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五章 熹妃
做为后宫中位份最高的妃子之一,德妃跪在最前面,她并没有因儿子的登基而欢喜,只是扶柩哀哭,不能自己;胤禛劝了好几次,皆劝不住她,只得由着去。k";
“宜妃娘娘到!”太监的一声高呼,将众人目光引向门口,宜妃这些日子一直卧病在床,倒是没想到她会顶着风雪过来。
四名小太监抬着一乘肩舆进来,不知是因为生病还是因为适才一路过来冻得,宜妃的脸惨白一片,看不到一丝血色,她在宫人的挽扶下颤颤巍巍地下了肩舆。
望着摆在正中的梓棺,宜妃嘴唇不住发抖,一步步上前,越过跪在地上的一众妃嫔乃至德妃,来到最前头,抚着冰冷的棺木,宜妃隐忍许久的泪终于悉数落下,双膝缓缓滑倒跪在地上,口中一声声地唤着皇上,脸上尽皆是悲蹙之色。
胤禛一直都站在旁边,在看到宜妃越过德妃而跪在灵柩最前面时,浓浓的不悦之色在眼底一闪而过。
他已经继位为帝,那么登基大典过后,德妃就是名正言顺的太后,宜妃至多不过是一名太妃,焉有太妃跪在太后前面的道理,这宜妃也太不识相了些。
康熙六十一年在一片哀声素服中走到了终点,而属于康熙的统治也走到了终点,翌年元月十七,在持服二十七日后,胤禛正式即皇帝位,这一年亦被称为雍正元年。
正式即位后,胤禛本应搬到乾清宫住,但他没有,而是解释道:“朕持服二十七日后,本该居乾清宫,但朕思乾清宫为皇考六十余年所御,朕即居住,心实不忍。朕意欲居于月华门外养心殿,守孝二十七个月,以尽孝心。|i^”
雍正元年二月初二,龙抬头的日子,原康熙帝遗妃,除却随儿子去蕃府的,其余一概移居寿康宫,至于德妃,则移居慈宁宫。
二月初十,胤禛下旨:册封那拉氏为皇后,居坤宁宫;
册封年氏为正二品贵妃,居翊坤宫;
册封钮祜禄氏正三品为熹妃,居承乾宫;
册瓜尔佳氏为正四品谨嫔,居咸福宫;
册温氏为正四品惠嫔,居廷禧宫;
册耿氏为正四品裕嫔,居永和宫;
册戴佳氏为正四品成嫔,居景仁宫;
册武氏为正五品宁贵人。随成嫔居景仁宫踏雪轩;
余下,便是一些平日不太受宠的格格,或封为常在,或封为更衣。
是夜,一身正三品后妃服饰的凌若在水秀与水月的搀扶下,一步步走进灯火通明的承乾宫。
东六宫之一的承乾宫为两进院,正门南向,名承乾门。前院正殿即承乾宫,面阔五间,黄琉璃瓦歇山式顶,檐角安放走兽5个,檐下施以单翘单昂五踩斗栱,内外檐饰龙凤和玺彩画。
门窗皆是双交四菱花扇。室内方砖墁地,天花彩绘双凤,殿前为宽敞的月台。东西有配殿各三间,明间开门,黄琉璃瓦硬山式顶,檐下饰旋子彩画。
承乾宫的制式在东西十二宫中仅次于坤宁宫,连年氏被封为贵妃后所住的翊坤宫都要略有不及,可见胤禛对她的宠爱。
“奴才们给禧妃娘娘请安,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随着凌若踏入正殿,原本垂手站在那里的一众宫人皆跪下叩首,在这响遏浮云的请安声中,凌若在正当中的紫檀木椅中坐下,手用力握住冰冷坚硬的扶手,从这一刻起,承乾宫的一切都将属于她,她亦不再是雍王府的侧福晋,而是这大清后宫的熹妃。
抬头,目光缓缓扫过一众跪在跟前的众人,静默片刻后凌若淡淡道:“都起来吧!”
“谢熹妃娘娘!”如此谢恩后,一众宫人才各自站起,最前头一个面貌精干的太监上前打了个千儿,赔笑道:“奴才承乾宫正八品首领太监杨海给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随着他话音的落下,又有一个鹅蛋脸的宫女上前行礼,“奴婢承乾宫正八品管事姑姑南秋给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在听到南秋的名字时,站在凌若旁边的水月轻咦了一声道:“咱们大清还有姓南的人家吗?”
凌若微微一笑,带着一套錾金翡翠护甲的手指在刚端上来的青花缠枝茶盏上轻轻抚过,“商王时盘庚的妃子姜氏生了一个儿子,名南赤龙,他的后代就以南为姓。只是这个姓氏很少见,仅在河南一地有人以此为姓,我说的对吗,南秋?”
“娘娘博学,奴婢正是河南郑州人氏。”南秋对于凌若能一言道破自己姓氏的由来,颇有些惊訝,看向凌若的眼中也多了几分好奇。
凌若笑而未语,之后杨海又一一将身后一众宫人的名字指了一遍,凌若点一点头示意知晓。她初来承乾宫,对于杨海、南秋等人的心性一概不知,需往后慢慢观察,眼下要紧的事依旧只能交给水秀她们去做。也亏得将她们几个带进了宫,否则身边没几个可信之人,还真是难以安枕,只可惜小路子是男人,想要入宫便得净身为太监,她不忍心小路子挨这一刀变得不男不女,是以便在入宫前夕将他放了出去,去**斋帮着毛氏兄弟做事。
待得一盅茶喝过后,凌若遣了杨海等人下去,只留下水秀与水月两人在身边,水秀挟了一块银炭放到正在燃烧的炭盆中后道:“主子,夜色渐深,要不要奴婢们服侍您安寝?”今日是册立后的第一日,胤禛当在坤宁宫陪皇后过夜,不会来这乾承宫。
凌若缓步走到双交四棱花扇前,这里的窗纸都是新糊过的,牢牢贴着窗框,尽管外面夜风呼啸,却没有一丝风能从窗间吹进来,令得屋中始终笼罩在银炭焚烧所带来的温暖中。
“静太嫔,她如今可是在寿康宫?”凌若突然这样问道。
水秀与水月相互看了一眼道:“是,静太嫔虽育有二十三阿哥,但阿哥年幼,尚不到开牙建府的年纪,是以她此刻暂居寿康宫。”
凌若微微点头,如此最好,她可以慢慢寻机会。时移世易,虽然如今占据上风的是自己,但石秋瓷始终还是先帝留下的太嫔,若自己明目张胆地去对付石秋瓷,坤宁宫那位第一个不会放过自己,她可是等着自己犯错已经等了许久了。
:昨天的更新是我疏忽,一时没注意把两章内容发在一章里面,对不起,给大家添麻烦了,我下次一定小心
第四百一十六章 慈宁宫
夜慈宁宫
胤禛并没有如旁人所想的那般歇在坤宁宫,只是陪皇后一道用过晚膳便离开去了慈宁宫。|i^
二月的夜虽然不再下雪,但依然很冷,尤其是今年,简直要将人冻僵一般,李德全一路跟着胤禛过来,只觉得穿再多衣裳也挡不住那股冷意,冻得人浑身发凉,直到一脚踏进慈宁宫,才感觉那股冷意没那么强烈。
胤禛呵了口冷气,对迎上来请安的宫人道:“太后还是不肯喝药吗?”
“是,不论奴婢们怎么哄劝,太后都不肯喝药,每次煎好的药大部分都是倒掉,今儿个太后更是一口都没喝过。”一名年长些的宫女在这般回了一句后又道:“这几日太后胃口也越发不好,奴婢们担心再这样下去,太后身子会支持不住。”
胤禛搓一搓冰凉的双手沉声道:“再去煎一碗来,朕亲自给太后端去。”
“嗻!”宫女答应一声后快步离去,不多时,一碗尚冒着热气的黄褐色汤药端了上来,胤禛正要接过,李德全在一旁小心地提醒道:“皇上小心烫手。”
“不碍事。”胤禛忍着那份烫意接过药碗走了进去,内堂烧了地龙又烧着炭盆,刚掀帘子进去就感觉到一股热意迎面而来,温暖如春。
乌雅氏正闭目靠在软枕上,站在床边的一众宫人看到胤禛进来,待要行礼,却被胤禛无声制止,并示意他们都退下。k";
胤禛的进来,令得殿中弥漫着一股显而易见的药味,乌雅氏皱一皱鼻子,眼也不睁地喝道:“我已经说过不喝,为何又端上来?快拿下去。”
“皇额娘不喝药,这病又怎么会好。”乌雅氏没有等来意料之中的答应声,反而听到了胤禛的声音,豁然睁目,这才发现端药进来的人正是胤禛,只瞥了一眼后乌雅氏便将目光移开,淡淡道:“皇帝怎么过来了。”
“皇额娘身子不豫,儿臣自当来看看。”胤禛说着在床沿坐下,轻声道:“皇额娘先把药喝了吧。”
“我不想喝,拿走。”乌雅氏瞥过头道。
胤禛对乌雅氏的冷淡并不在意,依旧好声劝道:“良药苦口,皇额娘不喝药,这病又怎么会好。”从自给康熙守完灵后,乌雅氏便一病不起,太医前前后后来了数趟,却始终没什么起色。
听到他的话,乌雅氏脸上浮起一抹悲哀之色,“我是先帝的妃子,先帝已经走了,我好不好的还有什么打紧,早些去陪先帝更好。”
胤禛听她说得凄凉,心里亦不好受,忙道:“皇额娘说的这是什么话,您是天底下最尊贵的人,哪会这么早走,何况儿臣还要好好孝敬您呢!”说着他舀了一勺汤药吹凉后递到乌雅氏唇边,“皇额娘好生把药喝了,等您身子大好后,儿臣就正式下诏尊封您为皇太后。”
原本持服满后,胤禛便该下旨尊封生母乌雅氏为皇太后的,但尊封那日,皇太后要受百官朝拜,而乌雅氏一直在病中,所以这事便拖了下来,不过皆晓得这不过是一个形势罢了,尊封是早晚的事,是以宫中早以太后称之,只是乌雅氏自己一直不肯将自称改为哀家,就连本宫也不用,反倒与民间寻常女子一样自称为我。
乌雅氏并没有接受胤禛的劝言,反而道:“不必了,我只是一介妃嫔,何德何能敢居太后之位,就是这慈宁宫也不敢久居,改明儿我便搬到寿康宫去,与姐妹们住在一道。”
“皇额娘!”说了这么久,胤禛就是再好的脾气也有些忍不住了,搁下药碗道:“究竟怎么了?若是儿臣有哪里做的不好,您尽管说就是,何必要说这些扫兴的话。”
“你是皇帝,我怎敢说你。”乌雅氏面容古怪地道。
胤禛重重叹了口气道:“不管儿臣是什么身份,都是皇额娘的儿子,皇额娘莫说是训儿臣几句,就是打责儿臣也是应该的,儿臣不敢有半句怨言。儿臣只是不明白,为何自儿臣继位后,皇额娘对儿臣的态度就一日不如一日,每次儿臣来请安,受到的都是冷言冷语,究竟儿臣做错了什么,让皇额娘如此不怠见儿臣?”
乌雅氏盯着他半天没说话,耳边尽是窗外呼呼的风声,吹动树枝在窗纸上投下张牙舞爪的阴影,犹如深夜里游荡的孤魂野鬼。
而鬼魅,想来紫禁城是最不缺的……
在这样的静寂中,乌雅氏终于开口道:“当初……你皇阿玛究竟传位给谁?”
胤禛大惊,握着翡翠十八子手串的手骤然一紧,脱口道:“皇额娘这是何意?”
“你不必问我是何意,只管回答我,究竟是谁?”乌雅氏紧紧盯着胤禛的眼眸一字一句问道。
迎着乌雅氏置疑的目光,胤禛的心慢慢沉了下去,哪怕全天下人置疑自己这个皇位得来正当与否,他都可以不当一回事;但万万没想到,连自己的亲生母亲都这样怀疑自己。
“皇阿玛自是传给儿臣,否则儿臣如何会做这个皇帝。”胤禛忍着自心底弥漫上来的寒意,尽量平静的说着。
乌雅氏缓缓点头,眸中有挥之不去的嘲讽,“既然如此,为何宫里一直在传你这个皇位得来不正?”
“皇额娘从哪里听来的这无稽之谈?”胤禛问,微眯的眸光掠过森森寒意,“当日皇阿玛病重,将儿臣等人叫到畅春园,然后当着众兄弟的面传位于儿臣,之后又有皇阿玛留下的遗诏,上面明明白白写着传位于儿臣,何来不正一说。”
乌雅氏不言,只是脸上的神色显然她对胤禛的话并不尽信,遗诏她也见过,不过上面的字迹与康熙平素写字时并不太一样,可能是病中无力所以导致字迹有些变形,也可能是……矫诏,当时步军衙门和丰台大营皆被胤禛控制,他要矫诏自是轻而易举的事!
见乌雅氏迟迟不语,胤禛心里又难过又伤心,不禁问道:“难道皇额娘连儿臣也不相信吗?”
乌雅氏心中同样不好受,赦然道:“我确实很想相信,可是若当中没有事情,何里会传得沸沸扬扬,连我这个病中的老太婆都听到了。”
第四百一十七章 争执
“皇额娘,究竟他们在说什么?”胤禛眼皮微跳,心里浮起几许不好的预感。k";
胤禛等了一会儿始终不见乌雅氏说话,心知她是不会告诉自己的,只得道:“既然皇额娘累了,那儿臣先行告退,这药……”他望了一眼早已凉却的汤药,无奈地道:“儿臣让御药房再煎一碗来,请皇额娘务必以身子为重。”
出了内堂,胤禛的脸色骤然冷下,对候在外面的李德全道:“去,将慈宁宫所有太监宫女都给朕叫来。”
李德全略有些惊讶地看着胤禛,这大半夜的皇上叫他们来做什么?心下奇怪,却是不敢多问,按着吩咐将慈宁宫所有宫女太监都给叫了过来,共计二十八人,有一大半都是在睡梦中被叫起来的,还有些睡眼惺忪。
胤禛眸光一转,冷然扫过跪在地上的每一个人,“之前朕去看望太后,太后说宫里最近出了一个很好笑的传言,朕问太后是什么,太后却是卖了关子,说让朕来问你们,那你们倒是告诉朕,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传言。”
胤禛不是蠢人,乌雅氏身有疾病,这些天一直卧病在床,她听到的传言,十有**是身边侍候的人告诉她的,就算不是,这些人整日在慈宁宫进出,也必会听到些许风声。
此话一出,底下几个人登时脸色大变,有不堪者甚至暗自发抖,胤禛眼光何其毒辣,一下子就锁住了这几个人,挥手示意其他人出去,只留他们在殿中。
“如何,想好了吗?哪个先说?”胤禛居高临下的盯着跪在自己跟前的三个人,分别是一个宫女与两个太监,胤禛认得他们,皆是乌雅氏的贴身宫人,还是从长春gong带出来的。|i^
三人相互看了一眼,其中一个太监磕头道:“回皇上的话,奴才们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晓得太后听到的那个传言。”
那名宫女悄悄抬起眼跟着道:“是啊,奴婢们只负责侍候太后,对其他的事一概不知,也从不去打听那些是非。”
“这么说来,倒是朕问错人了?”胤禛掸一掸玄青色绣五爪金龙的长袍,转头唤道:“李德全。”
“奴才在。”李德全连忙垂手答应。
胤禛脸上的云淡风清在一瞬间化为森寒,冷冷道:“去,将在三个人送到慎刑司,告诉洪全,如果不能让他们说实话,朕就扒了他的皮喂狗。”
三人一听这话,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慎刑司那是什么地方,掌阖宫上下犯事之人刑罚的地方。好好一个人进去,十有**是出不来,就算得幸活着出来,那也与废人无异,宫中诸人皆是谈虎变色。
不等李德全答应,三人已经磕头求饶道:“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奴才们确实不知传言为何,就算去了慎刑司也是不知啊!”
见李德全还站在那里,胤禛挑眉道:“怎么还不把他们拉下去,难不成你也想跟着去慎刑司?”
伺候惯了温和宽厚的康熙的李德全,在面对胤禛这位喜怒难测的新主子时,颇有些不知所措,忙不迭道:“奴才不敢!”
他一边说着一边就要下去传人,哪知在经过那三人时被牢牢抱住了双腿,惶恐地道:“不要,李公公,求你不要抓我们去慎刑司!”
李德全挣了几下没能挣开,无奈地道:“这是皇上的命令,你们再求我也无用。究竟知道些什么,还是趁早说出来,否则真进了慎刑司可没人救得了你们。”
“我们……我们……”三人面面相觑,心知说出来是死路一条,不说出来也是死路一条,究竟该怎么办是好。
胤禛冷眼看着他们在那里犹豫不决,端起适才奉上来的茶水啜了一口道:“朕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若是还不说,那你们以后都不用再说了。”
“不要,皇上饶命!”三人听到这里已知胤禛动了杀心,人终归是怕死的,连忙跪爬过来道:“奴才们什么都说,只求皇上饶过奴才们一条贱命。”
“说!”胤禛只得这一个字,语气犹如此刻呼呼吹过的冷风,冰寒彻骨。
一开始说话的那个太监,咽了口唾沫后颤声道:“自皇上登基以后,宫里便开始流传一件事,说……说……说先帝原想传位予十四皇子,是皇上矫诏夺了十四皇子的皇位!”
“荒谬!”胤禛一掌劈在红木雕花扶手上,鼻翼微张,胸口更是起伏不定,跪在地上的几人害怕地跪伏在地上,不敢抬头。
胤禛终于明白为何乌雅氏对自己态度如此冷淡,刚才还口口声声追问皇阿玛临终前究竟传位给谁,原来她一直以为自己夺弟弟皇位而登之。
真是可笑,自己与十四弟一样都是皇额娘的亲生儿子,可她却因为一个莫须有的谣言而怀疑自己,难道自己在她心中就是这样一个为皇位而不择手段的人吗?
胤禛坐在那里心烦意乱,过了片刻才回过神来,却见得那三个宫人在底下不住磕头请罪。胤禛眼中掠过一丝厌恶,怒道:“明知是谣言,却还以讹传讹,并且还传到太后耳中,罪无可恕。来人,拖下去给朕狠狠地打,一直打到他们没气为止!”
说罢,胤禛不再理会那几个哭天抢地,连声讨饶的宫人,起身往外走去,就在他刚一脚跨出及膝的门槛时,后面突然传来乌雅氏的声音,“慢着。”
回头,只见乌雅氏在宫人的搀扶下缓步走了出来,身上罩着一件银白色的丝绣披风。
“皇额娘!”虽然心里有所嗔怪,但看到乌雅氏出现,胤禛还是急急回身扶住了她,“外面凉冷,皇额娘又正病着,怎么就出来了?”不等乌雅氏回答,他又对正在关门避免冷风吹进来的李德全道:“快去将内堂的炭盆搬出来,还有暖手的平金炉子也拿出来。”
“不必了,我一把老骨头没那么金贵。”乌雅氏不客气地拒绝了胤禛的好意,手正自他的手中抽了出来,令胤禛好不尴尬。
看到她出来,那三个宫人像看到救星一般,大力挣开侍卫扑到乌雅氏脚下大叫道:“太后开恩,求太后救奴才们!”
第四百一十八章 间隙
乌雅氏也不理会他们,径直在椅中坐下后方才抬眼对胤禛道:“我刚才在里面听到皇帝要打要杀的,怎么了,我这慈宁宫的奴才怎么得罪皇帝了?”
“惊动了皇额娘是儿臣的不是。k";”胤禛微微欠身道:“不过这些个奴才在皇额娘跟前乱嚼舌根子,实在罪无可恕。”
“慈宁宫的人我自会处置,不劳皇帝费心,皇帝政务烦忙还是赶紧回养心殿吧。”乌雅氏面无表情地说道。
若换了是其他事,胤禛自是依从乌雅氏的意思,但这一次他却拒绝了,“皇额娘身子不好,这件事交给儿臣处置即可。”说到这里他对适才扶乌雅氏出来的宫人道:“还不赶紧扶太后回去休息。”
“皇帝这是什么意思?”乌雅氏面色不悦地喝问道:“难道皇帝觉得我连管教几个奴才的精力都没有吗?”
“儿臣也是为皇额娘好。”胤禛有些无奈地道:“何况这几个人言词无状,又爱嚼舌根搬弄是非,实不宜再留在皇额娘身边。”
“留与不留都是我自己事,不需皇上劳心费神。”许是成见已深,不论胤禛如何好言相劝,乌雅都听不入耳,固执地要留下那三个奴才。
胤禛良久未语,正当乌雅氏以为他听了自己话时,却见他对站在那里的几个侍卫道:“把他们拖下去,梃杖至此!”
乌雅氏闻言豁然大怒,起身逼视着胤禛,眼见侍卫要动手,她怒喝道:“住手,没有哀家的命令,哪个都不许动!”
这一刻,她终于自称哀家,可是胤禛却觉得无比讽刺,之前自己劝了她无数次,她都不肯接受太后之位,也不愿自称哀家,如今却为几个奴才而默许了太后的身份,实在可笑。|i^
侍卫们站在那里左右为难,一边是太后,一边是皇帝,这一对天底下最尊贵的母子闹僵起来,可是真要麻烦了。
“皇额娘向来吃斋念佛,仁慈惯了,只是宫里有宫里的规矩,犯了错便该处置,若是纵容无度,那祖宗制这么多规矩家法来做什么?”
乌雅氏没想到胤禛会拿祖宗家法来压她这个额娘,气怒上心,咳嗽不止,宫人抚了许久的背才令她匀了气,喘声道:“总之这三个人你绝对不能带走。”
胤禛静静地看着她,那样的目光,竟令乌雅氏心生寒意,许久,胤禛开口,却不是对乌雅氏说,“把他们拖下去,不要让朕再说第三遍!”
众侍卫心中一凛,晓得这个宫里真正做主的始终还是皇上,不敢再迟疑,强拖了那三人出去,任乌雅氏怎么喝止都充耳不闻。
乌雅氏气得脸色发白,指着胤禛半天说不出话来,片刻后重重夜色中传来凄厉的惨叫,一声接着一声,听得人后背发凉,不知过了多久,那声音渐渐小了下去,直至再没有响动。
乌雅氏明白,那几个是死了,彻底的死了,罪魁祸首就站在自己眼前,气结道:“好!很好!如今你是皇帝了,连额娘的话都可以不说了,眼也不眨就活活去了三条人命,你自己不觉得心寒吗?”
“这是他们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胤禛平静地说着。
“咎由自取?”乌雅氏冷笑一声道:“你心里果真是这样想的吗?皇帝!是他们罪该至死,还是你被人揭穿了真象,气急败坏,欲杀他们来灭口?”
胤禛目光一厉,旋即道:“好,皇额娘终于将这话说出来了。看来在皇额娘心中,早已认定儿子这个皇位得来不正。”
乌雅氏冷哼一声道:“你若真没做过,又何必怕人说。”
“这世间不是每一个人都懂得辩别何谓真话何谓假话,好像皇额娘不是就相信了吗?”胤禛说着也是起了怨气,“在皇额娘心中,儿臣甚至比不得几个奴才的话来得可信。”
乌雅氏指着外面怒道:“你自己看看,这样心狠手辣动不动就要人命,试问先帝这样一个宽和仁厚的人,怎么会选你来继承大统。”
胤禛涩涩一笑,有一种无言的凄凉在笑容中浮现,“呵,皇额娘终于将心里话说出来了,不论您相信与否,儿臣再说一遍,择儿臣继位,千真万确是皇阿玛的意思。至于老十四……”他深吸一口气,望着朱红色的四棱雕花长门一字一句道:“他担不起这个大清江山,更担不起皇阿玛的期望,是皇额娘对他期望过高了。”
他不理会脸色极为难看的乌雅氏径直道:“还有,既然儿子已经登基,那么皇额娘就是名正言顺的太后,儿子明日就会下诏书尊封皇额娘为皇太后,至于百官朝拜……既然皇额娘身子不好,那就免了吧。”
“哀家不需要!”乌雅氏正生着胤禛的气,如何肯这么接受。
胤禛转身,背对着乌雅氏道:“不论皇额娘需不需要,这都是皇额娘应得的尊荣,不可推却。对了,还有一件事要告诉皇额娘,十四弟下个月会回到京城。”
听到这里乌雅氏的心无端慌了起来,她虽然很想见到儿子,可又怕胤禛会容不下这个弟弟,若他到时候动了杀心,该如何是好?
等她回过神来时,胤禛早已出了慈宁宫,一盏宫灯在浓重如墨的黑夜中渐渐远去,直至那一点灯光被黑暗无情吞噬。
从慈宁宫出来,一路上胤禛都没有说过半句话,只是脸色阴沉的可怕,李德全执了宫灯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好不容易回到养心殿,不等他歇口气,胤禛已回过身来怒喝道:“李德全,你可知罪!”
李德全身子一颤,赶紧跪地磕头,口中道:“奴才知罪,求皇上责罚。”
“哼!”胤禛面色铁青,冷冷盯着他道:“宫中出了这么大荒诞无稽的谣言,你这个大内总管太监居然一无所知,你是怎么做的差事?”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李德全暂时还摸不准胤禛的脾性,不敢求饶,只不停地磕头请罪。
“行了。”胤禛不耐烦地挥挥手,“朕只想知道为何宫里闹出这么大的事,你这个总管全无所知。”
第四百一十九章 其心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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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德全抬起磕的有些红肿的头苦涩地道:“回皇上的话,此事确实是奴才疏忽,在此前没收到任何风声;而且奴才也万万没想到,那件事都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居然会在宫里流传,还令皇上与太后有所隔阂,奴才实在罪该万死。”
其实李德全不知道这件事,也是情有可原,此事涉及胤,而那些个宫女太监哪一个不晓得李德全是胤身边的人,这些话哪敢让他听到。
“若太后相信朕,又岂会听信这些谣言。”胤轻叹一声,随即又道:“你给朕好好查,到底宫中还有多少人在散播这个谣言,查到后一律严惩不怠。还有,往后对宫里的事多上点心,朕不想再有第二次。”
“奴才遵命。”李德全连忙答应,晓得胤这是放过自己了,又磕了个头后方才站了起来。见胤疲惫地捏着眉心,小心地道:“皇上累了,不如让奴才服侍您就寝?”
“不用了,朕想一个人出去走走。”胤的心始终很乱,尽管身子已经极为疲倦,却根本没有丝毫睡意,就算躺在床上,也不过是睁眼到眼亮罢了。
胤漫无目的地走着,夜色深沉,宫里的人大多都歇下了,昏暗的灯光在夜中的摇晃不定,仿佛随时会熄灭,有守夜的宫人看到胤过来,皆无声地跪下行礼,直至他走出极远方敢起身。
在经过承乾宫时,胤脚步一顿,抬步走了进去,在守夜的宫人行礼之前便抬手制止,悄无声息地来到凌若寝宫。在掀了鲛纱垂幔进去后,只见凌若正裹着朱红锦被酣睡,望着那张恬静素雅的睡颜,胤纷烦了一夜的心竟慢慢平静下来。
凌若睡得有些热了,在翻身时惺忪的睡眼睁了一下,迷迷糊糊地看到有一个人影,也未在意,侧过身便要继续睡,然却在将要睡着时一个激灵清醒过来,不对,这寝宫里只得自己一人,水秀她们是睡在耳房的,非自己召唤不会过来,何以会有第二个人?
想到这里,她连忙抓了被子坐起身来,待看清是胤时方才松了一口气,抚了胸口嗔道:“皇上来了怎么也不叫醒臣妾,倒让臣妾吓了好大一跳。”
胤牵了牵嘴角,露出一丝极为勉强的笑意,凌若与他相伴多年,一见他般模样便知定是有心事,忙下地趿了鞋道:“出什么事了?”
“这样起身也不怕冻着。”胤自架子上取过一件外衣披在她身上后,方将今夜在慈宁宫的来龙去脉都说了一遍,始终后宫之中他最信任的人还是凌若。
凌若听完之后也是无语,嫡亲额娘竟然如此怀疑自己的儿子,实在教人心寒,只是这事她却不好劝,正犹豫着该怎么宽慰胤,却听得胤幽幽叹了口气道:“其实真正让朕忧心的是另一件事。”
凌若稍稍一想便明白了他的意思,“皇上可是忧心这谣言的由头?”
胤颔首,静声道:“不错,当日在畅春园的统共就那么几个人,李德全嘴巴牢靠断然不会胡说八道,而隆科多和张廷玉是朝中重臣,当初又奉皇阿玛遗命,一力支持自己登基,也不会说,那由头必然就出在自己几位兄弟身上。”
“其实皇上登基后已经晋了他们几个为亲王,又不计前嫌将朝中诸事交托给他们,总算是仁至义尽,怎得他们还这般痴心妄想,不知进退!”胤这些日子的劳心劳力,凌若都一一瞧在眼中,那些个兄弟不帮衬着也就算了,居然还派人在宫中四处散播这等谣言,离间胤母子。
“朕一直都记着皇阿玛临终前的吩咐,善待兄弟,切莫手足相残;可惜,他们并不能体会朕的一片苦心。”望着窗纸外沉沉的夜色,他又道:“一个个尽只盯着朕坐下的那张位置,连皇额娘也被他们拿来利用。”
“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再难过也无用,皇上还是要保重身子的好。”凌若上前握住胤一夜不曾温暖的手道:“皇上还有臣妾在,臣妾会永远陪在皇上身边。”
胤侧目看着她,唇角一弯,浮起几缕笑意,“你与年氏同为侧福晋,如今朕继承大位,年氏封了贵妃,你却只封一个熹妃,可有怪朕厚此薄彼?”
“贵妃也好,熹妃也罢,都是皇上的妃子,争来做什么,何况臣妾心里明白,皇上待臣妾是极好的。”凌若柔声说着,她自然不是真的不在意,而是晓得自己在意也无用。前朝后宫素来牵扯甚深,年氏的兄长年羹尧这些年立下不少战功,如今十四阿哥奉命回京,年羹尧受命执掌军务,有这样的兄长在,年氏不封一个贵妃又如何说得过去。至于自家的家世,却是差了太多,就是大哥如今也不过一个正四品官吏,怕是连自己熹妃这个位份都有许多人不服。
“若人人都能与你这般识大体就好了。”胤心中感慨不已,册封的旨意虽然是初十才下,但事情是早早定的,何人晋什么位份也都晓得。武氏为着自己只晋一个贵人,在胤面前哭诉过好几回了,胤被她弄得不胜其烦。
凌若瞧了一眼外面依旧黑沉沉的天色婉言道:“天还没亮,皇上不如在臣妾这里睡一会儿,养养精神?”
“不了,左右也歇不了多少时候。”说到此处,胤声音一顿,忽地道:“若儿,有没有兴趣陪朕去一个地方?”
“皇上有命,臣妾自当遵从。”在这样的笑语中,凌若随胤出了承乾宫,夜色在两人的行走中逐渐褪去,蒙蒙天色自东方亮起,正是黎明到来的预兆。
胤的脚步停在奉先殿,凌若是第一次来这里,奉先殿建立在白色须弥座上,呈工字形,周围缭以高垣。檐下以彩绘绘就金线大点金旋子彩画。
进去之后,一色的金砖铺地,浑金莲花水草纹天花,前殿陈设有木雕罩金漆的宝座,粗粗看去,约有十余把;凌若晓得这奉先殿前殿有多少把宝座,后殿便有多少牌位。
第四百二十章 熹妃金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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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没有在前殿停留,径直转去了后殿,后殿被隔成许多间,每间供奉一代帝后的神,神龛内各有金漆宝座一个,帝后牌位就安置在上面。
从踏足奉先殿的那一刻,凌若便晓得胤是来看谁,这里只有一个人是他这一辈子都不能忘记的。
果然,胤在奉有孝懿仁皇后的神龛前停下,旁边早有小太监点好了三柱清香递来,想是胤常来此处,所以负责守候奉先殿的太监已经知道了脾xing。
在持香躬身三拜后,胤将香cha在香柱之中,向来冰冷严肃的神情在这一刻变得极为温和,如归家的游子,带着淡淡的孺慕之色,“额娘,儿臣来看您了,儿臣如今已经继位为帝,之前忙于国事,所以才一直未能抽空来看额娘,往后儿臣一定常来陪额娘。”
凌若明白,胤只有在孝懿仁皇后这里才能感受到母子之间的那种亲情,而这,在太后身上是永远感受不到的;兴许,在先帝将胤抱到孝懿仁皇后宫里的那一刻起,他与太后的母子情份便淡了,即使之后胤重新回到长chungong也于事无补。
凌若问小太监要了三柱香后,与胤一样躬身三拜,随后cha在香炉之后,“儿臣钮祜禄氏给额娘请安,谢谢额娘生前待皇上的种种好,请额娘放心,皇上一定会好生治理大清江山,绝不辜负先帝与额娘的期望。”
胤一直在里面逗留到天色畅亮方才离开,走到外面,天边云霞灿若云锦,朝阳在云层中若隐若现,这样温暖拂落的晨光,令得两人身上的寒意顿减。
“皇上。”李德全不知从哪里走出来,躬身道:“皇上,该上早朝了。”
胤颔一颔首,对凌若道:“朕去上朝,你陪了朕一夜也累了,回去歇着吧,今日就不要去皇后那里请安了。”
凌若笑笑道:“臣妾知道,皇上快些去吧,莫误了上朝的时辰。”
与胤分别之后,凌若徐步往承乾宫行去,水秀等人正候在里面,她随胤离去的事,有守夜的宫人看到,是以阖宫上下并未因她的不见而惊慌。
进了承乾宫,在铜镜前坐下后接过南秋递来的面巾拭一拭脸,振了几分精神对站在身后的水秀道:“赶紧替本宫梳妆更衣,待会儿还要去给皇后娘娘请安。”
胤可以不在意那拉氏,凌若却不行,而且为着请安这等小事落人口舌实不值得,这点困意她还忍得住。
水秀轻快地答应一声,灵巧的双手在凌若发间穿梭不止,不一会儿发髻便梳好了,整整齐齐一丝不乱,南秋一边替凌若择了一枝白玉嵌红再现珠双结如意钗插上一边赞道:“水秀姑娘好灵巧的双手,一些也不比宫里梳了多年的嬷嬷差。”
水秀抿着唇一笑道:“奴婢这算什么啊,姑姑没见到过以前给主子梳头的墨玉,那才叫好呢。”
听到墨玉的名字,凌若心中一动,十三爷放出来也有一阵子了,她却还一直没有见过墨玉,也不晓得她现在怎么样了,当下问道:“南秋,这本宫身边的人要出宫该怎么做?”宫里的规矩比王府中何止大了一星半点,自不可能像在王府中那样随便。
南秋不解其意,如实道:“回主子的话,主子若有事差遣奴婢们出宫,需写得一张条子,盖上娘娘金印,奴婢们便凭着这张条子去敬事房换领腰牌,不过按例腰牌必须当日当日还,也即不能在外过夜。”
凌若微一颔首,当即命南秋取来文房四宝,亲写了一张条子,随后又从贴身处取出一把精巧的金钥匙,打开收在紫檀顶柜中的一个小匣子,里面郝然是凌若受封时颁下来的金册与金印,象征着她熹妃的身份,这个钥匙一直是她自己贴身收藏。
这枚金印三寸见方,高约一寸,由纯金打造,上为龟钮,但头尾似头。
凌若取过金印后沾一沾朱红色印泥,然后用力压在那张条子上,金印抬起时,上面已经清晰映出“熹妃之印”四个大字,左清篆右汉篆。她将条子递给水秀道:“你去敬事房领好腰牌出宫一趟,告诉墨玉,十几年未见,本宫很想她,让她若有空就随你一道入宫来见一见本宫。”
“奴婢遵命。”水秀拿了条子欢喜地出去,十余年没见,她也很想墨玉,如今有机会重逢自是高兴不已。
“墨玉是以前在潜邸时伺候主子的吗?”南秋一边替凌若换上一袭鹅黄绣折枝玉兰的旗装换上一边问道。
凌若抚一抚身上光滑如婴儿肌肤的缎子感慨道:“是啊,不过当年十三爷出事的时候,她自愿去跟了十三爷,本宫与她相别十数年,直到现在才能得见。”
南秋在宫里当差多年,对于当年康熙二废太子的事有所耳闻,也晓得十三阿哥胤祥被此事牵连,足足圈禁了十余年,直至当今皇上登基,才给放了出来。一个女人甘愿放弃一切去跟一个被圈禁且今夕不知明朝的人,无疑需要过人的勇气,如此想着,她赞道:“墨玉姑娘这份勇气,可是让不少男子都自叹弗如了。”说到这里,她又抿一抿唇,含了一缕笑意道:“恕奴婢多嘴问一句,墨玉姑娘可是喜欢十三爷?”
“你都已经猜到了何需再问本宫。”凌若展一展袖子曼然道:“走吧,咱们去给皇后娘娘请安。”
南秋答应一声,扶了凌若往坤宁宫走去,此时云霞皆已散开,朝阳当空,撒下一片片锦绣阳光。到了坤宁宫外头,发现耿氏她们也在,皆等在坤宁宫外,看到凌若过来,一个个俯身行礼,这后宫之中,除却那拉氏与年氏之外,便属凌若位份最尊,不管心里头怎么不满,这面子上的功夫总还是要做的。
“诸位妹妹怎么都站在外头,皇后娘娘还没起来吗?”在示意众人起来后凌若问道。
“妾身们也不晓得,往常这个时候,皇后娘娘早早就已经起来了,今日不晓得怎么回事,至今没见动静。”回话的是宁贵人,她脸庞微微有些发红,想是晒了晒久的太阳的缘故,亏得如今是冬末春初,日头并不列,若换了夏日里,这些个娘娘主子怕是都要中暑了。
第四百二十一章 风波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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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说着话,翡翠从坤宁宫里走了出来,朝凌若等人欠一欠身道:“奴婢给各位娘娘贵人请安。”
“我等可是能进去了?”裕嫔问道,声音婉转如黄鹂出谷,让人听了觉得说不出的舒服,站在她旁边的宁贵人却是一脸鄙夷。
翡翠再次欠身道:“实在对不住各位娘娘主子,皇后娘娘今日一醒来就觉得头疼难忍,实在无法起身,所以特意嘱了奴婢来告诉各位主子,这几日暂时都不用过来请安了,等皇后娘娘身子好些后再来吧。”
翡翠传完话就回去了,既是皇后病体不支,见不了她们,自是不再久候,各自散去,凌若在回去的途中,看到温如言与瓜尔佳氏结伴同来,不由得笑道:“二位姐姐可是躲懒,到现在才来请安,也不怕皇后娘娘怪罪。”
瓜尔佳氏拿绢子掩了掩嘴笑道:“就算我们来得再早,皇后心里也早已把咱们怪罪上了,既如此,早与晚又有什么区别。”说罢偏一偏头不解地道:“倒是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难道皇后没见你?”
凌若上前挽了温如言的手道:“可是让姐姐说中了,不过皇后是所有人都没见,说是头疼病又犯了,起不了身。”
瓜尔佳氏弹一弹指甲,眯眸迎着蓬勃洒落的浅金色阳光道:“却不知是当真头疼病犯了,还是被气得下不了床。”昨日是那拉氏正式册封为后的日子,皇上却没歇在坤宁宫,若只是去了慈宁宫倒也罢,毕竟那是太后,又生着病,皇上去尽孝心无可厚非。可是却有宫人看到胤后来又去了承乾宫,这无异于落了那拉氏这位皇后的面子,她生气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温如言睨了她一眼不在意地道:“她气与不气与我们何干,左右已经这样了。”她们三人早已被那拉氏视作眼中钉,既如此,那钉子再多几个也不打紧了。
凌若与她是一样的想法,笑一笑转而道:“二位姐姐若无事,不如去我那承乾宫坐坐,我也正好有些事要与姐姐们说。”
温如言点点头道:“也好,早听闻承乾宫是东西十二宫中最精巧华美的,我正想去开开眼界呢,听说以前孝献皇后也是住在那里呢。”孝献皇后董鄂氏是顺治朝最受宠爱的妃子,在她死后,顺治帝更破例追封她为皇后。
“姐姐都去了,又怎么能少得了我呢。”瓜尔佳氏笑言了一句,同往那承乾宫走去。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温如言她们在看到承乾宫的奢华时依然为之惊叹,一一看过后,三人方才在正殿落坐,待殿里所有侍候的下人都退了下去后,凌若肃容道:“二位姐姐最近可曾听闻到宫中有什么传言?”
“什么?”温如言一脸茫然,她平日忙着照顾涵烟,对其他事少有过问。
坐在她旁边的瓜尔佳氏却是捧着茶盏若有所思,隔了一会儿神色凝重地道:“你可是指关于皇上继位的谣言?”
凌若精神一振,忙道:“姐姐宫里也有这等谣言散播吗?”
“有那么一个小太监口无遮拦,被我听到后命人教训了一顿,之后我那宫里倒是消停了。妹妹突然这么问,这是有事发生?”
凌若略一斟酌道:“昨夜就是为着这事,使得皇上与太后不欢而散,无缘无故出现这么个谣言,背后怕是有人居心不良。我之所以说这些,是希望二位姐姐对底下的宫人多加留意,让他们不要人云亦云,胡乱嚼舌,否则怕会连累姐姐们。”
凌若晓得以胤的xing子,宫里出现这么大的事,一定会暗中追查,所以才特意给她们提个醒,以免不小心着了当。
两人暗自点头,皆是对此事留上了心;另一边,李德全正如凌若所料的那样暗中追查,这一查之下,竟让他发现宫里许多地方都出现了这个谣言,那些个宫女太监一个个闲来无聊便搬弄这些是非,竟是传得有鼻子有眼,好像亲眼所见一般。
掌握了大概情况后,李德全将此事禀报给下朝回来的胤,事情该怎么处置,始终要由他来决定。
养心殿里,胤闭目轻轻敲着桌案,临床的小几上摆着一个错银博山炉,一缕缕飘渺似云雾的轻烟袅袅升起,飘散在空气中。
不知过了多久,胤终于开口,阴森森道:“将传得最凶的那几个抓起来当众杖毙。让那起子奴才都看看管不住自己嘴的下场!”
“奴才遵命。”李德全心中一凛,晓得胤这是要杀鸡儆猴,这确实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只有亲眼看着身边的人死,才会真正晓得害怕两个字怎么写。”
“还有一件事,奴才不知道该不该说。”李德全偷瞧了胤沉肃的面容小声道。
“李德全,你知道朕最不喜欢在朕面前耍心眼的人,该说不该说你自己斟酌着办吧。”胤这看似不着火气的一句话说的李德全额头冒汗,忙叩了个头道:“奴才该死。”随后咬一咬牙低声道:“经过奴才彻夜调查,发现此事似乎暗中与几位阿哥有所牵连。”
他说这话,也是想试一试胤态度罢了,究竟还要不要就此事再追查下去,无风不起浪,这次的事分明是有人借机生事,那几个宫女太监不过是拿来使的枪杆子罢了,真正的主指使远未露面。
敲桌案的声音骤然一停,李德全偷偷抬起眼,发现胤正冷冷盯着自己,吓得他赶紧又低下头,战战兢兢地跪在那里,半点声音也不敢发出。
直到李德全汗流浃背,湿了贴身的衣裳,方才听到胤再次开口,“这些话朕不想再听到,下去吧。”
李德全赶紧答应一声,小心地退出了养心殿,直至高大的殿门在“吱呀”声中关起,胤方才长长出了口气,李德全说的事他早已猜到,但此刻朝局刚稳定下来,那些人是万万动不得的。
与此同时,坤宁宫中,那拉氏正面容苍白地半躺在床上,翡翠端着一碗药近前道:“主子,药已经煎好了。”
那拉氏睁开眼厌恶地看了一眼那冒着热气的汤药一眼,接在手里也不用舀子直接一口饮尽。翡翠将空了的药碗交由小女宫女拿下去,自己则替那拉氏轻轻按着双额。
“让你查的事情怎么样了?”不知是药的作用还是翡翠按摩的作用,那拉氏感觉头疼没那么利害了。
第四百二十二章 李府
“奴婢查过了,在熹妃入宫之前,确实认识过一个男人,青梅竹马,听闻那男人还是开药铺的,只是在熹妃入府后就不知所踪了。|i^奴婢曾试过去问住在凌家附近的人,可是很奇怪,那些人竟然都搬离了,如今住着的都是近些年才搬来的,对喜妃以前的事一无所知。”翡翠回答道。
听到翡翠后面的话,那拉氏神色一震,止了翡翠的动作道:“都搬走了?没一户留下?”
“是,奴婢问过周围所有住户,皆是这十年间陆续搬来的,至于之前那些人搬去了哪里,只怕很难追查。”
那拉氏将手伸出杏黄色的被外,虽是大白天,但因为窗门皆关着的原因,殿内燃着蜡烛取亮,烛光下,她的手白皙若透明,连肤下的经脉都看得一清二楚,犹如一条条游离在身体里的小蛇,她冷冷道:“迁走了所有人来保守这个秘密,看来钮祜禄氏与这个男人关系非同寻常。”
“请主子再给奴婢一点时间,奴婢定查出那个男人的身份来,到时候,主子便可以除去这个心腹大患。”
“钮祜禄氏既然将他们迁走,就有把握不让咱们让到,何况人海茫茫,你又去哪里找?”那拉氏这一句话顿时就将翡翠给问倒了,是啊,之前追查了这么久都没有进展,她又凭什么保证?
“主子的意思难道是要放弃追查此事?”翡翠有些不甘心,这些年,主子受着年氏的气不说,还要受钮祜禄氏的气,尤其是在钮祜禄氏生下弘历后,皇上对她的宠爱一日甚过一日,丝毫没有因她年岁的增长而淡去。_!~;
“本宫可没说过。”那拉氏嘴角微扬,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同时纤长的十指在锦被上交叉而握,每一只手指都留有寸长的指甲,净白无瑕,极是好看,右手食指上带着一只绞丝金镶嵌红宝石戒指,烛光轻曳下闪耀着深邃惑人的光芒。
“熹妃只顾着防外人,却忘了防自家人,殊不知自家人的背叛才是最可怕最要命的。”
翡翠眼皮一跳,隐约明白了那拉氏的意思,然又有些担忧地道:“主子所言甚是,只是他们肯说出真像吗?毕竟熹妃在宫里荣宠与他们息息相关。”
熹妃的父兄都是朝廷命官,对付他们可不像对付普通百姓那样简单方便,而且万一被熹妃知道闹到皇上那里,即使主子身为皇后,怕也要担不起此事。
“放心。”那拉氏露出一个笃定的笑意,“别人或许不会,但有一个人一定会。”
翡翠稍一想便明白了那拉氏口中的那个人是谁,同浮了一缕笑意道:“奴婢明白了,奴婢明日就去找她。”
那拉氏褪下食指的红宝石戒指带在翡翠手上,翡翠虽然是下人,但她素来得那拉氏信任倚为心腹,从不需做洗衣扫地的粗活,是以这双手保养得极好,粉嫩白暂,“翡翠,你记着,心慈手软的人永远成不了大事。让她当了本宫这么多年的对手,也该是时候了结了。”
“是,奴婢记下了。”翡翠答应一声又讨好地道:“主子神机妙算,熹妃纵有三头六臂,也不是主子的对手。”
“她能让本宫容她十几二十年,也是她的本事。”那拉氏眸光一动又道:“你是本宫身边的人,不宜亲自去办此事,你去寻一个面生又可靠机灵的小太监去办,该说什么做什么,你都仔细交待清楚,莫要出了纰漏。”
“奴婢省得。”翡翠答应一声,在服侍那拉氏歇下后退出了,坤宁宫再次恢复了宁静。
城北李府
“熹妃!”伊兰从齿缝中蹦出这两个字来,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极是难看,旁边侍候的丫环看到她这个样子皆战战兢兢地低下头,唯恐她一个看不顺眼迁怒到自己头上来。
当宫中晋封的消息传到伊兰耳中时,她没有丝毫高兴,反而恨得几乎要呕出血来,熹妃!正三品的妃子,钮祜禄凌若她何德何能可以做到这个位置,还住着东西十二宫中最奢华的承乾宫,凭什么?凭什么?!
原本,这一切都该是她的,可恨钮祜禄凌若心胸狭窄,不论她怎么哀求都不许她入府,甚至为了绝她的念头,逼迫她嫁给一个根本不喜欢的人,可恶至极!
钮祜禄凌若!伊兰越想越气,垂在袖中的双手捏得咯咯作响,嫉妒就像一条毒蛇,狠狠噬咬着她的心,一口接一口,越痛,她心里的恨意就越深重。
“夫人!”一个老仆走了进来,躬身唤道,神色甚是恭敬。
伊兰深吸一口气,勉强压下心中几欲发狂的恨意凝声问道:“什么事?”
“外面有个人说要见夫人。”老仆如实回道。
伊兰脸上闪过一丝不耐烦,李耀光虽然官职不高,但好歹在乾林院任职,偶尔还去国子监讲课,是以常会有人来寻他,还有他以前在老家时的亲戚,知道他在京城做了官之后,经常过来投奔。往常伊兰还会耐着xing子见一见,此刻却哪有心情,挥手道:“去将他打发走了,就说老爷不在府里,让他改日再来。”
若换了以常老仆早就听命下去了,但此刻他手里正攥着一锭五两重的银子,正是刚才那人给了,可足抵他几个月的月钱,当下大着胆子道:“夫人,您误会了,那人指名说要见夫人。而且老奴看他穿着不凡,不像往常那些穷酸学子。”
伊兰仔细描绘过的柳眉轻轻一跳,浮起些许讶异之色,除却家人之外,指名要见她的人倒还是第一次遇到,当下略略一想道:“去把他叫进来。”
“哎。”老仆高兴地答应一声,只要夫人肯见那人,这银子就彻底进了他口袋,再也不用掏出来了。
伊兰回身在红木雕花椅中坐下,有机灵的下人递上刚沏好的茶来,不消多时,只见刚刚出去的老仆领一个年青俊秀的少年进来,瞧其模样,不过十七八岁左右,肤色白暂,下颔光滑,手上捧着一个精巧的竹盒子。他穿了一身墨绿圆领长袍,那料子是上好的暗花缎,只这身衣裳便要好几两银子才置办得了。
第四百二十三章 宫里来人
那人进来后微微一笑,躬身道:“小人孙墨见过李夫人。|i^”他的声音较一般男子来得尖细些。
“你认得我?”伊兰有些好奇地问道,她很确信自己从未见过此人。
“有位贵人惦念夫人许久,只是一直抽不出空来,所以托小人来探望,不知夫人近日可好?贵人还特意让小人带了一盒芒果来给夫人尝尝鲜。”孙墨尽管口口声声自称小人,但他在面对伊兰时并没有表现任何的局促或不安,好像对伊兰这位官夫人并不在意。
站在伊兰旁边的丫环杜鹃接过他递来的盒子,里面只放了两只芒果,但每一只都比寻常两三只芒果并在一起还大,足有手掌长,且色泽金黄,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这样大的芒果伊兰只是听人说过,似乎产自暹罗国,只做为贡品送到京城,寻常人想吃就得去暹罗国买才行,两国互通的贸易还较少。
孙墨的主子能弄到这两个芒果还拿来送礼,身份想必不凡,伊兰笑一笑,示意杜鹃将盒子还给他道:“无功不受禄,何况我连你口的那位贵人是谁都不知道,怎好随意收礼?”
伊兰在京中倒有几位知交好友,也都是官夫人,不过任她怎么想,都猜不到谁会送来这么两只价值不菲的芒果。
孙墨也不接那盒子,只是道:“贵人身份不想让太多人知道,能否请夫人将不相干的人遣出去?”
伊兰眸光微冷,她有些猜不透孙墨打得是什么主意,犹豫了一会儿后,示意伺候的下人退下,随后才看着未曾关起的门淡淡道:“可以说了吗?又或者还要我把门都关起来才可以?”
“夫人说笑了。|i^”孙墨对伊兰暗带讽刺的言语浑不在意,凑上几步拱手道:“皇后娘娘让奴才问夫人好!”
皇后?!伊兰大惊失色,皇后是什么人,后宫之主,身份尊贵至极,她会特意派人来看自己?这未免太可笑了些。
伊兰刚想否认这个可笑的想法,忽而意识到孙墨那明显异于其他男子的尖细嗓音以及异常光滑的下颔,太监,只有宫里的太监会这样,这么说来,他果真是皇后身边的人?
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在皇后还是雍王府嫡福晋的时候,她曾见过,只是并不熟稔,自己嫁人后更是从未再见,可说毫无来往,她突然来找自己,究竟是为何事?
既然已经表露出了身份,孙墨也不客气,随意在一张椅中坐下,他是皇后身边的人,区区一个五品官的夫人实在不看在眼中。
伊兰静一静神,带了几分小心道:“不知皇后让孙公公来找我是为何事?”
“皇后娘娘一直都记着夫人,经常与奴才们说起,说像夫人这样钟天地灵秀于一身的女子实在是少见,可惜自从夫人出嫁后就再无缘得见,皇后娘娘一直引以为憾。”孙墨摇一摇头,带了深深的惋惜道。
“蒙皇后娘娘惦念多年,伊兰受之有愧。可惜伊兰不便入宫,否则定去拜谢皇后娘娘。”伊兰在椅中稍稍欠身,神色极其恭敬。
听到这里,孙墨无端地叹了口气,“皇后娘娘常说夫人若是她妹妹该有多好,必一辈子不相离,更不舍得你嫁给一个区区七品官为妻。不瞒夫人说,其实当年皇后娘娘对熹妃娘娘做主将你嫁给李大人一事颇有微词,只是这毕竟是熹妃娘娘的家事,皇后娘娘却是不好cha手。”
伊兰诧异不已,万没想到皇后娘娘对自己竟还有这番心意,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是好,同时她心中对凌若的不满也愈加深重,一切的一切皆起源于这个该死的女人,若非她,自己早已是宫中的娘娘,享尽人间富贵。
为何,为何她要是自己姐姐;为何她要从别院回来害自己,若就这么老死在别院又或者疯死在那里该有多好。
孙墨一直在不着痕迹地留意伊兰的神情,看到她眼中遮掩不住的那抹戾气,眼中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自得。
伊兰懊恼万分,只是,一切已经太晚了,自己嫁为李家妇十余年,再回不到从前青春妍丽时,良久方道:“皇后娘娘的垂怜实在令伊兰受宠若惊,只是这些事都过去了,伊兰已是李家妇,再回不到从前。”
“唉,夫人真是菩萨心肠,若熹妃娘娘能有夫人一半的宽容就好了。”孙墨在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又道:“对了,夫人,奴才听说熹妃娘娘在入府之前,曾与人有过婚约,可有其事?”
伊兰大惊失色,脱口道:“你怎么知道?”
这话刚一出口她便后悔了,如此问话岂非就等于承认了这件事,心思一转,掩饰的笑道道:“孙公公说的这些话可是好生奇怪,姐姐之前有婚约吗,我竟是半点也不晓得。”
孙墨掸一掸墨绿色的长袍,轻笑道:“李夫人,明人面前不说暗话,都已经承认了又何必改口,再说……”他刻意压低了声道:“熹妃娘娘这样害夫人,难道夫人就不想报仇吗?”
其实他只知道熹妃有一个青梅竹马的相好,婚约与否却是半点不知,不过是拿话来试伊兰罢了,结果倒是试了个正着;不过如此正好,熹妃与那男人的关系越深,皇后要致她于死地的可能xing就越大。
直到这一刻,伊兰才总算明白皇后特意遣孙墨来此的用意,以前曾听姐姐说起过,她与皇后多有不合,眼下看来还真是如此。皇后不知从何处查到容远这个人的存在,却又不晓得具体情况,所以才让孙墨走这一趟,想从自己嘴里套出话来。
伊兰心里固然恨毒了凌若,但还有几分理智在,不管她怎么不怠见凌若,但始终是同一个姓氏,如果凌若被人扳倒,阿玛他们会被牵连不说,自己这个出嫁了的姑娘怕也难以幸免。
想到这里,她脸上浮了一缕笑意道:“我想孙公公误会了,姐姐从来没有害过我,自然也谈不上什么报仇,何况姐姐确实不曾与任何人定过婚约,没有的事,你要我如何与你说?若是孙公公不相信的话,大可以去问我家那些个亲戚或是邻居,问问他们究竟有没有这么一回事。”
第四百二十四章 李耀光
她恨凌若,但她没必要去帮皇后,昔日佟佳氏的事让她明白,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自己好,皆不过是存心利用罢了。|i^
她之所以让孙墨去问那些人,是因为她晓得孙墨绝对不会找到,因为连她都不知道那些人搬去了哪里。
还记得那个时候她尚且年幼,有一回在门口玩耍,看到住在他们家附近的几户邻居都在往外搬东西,觉得很好奇,便过去问他们为何要突然搬走。那些人神色躲闪不肯回答,她便回去问额娘,结果额娘告诉她,这些人知道姐姐曾与容远定过婚约的事,继续留在这里,万一再被人查到,便会给姐姐带来麻烦,所以他们家给了这些人一笔丰厚的银子,让他们搬到远处去。
后来伊兰还发现,搬走的不止邻居,还有一些平时常有走动的亲戚,那一阵子,除了家人,她几乎找到一个相识的人。如今再回想起来,想必有就是在防今日之祸。
伊兰的话令孙墨脸颊微微一搐,颇有些难看,他能问的早就去问过,那些人一个个皆不知去向,无从追查,否则也不会问到她这里来。伊兰是唯一一根可以置熹妃于此地的稻草,他必须要牢牢抓住。
他装模作样地看了四周一眼,啧啧道:“夫人心中当真毫无恨意吗?您看看您这住的,三进的小院子,这里说是正厅,却小的可怜,也就能放几把椅子,多一些东西都放不下;再看看这摆设,唉,不是奴才多嘴,就是宫里最低等的更衣用的都比您好些,更不消说熹妃了,皇上对她真是宠到骨子里了,住着承乾宫不说,吃的用的,哪一样不是最好,有时候连皇后都比不上。_!~;您二位说是亲姐妹,可这境遇却是一个天一个地,奴才看着都可怜。”
“是吗?”伊兰强压了怒火冷笑道:“我这里虽小,但好歹是一个能待人的地方,若是帮着皇后出卖熹妃,我怕自己连容身的地方都没有。”
孙墨闻言连忙正色道:“这一点夫人大可放心。”说罢又轻轻打了自己一巴掌道:“都怪奴才没把话说明白,像皇后娘娘这么仁慈的人,夫人若是帮了忙,皇后娘娘又怎么会亏待夫人。虽说以夫人的身份入宫是不可能了,但却有一辈子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到时候您想置多大的宅子,寻多少个丫头侍候都行,再不用窝在这小小的宅子里。”
面对孙墨的游说,要说毫不动心,那无疑是骗人的,伊兰自嫁到李家后,虽说衣食无忧,但也只是无忧而已,实在说不上多宽裕,就说身上这件桃红银绣裙装,还是去年春天时制的,袖口都有些抽丝了,却还在穿,因为置新衣的银子还不曾多出来。
可是,这件事干系委实太大,纵是她也不敢擅言,敛一敛袖对等着她回答的孙墨道:“皇后娘娘好意伊兰心领了,只是这件事伊兰确实不晓得,劳孙公公白跑这一趟实在过意不去。”
孙墨没想到自己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了,她还在那里嘴硬,微微有些动怒,但下一刻又消失的无影无踪,满面笑容地道:“这不是什么急事,夫人也不必急得回答奴才,这样罢,奴才三日后再来,希望到时候,夫人可以彻底想清楚。俗话说:人不为已,天诛地灭;夫人在这里处处为熹妃着想,熹妃在宫中却是早已忘了夫人这个嫡亲妹妹。”
不等伊兰接话,他起身欠一欠道:“好了,奴才该告退了,今日这席话,奴才不希望有第三个人知道,否则皇后娘娘发起怒来,会有什么后果,想来夫人也清楚。”
待得孙墨离走得不见人影后,伊兰方才长长吐出了一口气,伸手自桌几上拿起已经冰凉的茶盏,没等凑到嘴边,茶水就已经溅出不少在裙上,直到这个时候,伊兰才发现自己的双手一直在微微发抖,不可抑制。
皇后只是派了一个小太监来,就给了自己这么大的压力,若她亲自来此,只怕自己已经不堪的伏倒在地。
过了好一会儿,双手的颤抖才慢慢消失,她刚要起身,眼角余光忽地扫外外面有一个人影正慢慢踱进来,不是李耀光又是谁。
对于这个相伴十余年的枕边人,伊兰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讨厌,只是觉得一切都很平淡,平淡的过着日子,平淡的拿着年年相差不多的月俸。自己嫁给他时,他是一个正七品翰林院撰修,如今十几年过去了,他还是在翰林院,不过从正七品撰修变成了正五品侍读。
五品官,看似不错,但在京中什么都不是,何况翰林院又没什么油水,只能靠那些俸银度日,这样的日子,怕是连一个稍微富裕些地方的知县都不如,而他又不愿托人外放任职,宁愿在翰林院这么苦熬着,气得伊兰好几次都骂他死脑筋。
虽说他相貌堂堂,xing子也温如,这么些年来待自己也不曾有过一句重话,但那又有什么用,不一样吃苦挨穷;所以刚才听得孙墨的话时,她真的很想答应,摆脱现在这样饿不死却也撑不死的日子。
“夫人。”伊兰一时想出了神,没注意到李耀光走进了厅里,直至耳边传来他温和的声音方才回过神来。
“夫人在想什么,这样专注?”李耀光神色关切地道。
“没什么。”伊兰随意应付了一句,打起精神道:“倒是夫君今日怎么这么早回来,不是说要去国子监授课吗?”
“国子监那边临时有些事,授课改在了明日。”回答了伊兰的话后,他又道:“对了,我刚才看到一个面生的人从咱们院里出去,夫人可认识他?”
“是一个远房亲戚,想过来借些银子,已经打发走了,夫君不必理他。”伊兰一边说着一边取下他身上的玄色披风,“夫君一路过来累了吧,先坐下歇会,我叫人去打盆热水来给夫君擦把脸。”
“不必了,夫人你也坐,我有些话要与你说。”李耀光拉了伊兰的手让他在自己旁边坐下。
第四百二十五章 纳妾
“瞧夫君这般郑重的样子,难不成有大事发生?”伊兰心里隐约浮起一丝不好的预感。_!~;
“我……”李耀光似乎有些难以启齿,犹豫了很久方才道:“你觉得秋菊怎么样?”
伊兰被他问得一头雾水,“夫君好端端地问这丫头做什么?”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李耀光这一次竟出奇的坚持,一定要伊兰先回答。
伊兰只得仔细想了一下如实道:“秋菊这丫头做事还算勤快,人也挺机灵,勉强能帮得上几分。”
李耀光神色一松,不住打量着伊兰的神色试探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要纳她为妾,夫人以为如何?”
“什么?!”伊兰倒吸一口凉气,当即站了起来,神色渐趋冰冷地道:“李耀光,你再说一遍!”
李耀光起身,想要去拉她的手,却被伊兰挥手打开,他无奈地道:“我都说了是如果,夫人不要这么激动。”
“你都准备纳妾了,我能不激动吗?”伊兰死死盯着他,冷笑道:“李耀光,对着我这张脸十年,你终于是感到厌烦了吗?”
李耀光脸上的无奈之色又加深了几分,“哪有这回事,是因为……”
“是因为我嫁入你们李家十年,却没有生下一男半女对吗?”伊兰一脸讽刺地打断他的话。|i^这一次李耀光没有吭声,显然是默认了伊兰的话。
“李耀光!”伊兰用力点着李耀光的胸口,一字一句道:“你还记着成亲当日,你与我说过什么?你说过,一辈子都不会纳妾,只会对我一个人好。结果呢?才十年而已,你就已经迫不及待的准备纳妾了,而且连人都选好了,是不是只要我一点头,秋菊那丫头就正式成为咱们府里的姨太太了?”
“夫人,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实在是娘她已经催问过好几次了,而且她老人家身子越来越不好,唯一的愿望就是能在临死前能看到孙儿出生,我也是迫不得以才答应下来的。”面对伊兰的质问,李耀光亦是一脸羞愧,他一向诩为君子,而君子一言既出,应该是驷马难追,可是他食言了。
“啪啪啪!”拍掌声在这间正厅中响起,只见伊兰正一脸讽刺地看着他,“好一句迫不得已,说得可真是冠冕堂皇。李耀光,夫妻十年,我却是到今日才看清你这无耻的嘴脸。”
“夫人……”李耀光没想到自己越解释她越误会,不禁急了起来,待要再说,伊兰已经愤然打断了他的话,“不要叫我,我不是你夫人!”
“夫人!”李耀光不顾她的冷言冷语,执意拉了她的手言语道:“你明知我不是这样的人,若要纳妾早就纳了,实在是……唉,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眼见着我都已经三十多了,成亲也有十年之久,可膝下一直荒凉无后,为着这件事我在翰林院没少被人说闲话。我向你保证,只纳秋菊一人好不好?而且以后我一定会像以前那样待你好。”
“待我好?”伊兰愣了一下,旋即大笑不止,状若疯颠,许久之后方才一敛笑声,用力甩开他的手,任刚刚有些温暖的双手重归冰凉,“李耀光,你说这些话不觉得很虚伪吗?以前你是我一人的夫君,往后却要多一个女人叫你夫君,与你同床共枕,请问你要如何像从前一样待我?”
见李耀光被自己问得哑口无言,她又愤然道:“还有,成亲十年,不是几十年,谁说我们不会有孩子,说不定明年就会有;可是你却急着要纳妾,分明就是喜新厌旧,嫌弃我这个嫡妻。”
“夫人你相信我,我当真没有。”李耀光一再替自己辩解,甚至对天发誓,无奈伊兰根本不信,情绪反而越加激动,令他深感无奈,只得道:“夫人,你究竟要我怎么做才肯相信我对你的一片真心?”
伊兰鄙夷地看着他道:“你现在与我来说真心,不觉得恶心吗?李耀光,我告诉你,纳妾的事,我绝对不会答应,还有秋菊,明日我就将她打发出府去,让你一辈子都见不着。”说到最后,她也是发了狠,虽然对李耀光说不上爱或喜欢,但是她的东西就是她的,绝不允许任何人染指。
看着伊兰绝决的样子,李耀光除了无奈还是无奈,他本是来试试伊兰态度,没想到伊兰对此事会有如此大的反应,实在出人意料。
罢了罢了,伊兰始终是自己结发妻子,自己不能做一个负心薄xing之人,而且就像伊兰说的,成亲十年,不是几十年,想要一个孩子还是有机会的。
想通了这一点,李耀光叹了口气道:“既然夫人不喜欢,那我不纳妾就是了,至于秋菊……”他刚想说没必要送出府去,伊兰已经一眼望了过来,目光甚是冷凛,李耀光明白,自己若是不依着她的xing子来,只怕这日子休想太平,只得改口道:“就按着你的想法办吧,不过秋菊好歹跟了咱们几年,多赏她几两银子吧。”
“嗯。”伊兰这才不情不愿地答应一声,不过神色还是冷冰冰的。
李耀光扳过她的肩膀劲轻声劝道:“好了,刚才的事都是为夫不好,我的好夫人,不要再生为夫的气了。”伊兰轻哼一声,什么也没说却也没有再推开他,任由他将自己揽在怀中。
午膳过后,李耀光去书房中看书,伊兰则命人将秋菊唤到跟前,这丫头论模样论身材都是府里众下人中最出挑的一个,原来是侍候她的,后来老太太那边缺人照顾就调了过去。
“秋菊,知道我唤你过来是为何事吗?”伊兰押了口茶慢悠悠地问道。
秋菊脸蛋微微发红,绞着手指低头道:“回夫人的话,奴婢不知。”
她话音刚落,耳边就传来“咚”的一声重响,把她给吓了一大跳,偷眼看去,只见伊兰脸色发青地按着茶盏,刚才那声响动,正是茶盏被按到小几上时发出的。
“我看你不止明白还清楚得很。”每一个字都如刀子一样狠狠刮过秋菊细嫩的脸庞,把她吓得魂不附体,赶紧跪在地上,慌乱地道:“奴婢……”秋菊想说什么,但乱了神的她根本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第四百二十六章 李母
“无话可说了?”伊兰冷笑一声,将一早准备好的钱袋子扔到秋菊面前,“拿着这些银子立刻给我滚出府,这里不需要你这种不守本份、水性杨花的jian婢!”
秋菊被吓坏了,她本以为叫自己来是为了老爷纳自己为妾的事,老夫人之前已经与她提过,而她也答应了,虽说是妾室,但老爷那是什么身份,纵是妾那也是官家妾,比寻常富户嫡妻还要荣耀三分,何况老爷xing子又好,待人也温和,从不见他责罚自己这些下人。|i^可是万没想到,夫人竟然突然说要将自己赶出府去,家里老父上次帮人家修缮扇子的时候不甚摔断了腿,至今还躺在床上,靠她每月拿银子回去看病抓药,还有娘亲和弟弟都要等着吃饭,若一下子没了这份差事,全家都要等着饿死。
她越想越害怕,爬过去紧紧攥了伊兰的裙角哀求道:“奴婢冤枉,奴婢什么也没有做过,求夫人不要把奴婢赶走,奴婢没有不守本份,也没有……”
“也没有什么?”伊兰冷笑,一脚将她踹倒在地,“是否要等你爬上老爷的床以后,才不算冤枉?”她顿一顿再次道:“秋菊,念在主仆一场我才多给你两个月的工钱,若是再赖着不走,休怪本夫人连一分钱都不给你。”
秋菊没想到伊兰会如此不留情面,又气又急,脸色涨得通红,她虽然很需要钱,但地上那袋银子却令她感到无比羞辱,若自己拿了,岂非等于承认自己不守本份、水性杨花?甘愿为妾,并不代表她没有羞耻心,自己始终是好人家的姑娘。
秋菊伏在地上越想越伤心,嘤嘤的哭了起来,珠泪一滴接着一滴落在手背上,灼热而挣扎。|i^
伊兰并没有因她的泪而有所不忍,反而愈加不耐,敛袖起身居高临下地盯着秋菊森然道:“哭够了没有,再不滚的话我,我就叫人赶你出去。”
秋菊眼泪掉得更凶了,却不敢再哭出声,咬着嘴唇爬起来,至于那袋子钱,她挣扎了很久终是没去拿,只是捂着脸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伊兰冷笑一声,在弯腰捡起那袋子钱随手扔在桌几上后,她也离开了正厅回房,趁着无事便合衣在床上小憩,刚躺下没多久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吵得她无法入睡,烦燥地拍一拍床榻喝问道:“谁在外面?”
杜鹃急急挑了帘子进来道:“夫人,是老夫人来了,嚷嚷着说要见你。”
“老夫人?”伊兰奇怪地重复了一句,撑着床沿起身,杜鹃见状赶紧上前扶住道:“是啊,奴婢不晓得老夫人今儿个是怎么了,奴婢已经告诉她夫人在歇息了,可老夫人还是不肯走,非要见夫人不可。”
伊兰虽然有些不耐,但老夫人毕竟是她婆婆,不好太过驳了面子,当下正一正发间有些松垮的珠花道:“扶我出去。”
“是。”杜鹃答应一声,在蹲下替她将衣衫皱折的地方一一抚平后,扶了她去前厅,一进去就看到一个身着铁锈红绣千叶菊纹的老妇人坐在上首,一只绞丝银簪将花白的头发整整齐齐固定在脑后,一丝不乱,站在她旁边的正是适才被伊兰赶出去的秋菊。
看到这一幕,伊兰哪有不明白的道理,肯定是秋菊这丫头不甘心被赶出府去,所以跑到老夫人面前搬弄是非,怂恿老夫人来此替她出头。
伊兰也不点破,笑吟吟地欠了个身迎上去道:“媳妇给娘亲请安,娘亲今儿个怎么有兴致来媳妇这里?”
李母是晚年得子,如今已经六十余岁,身子不比从前,腿脚也不方便,平常少有出自己房间的时候,都是伊兰夫妇过去请安。
“你坐下。”李母平时对伊兰都是和颜悦色,进门十余年,从没给伊兰摆过婆婆脸色,可是这一回却异常严肃,也不说什么,只让伊兰坐着等。
过了一会儿李耀光从外头走了进来,他同样先请了个安后方才道:“娘急着叫儿子过来,可有什么事?”
李母微微点头“好了,既然人都齐了,那我老太婆也不卖关子,开门见山的与你们说。”她拉过一直低着头的秋菊对伊兰道:“刚才秋菊来跟我辞行,说是伊兰你要打发她出府去是吗?”
“是。”老夫人摆明了是来问她话的,伊兰自不会否认,当下道:“媳妇认为秋菊做事不太稳当,所以准备另外再寻人来伺候娘亲。”
李母盯了伊兰半晌,叹道:“将秋菊给耀光做妾的事,是我老太婆的主意,你要是有气,朝我老太婆撒就是。”
“娘。”李耀光插嘴道:“既是伊兰不喜欢,这纳妾的事就莫再提了,左右儿子与伊兰还年轻,这孩子早晚会有的。”
“早晚早晚,这话我已经听了十年了,不想再听。”李母脸色愠怒地道:“我已经是大半載身子进土的人了,唯一的心愿就是李家有后,可你们就是迟迟不见动静,我能不急吗?俗话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难道你真忍心看延绵百年的李家在你手上绝后吗?”
伊兰一直静静地听着,等到李母最后一个字说完,方才欠身道:“娘教训的是,媳妇入门十余年,却一直不能为李家诞下子嗣,确是媳妇的不是。”
听得她主动认错,李母脸色顿时缓和了不放,转而开解她道:“这事也不能全懒你,孩子毕竟不是说有就能有的,我也是女人,也是从媳妇过来,所以这十来年,我不曾埋怨过你半句。可是……伊兰,你也要体谅我,不能让我死后无脸去见李家列祖列宗。”
“媳妇不敢。”伊兰嘴角微勾,带着一抹旁人难以察觉的讽刺笑意。
“这么说来你是同意了?”李母眼中掠过一抹喜色,就连秋菊也飞快地抬了下头,唯有李耀光忧心地看着伊兰,他太了解这个结发妻子了,一旦她决定的事,轻易是不会更改的,更何况是这种大事。
果然,伊兰的下一句话证实了李耀光的猜想,“娘亲误会了,媳妇可以体谅却不代表就可以接受夫君纳妾。当日成亲时,夫君说过,会一世待我好,媳妇不想夫君变成一个背信弃义的人。”
第四百二十七章 不答应
李母不高兴了,自己剖心剖肺地说了这么许多,她不领情不说,还当众驳了自己的话,眼里究竟还有没有自己这个婆婆。|i^
“秋菊既然入府做了丫头,那么就应该好生做丫头的事,主家的事岂是她能插足的,何况夫君好歹是朝廷堂堂五品命官,纳一个丫头为妾,说出去岂不叫人笑话。”
这番话不留丝毫情面,又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点出,令得秋菊脸色惨白如纸,手指紧紧绞在一起,难堪而尴尬,今日之后,她若是被纳为妾室还好,否则这李府是无论如何都呆不下去了,即使老夫人护着,这上上下下的口水也能把她活活淹死。
“照你这么说,你是准备给耀儿去正正经经纳一房妾室了?好啊,那老婆子就等着,看看你寻一个什么样的人家过来。”李母心里不高兴,这说话的口气自是不像刚才那么温和,颇有些针锋相对的意思。
“娘,儿子不想纳妾,儿子有伊兰就够了。”李耀光见气氛不对,怕两人当真会闹起来,忙出来打圆场,可惜不管是老夫人还是伊兰都不领他的情,李母更喝道:“我在问你媳妇,你少给我插嘴,再说这纳不纳妾的事也不是你说了算。”
伊兰低头拨弄着袖口细小的米珠淡淡道:“看来娘亲还不明白,媳妇与夫君感情和睦,相敬如宾,实没必要纳妾。”
“不行!”李母当下就怒了,关乎李家子嗣问题,她丝毫不肯让步,“男人三妻四妾乃是天经地义的事,你身为妻子百般阻挠,不肯让夫君纳妾这是何道理,难道你爹娘没教你何谓三从四德吗?”
“你不必与我说这些,更不必牵扯到我爹娘身上,总之我绝对不会答允,有我钮祜禄伊兰在一日,秋菊这丫头就休想踏进李家门一步!”伊兰同样寸步不让,自嫁进李家门后,这府里大大小小的事一向是她说了算,李母说得好听些是府里的老夫人,说得难听些那不过是供在屋里一座泥菩萨罢,什么时候人世间事轮到一尊泥菩萨来过问?!
“大胆!”老夫人见伊兰如此冥顽不灵,不禁为之大怒,一掌拍在小几上,震得小几上一口未动的茶水跳起老高,“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既入我李家门,便当守李家的规矩,别在这里撒泼丢脸。_!~;”
“伊兰有什么不对,娘亲尽管教训就是,千万莫要动气伤了身子。”李耀光见李母面色不对,说话也开始气喘,连忙替她抚着背劝言,同时喝斥伊兰道:“你也是,少说几句不成吗?”
“我撒泼?”伊兰不理会他,只是一脸好笑地看着李母道:“我嫁入你们李家十来年,除了没有生下孩子之外,自问没有任何地方对不起过李家,每年拿着那几百两银子战战兢兢的当家,从不敢乱花一分银子,就是衣裳也不敢多置办几件,比我在娘家时还要不如。眼下你强逼着我夫君纳妾,离间我们夫妻感情,我难道还要对你笑脸相向吗?”
“没有子嗣就是大错,难道你还真想让我李家绝后不成。”李母根本听不进李耀光的劝说,气息不匀地指了伊兰道:“因为你是熹妃娘娘的嫡妹,所以我也好,耀光也罢,一直对你多有忍让,没想到却令你气焰如此嚣张,不将夫君放在眼里不说,连我这个婆婆也全不当一回事,实在太过份了。”
李母只知道熹妃是伊兰的亲姐姐,却不晓得她同样是伊兰心里最深最痛的一根刺,每每提及皆是恨之欲狂,如今也是一样。
伊兰一直克守的冷静因这句话而化为虚有,尖声反击道:“是,我就是气焰嚣张,那又如何,总之秋菊这丫头休想进李府大门。”
“夫人!”李耀光急得直跺脚,扯了神色有些扭曲的伊兰到一旁压低了声道:“娘亲年纪大了,受不得气,你就先顺一下她的意,等过了今日我再与她慢慢说,总之我答应你绝不会纳妾就是了。”
伊兰冷眼看着他,冰冷的笑意在唇边一点一滴成形,“李耀光,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心眼如此之多,我现在若是松口答应了,你娘还不趁机抓住这个机会,让你今夜就纳了秋菊?哼,别以为我没发现你与秋菊那死丫头经常眉来眼去,说不定早就勾搭上了。”
李耀光尽管脾气极好,听得这话也不禁有些愠怒,低喝道:“什么眉来眼去,勾搭,我与秋菊清清白白,绝没有像你说的这么不堪。”
“是不是你心里最明白。”伊兰轻哼一声没有再说下去,其实最后那几句她也是口不择言了,刚说完就觉后悔,但话已经出口,断无再更改的道理。
李耀光无奈地摇摇头,想不到十数年夫妻,伊兰对他竟还如此不信任,实在让他心寒。
李母那边已经等得不耐烦了,问道:“你们说得如何了,若是答应了,我立刻就派人去采买要用的东西,今夜耀儿就将秋菊给纳为妾室。”
李母这么说也是怕夜长梦多,却不想她这句话恰好踩到了伊兰的痛处,令她犹如被踩了尾巴的猫儿一样,浑身的毛都炸了,厉声道:“休想!我告诉你们两个,我绝不同意!”
“你!”李母气得浑身发抖,起身指了她半天说不出话来,就在李耀光担心不已的时候,她连说了三个好字,随后道:“这是李府,还轮不到你钮祜禄氏说了算,耀儿!”
“儿子在。”李耀光扶着她无奈地答应了一声。
“我命你立刻纳秋菊为妾,今夜就拜天地入洞房,至于纳妾礼改日再送到秋菊家里去。”李母这下子是铁了心要给李耀光纳妾,不止是因为子嗣问题,也是因为今日的事,令她对伊兰万分失望,根本不是她一直以为的温良贤淑,相反,嫉心深重,若早知今日,即使当初是雍王府出面,她也绝不会答应伊兰嫁入李家。
“娘!”李耀光夹在两人女人中间,筋疲力尽,不论站在那一边都不对。
“你敢!”伊兰狠狠瞪着老夫人厉声喝道,心里莫名的出现一丝慌乱,事情似乎脱出了她的掌控。
第四百二十八章 休书
李母对她的反应只是笑了一笑,旋即便命人沏了两杯茶上来,对李耀光和秋菊温言道:“秋菊是府里的人,一直在我跟前侍候,心xing如何,我最清楚,绝不会像有些人那般无理取闹。_!~;今日事出仓促,那些个繁文缛节就免了,你们两个向我斟过茶磕过头,这秋菊便算咱们李家人了。”
李耀光已经不知该说什么了,今日这事简直就是一团乱,纳妾不纳妾的,根本不是他自己说了算,唉。
秋菊却没有他那么多烦恼,老夫人的开口令她本已绝望的心再次升起一丝希望,看着端到面前的茶盏,她只是少少的犹豫了一下便端起茶盏朝李母跪了下去。
“耀儿,你还杵在那里做什么,跪下!”李母见李耀光迟迟不动,晓得他是顾忌伊兰,因为秋菊的事原本就是说好了,他也同意了,这般犹豫必是因为伊兰之故,见李耀光还是不动,她越发不悦,重重地咳嗽几声怒道:“是不是连你也不听为娘的话了?”
李耀光父亲早逝,是他娘含辛茹苦将他抚养成人,又日以继夜的做事,用赚来的银子供他读书供他上京赶考,所以李耀光一考中进士就将他娘接到了京城,平日里极是孝顺,是众所周知的孝子。
“儿子不敢。”这般说着,李耀光深深看了一脸寒霜的伊兰一眼,抬手接过已经奉了许久的茶盏,与秋菊并肩跪在老夫人面前。
“娘喝茶。”随着李耀光的这句话,秋菊也赶紧奉茶给李母,红着脸道:“娘喝茶。|i^”
“好!”李母脸上终于拨云见日,含笑点头,伸手正要接过他们奉上的茶,斜次里突然冲过来一个人影,一下子将他们捧在手里的茶盏打翻了,令李母手接了个空。
会这样做的,除却伊兰之外还会有谁,对这个以下犯上,无理取闹的媳妇,李母忍无可忍,一巴掌用力煽在伊兰脸上,这一掌她用尽了全身力气,五个鲜红的指印清晰印在伊兰白皙的脸上。
伊兰没想到的老夫人会动手打她,当下就愣住了,等回过神来后,所有积累的怒气全数涌了上来,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之前,扬手反打过去,在手与脸相触的那一瞬间,一记清脆的巴掌声响彻在这个小小的前厅中,随后是绞丝银钗落地的声音……
她的举动令所有人惊得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了,婆婆打媳妇那是再正常不过,这件事上,李母脾气已经算好了,一直忍到现在;可是媳妇掌掴婆婆,这……这……这种事就是当今公主都不敢做啊。
“你疯了吗?!”李耀光第一个反应过来,上前一把抓住伊兰的手大声质问,他的声音中第一次蕴含了怒意,娘亲为了他有出息吃尽了苦头,这些年好不容易可以享享清福,可伊兰居然动手打人。
伊兰毫不示弱地瞪着他,“是,我是疯了,那又怎么样,谁叫她逼着给你纳妾的,我说过,有我一日,你李耀光就休想纳妾。”
其实连伊兰自己也想不明白,为何这样抗拒秋菊亦或是其他女人进门,她对李耀光并没有那种生死相许的爱情,有的只是平淡,十来年都是这样平淡的过下来的,可她就是不允许任何人染指这份平淡,连他亲娘也不行。
秋菊等人回过神来后,一个个都围着李母看她脸上的伤,发现她脸上有发肿的迹象,秋菊慌声道:“老夫人,奴婢去给你煮个鸡蛋敷脸。”其实敷冰是最好的,可是这个时候哪里能找得到冰。
“不必了。”李母将因簪子被打落而有些凌乱的头发一一捋到耳后,随即死死盯着伊兰,冷笑道:“很好,想不到我老太婆生平第一个巴掌是拜我儿媳妇所赐;想当年耀儿他爹在时候,也没动过我一根手指,钮祜禄伊兰,你真是好胆。”
见伊兰无丝毫悔意,她脸上的冷意愈发深重,一字一句道:“你刚才不是说有你一日,我家耀儿就休想纳妾吗?好,我如你所愿!”
不等伊兰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她已经转头对脸色铁青的李耀光道:“耀儿,写休书,这样的泼妇我们李家要不起。休妻的理由就是:不顺父母、无子、妒、口多言。”
李母所言的这四条均出自七出之中,寻常一条就可休妻,如今伊兰一下子占了四条,只要休书写下,她即刻就要被赶出李府。
李耀光虽然对伊兰掌掴李母的事恨极,但毕竟是结发妻子,听得休妻二字,不禁替她求情道:“娘,伊兰虽然有所不对,但是也不至于休妻那么严重,不如让她给娘赔个错,然后儿子再慢慢管教她。”
“她若肯服你管教,就不会现在这样狂妄无形。耀儿,你若还称我一声娘亲的话,就立即去写休书,然后娘再替你娶一个更好的。”脸上火辣辣的疼痛不断提醒着李母今日所受到的耻辱,态度坚决无还转余地。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是李耀光始料未及的,他恨恨地瞥了伊兰一眼,若非她太过固执,又不肯吃亏退让,岂会惹出这种祸端来。休妻,唉,一旦被休,伊兰就算能回娘家,这日子怕也是难过了,想了想还是不忍心,再度劝道:“娘,伊兰怎么说是熹妃娘娘的嫡妹,若这样休弃了去,只怕熹妃娘娘面子上也不好看,万一她怪罪下来,咱们家不好担待。”
“哼,我相信熹妃娘娘是个明事理的人,不会胡乱怪罪于人。再说,她若真要怪,自有我老婆子一力承担。总之,这个女人今日是休定了;你若不写,我就一头撞死在这墙上。”说着作势就要撞,李母也是发了狠心,她一大把年纪受这等耻辱,若不处置了伊兰,这张老脸往后要往哪里搁。
这话将李耀光吓得不轻,忙将她拉住,面对李母的以死相bi,他痛苦而无奈地答应休妻。
休妻……
伊兰死死盯着李耀光母子,贝齿死死咬着下唇,即使嘴里已经尝到腥咸的味道也不肯松开,任由那丝腥咸穿过喉咙流到腹中。
笔墨被拿了上来,李耀光颤抖着拿起那枝如有千钧重的笔,在纸上写下“休书”二字。
第四百二十九章 恩断义绝
他不晓得自己是怎么写完了,直至李母拿着这张休书掷在伊兰脸上方才回过神来,笔杆子被他捏得咯咯作响,连手上沾了墨迹也不在意。|i^
“拿着这张休书即刻给我滚出这里,往后,我都不想再见到你!”李母对伊兰深恶痛觉,一刻也不愿多看。
伊兰麻木地捡起那张轻飘飘却决定了她今后命运的纸片,上面“休书”两个字是如此的刺眼,令她有一种要将狠狠撕碎的冲动,但是她忍了下来,只是慢慢攥紧,同时从喉咙中挤出几个字来,“李耀光,你有种!”
她离开,李耀光随之跟了上去,在大门前拦住她道:“夫人,你……”
伊兰死死忍着眼里的泪,扬一扬手上那张纸片冷笑道:“李大人这么快就忘了吗,我已经不是你李耀光的夫人。”
李耀光心里同样难受得紧,“你知道我不想休妻的,只是娘此刻在气头上,我也劝不了她,总不能当真眼睁睁看着她一时气愤而去撞墙。”
“所以你就一纸休书,置我于不顾?”这句话伊兰以近乎咆哮的语气置问出声。
“自然不是,夫人你暂且回岳父母家住几天,休书的事不要让他们知道,等我劝妥了娘亲就去将你接回来,你依然是我李耀光名媒正娶的妻子。”这是李耀光在写休书时就已经想好的计策。
“不必了!”伊兰冷冰冰拒绝了他的好意,“你我夫妻情份在你写下这纸休书的时候,就已经恩断义绝。|i^李耀光,我在这里发誓,我一定会要你们李家每一个人为今日的事付出代价!”
她离去,决绝不留一点余地,不止是对李耀光,也是对她自己!
今日,是她钮祜禄伊兰一辈子抹之不去的耻辱,十年岁月,换来的却是一纸休书,她若不报此仇,怎对得起自己!
出了李府后,伊兰雇了一乘小轿前往凌府,一路之上,她皆死死忍住泪,不肯落下一滴,既然李耀光如此无情无义,她何必再为这种人落泪。
“这位娘子,凌府到了。”轿子稳稳落地,轿夫的声音随之传来。伊兰深吸一口气顺着轿夫挑起的帘子下了轿,正要准备进府,其中一个脸色黝黑的轿夫拦在她面前赔笑提醒道:“娘子还未给银子呢。”
伊兰这才想起自己坐的不是平日府中的轿子,当下往袖中摸去,却是刚才出来的匆忙,什么都没带,身边一些银子也没有,略有些尴尬地对那两轿夫道:“我现在身上没银子,等我进去后再叫人送出来给你们。”
一听这话,两名轿夫登时没了笑容,口气生硬地道:“真不好意思,咱们做的是小本生意,向来没有賖帐的例子,都是现雇现结的。”
伊兰本就憋着一肚子气,听他这么说,脸也拉了下来,“我何时说过賖帐,此处是我娘家,只要我进去便立时可以拿银子给你,保证一分不少。”
两名轿夫都是在市井中讨生活的,多少有些眼力劲,看凌府那样子便知道应该是有些家底的人家,甚至可能是做官的,若眼前这个女子进去后不遣人将银子送出来,他们可不敢上门催讨,否则讨不到银子是小,搞不好还会被人打一顿,这种事以前也曾遇到过,所以他们说什么也不会放伊兰进去。
伊兰见说了半天他们都不肯听,不禁怒道:“你们这眼底的,不就一钱银子吗,难道我还会赖帐不成?我还有事,赶紧给我让开!”
黑脸的那个轿夫仔细打量了伊兰一眼道:“这样罢,我看娘子发上那只鎏金簪子不错,不若就拿这个来抵轿资如何?”
伊兰下意识地抬手摸着簪在发上的蝴蝶穿花金枝,指尖的冰凉令她神思一阵恍惚,这只簪子还是成亲当日,李耀光亲自cha在她发上的,说这是李家的传家宝,素来只传嫡子嫡媳,言犹在耳,袖间却已多了一张休书,世事……真是可笑至极!
在回过神后,她冷笑地盯着那两个轿夫道:“你们两个可真是好盘算,居然想讹我的东西?什么鎏金,这可是纯金的簪子,足有五两重,莫说是轿资,就算包下你们轿子一年都绰绰有余。哼,簪子你们就别想了,想要银子就放我进去。”
双方各执一词,哪个也不肯让,正自僵持不下时,凌府的门打开了,出来一个年约五旬着一身灰蓝袍子的男人,一边开门一边嚷嚷着,“吵什么呢?吵什么呢?要吵去别过吵,凌大人府前也敢喧扰,小心送你们……”他抬头,恰好看到被轿夫挡着的伊兰,微微一惊,忙迎上来赔笑道:二小姐您来了,奴才给二小姐请安。”
伊兰淡淡应了一声,道:“拿一钱银子给这两人。”说罢,径直越过他们进府,富察与凌柱正在屋中说话,看到伊兰进来,又惊又喜,富察氏招手道:“怎么突然回来了,耀光呢,他没陪你回来?”
她不问还好,一问之下,伊兰忍了许久的泪登时落了下来,委屈地扑到富察氏怀里大哭不止,这一举动可是把凌柱夫妇给惊住了,富察氏忙抚着她的背道:“怎么了?好端端何以哭得这般伤心,可是耀光欺负你了?快别哭了,好生说给阿玛与额娘听。”
“是啊,伊兰你这样一味哭也不是个事儿,快与阿玛说说啊,若真是耀光做的不对,阿玛去李家替你说道。”看伊兰哭得不气不接下气,凌柱也是心疼不已,帮着一起劝说。
伊兰越哭越伤心,越哭越委屈,足足哭了近半个时辰才慢慢收住眼泪,抽噎着道:“李耀光没有欺负女儿。”没等凌柱夫妇歇口气,她又说出惊天之语,“因为他已经将女儿休了!”
“什么?!”凌柱夫妇大惊失色,骇然起身盯着跪在地上的伊兰道:“你……你说真的?这种事可玩笑不得。”
上次他们夫妻来时还好端端的,且这十年来一直恩恩爱爱的,耀光更是连妾室都没纳过一个,怎么几日功夫就说休妻了,而且之前一点风声也没有,这实在让他们难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