鬓发,那拉氏举袖遮一遮夜风,不想拿在手里的绢子被风给吹走了,翡翠待要去捡,那拉氏已出声道:“随它去吧,左右只是一块绢子罢了。”

    待夜风过去后,那拉氏忽地道:“对了,有一件事妹妹尚不知晓吧?”她微眯了眼眸,往前倾一倾身道:“通州灾民因瘟疫久久不能解除,开始聚众闹事,适才通州急报,说徐太医他们带去的水粮已经被灾民哄抢。”

    在说这些话时,她眸光一直落在凌若身上,见她神色微变,一缕笑意顿时攀上嘴角,温和的容颜在月色下瞧着有些不真切,如蒙了一层轻纱般,“妹妹想不想知道皇上得知此事后是怎么处置的?”她这话好比抛出了一个球,等着人去捡,而等待这个人的很可能是一个圈套。

    “如何处置?”凌若很清楚,但事关容远生死,她无法做到置之不理,纵是明知圈套也只得跳下去。

    那拉氏很满意凌若的态度,掩口轻声道:“通州百姓犯上做乱,徐太医等人又治不了瘟疫,一旦那些灾民不受控制地跑出来,瘟疫就会以通州为源头蔓延开来,到时后果不堪设想。皇上为大局着想,决定舍弃整个通州府,也就是说……通州府所有人都要死”

    初春的夜犹带着几分冷意,凌若却出了一身冷汗,胤禛要舍弃整个通州府,也就是说,在那边不论灾民还是去救治的太医都要死,包括容远在内。

    那拉氏起身,凑到凌若耳边,于温热的气息中一字一句道:“昔日,徐太医为了妹妹入宫,今日又为妹妹惨死,这一生算是尽皆毁在妹妹之手,真是可怜可叹呐。”

    凌若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唯有袖中那攥紧的双手泄露了她心里的不安,在一片生冷的寂静中,她抬头,迎向近在咫尺的那拉氏,“通州幸存百姓数百上千,皆为大清子民,皇上生xing仁厚,岂会舍弃他们。”

    “你以为本宫在骗你?”那拉氏后退一步,淡然道:“此刻皇上已经召了各官员入宫,今夜应该就会有旨意下达,妹妹若不信,尽可等着看。”说到这里,她压低了声道:“换而言之,就算皇上怜惜通州百姓,那徐太医呢?妹妹莫不是以为皇上知道了你与徐太医之间的事之后,还能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吧?”

    不等凌若说话,她展一展袖道:“好了,天色渐晚,本宫该回去了,妹妹也早些歇着吧。”

    那拉氏扶着翡翠的手转身离去,花盆底鞋踩在青石地上的声音在静夜里清晰无比,明月在她身后洒落一地清辉……

    “主子……”直到那拉氏走得不见人影后,水秀方有些忧心地唤着从适才开始就一言不发的凌若。

    在漫卷的长风中,凌若缓缓吐出憋在胸口的浊气,望着那拉氏离去的方向凝声道:“皇后,果然是皇后。”

    水秀不明白她为何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来,只是宽慰道:“主子莫要听信皇后那些耸人听闻的言语,兴许徐太医如今已经解了通州疫情正在回来的路上呢。”

    凌若苦笑着摇摇头,“只怕这件事十有**是真的。”话虽如此,但心中仍存着一分侥幸,她唤来杨海,命他赶紧去南书房打听打听,看是否有官员连夜入宫。

第四百五十九章 连环计

    不到半个时辰,杨海便急急奔了回来,喘了口气对一直在等他消息的凌若道:“回主子的话,确实有官员入宫,而且怡亲王他们也都来了,似乎是商议什么大事。|i^”

    果然如此……凌若身子一晃,连着退了好几步,直至身子抵在小几上方才站住,脸上满是悲戚之色。

    杨海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晓得皇后来过之后,主子便让他去南书房打听,随即就是这副样子了,当即小声的问旁边的水秀,“到底出什么事了?怎得主子似乎很不安似的。”

    水秀看了凌若一眼,低声将适才的事说了一遍,只是杨海却是听得有些莫明其妙,他并不晓得凌若与容远之间的瓜葛,只觉远在通州的事与自家主子有何相关,何以这般关心,皇后更是奇怪,特意来找主子说这事。

    那厢,一直没怎么说过话的水月上前道:“主子,皇后对您素来不怀好意,今日专程来告之这些,怕是不会存什么好心,您可千万要小心,莫要着了她的当。”

    “本宫知道,本宫更晓得她打的是什么算盘。”凌若扶着身后的小几缓声说着,到了现在,凌若若还猜不出皇后来告诉她这件事的用意,当真是白活了这三十余年,“皇后晓得本宫这么多年来对徐太医一直心怀内疚,所以便以徐太医为饵设下这么一个局来诱使本宫上钩。”

    水秀与水月相互望了一眼,隐约明白了皇后的目的,唯有安儿与杨海还一头雾水的站在那里。

    “主子既已识破了皇后的计策,那便万万不要着了她的当。”水秀急切地说道,唯恐主子明知是局还一脚踩下去,那可真是冤死了。|i^

    “本宫有的选择吗?”凌若这句话令水秀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主子始终还是决定走这一步。

    水月迭声阻止道:“主子万万不可,皇上因为您与徐太医的事已经颇有怪责,您现在若再去求他岂非火上浇油?”

    凌若神色凄然地望着她,“你说的本宫都晓得,可是要本宫眼睁睁看着徐太医死却是万万做不到的,当初本宫没能阻止他去通州已经颇为内疚。若是如今再什么都不做,本宫这一辈子都不会心安。”

    “主子!”水秀两人齐齐跪在凌若面前,哀声道:“您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四阿哥着想,您是他额娘,若您出了什么事,四阿哥要怎么办?”

    弘历……听到这个名字,凌若的心顿时摇摆起来,是啊,她可以不替自己着想,但是弘历呢,在皇家,在这个后宫中,若失去了亲额娘的庇佑,必然会受许多苦楚,胤祥便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她只得弘历一个孩子,如何舍得他受这种苦;可是容远……她已经欠了他许多,难道连这条命也要欠吗?

    这样的左右为难令凌若久久做不出一个决断,时间无声划过,就在自鸣钟连敲九下时,南秋走了进来,欠身道:“主子,皇上召主子至南书房见驾。”

    凌若诧异地道:“皇上不是正在见朝臣吗?”

    “奴婢也问过来传话的公公,他说众位大人已经回去了,此刻只有皇上与皇后在南书房。”

    “皇后?她此刻也在南书房?”随着南秋肯定的回答,凌若沉默了下来,今夜那拉氏就像一个鬼魅一般紧紧纠缠着她,令她无从摆脱。

    凌若心知此去必不会是什么好事,但胤禛下了口喻,她不得不遵,当下带了水秀随候在承乾宫外的小太监一路往南书房行去。

    到了南书房,水秀与那小太监一道留在门外,只有凌若一人进去,进了里面只见胤禛面色阴沉地坐在案后,那拉氏则面有忧戚的陪坐在一边。

    不等凌若见礼,胤禛已对那拉氏道:“皇后,你先回去,朕有些话要单独问熹妃。”

    那拉氏似有些不放心,看看胤禛又看看凌若,最终无可奈何地轻叹一声,离开了南书房,至于李德全也知机的退下了。

    待书房的门关起后,胤禛负手走到凌若面前,沉声道:“皇后适才说去你宫中赏月,不慎说出了通州的事,也就是说熹妃你已经知道通州此刻的情况了?”

    “是。”凌若低眉回答,下一刻,胤禛的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掌心因为常习弓箭之故略有些粗糙,抚过肌肤时有一种刺刺的感觉。

    “那熹妃是怎么想的,朕很想听听。”他的声音极凉,感觉不到一丝暖意。适才他见过群臣,正要拟旨,却听李德全说皇后又来了,他心下奇怪,命其进来。

    那拉氏进来后便跪地请罪,说是见今夜月色极好,便想着去承乾宫与凌若一道赏月说说话,哪晓得一时不察,竟将通州民变的事给说了出来,甚至还提及朝廷可能会派兵镇压一事。

    原本说了也就算了,哪晓得她看到凌若流泪不止,甚至跪下来求她,说让她帮着在皇上面前求情,饶徐容远一条性命。那拉氏被她哀求的没办法,又见她可怜,便答应来自己面前说情。

    凌若,朕已经饶过你一次,可你心里竟然还惦念着那个该死的太医,实在……实在……

    胤禛强忍着在心底乱窜的怒意,等着凌若的回答,他倒要亲耳听听,究竟凌若是否对那个徐太医真的念念不忘。

    凌若尽管不晓得那拉氏在胤禛面前说了什么,却也猜得出绝非什么好话,当下紧张地思索着该如何回答,好一会儿才道:“朝政大事,臣妾不敢妄议。”

    “朕让你说你就说!”胤禛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如何。

    在一阵生冷的寂静后,凌若屈膝跪在胤禛面前,垂首道:“臣妾斗胆,请皇上怜念苍生无辜,给通州百姓一条活路!”

    胤禛面色阴得似要滴下水来,盯着凌若的头顶,咬牙道:“究竟是想让朕放通州百姓一条活路,还是放徐容远一条活路?”

    凌若身子一颤,却未抬起头来,然她这样的态度显然不能令胤禛满意,捏着凌若的下巴bi她抬起头来,“回答朕!”

    于胤禛来说,黑就是黑,白就是白,从没有黑白不分的时候,上次饶是凌若,已属破天荒了。

    南书房中灯影重重,照落在凌若苍白如纸的脸上,脆弱得仿佛一戳就会破掉一样。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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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宫熹妃传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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