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章 哭诉
“女儿怎会拿这种事来开玩笑。_!~;”伊兰眼圈通红的从袖中取出一张纸递给凌柱,“他连休书都写好了,哪还会有假。”
听到休书二字,凌柱神色比刚才更加凝重,一手接过她递来的纸,展开来一看果然是休书,上面列了伊兰四大罪,分别是:不顺父母、无子、妒、口多言。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给我说清楚!”凌柱惊怒不已,被人休弃回家可是大事,李家若对伊兰有什么不满也应该先行知会自己一声,何以会突然休弃,还罗列了这么几条大罪,无子也就罢了,其余几条可都是很严重的指责,尤其是不顺父母这一条,简直就是逆德败坏。
伊兰哭哭涕涕的将刚才的事说了一遍,随后更是哭诉道:“阿玛,此事明明是李耀光喜新厌旧,花心好色,可他们一家却将事情全推在女儿身上,骂女儿是妒妇,还以此为借口将女儿休弃回娘家。阿玛额娘,他们这样羞辱女儿,可见根本没有将您二老放在眼中,你们可一定要替女儿做主啊。”
富察氏听她说完后,叹了口气道:“伊兰,耀光十年未纳妾,已经算是不错了,既然你婆婆以无子为由提出纳妾,那你何必强拦着呢,就算那个什么秋菊进了门,你也是名正言顺的嫡妻,她再怎么样也爬不到你头上去。”
“额娘!”伊兰气结道:“你怎么也帮着他们说话,女儿才二十六岁,又不是七老八十,他们凭什么说女儿命中就无子。”
富察氏摇摇头未语,她晓得这个女儿,从小到大,不论是在家还是出嫁后,一直都较为顺坦,不曾遇到过真正的挫折,即便凌若bi她嫁人那一次,从根本上说也是为她好。|i^嫁到李家后,耀光对她又百依百顺,造成了她说一不二,不肯受一点委屈的xing子。
“伊兰,阿玛问你,他们仅仅是因为如此就休你吗?”他凌柱官职虽然不高,但好歹有一个在宫中贵为皇帝宠妃的女儿,李家应该不至于为了纳妾一事,就不惜与他们凌家反目为仇。
凌柱的问话令伊兰心头一震,骤然想起自己甩李母的一巴掌,这才是李母逼迫李耀光休妻的真正原因,只是这话要告诉阿玛吗?如果说了,阿玛一定会责骂自己;可是若不说,阿玛一旦去李府就会知道。
伊兰犹豫了一会儿,期期艾艾地道:“在争执的时候,李母动手打了女儿一巴掌,女儿一时气不过,就……就……”她已被休弃出门,自然不会再称李母为婆婆。
“就怎么样?”凌柱隐约感觉到伊兰后面要说的才是被休的真正关键理由。
伊兰小心地看着他咬牙如实道:“女儿气不过,就反打了她一巴掌。”
“什么?你打了自己婆婆?你……你……”凌柱尽管早有了心理准备,依然被这话吓了一大跳,指着伊兰半天说不出话来,富察氏亦在一旁埋怨道:“你这孩子,怎么这样不懂规矩,婆婆是你长辈,你既然嫁过去了,就该好生侍候,怎么反而动手打人?”
“是她动手在先。”伊兰委屈地替自己辩解,哪想她不说还好,一说顿时令凌柱强压下的怒气悉数暴发出来,指着她大骂道:“你还好意思说,往日里在家时我与你额娘是怎么教你的,既嫁为renqi,首要孝敬父母,尊重丈夫,凡事皆要忍让三分;不肯让耀光纳妾也就算了,居然还以下犯上,掌掴自己婆婆,就算是她先动手的也不行!你这不止是丢了自己的脸,也是丢我与你额娘的脸,你让我们两个往后还怎么抬头做人?!”
伊兰愣愣地望着凌柱,长这么大她还从未见阿玛发过这么大的火,在惊愕逐渐退去后,取而代之的是无法遏制的怒气,在地上撑了一把爬起来道:“阿玛,现在是他们欺负女儿,还把女儿赶出家门,为何您反而帮着他们说话,我才是你的亲生女儿啊!”
凌柱瞪了眼睛没好气地喝道:“若不是你不顾上下尊卑,动手打自己的婆婆,他们敢休你?!”
伊兰一听这话立时又委屈地掉下泪来,富察氏见状忙劝道:“事已至此,老爷你再生气也无用,还是想想怎么挽回吧,要不你去与亲家母说说,看能不能把这件事揭过去?”
“怎么揭过去,换了是你,你能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吗?”凌柱正在气头上,一听这话,立时连富察氏也骂上了,“看看你教出来的好女儿,一天到晚就知道惹祸,眼下可是好了,直接被夫家赶出来,什么面子里子都丢尽了。”
富察眼圈一红,哑声道:“这也不能全怪伊兰,亲家母也有不对的地方。”见凌柱不说话,她又低声道:“老爷,伊兰终是你亲女儿,难道就这么不管了?”被夫家休弃对女子来说是很严重的事,而且还是这么四大条罪状,伊兰往后就是想再嫁人也难了。
“管?怎么管?就算我肯拉下这张老脸去,人家也不会肯见我,何必去自取其辱。”凌柱又气极了伊兰的胆大妄为,但心里也同样难受。
“要不……让熹妃娘娘替伊兰出个面,李家就算再气不过,也该会卖熹妃娘娘一个面子才是。”凌若身份今时不同往日,就算富察氏身为额娘也能再直呼其名。
“不行!”凌柱断然拒绝了她这个提议,“熹妃娘娘深居后宫,冒然因此事出面并不妥当,一个不好甚至还会连累娘娘。”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这事咱们就当真不管了吗?”富察氏始终是心疼女儿,不忍伊兰就这么被休弃回家孤苦一生。
凌柱狠狠瞪了一眼伊兰道:“哼,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休了也好,省得她以后闹出更大的事来。李府你就别在想着回去了,安安份份住着,我会找媒婆替你留意合适的人家,让你嫁远一些。”
伊兰回来,本是想让娘家人替自己出这口恶气,哪晓得从进门开始,阿玛就使劲责骂自己,仿佛一切错事皆源自于她,如今更是说要替她再找婆家,仿佛自己多呆一日就多丢他一日脸似的;还有在提到姐姐时,阿玛想都不想就拒绝了,其实以姐姐的身份,就算替她出面也不过是小事一桩,能连累到哪里去。
她不甘,追上准备离去的凌柱大声问道:“阿玛,姐姐是你的女儿,我也是你的女儿,为何你竟如此偏心姐姐?”
第四百三十一章 罗网
凌柱好不容易压下的怒火又一次涌了上来,喝骂道:“若是我当真偏心,就不会让你住在这里,早把你赶将出去。_!~;还有,你扪心自问,你姐姐嫁进给皇上近二十年,她什么时候让我与你额娘cao过心,反倒是你,一次次惹麻烦,难道你真以为康熙五十年发生的事我一无所知吗?”
在伊兰骤然变色的面容中,他冷声道:“安生待在府里,不要再惹出任何事来,否则休怪我不念父女之情。”
“唉,你这孩子怎么还这般不懂事。”富察氏有些失望的摇摇头,追着凌柱离开,屋里顿时只剩下伊兰一人。
许久,伊兰脸庞变得扭曲可怕,她的亲人,这便是她的亲人,亏得之前孙墨来找她时,她还顾忌家人而不敢将实话而告,如今看来,真的是她想多了,在他们心中,自己根本无足轻重,更不会有人替她去李家讨回一个公道。
好!既然他们无情,就休怪自己无义!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伊兰脑中浮现,既然他们不让她好过,那大家就都不要好过!
话说孙墨回宫之后,先去敬事房交了腰牌,随后就回了坤宁宫,那拉氏正在逗弄一只内务府刚送过来的虎皮鹦鹉,他跪在地上将伊兰的答话一五一十讲述了一遍,随后道:“奴才办事不利,求主子责罚。”
那拉氏往鹦鹉吃的小碗中添了一勺子玉米后方才淡淡道:“不是还有三日时间吗?急什么。”
孙墨苦着脸答道:“奴才就怕那钮祜禄氏不识实务,白白浪费了这三日功夫。”他之前已经竭尽口舌之能,可伊兰就是不肯松口,他实在怕三日后得到的回答也是与刚才一样。
“皇后吉祥!皇后吉祥!”鹦鹉在啄了几粒玉米后,突然拍着翅膀大叫起来,引得那拉氏微微一笑,不过也仅止于此了,她拍拍手对旁边的小太监道:“带下去好好,等它什么时候会叫太后吉祥的时候,再拿给本宫。|i^”
小太监依言提了鹦鹉下去,因为那拉氏没有叫起,孙墨依旧忐忑不安地跪在地上,直至翡翠走过来踢了他一脚,“别跪在那里挡道,赶紧起来。”
孙墨虽然才在坤宁宫当差不久,却也晓得翡翠是皇后最倚重的人,一言一行皆代表着皇后的意思,是以他忙小声问道:“姑姑,皇后是否不怪奴才?”
“皇后若要怪你,你以为自己还能跪在这里吗?”翡翠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道:“还不赶紧下去。”
“嗻!”听到这话孙墨心中一宽,打了千儿后小声退下,在出门的时候,恰好碰到一同当差的三福。孙墨曾听人说,在皇后还是雍王福晋的时候,三福就在王府里伺候皇后了,后来皇后入主坤宁宫,三福侍主心切,甘愿入宫为太监,皇后念其忠心,所以让他当了坤宁宫的首领太监,那可是正五品的衔。
这个念头只是一瞬间的事儿,面对着迎面走来的三福,孙墨停下脚步,讨好地唤了声,“福公公。”
三福随意点点头,越过一脸讨好加羡慕的孙墨来到正拿帕子净手的那拉氏面前,拍袖屈膝道:“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
那拉氏轻嗯一声,待孙墨出去并将宫门掩好后,方慢悠悠道:“你回来,可是有好消息要告诉本宫?”
“幸不负主子所托,奴才已经找到以前侍候过熹妃的小路子,他在一家名为**斋的香粉店里做事,除了小路子之外,奴才还在里面发现了阿意以及……”在说到这里时他语语一顿,眼中掠过一丝异光,沉声道:“毛氏兄弟!”
“毛氏兄弟?”纵然是那拉氏,在听到这四个字时也不禁攥紧了正在拭手的手巾,脱口问道:“他们不是死了吗?”
三福抬头看了她一眼道:“主子,看来咱们都被熹妃摆了一道,毛氏兄弟没死,当初所发现的尸体根本不是他们。”
“你把今日的事给我仔细说一遍。”那拉氏神色凝重地道。
三福答应一声,道:“奴才这几日一直奉主子之命在追查小路子行踪,因之前有人看到小路子在一家名为**斋的香粉店出现,所以奴才便问清地址寻去,刚到门口就看到阿意,**斋似乎是由她在主事,另外还有一人,因为隔得较远,奴才没认出来,小路子则在里面做事。查到小路子行踪后,奴才本想立刻回来向主子覆命,岂知看到两个男人一道来到店中,且表现得与阿意和小路子很熟悉。奴才当时只是觉得他们眼熟,一下子没想起来,直至回到宫中,方才记起,他们两个就是当初负责看守别院的毛氏兄弟。”
那拉氏冷哼一声,将皱成一团的手巾扔给水秀,水秀趁机道:“主子,既然知道毛氏兄弟还活着,要不要奴婢通知外头的人取他们性命?”
那拉氏阴恻恻地道:“性命自是要取,不过不急,现在最重要的是小路子。三福,后面的事都安排好了吗?”
“主子放心,一切皆已安排妥当,如无意外,小路子此刻应已在咱们的控制之中。”
“那就好,除却宫里那几个,跟着钮祜禄氏最久的就是他和李卫,李卫是官,不好轻易动他,所以咱们只能在小路子身上动手脚。你记着,不管用什么办法,一定要从他口中问到钮祜禄氏所有的事,包括她跟那男人的事。”那拉氏郑重交待道。
她做事,从来不会只走一步,伊兰是一步棋,小路子同样是一步棋,双管其下,就算一边出了意外,另一边也会有收获。
“三福。”那拉氏扶着翡翠的手在漆金的宝座上坐下后,突然语气温和的唤道。
三福一个激灵,连忙上前一步躬身道:“奴才在。”
那拉氏微微一笑道:“不必紧张,这件事你办得很好,本宫很满意。”说着她褪下手里的白玉雕凤镯子道:“拿着,这个是本宫赏你的。”
“谢主子赏赐。”三福无比恭敬地双手接过那只通体ru白无一丝瑕疵的手镯。
“本宫最看中忠心之人,你能从府里一直跟到宫中,足证你对本宫的忠心,不像那个二元,只是些许小事便退缩着不敢进宫了。”
那拉氏的声音很温和,可三福的头却垂得更低了,同时胯下又开始隐隐作痛起来,令他下意识地挟紧了大腿,就在不久之前,他还是个正常男人,可如今却已经没有了子孙根,刀口早已愈合,可是他依然时不时会感觉到疼痛。
没有一个男人会愿意净身为太监,可是他不得不如此,否则二元就是自己的下场。他永远不会忘记,就在二元告诉主子不愿入宫为太监的第二日,主子就命人杀了他,同时命人斩断他的子孙根烧成灰烬,让他做了鬼都是一个不完整的男人。
所以,当主子来问他的时候,他没有任何犹豫,立刻就答应净身为太监,如此才有命活到现在。
他很清楚,主子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他与二元都知道了太多事,主子是不会放心让他们离开身边的,或死或净身为太监,再无第三条路可走。
他怕死,所以他净身做了太监;用子孙根换了一顶五品太监的顶戴。
那拉氏并不知道三福心里的这些念头,又或者根本不在意,奴才只分有用或无用,有用的留下,无用的除去,如此才不会有祸患留下。
钮祜禄氏在这一点上无疑是不合格的,不过也亏得如此,才能让她寻到小路子这个漏洞。
网,已经织就,时机一到便可罩下,钮祜禄凌若,这一次你就算cha翅也难飞。
这一切都在悄无声息中进行,凌若全然不知,更不知道自己嫁给胤禛以后,最大的一次危机已经悄然临近。
第四百三十二章 重逢
二月十二这日凌若早早就起了身,梳洗过后由水秀替她换上一袭绿色牡丹暗花缀珠旗装,领袖边皆镶嵌织金缎边,领口更缀了一枚精巧的鎏金錾花扣。_!~;
“水秀,你说墨玉进宫了吗?”凌若问着蹲在地上替自己理裙裾的水秀,恰好水月倒了铜盆里水进来,听到这话抿嘴笑道:“瞧把主子给急着,怡亲王府离宫里可有段距离呢,墨玉就算天刚亮出来,也要辰时以后才能到,现在可才卯时三刻呢。”胤禛登基后就封了胤祥为和硕怡亲王,总理户部。
凌若闻言叹了口气道:“唉,十几年没见了,也不知墨玉怎么样了,实在想念得紧。”
水秀起身宽慰道:“主子放心吧,墨玉很好,昨日奴婢去的时候,还见到她的两个孩子,一男一女双胞胎,长得跟十三爷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很是活泼可爱。”
“那就好。”凌若心情复杂地点点头,感慨道:“当年虽说是她自己要求去陪十三爷的,可毕竟受了十几年的圈禁之苦,每每想起始终不忍心。”
“主子别难过了,一切都过去了,奴婢听墨玉说,十三爷已经请旨封她为侧福晋,她生的男孩也一并请封为世子,可谓是苦尽甘来了呢。”水秀扶了凌若到膳厅,南秋已经领着几个小宫女摆好了早膳,一品莲子百合粥,配四色新鲜炒起的小菜并一盘枣泥糕与一盘芝麻卷。
凌若接过南秋递来的粥碗道:“四阿哥呢,可是还睡着?”
“四阿哥天未亮就已经起来了,当时御膳房里点心还没做好,四阿哥用了一碗莲子百合粥就去上书房读书了,说是不可以让师傅久等。_!~;”弘历序齿第四,所以胤禛登基后宫里皆称其为四阿哥,弘时为二阿哥,福沛为三阿哥,弘昼为五阿哥。
得知弘历并没有因为天冷躲懒睡觉,凌若欣慰地点一点头转而吩咐道:“这两盘点心给四阿哥留着回来吃。”
南秋答应一声,取了银盖盖好后端到一旁放着,等手里那碗粥喝得差不多时,凌若看到杨海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进来,凌若脸上闪过一丝喜色,赦然道:“可是怡亲王福晋入宫了?”
杨海打了个千儿道:“正是,怡亲王福晋已经入了宫门,正往这里走,奴才怕主子等急了,所以先一步回来给主子报个信。”
凌若心里一阵激动,命南秋赶紧将桌上的东西都撤下去,自己则扶着水秀的手走到承乾宫门口,在等了片刻后,一个人影出现在视线里,随着距离的拉近,人影变得越来越清晰,墨玉,正是分别了十几年的墨玉;终于,终于再见了……
下一刻,泪意不受控制地涌上眼眶,令视线再一次模糊起来,在这样的模糊中,她看到同样激动不已的墨玉屈膝跪在她面前哽咽道:“奴婢墨玉给熹妃主子请安,主子吉祥!”
“好!好!”凌若连连点头,双手扶起墨玉道:“快起来,让本宫好好看看你。”这样说着,忍了许久的泪已是止不住地落下,不过脸上的笑意却是更深了。她仔细打量着墨玉,只见她今日穿了一袭簇新的暗蓝葫芦花四合如意祥云旗装,发间簪了几朵同样暗蓝色的珠花,素雅干净。
手指心疼地抚过墨玉眼角,那里已有了不少细纹,密密的犹如养在临渊池中的锦鲤尾巴,“这些年委屈你了。”
墨玉含泪摇头道:“奴婢不委屈,只是这些年不能在主子身上侍候,实在对不起主子,主子您还好吗?”
“本宫很好。”凌若含泪点头,她被指入王府后,墨玉是第一个陪在她身边的人,这感情自是比旁人更深厚一些。
水秀也是满心激动,抹了抹眼角的泪道:“主子,外面风大,站久了容易冻伤身子,还是进去后再说吧。”
被她这么一提醒,凌若方才回过神来,连忙拭了泪道:“对对,本宫一高兴可是给忘了,快进来。”她拉着墨玉的手到来正殿,早有知机的宫女沏好了茶等着,看她们进来,立时将茶水奉上。
“对了,墨玉,你怎么没将那一对儿女带来?”水月看到墨玉也是一阵欢喜,拉了她的手问长问短,随后突然想起水秀说过墨玉有一对双胞胎儿女,不禁好奇地问道。
“他们两人调皮得很,稍微看得松一点就会惹出祸事来,我怕惊扰了主子,所以没将他们一道带进宫。”尽管言语间有所嗔怪,但眼中却是满满的慈爱,可想而知,她对这两个儿女是打从心眼里疼爱。
“孩子调皮一些是正常的,下回来得时候记得将他们带上,再说这承乾宫里这么多宫人难道还会看不住两个孩子吗?”在这般说了一句后,凌若又看向水月,扬唇轻道:“墨玉如今已是怡亲王的侧福晋,你怎能这样直呼其名?叫人听见了又该说你没规矩了。”
水月闻言吐吐舌头轻笑道:“奴婢一时高兴给忘了。”说罢,她带着几分玩笑对墨玉欠身道:“奴婢无状,请怡亲王福晋恕罪。”
墨玉被她吓了一跳,忙自站起扶住她道:“做什么这样,快起来。福晋不福晋的都是一个称呼罢了,在主子还有你们这些个姐妹面前,我永远都是原来的那个我。”
见她说得这般认真,水月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反握住她的手道:“行了,这么紧张做什么,你是哪样子人,难道我们这么多年相处下来还会不知道吗?不过主子说得对,今时不同往日,可不能再像以前那般随便了。”
墨玉拗不过她,只得随了她去,正像她自己所说的,改变的仅仅只是一个称呼罢了,彼此的情义一如从前,不曾因这十几年光阴流逝而有所改变。
她打量了四周一眼忽地对凌若道:“恭喜主子,终于可以去做您想做的事了。”
凌若晓得她是在暗指石秋瓷的事,低头弹一弹指甲轻声道:“哪有这么容易,一切还得慢慢来。”说到这里,她抬头一笑道:“倒是你,快与我说说这十几年来的事。”
第四百三十三章 情义
墨玉点一点头,细细地叙述起来,这十几年间,有过痛苦有过悲伤甚至有过绝望,但她都一一咬牙熬了下来,一直等到拨云见雾的这一天。_!~;
不管是凌若还是水秀她们,甚至包括南秋与杨海都静静听她叙说,直到她最后一个字落下方才长出了一口气,十几年,一个女人竟然可以为了一个男人心甘情愿放弃自由陪他苦熬十几年,而且无怨无悔,这究竟是一份怎样的感情啊。
“唉,就凭你这十几年来所吃的苦,莫说是侧福晋,就是封你一个嫡福晋也不为过。”凌若心疼地说道。
墨玉轻轻一笑道:“以奴婢的身份,能封一个侧福晋其实已经是十三爷垂怜皇上开恩了,哪敢奢想什么嫡福晋之位。何况对奴婢来说,陪在十三爷身边才是最重要的。”
“话是如此,但你是本宫身边的人,本宫总盼着你们一个个能好些再好些。”凌若晓得墨玉说得都是实情,但还是忍不住替她心疼。
“什么好些再好些?”正说着话,外头突然传来胤禛的声音,紧接着一道明黄色的身影步入大殿,慌得在殿内的一干人等连忙跪迎。
“都起来。”胤禛今日心情似乎不错,没有冷着一张脸,在扶起凌若后温言道:“你还没回答朕的问题呢。”
凌若就着他的手直起身玩笑道:“臣妾在说十三爷呢,墨玉跟了他这么久,又替他生儿育女,他却只肯替墨玉请封侧福晋之位。|i^墨玉怎么说都是从臣妾身边出去的,受这样的委屈,臣妾可是替她抱不平呢。”
墨玉一时没听出凌若言语间的玩味,怕胤禛当真会怪罪胤祥,忙跪地道:“启禀皇上,奴婢身份低微,蒙十三爷不弃收在身边还册为侧福晋,奴婢已是受宠若惊,万不敢觊觎嫡福晋之位。”
胤禛赦然一笑,瞥着凌若道:“你听听,人家自己都不委屈,你却在那里瞎操心。”不等凌若答话,他已经将目光转向尚跪在地上的墨玉身上,和颜道:“其实老十三最初向朕请旨的时候,确实是打算册你为嫡福晋来着。”
墨玉訝然抬头,眉眼间难掩惊讶之色,就是凌若也是一脸愕然,她原是玩笑之语,不曾想竟引出胤禛这句话来。
“老十三说他能熬过这十几年,一直撑到现在,亏得有你,所以这嫡福晋之位,你完全当得起。可是朕驳回了他的请封,你知道为什么吗?”胤禛低头拨弄着茶蛊盖子淡淡问道。
墨玉在压下心中的惊讶与感动后,咬着嘴唇道:“奴婢出身低微,十三爷身为亲王,怎么能娶一个丫头出身的女子为嫡福晋,让人知道了非得笑话十三爷不可。”
胤禛徐徐饮了一口清香四溢的茶水道:“就是这么个理儿,所以朕才让老十三改册你为侧福晋,不过你也该满足了。”在墨玉的不解中他续道:“老十三当着朕的面说了,终身都不会再立嫡福晋,你虽名为侧福晋,但在怡亲王府中,就相当于嫡福晋;还有你的儿子,朕也已经准了老十三的请求,立为世子。”
“十三爷……”听到这里,墨玉已经泣不成声,胸口盈满了深深的感动,这些话胤祥从未与她说过,她更不知道,原来自己在他心中占据了如此重要的位置。
“如何,现在不再替墨玉觉得委屈了?”胤禛似笑非笑地看着旁边的凌若。
凌若拿绢子悄悄拭了拭泪嗔道:“皇上明知道臣妾是玩笑话,作什么还故意来问臣妾。”说罢又欣慰地道:“何况十三爷这样一个重情义的人,又怎会真的让墨玉受委屈。”
胤禛笑着掸一掸袍子起身道:“好了,你们难得见面,多聊聊,朕先走了。”
“皇上刚来就要走吗?”凌若诧异地问道。
胤禛睨了她一眼道:“朕还有些折子要批,晚些时候再来看你。”
凌若乖巧地点点头,屈膝朝转身离开的胤禛道:“臣妾恭送皇上。”在她身后,墨玉等人也纷纷跪地相送,直到胤禛走得不见人影后方才起身。
在各自重新落坐后,凌若命水秀将一个比手掌宽不了多少的玉匣子拿给墨玉,打开来一看,只见里面整整齐齐放着二十粒与小指甲一般大小的丸子,看着像药丸,不过并没有什么药味,相反散发着一股清香。
“这是徐太医替本宫调制的用以美容驻颜的百香丸,这些年用着效果确实不错。本宫瞧你这样子,不用想也知道这些年来必是不曾好生保养,幸好现在还不算太晚,这些百香丸你先拿回去,记着一日一粒,改日等徐太医新的做好了本宫让人多送一些到怡亲王府去。”
墨玉连忙推辞道:“奴婢用不着这么名贵的养颜圣品,主子自己留着就是。”
“说了给你就是给你。女子以悦已者容,虽说十三爷不在意,可你也不能就这么不管不顾了。”凌若有些不悦地说道。
墨玉无奈,只得接下,随后又说了一阵子话,不知不觉已到正午时分,有宫人进来问话说午膳已经备好,是否现在就传上来。
说了这么久,凌若也饿了,何况墨玉又是一大早就进宫来的,当下命人传膳。当墨玉看到一道道摆上桌的精巧御膳时,眼圈微微发红,因为端上来的每一道菜都是她喜欢吃的,想不到十多年过去了,主子依然清楚记得她喜欢吃的菜。
在用膳的时候,凌若不时往墨玉碗里丘挟菜,让她多吃一些,墨玉吃的速度远远跟不上她挟菜的速度,不一会儿碗里的菜已经堆得跟一座小山一样,连下面的米饭都看不到,墨玉无奈地笑言道:“主子,您再挟下去,奴婢可不知该如何下口了。”
凌若盛了一碗乌鸡汤放到她面前道:“既然不知道,那就全部都吃了,这碗汤也是;你啊,真应该多吃一些,人也不至于这般瘦。”适才她握墨玉手腕的时候,发现竟比以前还要瘦。
“胖瘦不要紧,身子好就行了。”墨玉这样说着,不过还是听凌若的话将碗里的菜全部吃了个一干二净,半点也没剩下。
第四百三十四章 寿康宫
欢乐的时光总是过得特别快,明明感觉才用过午膳,幕色却已经悄然降临,日落西下,万道霞光将天边渲染得一片通红,绽放出夜色之前最后一抹绚烂。
凌若亲自将墨玉送到宫门口,又拿了两个赤金嵌珍珠的项圈给她,着她带回去给两个孩子,并嘱她得空多进宫来。
目送墨玉离去,水秀扶了落有些失落的凌若回去,然在快到承乾宫的时候,她忽地道:“本宫想去寿康宫走走。”
水秀细细的眉毛往上轻轻挑了一下,却是什么也没说,径直扶了她往寿康宫走去,一路上,不断遇到正在燃点路灯的宫人,看到凌若过来尽皆跪下行礼。
整个紫禁城的人都知道,虽然这位熹妃不是后宫之主,也没有像年贵妃那样握有协理六宫之权,但她却有着当今皇上最深的宠爱,无数人嫉妒眼红,却没有人可以夺去分毫。
寿康宫位于慈宁宫西侧,黄琉璃瓦在夕阳的照耀下流淌着金子般耀眼夺目的光泽,遮掩了些许寿康宫的暮气。
院墙外东、西、北均有夹道,西夹道有房十数间,住在里面的皆是寿康宫中侍候的宫人。
凌若刚一进去就看到方怜儿带着几个宫女在院中踢毽子,忽前忽后,花样百出,旁边还有小太监在数着数,却是已经踢到一百多下了。
看到凌若进来,方怜儿脚尖一勾,cha着四支彩色鹅翎的毽子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度,随后稳稳落在一只白玉般的手掌上。
“你们继续踢吧。”方怜儿随手将毽子扔给其中一名宫女,自己则朝凌若走来。看着走近的方怜儿,凌若微微一笑,欠身道:“见过熙太嫔。”方怜儿身为先帝遗妃,虽说如今无权无势,但在辈份上却实实在在是凌若的长辈,
“免礼。”方怜儿抬手,神色看似淡然,但若往仔细了瞧,就会发现她眼底有着一抹深深的笑意。
寿康宫因为是用来安置先帝遗妃的,所以殿阁颇多,方怜儿如今住在西侧的复月轩。
在将侍候的宫人遣下去后,方怜儿倒了杯茶给凌若,笑言道:“姐姐今日怎么有空来看我?”虽然彼此身份有别,但私下里她们一直以姐妹相称,十余年来从未改变过。
凌若捧着微温的茶盏,打量着四周,此处布置倒也雅致,只是稍嫌狭小了些,与启祥宫不可同日而语,“自你迁入寿康宫后,我一直不曾得空过来,今日突然想起,便过来看看,如何,住得可还习惯?”
“难道我说不习惯还能搬回启祥宫吗?”方怜儿神色微微一黯,不过很快又若无其事地道:“左右是一个住的地方而已,哪里都一样,姐姐不必为我担心。”
凌若嗯了一声又道:“若是缺了什么尽管派人来告诉我,我让内务府替你置办。”
方怜儿能感觉到凌若发自内心的那份关切,感动地道:“这里虽说不如启祥宫,却也没什么缺的,姐姐尽管放心就是。”
凌若睨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地道:“我能不放心吧,你都有心情踢毽子。”
听她说到这个,方怜儿不禁笑道:“这几日闲着无事,便做了个毽子踢着玩,姐姐总不能指望着我跟着那些个太妃太嫔一样整日去佛堂礼佛吧,我可是静不下那个心来。”虽被称一声太嫔,可说到底,她今年连三十岁也没有。
不等凌若接话,她又叹了口气道:“就是这几下毽子也不是踢得那样随意,眼下指不定有多少人正在暗地里编派我的不是了。”
宫嫔踢毽子是很正常的是,但是方怜儿此刻的身份是太嫔,在这寿康宫中,只有诵经声与木鱼声才是合理存在的。
凌若不在意地拂一拂衣裳道:“她们喜欢编派就去编派好了,悠悠之口从来就是堵不住的,只要自己不曾做错就好。”话语一顿她又道:“往后若是无事就多去我宫里坐坐,弘历也常念起你。”
说到弘历,方怜儿忽地想起一事来,“对了,姐姐,宜妃的十七阿哥不是早就成年且已经开牙建府了吗,怎么她也住在寿康宫中?”
“是宜太妃。”在纠正了方怜儿的语误后,她云淡风轻地道:“宜太妃与太后情同姐妹,又一起侍候先帝多年,感情最是要好不过,如今太后因为追思先帝过度病倒在床上,有宜太妃陪伴开解,太后的病也会好得快些。”
方怜儿恍然道:“原来如此,这么说来太后病好之后,宜太妃就会去十七阿哥府上颐养天年了?”
“也许吧。”凌若含糊地答应了一句,心里却是再清楚不过,终宜太妃一生怕都是出不了宫门了。陪伴太后只是一个借口,真正的原因是胤不许她离开寿康宫。即使太后病愈了,也会有一个接一个的理由让宜太妃留在宫里
当年先帝殡天时,宜太妃跪在太后前面,虽然胤当时未说什么,心里却是极不痛快。现在的一切皆是为治宜太妃当时僭越犯上之罪。
自复月轩出来,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宫灯取代了天光,照亮着这一重重宫殿院落。
“主子,咱们回去了吗?”看到她出来,水秀轻声问道。
凌若抬手扶一扶鬓边松垮的珠花,抬头看着暮色中的天空轻声道:“本宫还想去见一位故人。”
“是。”水秀答应一声,扶了凌若的手缓缓往纳祥居走去,住在那里的正是石秋瓷,远远在看到纳祥居时水秀忽地轻声道:“主子已经想到怎么对付静太嫔了吗?”
凌若睨了她一眼,淡淡道:“你说静太嫔此刻最在乎的是什么?”
“最在乎?”水秀喃喃地重复了一句,一时竟想不出答案来,以前先帝在时,静太嫔最在乎的自然是先帝恩宠,而今她已经是太嫔,纵然将来被尊为太妃,也不过是一个虚衔而已,与身为帝妃时不可同日而语。
正自百思不得其解时,耳边突然传来凌若云淡风清的声音,“是二十三阿哥,静太嫔此刻最在乎的就是二十三阿哥,因为她自身早在先帝驾崩的时候就已经没有了出路,一切荣华富贵皆只能靠这唯一的儿子。”
随着这句话,厉色在凌若眼中一闪而逝。
第四百三十五章 积怨
石秋瓷正在厅中与胤祁一道用晚膳,听得宫人来禀报说熹妃来了,既惊又喜,忙命人请其进来。
凌若入内后,尚未来得及行礼,双手已被石秋瓷拉住,只见她欢喜地道:“熹妃来得好突然,倒教我一点准备都没有,用过晚膳了吗?要不要在我这里一道用一些?”
说罢就要吩咐宫人再去准备一副碗筷来,凌若制止道:“谢静太嫔好意,不过午膳用得太多,到现在都不觉得饥饿,实在吃不下呢。”
一旁胤祁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道:“给熹妃娘娘请安,娘娘吉祥。”
“二十三阿哥不必见外。”在扶胤祁起来后,凌若仔细打量了已经到她肩膀高的胤祁一眼含笑道:“二十三阿哥好高呢,弘历比他还大两岁,也只这样高。”
“长得高有什么用,弘历的学识可是比胤祁好多了,连王师傅都夸赞不止呢。”话虽如此,但石秋瓷脸上依然有着挥之不去笑意,“倒是你,突然过来可是有事与我说?”
“没事就不能来看太嫔吗?”凌若抬头,嘴角含着一丝看似明艳的笑容。
石秋瓷笑而未语,倒是胤祁道:“儿子已经吃饱了,先行告退,额娘与熹妃娘娘慢聊。”
石秋瓷颔首,叮咛了一句,“记得将王师傅今日教的功课都熟读背下后再睡觉。”
“儿子晓得。”胤祁向两人分别行过礼后方才退下,待宫人收拾了桌子后,石秋瓷方才拉着凌若在椅中坐下后赦然道:“说起来,先帝殡天之后,这还是咱们姐妹俩第一次坐在一起聊天呢。”
凌若微微一笑,忽地道:“姐姐还记不记得咱们相识到现在有多少年了?”
石秋瓷抿嘴笑道:“你这是在考我吗?虽然我比你大了一岁,却还不至于老糊涂。我还记得与你相识那年,我八岁你七岁,算起来可是有近二十七年了。”说到这里,她好一阵感叹,“二十七年啊,沧海桑田,当真是变了好多,如果二十七年前有人与我说,有朝一日我会变成太嫔,而你会变成熹妃,我必会当那人在说疯话。”
“是吗?”凌若忽地起身,走到半敞的锦格方窗前,站在这里能看到刚刚升起的月亮,今日是十二,月亮由亏转盈,正在无限接近满月,“我还以为什么事都在姐姐的预料之中呢。”
石秋瓷嗔笑道:“瞧你这话说的,我又不能未卜先知,哪会晓得。”
凌若低头一笑,转过身道:“也是,姐姐若能未卜先知的话,当初就不会在太子妃面前搬弄是非了。”
自凌若进来后,石秋瓷一直都是面带笑意,直至这一刻,惊慌骇意爬上了她的眼底,虽然笑意不改,但已经变得极为勉强,“妹妹这是何意,怎得我一句也听不懂。”
“不懂吗?”凌若摇头,一步步走到她面前,从她知道这个秘密到现在已经整整过去了十八年,终于到了可以坦然相言的时候了。
“姐姐自己做过的事又怎会不懂。昔日我一直很好奇,荣贵妃久居深宫,已有数十年不曾踏出过宫门一步,她怎会知晓我与容远之间的事。”她言,目光一直紧紧盯在石秋瓷脸上,不放过她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
石秋瓷心里的惶恐进一步扩大,下意识地想回避凌若渐趋冰冷的目光,“也许,也许是太子妃告诉她的呢,你也晓得当年太子妃之父与你阿玛有过节,她不愿你入宫想方设法的作jian你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有何好奇怪的。”
“太子妃同样是深宫之人,即使有石厚德这个父亲,她也不见得会事事知晓,何况我与容远的事只有少数几人知道,太子妃又从何处打听得来?”
凌若每一句话皆像鼓捶一样狠狠打在石秋瓷心里,令她慌乱难安,万万没想到自己保守了十几年的秘密竟然会有被揭破的这一天,“就算如此,你也不能说是我害你的,你我二十几年姐妹,难道你连我也信不过。”
“我就是因为太相信你,所以才会着了你的当。”这一刻凌若终于拭去了最后一丝笑颜的伪装,冷然道:“若非荣贵妃亲口相告,只怕我至今仍蒙在鼓里,姐姐,我的好姐姐,你待我可真是好。”
这一次,石秋瓷终于哑口无言,良久才涩声道:“这么说来,早在十几年前你就已经知道了这件事?”
“是!”凌若一字一句道:“从那一日起,我就发誓,一定,一定要让你付出代价!”
石秋瓷面如死灰,她以为那件事自己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却原来,已然被人知晓了十几年,反是自己,竟然一直都没发现,受其蒙骗至今。
“说起来,我能成为熹妃,还全拜姐姐所赐,否则如今我已然与姐姐一般,成为了太嫔,又或者已经死在姐姐的手里。”她言,眸底是无尽的冷意,犹如积了万年不化的寒冰,她等这一日实在是等得太久了。
两人相互盯了许久,石秋瓷苍白如纸的脸上慢慢浮现出一丝血色,惊惶的神色亦渐渐平复下来,“就算你知道了又如何,你能杀我吗?你敢杀我吗?说到底,我始终是先帝遗妃,纵然你今日贵为熹妃也不能轻易动我。至于当年的事……哼,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哪个又能说得清楚,何况你也不愿皇上晓得你与徐太医那一段过往吧?”
之前因为压在心底最深的秘密被人一下子揭穿,过于惊慌以至失了方寸,等到冷静下来后,立时想到了这些,料定凌若不敢动手对付自己,心中顿时笃定了下来。
凌若的眸中掠过重重失望,摇头道:“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以为你会有那么一丝悔意,眼下看来却是我高估了你。石秋瓷,我此生最大的错误就是认识了你,那么相信……”
“够了!”石秋瓷骤然打断她的话,眼眸中浮现出深切的恨意:“你以为我很愿意认识你吗?钮祜禄凌若,你错了,从我第一眼看到你,我就讨厌你,因为你长得比我更漂亮更好看。为了能超过你能弥补容貌上的不足,我很努力的学习仪态举止,让自己一言一行皆完美无瑕;可没用,还是没用,那次我在钟粹宫等你,我看到李德全送你回来,然后你告诉我你遇到了先帝,先帝甚至将随身的箫都赏了你。钮祜禄凌若,你可知我知道的那一刻有多少嫉妒;而我也明白,不管我多努力多用心,只要你在宫里一日,我就永远赢不过你。”
“所以你就将我与容远的事告诉荣贵妃,让她以此为契机废黜我?”清冷的月光照在凌若身上,令她整个人都透着一种无言的清冷。
“是!”这一次石秋瓷没有再否认,干脆道:“只有你被废黜,我才有出头之日;何况你与容远确实有私情,又怎能赖我冤枉你。”
第四百三十六章 算帐
所有的虚伪假装,在这一刻都彻底撕破,没有面具,没有虚情假意,有的,只是最直接的嫉妒与怨恨,在这些面前,所谓的姐妹情谊不过是一场无可比拟的笑话。_!~;
这一切早已知晓,可是真真切切从石秋瓷嘴中听到时,凌若仍感觉心寒得紧。低头,指尖白皙的近乎透明,良久,有飘渺的声音在纳祥居响起,“姐姐,我想我们以后不适合再相见。”
石秋瓷深吸一口气道:“你放心,如今我是太妃,你是新帝的宠妃,各居一处,你不来这寿康宫,我自然也不会去你的承乾宫。”若换了康熙在时,她知道凌若得悉了当年的真相,必会想方设法铲除,但今时不同往日,她已不再是皇帝的宠妃,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太嫔,她没有那个能力与凌若斗。
眉眼轻抬,那张精致如画的脸上不知何时挂上了一缕淡漠的笑意,“我想姐姐误会了,先帝生前那般宠爱姐姐,如今先帝真龙归天,想必十分惦念姐姐,姐姐不该去陪伴先帝吗?”
石秋瓷脸色骤变,她早已猜到得悉当年事件的凌若会容不下自己,所以她先一步退让,想要安居在康寿宫中,然万万没想到凌若竟会这般心狠手辣,不禁骇然失声道:“你想杀我?!”
“不敢,本宫只是怕先帝在天上寂寞,所以想让姐姐去陪伴先帝罢了。”笑意如初,只是越发的冷漠,似在看一个不相干的人,旁边水秀安静地低头站着,仿佛什么都没听到。
“钮祜禄凌若!”她的声音因害怕而变形,像被人掐住了脖子一般,尖厉刺耳,“本宫是太嫔,是你长辈,你无权杀我!”
她一激动,不自觉又用回了以前的自称,却惹来凌若一阵轻笑,“本宫?不知姐姐是哪宫的主子,寿康宫吗?宜太妃还在,怎么着也轮不到姐姐来做这寿康宫的主子;要不要本宫将这话告诉宜太妃知晓,让她好好来教姐姐规矩二字该怎么写?”从她将自称改为本宫的那一刻起,她与石秋瓷最后残余的那一点情份也彻底耗尽。_!~;
石秋瓷脸色一白,没料到自己一个无心之失都会被她拿来大做文章,当真是好生阴险,隔了好一会儿才压下心中的气怒道:“你,你究竟想怎么样?”
“本宫想怎样,刚才不是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吗?”眸光一转,微侧了头道:“水秀,静太嫔年纪大了耳朵不好使,你再说一遍给静太嫔听。”
“是。”水秀答应一声,上前一步肃然道:“先帝恩宠静太嫔多年,如今先帝殡天,静太嫔理当去陪伴先帝。”
石秋瓷眉心狠狠一跳,倏地抬起手来就要往水秀脸上掴去,一边还喝骂道:“好你个毒辣的jian婢,居然想害我!”这一次她学乖了,没有再自称本宫,否则真闹到宜太妃面前,可不是什么好事。
水秀看到朝自己掴下的掌影,下意识就要往后退,但她还来不及挪步,石秋瓷的手就被人牢牢握住,挣脱不开,耳边更传来凌若的声音,“水秀不过是重复本宫的话罢了,本宫才是姐姐口中那个毒辣的jian婢,姐姐若要打,打本宫就是。”
凌若平静的望着她,并没有什么戾气,然石秋瓷却在这样的平静目光下退却,她到底不敢掌掴当今皇帝的宠妃,所以才会借着水秀说话的机会将气撒到她头上。
僵持半晌,她恨恨甩开凌若的手厉声道:“我绝不会听凭你这么几句话就殉葬的,想要我死,除非皇帝下旨!”旋即一指门口道:“现在,你立刻给我滚出纳祥居!”
“啪啪啪”凌若一脸讽刺的拍着手道:“姐姐还当本宫是当年的钮祜禄凌若,任你哄骗不成;只怕本宫刚一踏出纳祥居,你就已经想着法子要置本宫于死地了。”
石秋瓷眼中精光一闪,道:“放心,只要你放我一条生路,我也绝不为难于你,你与徐太医的过往我也不会向任何人提及,何况如今的我也没有能力对付你,你大可安心。”
凌若嗤笑一声道:“姐姐最擅长的不是假手他人吗?何需自己动手。本宫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个正三品的嫔妃,上面还有皇后、贵妃,乃至于皇上,只要姐姐将此事添油加醋的说上一番,想来本宫的日子不会太好过。”
她既然来了,就必然要收走石秋瓷的命,她晓得自己与容远的事,留着这个人,始终是个隐患,何况当年的帐也该算个清楚明白了。
石秋瓷没想到自己心里的那些个盘算竟被她看得一清二楚,没错,既然已经知道凌若对自己心怀不善,自然要想尽办法除去,眼下的示好不过是缓兵之计罢了。不过,她倒也不怕,太嫔的身份于她是一重极好的保护,她奈何不了凌若,凌若又何尝奈何得了她。
她这些心思如何能逃过凌若的眼睛,当下微微一笑,轻抚着袖间一朵栩栩如生的绣花漫然道:“二十三阿哥很是聪慧长进呢!”
石秋瓷一愣,心里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警惕地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凌若轻轻一笑,橘红灯光下,犹如百花齐放一般,“本宫以前常陪弘历入宫,先帝在时,对二十三阿哥颇为喜欢,可惜年岁太小,否则未偿没有位传的可能。”
听到这里,石秋瓷已是面无人色,她能在宫中生存这么久,焉能听不懂凌若的话,其实当年先帝虽喜欢二十三阿哥,但也仅限于晚年得子的欢喜,并不曾太过。至于帝位,她确实觊觎过,但一来就像凌若说的那样,胤祁年岁太小不足以服众;二来,就算胤祁登基,自己娘家势力不大,光凭他们母子二人根本压不住那些虎视眈眈的阿哥,所以这个念头只是闪现过,却不曾真正动过,如今更是安安心心做她的太妃,盼着胤祁成年后开牙建府,自己搬去他府中颐养天年。
如今被凌若提及,顿时浑身发凉,看着她的眼神亦像看鬼魅一般,色厉内荏地道:“皇上大位已定,你休要在这里胡说八道。”
第四百三十七章 求饶
“宫里最多的不就是胡说八道吗?”凌若漫然一笑,红唇轻启,清越动人的声音响彻在石秋瓷耳边,“姐姐陪伴先帝十余年,当明白伴君如伴虎的道理,二十三阿哥会长大,会封王封贝勒,会在朝中做事;他越能干展露的风头就越甚,一旦出现些许流言并且那么凑巧地传到皇上耳中,你说会怎么样?”
“皇上乃是天纵英资,岂会听信这些无稽的流言。|i^何况当日先帝传位,其余阿哥皆听不清先帝所传为四阿哥还是十四阿哥,唯独胤祁清晰的说是四阿哥,胤祁待皇上一片诚挚赤子之心,皇上又怎会疑心胤祁。”她嗤之以鼻,然不论她声音怎样的镇定,眼里都透着一种慌乱。
凌若瞥了一眼,从容道:“十岁孩儿自然是诚挚无邪,但是二十岁呢,三十岁呢,你能保证皇上一辈子不疑心吗?当今皇上确实是天纵英纵,不过同样疑心深重。胤祁是皇子,只凭这一点,本宫就有无数种办法令皇上起疑。圈禁?流放?废黜?姐姐认为哪一种更适合二十三阿哥?”
她的轻描淡写却令石秋瓷如遭雷击,双手不住颤抖,她紧紧交错着抓住手,却发现根本停不下来,因为颤抖的不止是双手,而是她整个人。许久,她颓然跌坐在椅中,双目无神地道:“你要怎样才肯放过我们母子?”
石秋瓷很清楚,凌若不是无的放矢,她是胤禛枕边人,又深得其信任,想要抹黑对付一个人,实非难事。
凌若屈指打量着葱管似的指甲,“本宫此来只想问姐姐一句,姐姐当年造下的孽是想要自己还,还是让胤祁替你还?”石秋瓷或许狠辣,但胤祁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亲骨肉,相信没有一个做母亲的会愿意看到亲儿受苦,这也是她今夜敢走这一趟的原因。|i^
果然,石秋瓷只犹豫了一小会儿便咬牙道:“熹妃娘娘说个章程出来,我照办就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想来这应该是她此刻最深的感受。
“章程?”凌若赦然一笑,眸底深处有森森的寒意在涌动,“姐姐以为你此刻除了这条命以外,还有什么是本宫要的?”
月华如水,照见一室静寂阴冷,不知从何时开始,这月华之中,带上了点点雨珠,打在树叶上沙沙作响,偶尔有那么一阵风吹进来,带着冬末最深的寒意,如要把人冻僵一般。
石秋瓷能听到自己牙齿因为寒冷而咯咯作响的声音,她有一种将窗子关起来的冲动,可是她心里又清楚,自己的冷并不是因为那些雨滴,而是因为凌若那番明摆着要置她于死地的话。
“扑通!”在渐大的夜雨中,石秋瓷突然跪在凌若面前,泪流满面地哀求道:“若儿,求你看在我们多年的情份上,放过我一回,我可以保证往后绝不与你为敌,也不踏出寿康宫一步,你放过我好不好?”
凌若低头看着她,眸光一片平静,“如果当年我这样求你,你会放我一条生路吗?”
石秋瓷一怔,随即一巴掌打在自己脸上,痛哭流涕地道:“我错了,我真的知道了,当年鬼迷心窍害了妹妹,这十几年来,我从未睡过一个好觉,整日受着良心的遣责。幸好妹妹你福泽深厚,四阿哥登基为帝,你又深得皇上垂怜,封为熹妃。妹妹,求你看在你我那么多年的姐妹情份上,饶过我与胤祁;往后我必日日在佛祖面前替妹妹祈福,保佑妹妹一辈子安康富贵。”
她顾不得凌若是否会相信自己这些话,只迫不及待的想寻一条生路出来,她还没有看到胤祁成家立室,还没有享受够好不容易得来的荣华富贵,她不要死,绝对不要!
凌若眸光微转,落在右手背上,那里有一滴雨水正缓缓顺着光滑如脂的肌肤滑落,“嘀嗒”一声落在金砖上,破碎无形。
“佛祖若听到姐姐这番话,怕是要汗颜至死了。”她垂眸,并无丝毫动容之色,除了冰冷就只有森寒,“很晚了,姐姐还是别浪费时间了,你或是胤祁,没有第三条路!”
石秋瓷没想到凌若竟然全不理会自己的苦苦哀求,心中悲苦万分,难道今日之劫当真无可避免?
如此想着,心里对凌若恨意亦越发深了,既然苦求无用,她索性起了身,指着凌若的鼻子喝骂道:“钮祜禄凌若,你这般恶毒,不与人留余地,小心将来遭报应。”
凌若微微一笑,淡然清风,“放心,即便真有报应,姐姐也看不到了。”说完这句话,她举目示意水秀,后者会意地将窗子掩了起来,令得纳祥居在这一刻,仿佛与世隔绝一般。
“姐姐已经耽搁很久了,想来先帝在天上也等急了,还是早点上路吧。”她言,眉眼间始终带着笑意。
石秋瓷死死咬着嘴唇,目光如能杀人的话,凌若已经死上千回百回,可惜不能,所以她才是要死的那个人。
“我……我想再见一见胤祁!”她晓得若想保住胤祁的前程性命,自己今夜就难逃一死,是以临死前想再见一见亲儿。
凌若犹豫了一下后微微点头,示意水秀去将胤祁唤来。彼时,胤祁已经温习完功课,正准备洗漱歇息,听得额娘要见自己,只道是有事,没有多问就随水秀过来。
进屋之后,看到凌若尚在,略有些奇怪,依规矩见礼之后走到石秋瓷面前,发现她两眼红肿,似乎哭过了,忙问道:“额娘,你哭了吗?”
“没有。”石秋瓷连忙摇头,忍住鼻尖的酸意蹲下身用力抱住胤祁,“功课都做完了吗?”
胤祁当即点头道:“嗯,儿子没有躲懒,王师傅布置的课业都做完了,连的篇也默写了一遍。”
石秋瓷既欣慰又难过的抚着胤祁垂在身后的辫子,“真乖,记着,往后一定要好生读书,万不要怠慢了课业,如此将来才会有所成就。”
“儿子会记住额娘的话。”说完这句胤祁又有些疑惑地抚着石秋瓷有些发涩的脸庞道:“额娘真的没哭吗?”
第四百三十八章 花开人逝
“真的没有。|i^”石秋瓷死命忍了眼泪不让它浮现在眼眶中,然心中却悲苦无限,儿子,她的儿子,乖巧懂事,可是如今凌若却要硬逼着他们母子分离,好恨,她真的好恨啊!
她一遍又一遍抚着胤祁的脸,想要将他的模样深深地刻在灵魂里,就算死了也不要忘记,“往后额娘不能在……”
凌若知道她后面要说什么,不过这些话却是不能让她说出口,当下轻咳一声,眸带警告地瞥了她一眼,石秋瓷也意识到自己语间的不妥,生生转了口气道:“往后就算额娘不能时时在你耳边提点,你也要牢牢记着,万不能生出懈怠之心。”
“儿子省得。”胤祁觉得今晚的额娘有些怪怪的,但具体哪里又说不出来,只能顺着额娘的话去说,以免惹额娘不悦。
随后石秋瓷又叮咛了好些话,直至胤祁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眼眸亦随之浮上了几许倦意后方才恋恋不舍地道:“累了就下去歇息吧。”
胤祁一早起来上课,又不曾午睡,此时真是有些犯困了,当下揉一揉眼睛道:“嗯,那额娘也早些睡,明天儿子再来给额娘请安。”
明天……只怕你就见不到额娘了……
石秋瓷心痛如绞,却苦于不能将之说出口,只能强撑了笑颜目送胤祁离去,直至六棱交花门关起,隔绝了胤祁的身影,亦久久不肯收回目光;胤祁不知,她却知晓,这一别将会是永别……
凌若展一展袖子,望了绘有彩凤合鸣图案的梁顶淡淡道:“好了,儿子也见过了,你可以安心上路了,可别逼着本宫改变主意。”
石秋瓷映在墙上的影子轻晃了一下,顺着凌若的目光望去,当瞥见那横在屋顶的梁柱时,身子不可自抑地颤抖着;面对死亡,始终是恐惧的……
就在凌若等得快要不耐烦时,她抚着略有些松散的云鬓涩声道:“既然要去见先帝,怎么着也得梳妆打扮换身衣服。_!~;让娟儿进来替我梳洗更衣,这是我最后一个要求。”
“好。”凌若扬眉,命娟儿进来,扶石秋瓷去后堂梳洗更衣,在等待中,水秀有些不放心地道:“主子,静太嫔显然不愿死,她要求这个要求那个的,奴婢怕她耍花样。”
凌若打量着摆在窗前精致的小屏风,漫不经心地道:“那就看看她耍得是什么花样。”
足足等了半个时辰,方见重新妆扮过的石秋瓷在娟儿的搀扶下出来,她容貌本就出色,精心打扮之后自是愈加动人,只是再好的脂粉也掩饰不了她苍白如纸的面色。
不等石秋瓷说什么,凌若已经浅浅施了一礼,“叨扰多时,本宫也该告辞了,静太嫔好生歇息,明日本宫再来向静太嫔请安。”
见凌若竟要离去,石秋瓷不由得一怔,旋即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她若继续留在这里,一旦自己死去,她免不了要扯上干系;但若自己是在她离开后出事的,那么死活皆与她无关,大可将一切敝得干干净净。
可是,她这一举动却令石秋瓷心思再度活络了起来,只要凌若离开,自己便可以设法将死局做活。
钮祜禄凌若与徐太医之间的关系,想必皇后她们会很感兴趣,只要能扳倒钮祜禄凌若,或者令她自顾不暇,那自己自然就可以死里逃生。
生的喜悦令石秋瓷激动不已,不过她很好的将这一切隐藏在心里,以免被凌若瞧出破绽,从而改变主意。
只是她忘了,凌若既然做足了准备而来,又怎么会在这一点上留下破绽……
水秀刚一打开门,原本淅沥的雨声立时放大了数倍,清楚的传入耳中,更有氤氲水气弥漫而来。
守在外面的宫人并不晓得里面发生的事,看到他们出来,连忙递上双环油纸伞,伞柄是上好的竹木,底下缀着与伞面一样的淡黄色流苏,在夜风中不断地聚拢散开。
就在准备踏出门槛的时候,凌若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过头来笑道:“对了,天色已晚,外头又下着雨,太嫔和身边的人还是不要出去的好,否则万一遇到什么事或是淋了雨生病,可是会很麻烦的呢!”
说完这些,她再不停留,就着水秀撑开的伞离开了纳祥居,身后是面无人色的石秋瓷……
雨,整整下了一夜,无数雨滴顺着紫禁城大大小小的宫殿檐角瓦铛飞溅下来,然后顺着铺在地上的青石砖流到暗沟中……
这一夜,有许多人彻夜未眠,凌若便是其中之一,回到承乾宫后,她并不曾睡下,而是彻夜独站在窗前,看着外面雨势由大转小,最后稀稀拉拉地停住。
下了一夜的雨之后,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水汽,带着草木的清新,令人闻之心旷神怡。
朝阳初升,浅金色的阳光拂落身上带着几许暖意,亦将凌若站在一夜的倦意悉数驱散。
就在这个时候,门被人打开,却是安儿喜孜孜地抱着一盆茶花进来,看到凌若站在窗前似乎吓了一跳,忙要屈膝行礼,却是抱着茶花不方便,待要放下,凌若已免了她的礼。
“主子今日起的好早。”安儿如是说了一句,近前将茶花凑到凌若跟前,读好地道:“主子您看,前几日花房送来的十八学士开了呢!”
安儿不说,凌若倒还真没注意,如今仔细看去,发现其中一个花骨朵果然开了,浓绿的叶子上由数十上百片的朱红花瓣组成的一朵六角塔形花朵,极是好看;其他几朵花骨朵也隐隐有绽放之意。
凌若瞧了也是心生喜爱,抚着细腻娇嫩的花瓣道:“倒是比往年开得早了一些。”
“恩,昨夜下了一夜的雨,奴婢怕这已经开了的花骨朵会被雨水打落,所以一醒来便去看,哪知花骨朵一个不少,其中一个还开了花,煞是好看,所以便想着端来给主子看。”
正说着话,水月走了进来,她手里还端着洒了玫瑰干花瓣的铜盆,隐约还能看到冒着几许热气。
她看到凌若衣着整齐的站在屋中与安儿说话,好一阵惊讶,之后仔细看了一眼,发现凌若穿在身上的赫然是昨日的衣裳,当即瞪大了眼问道:“主子,您莫不是一夜未睡吧?”
凌若笑笑算是默认了她的话,水月见状摇摇头,嘀咕了几句方才替凌若匀面净手,然后重新梳妆打扮。
安儿在满是衣裳的紫檀柜中挑出一袭墨绿以暗银线绣出海棠花式的旗装问着坐在铜镜前的凌若道:“主子,今日穿这一身可好?”
“好……”凌若刚答了一个字,就看到水秀快步走了进来,神色间暗含了一丝喜色,见礼过后,她轻轻吐出一句话来,“主子,寿康宫传来消息,静太嫔薨了。”
第四百三十九章 死不足惜
听到这个消息,凌若没有太过吃惊,倒是水月手一抖,金海棠珠花步摇的簪尖不小心划过凌若头皮,令她的眉头微微蹙了一下,抬手自水月手中接过步摇,对着镜中的自己稳稳将之cha在发髻上,口中问道:“怎么死的?”
“听说是悬梁自尽,被发现的时候,尸体已经僵直了。|i^”
“宜太妃那边又怎么说?”人是在康寿宫死的,发现的人自然会第一时间禀告予宜太妃知晓。
“静太嫔无缘无故自尽,宜太妃也想不出原因来,最后推说是静太嫔思念先帝过度,追随先帝而去;已经派人去告之皇上,至于慈宁宫那边,因为太后尚病着,怕会加重了太后病情,所以宜太妃未让人去通报。”这些话都是水秀从寿康宫的小宫女嘴里打探得来的。
素手缓缓抚过梳得齐整不乱的鬓发,一丝一缕,铜镜中眉目嫣然的女子嘴角微微翘起,十几二十年的隐忍,终于换来这一刻的大仇得报。
欢喜、悲苦、畅快、难过;无数种情绪交织在心底,一时竟是百味呈杂,分不清究竟是何滋味;只是耳边隐约响起小时候,与石秋瓷一道在院中玩耍时的欢声笑语,那时的她,真的很开心……
如果当初她没有想要入宫,也许现在会变得完全不一样吧。
只是,如果究竟只是如果;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从今往后,再没有石秋瓷这个人,而她也不会再想起。
想到这里,眼眸里的复杂渐渐褪去,恢复成惯有的平静,起身由安儿与水月一道替自己换上衣裳。|i^
正当安儿蹲在地上替她抚平裙裾时,外头响起叩门声,却是杨海,安儿有些奇怪地嘟囔了一句,“他这么一大早的来做什么?”
凌若晨起漱洗一事,向来由她们几个从王府中跟入宫的人在负责,杨海与南秋也晓得,所以一般都是在用早膳时过来请安,少有这样一清早就过来的时候。
水秀却是隐约明白了什么,昨夜她扶主子从寿康宫回来后,主子曾命她传召杨海,随后又见到杨海领着几个小太监冒雨离开承乾宫,今儿个一早经过杨海房间时,发现里面静悄悄的,不像有人,很可能一夜未归。
她也不说破,只是推一推安儿道:“问这么多做什么,还不快去开门。”
“哎。”安儿答应一声,碎步过去开门,两棱雕花朱门刚一打开就听得她轻呼一声,继而道:“杨公公,你这是去哪里了,怎么弄得浑身上下**的,像刚从河里捞出来一样?”
由于门只开了一小扇,她人又挡在那里,旁人都看不清,直至她侧了身让杨海进来,方才看到杨海此时的样子,当真是凄惨无比,浑身湿透不说,帽沿边上还不住地往下滴水,他走过的地方一路皆是水迹。
面对水秀等人瞠目结舌的情情,杨海微微苦笑,走到凌若面前打个千儿道:“奴才给主子请安。”
“如何?”凌若问道,她是殿内唯一一个没有对杨海这副模样露出任何惊异之色的人。
杨海连忙提了精神仔细回道:“主子神机妙算,奴才等人连夜守在寿康宫外,果然在天亮后发现静太嫔身边的娟儿鬼鬼祟祟的从里面出来,看她去的方向,应该是坤宁宫。奴才沿路跟随,在经过一个无人的巷道时抓住了她,并从她身上搜出一封书信来。”
杨海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由于用油纸包裹着,是以书信半点没有弄湿。凌若接过打开,下一刻,讽刺的笑容立时攀上嘴角,果然如她所料的那般。
除了揭发她与容远以前的事之外,还言词凿凿的说即便是在嫁予胤禛之后,自己与容远依然保持着不正当关系,最后更在信中指称自己怕此事泄露,所以逼迫她自尽。
若这封信落在皇后手中,只怕真的会很麻烦,与太医有私情,逼迫太嫔自尽,任何一件事都足以令自己万劫不复。石秋瓷晓得自己难逃一死,所以在临死前写下这封信,其心不可谓不恶毒。
至死,她都没有过一丝悔意。这样的人,死不足惜。
“去端火盆来。”凌若冷然说道。
水秀等人皆不知信上是何内容,但看凌若面色不善,便晓得不会是什么好事,赶紧答应一声去端了火盆来,火焰在铜盆中灼灼燃烧,不时冒出一点火星来。
信纸连带着那个信封一齐被凌若扔在火盆中,纸张即刻被火舌吞卷的一干二净,化为灰烬,不论信纸上有什么惊天大秘,在这一刻皆化为乌有。
在安儿将火盆端下去后,凌若拍拍手对尚跪在地上的杨海和颜道:“这一次你们做得很好,都下去换身衣裳,天寒地冻的别着了凉。至于今夜之事……”
杨海心中一凛,忙低头道:“主子放心,奴才等人一定守口如瓶,绝不泄了半个字出去。”
“如此最好,只要你们好生做事又有一颗忠主之心,本宫自然不会亏待你们。”她如今身在宫中,遇到的事只会比以前在王府时更多更杂,水秀几人固然忠心,但仅靠她们是远远不够的,她需要更多可用之人。
“奴才定然不会让主子失望。”在这样说了一句后,杨海又道:“敢问主子,要如何处置娟儿?”
凌若沉吟着未立刻答话,按着宫里惯常的做法,自是灭口最稳当,然娟儿只是听命办事,与自己并无什么过不去的仇怨。
尽管手里早已沾染了洗多血腥,但她仍有所坚持,不愿造下太多杀孽。
想了一会儿,她开口道:“你看着办吧,若此人还算老实就留她一条活路,;反之若心心念念要替她主子报仇,或有什么旁的心思,就交给慎刑司,就说她偷了静太嫔的东西想跑被你抓住了,慎刑司自会处置。”
“奴才明白。”杨海躬身退下,望着一路远去的水迹,水秀小声道:“主子当真信他吗?”
凌若轻轻一笑,道:“适才那封信你看到了吗?”待水秀点头后又道:“杨海若有二心,那么信到手之后他一定会设法折开看过,左右那封信只是用油纸包了一下又不曾封蜡。杨海在寿康宫外守了一夜,为掩人耳目,他们几个都没有打伞,浑身无一处不湿,若信被打开过,那么肯定会有些许痕迹留在上面,但是没有,那封信干干净净,可见杨海没有看过信;至于信不信他,现在还言之过早,慢慢看着吧。”
第四百四十章 讨价还价
午后,有消息传来,石秋瓷为先帝殉葬,情意可嘉,特追封为静太妃,葬入妃陵,二十三阿哥胤祁交由宜太妃抚养。_!~;
翌日,三阿哥胤祉上书,拟将众阿哥名字中的“胤”字改为“允”字,以避皇帝尊讳,胤禛准奏;同日,正式下旨尊封乌雅氏为皇太后,并以凤体欠佳为由,免百官朝拜之礼。
三日后,孙墨如约来到李府,却得知伊兰回了娘家,正站在门口寻思着该怎么过去时,肩上突然被人拍了一下,将他吓了一大跳,赶紧回头看去,发现一脸冷意伊兰不知何时站在自己身后,讶然道:“夫人不是回娘家去了吗?怎得在此处?”
伊兰瞥了他一眼,面无表情道:“你若想知道熹妃之事就不要问这么多。”
孙墨闻言,眼中立时掠过一丝浓浓的喜色,“如此说来,夫人是肯合作了?”
伊兰不言,算是默认了孙墨的话,孙墨大喜之下立时去酒楼中包了一间幽静的雅间,在等着上菜的时候,他迫不及待地道:“熹妃究竟与何人有私情?”只要问出此事,他可就是大功一件,主子定会对他更加倚重。
伊兰斜睨了他一眼,忍着心里的厌恶道:“急什么,我既然过来了自然会告诉你们,不过做为交换,你们是否也该拿些诚意出来,单凭你一句所谓的‘荣华富贵’就想让我把这么重要的事告诉你,这未免太儿戏了些。”
孙墨这才醒悟过来,连忙拍着脑袋赦声道:“夫人说得极是,也怪我心急。_!~;”
这个时候,有小二端了菜上来,他噤口不语,待得小二离开后,方才挟了一只从背上剖开,撒着各种调料的油暴虾道:“夫人尝尝看,这座酒楼做虾乃是一绝,听说光是各种虾的做法就有三十六种,其中又以这此道虾最为出名。”
“孙公公对这里很是了解,看样子常来了?”伊兰此刻哪有心情吃东西,何况看着这只油腻腻的虾便觉得胸口恶心得紧,像是要吐出来一般。
见她不举筷,孙墨也不在意,从怀中取出一叠银票推到伊兰手边,“夫人看看,这里共计二十张银票,每张一千两,凡有宝顺银号的地方都可以任意支取。另外……”他又拿出另外几张纸与银票放在一起道:“这是位于苏州的一间宅子房契与五百亩良田的田契,其价约值一万两;若是夫人不喜欢,尽可将此出售另置宅子。”
寻常人家一月用度不过数两白银,如今孙墨一下子拿出来三万两,确实可说是大手笔,就是寻常富户倾尽家财也凑不得这个数。不过伊兰却不满意,嘴角一弯,勾起淡漠的笑意道:“孙公公,你家主子可是当今皇后,这三万两银子,以皇后的身份来说,会否少了一点?”
一旦说出姐姐与容远的关系,她就是家族罪人,何况皇后对付姐姐,少不得会牵连整个家族,所以她必须要立刻离开京城。三万两银子看似不少,但她后半辈子无依无靠,只有这些银子,自是越多越好。
孙墨扯了扯嘴角道:“那夫人的意思是多少?”
伊兰伸出一只手,冷然道:“五万两,记着,要现银银票,另外再加一件事。”她这么说,是怕那拉氏拿宫中珍宝充做银两,宫里的东西虽说值钱,却不好出手,一个弄不好甚至可能会被官府以盗卖宫中珍宝之罪给抓起来,她可不愿冒这个险。
五万两?你怎么不说五十万两,贪得无厌的臭娘们,早晚有你好看的时候。
孙墨在心里暗骂不止,脸上却是做出一副为难的表情,“五万两……夫人可实在难为我了,皇后娘娘为了夫人,可是将所有能动的现银都拿出来了,就是这宅子与田地还是以前置下的。”
伊兰对他的话浑不在意,因为她很清楚,自己是皇后扳倒姐姐的唯一契机,她绝不舍得就这么放弃;何况她如今是背弃整个家族亲人,五万两绝不算多。
孙墨叽哩咕说了一堆,却始终不见伊兰答理他,晓得伊兰这是下了决心了,有些丧气地道:“这样罢,夫人先将你要求办的事告诉我,随后我再进宫一道请示皇后娘娘。”
听到这个,伊兰眼里骤然闪过一丝戾色,一字一句道:“事情很简单,我要翰林院侍读李耀光被罢官,永不复起”
“李大人?”孙墨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李耀光可是伊兰的夫君,不是应该求着皇后让其夫加官进爵吗,怎么反过来了?
不过他也没有多问,李耀光死活与他可是半点关系也没有,主子交待的事才是最重要的,当下让伊兰在这里等着,自己则快马加鞭回到宫中;不过在回宫之前,他又去李家附近拐了一趟,打听一些事。
坤宁宫正殿中,那拉氏正不悦地瞪着跪在面前的三福,斥道:“一群没用的东西,这么多人连一件小事也办不妥当。”
三福惶恐地磕头道:“主子恕罪奴才等人已经用尽了法子,但是那小路子就是死都不肯说,奴才等人实在无法。”
那拉氏冷哼一声,目光不善地道:“他纵是再强硬也不过是一个人罢了,难道当真不怕痛不怕死?本宫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总之一定要撬开小路子的嘴,问到本宫想知道的东西”
三福晓得自家主子是个说一不二的人,不敢再争辩,低头答应,只是心里实在苦涩得紧,若是再问不出,只怕主子不会饶了自己。
此时翡翠走了进来,恭声道:“主子,孙墨有要事求见。”
那拉氏此刻心烦气燥,本不想见,但想起孙墨今儿个一早就带着她交付的钱物出宫去见钮祜禄伊兰了,此刻求见,必是为着此事来的,当下压了心中的怒气道:“让他进来吧。”
孙墨满心欢喜地走了进来,待看到低头跪在地上的三福以及明显面色不对的那拉氏时,原本轻快的脚步顿时放缓了许多,上前小心打了个千儿道:“奴才给主子请安。”
那拉氏懒得与他多话,直接问道:“伊兰那边如何?”
听到这个,孙墨顿时又兴奋了起来,抬眼道:“回主子的话,钮祜禄伊兰改主意了。”
第四百四十一章 出卖
“什么?”那拉氏精神为之一振,目光牢牢攫住孙墨,动容道:“果真改了?”
“奴才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欺骗主子分毫,钮祜禄伊兰确实改主意,她愿意说出熹妃与那男人的事,不过……”
“不过什么快说!”好不容易柳暗花明又一村,那拉氏自是迫不及待地追问下去。|i^
孙墨咽了口唾沫道:“她嫌两万两银子加那处宅子田地太少,开口说要五万两,外加一个条件,她要李耀光李大人被罢官且永不复起。”见那拉氏面露疑色,他忙又解释道:“奴才起先也很奇怪何以钮祜禄伊兰要害自己丈夫,里面会否有什么问题;所以在回宫之前,奴才特意又去了一趟李宅附近,向住在周围的人打听了一番,听说就在奴才前次离开后没多久,李宅传来争执吵闹声,后来又有人看到钮祜禄伊兰一人出了李宅,之后就再没有回来过,想必问题就出在这里。”
那拉氏眸光因他的话而渐渐亮了起来,不管伊兰与李家有了什么过节,对她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翡翠在旁边啐了一口不悦地道:“废黜李大人的事也就算了,可是五万两,她可真敢狮子大开口,也不怕把自己撑死!再说主子手中能周转的现银都给她了,又从哪里再去弄两万两来。”
孙墨虽也觉得这个数额太大,但这是唯一的机会了,当即小声道:“主子,奴才答应今日给钮祜禄伊兰答覆,她如今还在酒楼中等奴才,您看要不要依了她的要求?”
“依!当然要依!”那拉氏冷冷吐出这几个字后对孙墨道:“本宫立刻写一封亲笔书信给你,你拿到本宫阿玛府上,他会想办法将剩下的银两筹给你,你带着这些银两去找钮祜禄伊兰,另外李耀光的事就说本宫答应了,只要她合作,本宫自会当李耀光翻身不能!”钮祜禄凌若是她心头一根硬刺,剔掉这根刺比什么都重要。_!~;
那拉氏当即修书一封交给孙墨,当中并未提及因由,只说自己有所急用,借之周转。其父为内大臣费扬古,这笔银子虽然庞大,但还是能筹得出来的。
孙墨激动地双手接过书信,叩头道:“主子放心,奴才一定办好此事。”
那拉氏微微颔首,道:“本宫向来赏罚分明,只要你将此事办妥,本宫就升你为八品首领太监。”
听得这话,孙墨顿时大喜过望,他如今虽在坤宁宫侍候,却是无品无级不入流,一直都盼着有朝一日能升入品秩,当下连连磕头道:“主子放心,奴才就是拼了这条jian命不要,也必然替主子办成此事。”
待孙墨屁颠颠地下去后,那拉氏将目光转向了尚跪在原地的三福,淡淡道:“本宫刚才对孙墨说的话,你听了是不是不甚乐意啊?”
三福身子一颤,忙低下头抵着地上冰凉光滑的金砖,诚惶诚恐地道:“奴才不敢,是奴才无能,不能替主子分忧解难,奴才罪该万死!”
“行了,起来吧。”待三福战战兢兢地站起身后,那拉氏缓了语气道:“放心,不论孙墨做什么,本宫最相信的始终是你与翡翠。既然钮祜禄伊兰那边能套出话来,那么此事就让孙墨去办,本宫后面还有重要的事要交待你去办。”
那拉氏的话令三福心头微定,只要那拉氏不怪罪于他就好,小声问道:“那小路子那边是否要了结了他?”
那拉氏冷冷一笑,浮现出一抹残忍的笑意,“他既然那么忠心,那么就让他去阴间侍候钮祜禄氏得了,不过这一切要等孙墨回来之后再说。”
“奴才明白。”三福躬身答应,其实小路子从被盯上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是个死人了,不过是早晚的问题。不过他相信小路子自己也盼着能早些解脱,没有一个人能受得那些变tai的刑罚,特别是其中还还包括一种许多男人宁死也不愿受的刑罚。
且说孙墨匆匆出宫,他有敬事房领的腰牌,宫门守卫自不会阻拦,任其出宫。孙墨为怕伊兰等得着急,一刻也不敢耽搁,只是这来回实在耗时间,何况到了费大人府上,还要去银号取银子,等他赶回酒楼的时候已是日薄西山,所幸伊兰尚坐在里面,不曾离去。
孙墨大大松了口气,掩上雅间的门将怀里厚厚的银票放到桌上,喘息道:“夫人,这里你要的两万两,包括原来那些银票房契、地契,共计五万两,一个铜子不少,如今你可以说了吧?”
伊兰验过银票之后,抬头道:“那件事呢,皇后答应了吗?”
“自然,否则皇后娘娘也不会让我带这些银子出来。”孙墨按住伊兰将要将银子收起的手,沉声道:“皇后娘娘的诚意已经摆在这里了,那么夫人的诚意呢?若没有诚意,这银子可是没那么好拿走的。”
伊兰想起孙墨太监的身份,心下厌恶,用力从他掌下抽出了手冷冷道:“你放心,我既然答应做这笔交易就一定会信守承诺。”
伊兰给自己倒了杯酒,一口饮尽,在充斥于喉的辛辣中缓缓道:“与熹妃有私情的那个男人,你也认识,他就是徐太医!他们自小相识,在选秀之前,徐太医更是已经向熹妃求亲,我阿玛他们也是答允了,只待熹妃落选之后便替他们成亲。可惜人算不如天算,那一天我大哥明明是庶吉士之才却被外放为官,姐姐怕石厚德与太子妃一脉不肯放过咱们家,所以决意入宫,只要能够雀屏中选就会令他们投鼠忌器,不敢妄为。可惜她最终阴差阳错没能侍候先帝,反而被指给了当今圣上,不过她与徐太医却是被生生拆散了。”
孙墨两只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半天才回过味来,徐太医,主子辛苦寻了许久的男人居然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真是始料未及,始料未及……
“徐太医……”伊兰重新又倒了一杯酒,不过这一次没有再一口饮尽,而是慢慢地啜着,同时眼里透出一抹带着羡慕的追忆之色,“他原有一家祖传的药铺,后来为了熹妃卖掉药铺入宫为太医,说是要守护熹妃一辈子。”
对姐姐,她有着太多太多的羡慕与嫉妒,高高在上的地位、皇帝的盛宠,还有徐太医的一往情深……
为什么,为什么从来没有人这样待她?
李耀光,她结发十年的夫君,却因为他母亲的一句话而休了自己,她好恨啊……
还有阿玛额娘,竟然都不帮自己去李家讨回一个公道,还骂她处处不如姐姐。
既然没有人去讨还这个公道,那她就自己动手,让所有害过她的人皆受到应有的报应!
这一刻,伊兰的偏激已经到了一个可怕的地步。
第四百四十二章 地震
当孙墨将伊兰所述的一切细细说予那拉氏听时,纵是以她的心计也不禁面露喜色,抚掌道:“好,很好真是天助本宫”
若与钮祜禄氏与私情的是其他男子,这茫茫人海还要去寻,而且都已经是康熙四十三前之前的旧事了,重提之下,未必有足够的把握让胤禛相信,但是徐太医就不一样了,他身为太医,与钮祜禄氏几次三番有所接触,而且往仔细了想便会发现,每次钮祜禄氏出事时,这位徐太医都显得特别紧张,当时她只道是医者父母心未曾往心里去,如今却是一切都明白了,两人竟是有私情
翡翠亦在一旁满脸笑意地道:“恭喜主子,终于抓到熹妃的把柄,这一次她纵是有通天的本事,也休想再全身而退。|i^”
那拉氏笑而不语,熹妃……真是听着就刺耳,不过快了,很快她就再也听不到这两个字。她与胤禛夫妻多年,自然晓得胤禛疑心极重,只要将他这一弱点好好掌握,除掉钮祜禄氏绝非难事。
孙墨跪在地上,紧紧握着双手,心里同样是难言的喜悦,八品啊,很快他帽上的顶珠就要由白色换成蓝色了,再也不是无品无级了,而这只是开始而已,他相信自己终有一天会爬得比任何人都高。
“伊兰此刻在哪里?”那拉氏压下心里的喜意问道,钮祜禄氏与徐太医的关系一旦被揭发,必要寻一个可靠的证人来证明此事,否则光凭自己一人,胤禛不见得肯信,而伊兰无疑是一个最好的人选。
“回主子的话,伊兰已经回了凌府,不过这一次,凌府周围有咱们的人监视着,她绝对跑不了。|i^”孙墨信誓旦旦地说着,五万两银子可不是那么好拿的,这钱买的不止是熹妃身后那个男人的身份,正是熹妃的命,如今熹妃未倒,他怎么可能让伊兰离开,她自己也明白这一点,所以并未急着离开京城。
“主子,您看什么时候让孙墨将伊兰带入宫中为好?奴婢怕此事拖久了,万一让熹妃反应过来,只怕会有变故。”翡翠小声说着。
“不急。”那拉氏走上紫檀桌前,桌上摆着一尊错金螭首香炉,细白轻烟正轻轻从香炉中飘出来,她俯下身,闭目深深吸了一口带着幽香的轻烟,轻描淡写地道:“监视住伊兰即可,虽说夜长易梦多,但同样夜长亦可令本宫更好的布下此局,这一次,本宫绝不许钮祜禄氏再有翻身的可能。对了,为弘时选嫡福晋一事准备的怎么样了?”
翡翠闻言赶紧道:“内务府已经选了好几位系出名门的大家闺秀,只待主子和二阿哥择选。”
“嗯,寻个日子让她们入宫,本宫要好好为弘时择一个德才兼备的嫡福晋。”她这般说着,然翡翠心中却是清楚,主子与其说是中意德才兼备,倒不如说更中意家族势力,二阿哥虽然是自小养在皇后膝下,也是名义上的嫡子,但皇上对二阿哥并不甚满意,倒是时常赞四阿哥书读得好,这一点令主子颇为不安,惟恐太子之位旁落,所以一心要寻一个势力显赫的家庭连姻,以巩固二阿哥的地位。
就在这个时候,那拉氏突然感觉脚下晃动,身子顿时不稳地向前倾去,翡翠想要去扶,可是她自己也是东摇西晃,感觉地面像起伏的波浪一般,整个坤宁宫都在摇晃,哪里还扶得住。如此一来倒是跪在地上的孙墨最是稳当,然要去扶却是来不及了,当下他急中生智,伏身在地,生生做了那拉氏的垫子,至于翡翠就没那么好运了,结结实实摔在硬实的金砖上,痛得她“哎哟”一声,梁上的灰尘扑扑落在她们几人身上,外头更传来琉璃瓦落地摔碎的声音,而屋中也有桌椅倾倒,一时乱成一团。
亏得这番波动持续时间不是很长,约摸一柱香后就消失不见,只是整座宫殿已是狼籍一片。
待不再有震感后,翡翠爬起来后不及察看摔痛的地方,赶紧去扶那拉氏,紧张地问道:“主子您怎么样,有没有摔疼了哪里?”
“本宫尚好。”那拉氏惊魂未定地站直了身,亏得孙墨垫在下面,她只是受了些惊吓,并未伤到哪里,她低头瞥了一眼还趴在地上的孙墨道:“如何,还好吗?”
孙墨刚才被骤然摔倒的那拉氏压得差点窒息,正趴在地上喘气,听得那拉氏问他情况,连忙爬起来受宠若惊地道:“奴才没事,多谢主子关心。”
那拉氏点点头,扶一扶髻上松垮的红翡滴珠步摇,娥眉微微皱起,地面好端端地怎么会突然摇晃起来,难道是地震?可是京城近百年间都不曾发生过任何地震。如此想着,她命孙墨赶紧去外面打听一下,看其他各宫情况如何。
就在坤宁宫天摇地动的时候,其他各宫各院也发生了相似的情况,一个个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都吃了些亏,所幸没有大碍,六宫主要宫殿尽管摇晃不止,但没有发生大规模坍塌,只有一些边边角角,算是有惊无险。不过有一个小太监在地震时正好爬上树替福沛抓鸟,不小心摔下来磕破脑袋死了。
但是紫禁城并非每一处都安然无事,一些小的配殿,还有冷宫等不常缮修的地方在这番短暂的地震中倒塌,将里面没出来的人压在里面,具体伤亡情况尚且不知。
与此同时,一个官员匆匆入宫求见胤禛,他乃是负责监察地动仪的官员,就在适才,地动仪剧震,八个龙头中有数个龙头口中所衔龙珠落入底下蟾蜍的口中。
地动仪是用来监测地震的,如今地动仪有异动,再加上适才明显的震感,可知京城附近必然是发生了大地震,并且波及皇宫,只是具体在哪个地方尚且不知,要等地方上报。
地震乃是大害,比一些洪灾旱灾更可怕,因为那些灾害人力尚可干预,但地震却是全然奈何不得,只能等地震发生后再去想办法救治,死伤尚且不论,最可怕的地震之后发生的事,譬如天气骤变;譬如疫情。
胤禛顾不得刚才地震时,自己手上不小心划开的伤痕,命李德全传旨,即刻派兵搜寻何处地震,只要一查到立刻上奏,片刻不得耽搁。
旨意刚下,立刻就有四喜奔进来禀报说适才地动时,整个紫禁城有不少地方坍塌,伤亡人数暂且不明。
第四百四十三章 灾难
紫禁城殿宇众多,虽然每年内务府都派人在修缮,但不可能所有宫殿都修缮到位,只是一些重要地方罢了。_!~;
胤禛一一问了慈宁宫、承乾宫的情况,待得知均安然无事时方松了口气,命四喜着紫禁城内所有宫女太监还有侍卫将所有塌坍的地方挖开,以救出被压在下面的人。
四喜答应一声,却没有即刻退下,而是拿眼小心地瞅着胤禛,他是李德全一手带出来的,后者一看就知道他肯定是还有话没说完,瞪了一眼小声喝斥道:“有什么话就赶紧说,别说了前句憋着后句。”
四喜闻言赶紧磕了个头小声道:“启禀皇上,奉先殿东半边……塌了。”
“什么?”闻得奉先殿坍塌,胤禛的心立时为之一揪,面色也阴沉了下来,四喜赶紧又补充道:“奴才来之前已经命众人尽全力将奉先殿内供奉的牌位移出来,此刻……”
不等他话说完,身边已是一阵急风掠过,眼前哪还有胤禛的影子,李德全赶紧跟上,在经过四喜的时候,见他还愣愣跪在地上,喝道:“还不快跟上。”
四喜这才反应过来,赶紧跟着两人出了养心殿,其实养心殿边角也有小范围的坍塌,但是胤禛此时根本顾不上,一门心思只奔着奉先殿而去,那里供着额娘的牌位,他不希望额娘在天之灵受到打扰。
奉先殿在紫禁城东侧,胤禛一路疾奔,李德全起初还能跟得上,后面老胳膊老腿的实在追不及,只能由四喜搀扶着上气不接下去的吊在后面。_!~;
一路之上,看到的每一个都是神色不定,带着无尽的惶恐,就在已经看到奉先殿的时候,地面再次晃动起来,而且这一次比前次更加利害。
“皇上小心!”看到胤禛在前面摇摇晃晃,李德全不知哪来的力气,甩开四喜的手,三步并做两步跑上前去一把扶住胤禛,另一只手死死拉住旁边的树木,借以稳住身形。
但是灾难才刚刚开始,强烈的震感,令原本扎根在泥土中的树木也变得松泛起来,甚至连地面都隆起开裂,一条巨大的缝隙延绵而来,瞬间到了几人脚下,李德全吓得脸都绿了,眼睁睁看着裂缝袭来,竟连避让都忘了,还是胤禛反应快,大声喝道:“快放手!”
李德全下意识地放开抓着树干的手,下一刻,他感觉整个人腾空而起,被胤禛用力拉到一边,堪堪避过那道足以将他吞噬的缝隙,后面的四喜也是一个打滚避了开去,但是再后面几个太监宫女就没那么幸运了,在惨嚎声中摔下了巨缝之中,其结果不用想也知道,必然是死路一条。
地面的抖动还没有停止,必然在起伏不定,随之而来的还有不远处宫殿倒塌的声响,哗啦啦的只是听着便觉得恐怖。胤禛一直都趴在地上,此刻再跑无疑于自寻死路,亏得他们此刻是在外面,且此处正是空旷之地,不需要担心会被倒塌的宫殿压在下面,只需要避让倒下的树木即可。
震波持续很久,地面那条裂缝在震波中停止扩大,随后又被压得闭合乃至拱起,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挤压。
待得地震停止时,胤禛抹了把脸爬起来,放眼望去,只见原本还好端端的宫殿,此刻倒塌了大半,满目疮痍。
李德全也是灰头土脸的站了起来,他趴倒时额头不小心磕到地上的尖石,破了个口子,不住地往下流血,看起来甚是吓人。
“皇上,皇上您怎么样了?”李德全根本顾不上自己,只紧张地打量胤禛,皇上若是出点什么事,他这个大内总管就是死上十次八次都不够赔的。
“朕没事。”胤禛随口答应一句,心里记挂着奉先殿,再次快步跑过去,当远远看到奉先殿的情况时,他的心顿时沉了下来,整个奉先殿都塌了,断垣残壁,寻不到一处完好之地,废墙残瓦中更传来一片求救哀嚎声,想是不少人被压在了下面,那些饶幸躲过的宫人正在用力挖着,想要将人救上来。
跟在胤禛后面奔至的四喜看到这副情况亦是一阵傻眼,唯恐胤禛以为他胡乱报奉,结结巴巴地解释道:“皇……皇上,之前奴才看到的时候,奉先殿还……还不是这个样子……”
胤禛根本没有理他,连看一眼都不曾,他所有的心思都放在那座不复原样的奉先殿上,浑身僵硬地往奉先殿走去,所有……所有的神龛牌位全部被压在下面,包括皇阿玛与额娘的……
宫人看到胤禛过来,就着废墟跪下行礼,胤禛怔怔地看着这一切,双目渐渐凝起一丝焦距,紧接着大声叫道:“李德全!”
“奴才在!”李德全抹了把脸上的血跑到胤禛身边等候他吩咐。
胤禛指着那堆废墟一字一句道:“叫人来挖开这里,务必要将祖宗所有牌位完好无损的请出来,若是毁了一个,朕唯你是问。”
“奴才遵命!”李德全连忙答应,唤过几个宫人命他们赶紧将人手调过来,先把这奉先殿挖开。
“四喜!”说完这句后胤禛又将目光转向四喜,“赶紧去查清楚宫中损毁伤亡的情况,特别是慈宁宫与东西六宫那边,半点不许遗漏。”
四喜知道情况紧急,不敢怠慢,就在他转身准备离去的时候,一个清丽的身影急急往这里走来,定睛一看,却是凌若。
早在第一次地震发生的时候,凌若就惦念着胤禛安危,让水秀扶了她去养心殿,哪知到了那边却得知胤禛去了奉先殿,转而又来了此处。第二次地震发生的时候,她恰好走一处亭子附近,水秀慌得要去亭子中躲避,却被凌若拉住去了空旷的地方,她记得以前看到的一本书中说过,地震时最忌躲藏在屋楼之中,容易被压在下面,远不及空旷处来得安全。
事情也确实如她所料的那样,亭子在地震中倒塌了,相反是站在空旷地的她们安然无恙。
第二次地震刚停下,凌若就迫不及待的再次赶往奉先殿,京城已经百余年未遇地震,何况是这样强烈的震感,她实在很担心胤禛会出事。
第四百四十四章 坍塌
当远远看到胤禛除了身上的宝蓝色龙袍有些脏以外,瞧起来并无大碍时,凌若悬在半空中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下了大半,强忍了眼底的泪意上前行礼。_!~;
胤禛默然扶起她,隔着不算太厚的衣衫能明显感觉到她的身子在颤抖,胤禛晓得她必是因为担心自己才会如此紧张,也才会来到这奉先殿,心下微微感动,拍着她的手安慰道:“放心吧,朕没事。倒是你怎么晓得朕在这里?”
凌若刚要答话,低头却是看到胤禛手上已经凝固的伤口,赦然道:“皇上受伤了?”
“小伤罢了,碍不了什么事。”胤禛不在意地说了一句,目光始终望着已成废墟的奉先殿,焦灼而不安。
凌若岂会不知他心意,当下安慰道:“皇上放心,他们很快就会将祖宗的牌位起出来,不会有事的。”如此说着,她唤过一个宫女,命她去打盆清水来,将胤禛的伤口细细洗净,这原是一道不大的伤口且已经不再流血,但刚才过来时遇到地震,人摔在地上,这伤口沾了许多灰尘与细石子,若不洗净很容易污染伤口,之后又用手绢细细包扎好,让伤口不至于再受污染。
她做这一切时,胤禛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只紧紧盯着一干宫人的挖掘,此时大内侍卫也受命过来,帮着一起挖开废砖残瓦,只是这偌大的奉先殿,一朝倒塌,岂是轻易可以挖开的,忙活半天也不过堪堪挖开一小角;李德全晓得胤禛心急孝懿仁皇后的牌位,所以也在上面帮着挖,他倒是记着供奉那些个牌位的位置,让人照着那个方位一路挖下去。|i^
“皇上!”正自这个时候,四喜行色匆匆地走了过来,神色凝重地向胤禛回禀各宫各院的情况,尽管早有了准备,但真正听到损毁伤亡情况时,还是心中一沉。
在第二次地震中,三大殿还有东西十二宫皆有不同程序的损坏,其中尤以保和殿、乾清宫、慈宁宫、坤宁宫最为严重,共计三十一处宫殿毁坏,具体伤亡人数尚且不清,需时间统计,想来人数不会少。
保和殿、乾清宫倒也罢了,如今这个时候,里面没有什么人,但慈宁、坤宁二宫却不同,乌雅氏与那拉氏就在里面,胤禛忙追问情况如何,幸而四喜说太g后只是受了惊吓,而皇后那边不小心被掉落的琉璃瓦砸伤了脚背,眼下太医已经过去看了。
“皇上!”李德全一脸惊喜地捧着一个乌黑的牌位激动地奔到胤禛面前,“皇上您看,孝懿仁皇后的牌位被挖出来了,好端端的,一点都没有坏。”
李德全晓得,奉先殿坍塌,胤禛最在意的就是孝懿仁皇后,九年的养育之恩,令胤禛铭记到现在,甚至比当今太后还要母子情深。
“额娘!”胤禛自他手中接过孝懿仁皇后的牌位,心中激荡不已,手轻轻地抚着刻在牌位上的那一行字,幸好……幸好额娘安然无恙,否则扰了额娘在天之灵,他一世也难心安。
“皇上,想要将祖先的牌位全挖出来,少不得还要好些时候,您还是先回养心殿歇息吧。”李德全劝道,适才四喜回话的时候,说养心殿损毁不大,尚可住人。
“不可。”凌若闻言立刻制止道:“如今震源不明,哪个也不晓得之后是否还会有地震,皇上此刻回养心殿,万一再震,岂不危险?”
胤禛对她这话颇为赞同,只是这宫殿住不了,该要怎么办才好,最后思议下,在养心殿前暂时搭一毡棚以做歇息之用,这样的毡棚就算被震倒也伤不到人。
至于其他各宫各院,凡损毁严重不能住人的,或担心再震不愿住在宫殿内的,皆住到临时搭起的毡棚之中,此事交由内务府即刻筹办,不得延误。
一时间宫里出现大大小小的毡棚,也算是紫禁城中的第一遭,不过这也是没办法中的办法。
做工精细,质量坚实的紫禁城已经这样了,京城其他地方又该如何?且紫禁城甚至还不是震源地,仅是被波及而已,否则绝不可能仅仅是倒塌些许房屋而已。
每每想到这一处,胤禛的心情就极为沉重,然他再急也只能等,等着奏报上来,而此时暮色已经甚是深重,几只乌鸦在皇宫上空盘旋飞舞,发出“呱呱”的鸣叫声。
按例,宫门在夜间落锁后是不许打开的,但胤禛记挂地震受灾一事,特意交待李德全传令侍卫,若有人在宫门外求奏地震一事,立即开宫门,不得延误。
这一夜的紫禁城混乱不堪,随处可闻呼喊求救声,凡能动用的人皆被派去挖掘被埋在底下的人,凌若陪着胤禛匆匆用了几口晚膳后移步去了慈宁宫给乌雅氏请安,为怕再有地震,乌雅氏同样住到了毡棚之中,她人倒是没受什么伤,但被这么一吓,原就虚弱的身子愈加不堪。
胤禛虽然担心却也无法,只能嘱宫人好生照料着,一有什么不对立刻禀报于他,随后又去了坤宁宫,这里比慈宁宫还要严重,东西偏殿、配殿、耳房尽皆倒塌,就是正殿也塌了一半,在这样的情况下,那拉氏仅仅只是砸伤了脚背,实在是不幸中的大幸。
那拉氏的脚伤已经着太医看过,并不严重,敷药包扎就没事了,只是近几日不宜多行走,静养为好。
从坤宁宫出来时,恰好碰到年氏,她掌着协理后宫之权,如今宫中出了这么大的乱子,她自然责无旁怠,不像那拉氏伤了脚还可以推脱。年氏自地震之后就一直奔走在各宫庭之间,察看损毁伤亡情况,并且尽力调派人手挖掘被埋在下面的人。
“皇上。”看到胤禛,年氏眼眶顿时为之一红,将后宫现今的情况仔细禀了一遍。今日这次地震,实在是始料未及,尤其是第二次,伤亡不少,翊坤宫也有不少宫人被压在下面尚未救出来,更有甚者,宁贵人所在的踏雪轩,地震时正在烧炭取暖,这地震将踏雪轩给震的瓦木破裂,掉落的梁木砸到炭盆中引得景仁宫走水。尽管人是救出来了,但被吓得不轻,哭啼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