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现代都市清宫熹妃传TXT下载清宫熹妃传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清宫熹妃传全文阅读

作者:解语     清宫熹妃传txt下载     清宫熹妃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十七章 年素言(2)

    年氏来势汹汹且已把话说到这份上,看样子今日之事不给个交待是难以善了了,即使那拉氏来也无用,毕竟年氏占着理。|

    小路子咬一咬牙露出决绝之色,正待揽下这桩祸事时,一直有留意他举动的小常子在心里叹了口气,快他一步膝行上前,朝年氏重重磕了个头道:“年福晋息怒,是奴才不好,最近净思居中常有鼠出没,奴才怕惊了姑娘,所以擅自弄了点砒霜来放在周遭,今日放完之后忘了洗手便与小路子一道喂绒球,定是绒球吃了混有奴才手中砒霜粉末的鱼所以才中毒身亡,实乃无心之失。奴才罪该万死,与他人无关,求福晋责罚!”这是小常子唯一能想到既可了结此事又不至于罪名太重牵连他人的说法了。

    审问许久,终于有人认罪,但对于小常子无心之失的说法年氏并不尽信,阴冷无常的目光一直在凌若头顶徘徊,似乎要将她整个人看穿。

    凌若微微一怔间已回过神来,神色一沉扬手往小常子脸上打去,痛心疾首地道:“好你个粗心的奴才,审了半天竟是你惹下的滔下大祸,当真可恨。往常你做事就粗枝大叶,我总叫你沉稳些再沉稳些,不曾想你竟半点也没听进去,害死了年福晋的猫,当真该打!”狠狠打了他几巴掌后方才停下手,小常子咬着牙默默忍受半点也不敢躲,反而口口声声道:“奴才该死。”

    “你这般莽撞,当真该死!”凌若斥了他一句后仰头朝看不出喜怒的年氏道:“小常子害死了绒球,他虽非有心,但毕竟是错,请福晋责罚;至于妾身管教不力,致使他犯下如此大错,难辞其咎,请福晋一并责罚!”她磕头,孔雀蓝流苏垂落于地,散开如花似扇。

    那厢李氏亦劝道:“妹妹,现在事情既已经查清楚,不如就此算了吧,小常子纵有不是也属无心之失,你处置他一人就是了,至于凌格格……正所谓不知者不怪,责罚她于理不通。”说到这里目光在年氏身上打了个转儿,沉声道:“何况妹妹当知此事再闹下去对谁都没好处。”

    本来依着年氏的心意,是要将包括凌若在内的净思居一干人等一并问罪的,最好可以借此机会除掉这根眼中钉肉中刺,贝勒爷待她异常温和的态度令她心生警惕。|可眼下被小常子这么一搅,事情再不按着她预期的方向发展,何况旁边还有一个李氏虎视眈眈,虽不怕她,但若因此被她抓到什么把柄,到底于自己不利,但要她就此放过净思居一干人等又有所不干。

    思量片刻,年氏抚了袖间繁复的金线,娥眉微扬道:“好,那就依姐姐只罚这贱奴才一人,不过怎么罚可就得由我说了算了。”

    双色缎绣如意纹花盆底鞋缓缓踩上小常子撑在地上的手一点点用力碾下去,手指传来的钻心之痛令小常子冷汗直冒,却半声也不敢哼,唯恐触怒年氏。

    李氏看着不忍揽了弘晖别过头去,至于凌若虽面无表情,但蜷在袖中的手早已握得指节发白,尖锐的指甲深深刺入掌心,几乎要抠出血来。小路子等人也是满心不忍,但他们人微言轻,纵使拼了命阻止也没用,反会将自己搭进去,如此就白费了小常子一片苦心。

    “放心,我不会杀他。”冷漠如霜的笑容在年氏唇边绽放,体会不到一丝温度,衣袖伴着无情的声音一并响起,“来人,脱了这个贱奴才的衣服绑到柱上赏他一百梃杖以祭绒球。他若能活下来,本福晋就不再与他计较。”

    一百梃杖!常人被打上三十梃杖就会皮开肉绽,这一百梃杖分明是要小常子的命,与杀他有何异?!

    当小常子被脱了上衣绑在院中时,与他感情最要好的小路子再也忍不住,冲到年氏面前哀求,愿替小常子受梃杖之苦,然年氏根本不为所动,冷酷地命人行刑。

    贱奴才,你既然敢替钮祜禄氏顶罪,那么本福晋就要你的命,让你去地府做一个孤魂野鬼,永不超生!

    凌若恨得几乎要呕出血来,可是她没有办法,唯有紧咬牙关看着年氏的人将梃杖一下一下击在小常子身上。

    年素言,我与你势不两立!

    在小常子痛苦的惨叫声中,凌若含泪立下誓言!

    当一百梃杖打满时,满身杖痕犹如血人般的小常子垂着头一动不动,连声音都没有,仿佛已经没气了。

    小路子顾不得年氏会否责罚,三步并做两步冲上去解开绑着小常子的绳索,去了束缚,小常子立刻倒了下去,完全没有知觉。

    “不……不……不要……不要睡!”小路子急得直哭,使劲拍着小常子的脸颊希望他可以醒过来,告诉自己他没事,可是不管他怎么拍都没用,小常子连动都没动一下。

    还是李氏镇定些,上前探了小常子的鼻息,虽然很微弱,但确实还有一丝若有似无的气息,忙道:“快将他扶进去。晴容,快去请大夫。”

    还活着?年氏挑一挑眉露出几分讶色,居然这样都没当场断气,这奴才命可真够硬的,见晴容要走她喝道:“不许去!”

    李氏朝年氏勉强一笑道:“妹妹,小常子已经受过罚了,你纵是有再大的气也该出了,何必与一个奴才这般计较呢?”

    “我说过,他能熬过这一百梃杖活下来我就不与他计较,可没说要替他请大夫。何况府里也从没有替奴才专程请大夫的规矩,说出去合该叫人笑话了,姐姐是府里的老人,当知道规矩坏不得。”她冷漠而阴森的笑意与满室春光格格不入。

    “难道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他死?”李氏的话疲软无力。

    “是阳间还是阴曹,且看他自己的命吧。”扔下这句话,年氏扶着绿意的手施施然离去,留下一室愤怒无奈的人们。

    小路子安置好生死不知的小常子从下人房奔出来时,恰好听到这句话,泪当即垂了下来,以小常子现在这种情况,不请大夫必死无疑,年福晋这是要赶尽杀绝!

    他想求姑娘、求李福晋救救小常子,他就这么一个好友,可是年福晋发了话,谁敢违背,何况还扣了一顶府规的大帽子。

    “我去找高管家。”凌若怎忍眼睁睁看着小常子死,当下就要去找高福,未及转身袖子便被人扯住,只见李氏满脸苦涩地朝她摇头,“没用的,年氏这一去必然派人知会高福,他绝不敢违背年氏的意思。”

    “这可怎么办是好?”凌若一时也没了主意,急得团团转,还是弘晖小声道:“要不我让额娘去请?”

    “嫡福晋对年氏多有忍让,恐怕不会为一个小厮出面,还是另想他法吧。”李氏的话打消了凌若等人心头最后一点饶幸,府里年氏独大,嫡福晋性子又软,根本无人可与她对抗。

    晴容上前一步道:“主子不如让奴婢试试?”

    李氏闻言一喜,道:“是啊,我怎的将你忘了,快,快去看看小常子怎么样了。”待晴容离去后,她朝满面疑惑的众人解释道:“晴容出身医药世家,她父亲在世时是有名的杏林高手,在他身故前晴容耳濡目染,懂得不少,跟在我身边后又常看医书,是以对医理有几分了解。”

    凌若大喜过望,连忙拜倒,郑重道:“福晋今日大恩大德,妾身终身不忘。”这是小常子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她说什么都要抓住,即便李氏心有所图,她也顾不得许多了。何况,以后想要对付年氏,凭她一人之力是绝不够的。

    “都是姐妹,莫要说这些见外的话。”李氏亲热地拉起她,含了一缕微不可见的笑意。

第二十八章 同心

    整整五日,小常子一直都没苏醒,外伤好医,内伤难治,梃击之下五脏六腑皆有所伤,时间拖的越久希望就越渺茫,到最后连晴容都放弃了,药根本喂不进去,也许小常子注定要命绝于此。|

    就在所有人都伤心绝望之时,小常子却突然有了起色,药也能喂进去了,身子渐渐好转,并非晴容原先所担心的回光返照,如此又三天之后,小常子睁开了眼,这意味着他闯过了鬼门关。这一天净思居上下无不欢呼雀跃,凌若一直悬在半空的一颗心也终于放下了。

    但晴容告诉他们,小常子虽然命保住了,但是那一百梃杖还是在他身上留下了病根,不止身子大不如前,而且但凡遇到下雨天,他都会酸痛难耐,如有成千上万只蚂蚁在骨中爬行。

    小常子从凌若嘴里听到这个话时神色有片刻的黯然,但很快又笑道:“奴才能保住这条命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了,受些小痛又算得了什么。”

    墨玉扶着他坐起,倚着棉花垫子靠在床头,一身浅绿旗装的凌若在床沿坐下后道:“当日若非你认了事,只怕现在躺在床上的那个人该是我了,你可怪我打你那几巴掌?”

    小常子赶紧摇头,“姑娘也是为了信取于年福晋才迫不得已动手,若非这么做,年福晋又岂肯轻易放过姑娘。”

    “唉,委屈你了。”凌若满心愧疚地叹了一口气道:“往后我一定想办法医好你身子。”

    “奴才知道姑娘心疼奴才,是打从心底里把咱们这些做奴才的当人看。|”小常子身子动了一下扯到伤口痛得他龇牙咧嘴,好一阵才缓过气来看着满脸紧张的小路子道:“若非如此这样,小路子当时也不会想出来顶罪了。”

    “你……你看……看到了?”小路子惊讶地睁圆了眼,他虽结巴却不笨,稍稍一想便明白过来,激动地道:“你……你……你是因……因为我?”

    小常子撇撇嘴道:“你以为我愿意啊,我是怕你话说不清更加触怒年福晋,到时候连小命都没了。”

    “你……你自己还……还不是……快……快没命了。”小路子眼圈泛红,费力地挤出这句话。

    “我怎么一样,我可比你结实多了。再怎么说你也救过我,这次就当我还你吧,下次想再充英雄可没人救你了。”他刚醒身子还弱,说了这么一会儿已有些气喘。

    当初小常子刚来府里做事,打扫时不甚打碎了胤禛心爱的琉璃镇纸,高管家一怒之下将他锁在柴房里以示惩戒。这关是关了,却忘记叫人送水送食,等他想起来时已经过了七八天,原以为小常子必死无疑,高福都准备叫人收尸了,没想到他除了精神差些并无大恙,缓了几天又生龙活虎。

    这自然不是小常子命大,而是有人不忍心他活生生饿死,暗中送水送食,这人正是当时负责干杂活的小路子,那些吃的全是他自己牙缝中省下来的,自那以后小常子便一直照顾说话结巴的小路子,在这看似华丽富贵的深宅大院中苦苦求生。

    凌若等人听完后皆是一阵唏嘘,想不到背后还有这段隐情,两人皆是重情重义之人,比那些整天念着“忠孝礼义廉耻”,真遇事时却只顾自己的人不知高尚多少。

    “跟着我让你们受苦了。”凌若睇视着众人,忽地发出一声感叹,“那日年福晋这般折辱我却无能为力,反而要小常子承担莫须有的罪名,实在无用。”

    话音刚落,所有人不约而同地跪了下去,即使是倚坐在床上的小常子也深深伏下上半身,“姑娘这样说当真是折杀奴才们了。”

    水秀抬起晶亮没有杂色的眼眸一字一句道:“奴才们眼睛没有瞎,姑娘是怎样待咱们的咱们心里一清二楚,奴婢、水月、小常子、小路子早就商量好了,要一辈子服侍姑娘,不论荣华不论落魄,姑娘都是奴才们的主子。”

    “好!好!好!”这番情真意切的话听得凌若潸然泪下,连说三个好字,将水秀等人一个个扶起哽咽道:“我必不负你们。”

    “姨娘!姨娘!”一个半大不小的身影兴冲冲地跑了进来,扑到凌若怀里献宝似地道:“你猜我带什么来了?”

    凌若含了一丝宠溺的微笑道:“弘晖带来的肯定是好东西,不过是什么姨娘就猜不出来了。”

    弘晖捂着嘴好一阵偷笑后将背在身后的手伸了出来,只见他手里抓着一只有小儿手臂那么长的人参,须发皆全,一瞧便知是上百年的老参,价值千金。

    “这是我从额娘库房里翻出来的,给小常子补身子用。”他很大方地将人参往小常子怀里一塞,慌得小常子连连摆手不敢收,“奴才贱命一条,怎么敢服用这么昂贵的人参,世子还是带回去吧,免得福晋发现了怪罪世子您,何况就算不吃人参奴才也会没事的。”

    弘晖满不在乎地道:“那怎么一样,晴容上回也说了你要多吃些好东西补补身子才会好转,再说我拿这参过来额娘也知道,她又没说什么。”

    小常子还待推辞,凌若已道:“这是世子一片心意,你收下吧,待会儿叫水秀切片炖成参汤,补补元气。”

    见她这么说了,小常子只得收下,朝弘晖千恩万谢。凌若叮嘱他好生休息后,便领了弘晖出去,水秀等人也各自散去,只留下小路子一人照料。

    彼时春光晴好,暖煦的春风拂在脸上极是舒服,凌若却是心绪重重,绒球的事始终像块大石一样压在她胸口,到底绒球是被谁毒死的,年氏?亦或是他人?最有可疑的莫过于年氏自己。

    “姨娘!”弘晖的声音将凌若从沉思中拉了回来,低头只见弘晖正眼巴巴地看着自己,便问道:“有事吗?”

    “姨娘上次说过,只要我能背出就会给我一个惊喜,我早就能背出来了,到底惊喜是什么啊?”弘晖等这个惊喜已经等了很久了,只是上阵子小常子命危凌若心情不好,所以才一直没问,今日实在是憋不住了。

    “你啊!真是贪玩。”凌若伸手刮了一下他的鼻子,“放心,姨娘说过的话一定算数,早给你备下了。墨玉,去将东西拿来。”

第二十九章 春逝

    墨玉含笑退下,当她再出现时,手里拿着一样东西,还没走近弘晖就已经跳起来了,欢声雀跃,“风筝!是风筝!”

    一边说一边跑,自墨玉手中接过几乎与他人一般大的风筝,这是一只做成老鹰形状风筝,所画之鹰毫发毕现,栩栩如生,犹其是那双鹰眼,犀利有神,简直就像活过来一样,可见画鹰之人不止画工超凡且极为用心。|

    “姨娘,你怎么知道我想要风筝?”弘晖高兴的两只眼睛都笑没了,捧着风筝左看右看,不知多欢喜。

    这样毫不掩饰的欢乐令凌若为之莞尔,捏了捏他胖乎乎的双颊道:“你想什么姨娘还能不知道?怎么样,要不要姨娘陪你一道放风筝?”

    “要!”弘晖连忙大声回答,唯恐慢一点凌若就会收回话,蹦跳着往外跑,凌若忙叫墨玉取一双软底绣鞋来给她换上,这花盆底鞋走路尚成,若跑起来非摔跤不可。

    “世子慢些。”凌若一边叫一边追赶前面那道小小的身影,风筝被他用线牵在手里,飞扬于身后。

    三月,草长莺飞,正是放风筝的好时节。弘晖一边跑一边笑,欢快清脆的声音响彻在府中,划破安宁的天空与流云,繁华盛开的樱花漱漱落下,粉白的花瓣在半空中飞旋飘舞,令这一片天地美不胜收。

    在漫天樱花中,凌若与弘晖一道将风筝放了上去,扶摇天际,另弘晖惊奇的是风筝飞上天之后竟然有“呜呜”的声响,一问之下才知道凌若在鹰翅的下方加了竹笛,只要风一吹就会响,就像有人在吹笛一般。

    弘晖高兴地直拍手,不住让凌若将风筝放高一些再高一些,直到线全放完了还意犹未尽,甚至突发奇想地问道:“姨娘你说我若将线一直延长下去,到了晚上风筝是不是能飞到月宫中?”

    “怎么?这么小就惦念着要去月宫中看一看嫦娥仙子啊?”凌若打趣道。

    弘晖皱着像极了胤禛的鼻子道:“才不是呢,阿玛早说过了,月宫中根本没有什么嫦娥仙子,那只是神话罢了。只有乳母才会当真,我都跟她说了好几次了她就是不信,气死我了。”

    墨玉在一旁插嘴道:“世子又没去月宫看过,怎么就知道没有呢!”

    “阿玛说没有就一定没有。|”弘晖扬着小下巴道,在他心里,阿玛说的话是绝对不会错的。

    凌若将线盘递给弘晖笑笑道:“别说这个了,再玩一会儿就将风筝收下来吧,你放得这么高万一风大刮断了线,风筝可就飘走了。”

    一听风筝可能会断,弘晖忙不迭地点头,小心地将线一点一点收起来,他可还想多放几回呢。

    凌若几人并不知道,就在不远处的树丛后面,有一双眼一直盯着他们……

    凌若与弘晖无疑是投缘的,为着这个,那拉氏对凌若也多有照拂,令凌若得以一点一滴巩固自己浅薄的根基与地位。

    那拉氏虽然不太过问府中之事,但到底是嫡福晋,她与凌若交好,那些嫉妒凌若的人多少要收敛几分,一时间府里关于凌若的流言蜚语少了许多,至少表面如是。

    繁花总在盛开到极致时凋零,将一世美丽归于尘土;那么人呢?在欢悦灿烂过后又会怎样?

    小常子没死的消息毫无意外传到年素言耳中,她冷哼一声将正在喝的马奶往桌上重重一放竖眉道:“居然这样都能救回来,真是贱命一条。”

    “主子,难道就这么放过他?”绿意将不小心贱到年氏袖上的马奶渍拭去。

    年氏横了她一眼不悦地道:“不放过他又能怎样,难道你要本福晋出尔反尔不成?”

    绿意赶紧垂首,“奴婢不敢,奴婢只是觉得此次太便宜净思居那些人了,尤其是那个凌格格,整日里故做清高,实际上狐媚惑主,让贝勒爷把净思居都赏她的。”

    年氏挑一挑斜长入鬓的娥眉凝声道:“区区一个净思居还不放在我眼中,何况净思、净思,何尝不是静思已过的意思,你当是什么好兆头,来日方长,不必急于一时。她不可能每一次都这么幸运。”

    “可是……”绿意有些担心地道:“奴婢听说她与李福晋走得很近,而且那日主子也看到了,她不知用什么妖法使得世子对她言听计从,这样定然会影响到嫡福晋的态度。”

    “一个李月如而已,算不得什么,至于嫡福晋……”她扶着头上的珠花轻描淡写地道:“她素来是个泥菩萨性子,供在那里就是了,多理会做什么。钮祜禄氏想靠这两人来对付本福晋,那简直是痴心妄想。”睨了绿意一眼道:“我现在只担心贝勒爷的态度,钮祜禄氏这还能早除还是早些除掉的好,所以你给我好生盯着净思居那边,一有异动立即回报,我就不信会抓不住她的把柄。”尽管不愿承认,但那张脸确实让她感觉到几分威胁。

    “奴婢会安排人日夜监视净思居。”绿意会意地答道。

    康熙四十四年的三月初十,同样是一个花明柳媚、草长莺飞的日子,万物草木焕发出春日里应有的勃勃生机。

    也就是这一日,命运在凌若的人生中画上了浓重的一笔,改变了她今后的人生轨迹,让凌若铭记了一生一世,哪怕多年后她成为了权倾天下的熹妃乃至熹贵妃,依然一刻未能忘记。

    墨玉曾问过当时已贵为熹妃的凌若一个问题:如果可以用今时的荣宠换康熙四十四年三月初十所发生的一切,可愿意?

    “若可以,本宫愿用此命换他命。”凌若的回答悲凉而无奈,一切都回不到过去,所以她的余生都会带着悔恨而过。

    这一日与往常一样,凌若用过早膳后端了一杯黄山毛峰泡的茶在秋千上悠悠的荡着,看小路子在那里修剪花枝,小路子虽然嘴笨但手很巧,净思居的花木皆是他在负责打理,将整个庭院的花草修整的芳草青郁,错落有致。除了小常子尚在休养以外,其余人各忙各活。

    脚尖每一次点过地面都会带动秋千轻轻晃动,灵动优雅,衣衫翩然间仿佛不沾世间半点尘埃,是极致的静谧与美好

    “姨娘!姨娘!”一个小小的身影奔跑而来,打破了清晨的宁静,是刚下早课的弘晖,在他手上还举着个大大的风筝,正是上回凌若送给他的老鹰风筝。

    “跑慢些。”凌若探手接住弘晖,带着秋千重重往后一荡,停下后取出帕子轻拭弘晖微微见汗的额头,话语间带着几分怜爱。

    弘晖像纽结糖似的在凌若怀里一阵乱动撒娇,之后才举了风筝道:“姨娘,今日天晴,我想去放风筝,你陪我一道去好不好?”生怕凌若不同意他又赶紧道:“今天先生教的课我都会了。”

    “当真吗?”凌若刮了他笔挺的鼻子笑问道,对活泼聪明的弘晖她是真心喜欢,有他在,她的生活也不至于太枯燥。

    “当然,不信姨娘你考我。”弘晖挺着小胸膛骄傲地道,这些日子连宋先生也夸他学问有所长进。

    凌若抚着他的头问了几句关于课业上的问题,果然弘晖都对答如流,无一丝错漏,看来当真是下过一番功夫。

    “对了,姨娘,刚才碰到灵汐,她说也想和我们一起放,可以吗?”虽然两人常互相斗气,但毕竟是兄妹,感情还是极好的,常在一起玩耍,适才灵汐听说他要去放风筝,高兴的不得了,连蹦带跳的说回去拿风筝,让他们一定要等她回来一起放。

    “当然可以。”凌若笑眯眯地道,起身正待接过他手上的风筝,墨玉在一旁提醒道:“姑娘,您忘了,今天是织造局送新料子来的日子,您答应了要陪李福晋一道去选料子呢。”

    每年春秋两季,江宁、苏州、杭州三地的织造局都会送来新一季的料子,宫里自是头一等,之后是各皇子,再之后是京中官员。

    李氏早早派人来传过话,让凌若陪她一道去选些新料子来好做夏日的衣裳,换了往常凌若自是推辞不去,但自绒球的事后,她改变了许多,对于李氏的示好不再躲闪。

    她在贝勒府根基尚钱,而年氏分明存了不容她之心,随时都会借故对付她,上一次她避过了,但小常子也差点死了,那么下一次?下下一次呢?伤的死的又会是谁?

    所以,想要让年氏有所收敛,必须找一个能让她忌讳的人,嫡福晋自是最好的选择,可惜她不问世事。所以,凌若只有一个选择――李月如。

    “姨娘,你不能陪我去吗?”弘晖有些失望地问。

    凌若想了想微笑道:“姨娘答应李姨娘在先,若不去就是失信于人,不如这样,姨娘先去选料子,等选好后就来陪弘晖放风筝,在此之前,你先和灵汐一道放好吗?”

    弘晖尽管不高兴但还是答应了,拖着风筝放外走,临出门时不放心地回头叮咛凌若早些来。

    凌若做梦也想不到,这一别竟成了她与弘晖的永别……

    在陪李氏选完织造局送来的料子后,凌若去了花园没见到弘晖与灵汐的身影,只道他们已经放完风筝回去了,谁知就在黄昏时分传来噩耗说弘晖与灵汐在放风筝时失足落水,被发现时世子已经溺水身亡,灵汐尚有一息余存,太医已经来了,能不能救回还是未知之数。嫡福晋已经数度哭昏过去,李福晋则一直守在灵汐身边,说什么都不肯离开。

第三十章 生死

    弘晖死了?!听到这个消息凌若一阵天旋地转,重重跌坐在椅中。|

    怎么会,弘晖怎么会死?清晨他还欢天喜地跟她说要去放风筝,怎么一转眼就没了?这不可能!不可能!

    凌若忽地一把抓住水秀的手,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满眼希翼地道:“水秀,会不会是你听错了,其实世子没死,只是和灵汐格格一样昏过去了?”

    她的手抓得那么紧,尖锐的指甲隔着薄棉衣刺入水秀的肉中,很痛很痛,但水秀仿佛没有痛觉一般,只是用哀伤凉彻的目光望着凌若,这样的目光让凌若的心一点一滴沉下去。

    “真的没了?”凌若艰难地问,声音低沉的仿佛不像从她嘴里吐出。

    “是。”水秀双眼通红地吐出这个字,“他们发现世子的时候,已经断了气。”

    温热的液体不断自面颊上滚落,流入嘴里是难言的酸涩,双腿像一瞬间被抽干了力气,不断下滑,喃喃道:“是我……是我……是我害了弘晖……是我害了他!”

    墨玉在后面死死扶住她,含泪劝道:“姑娘,您不想的,您也不想世子死,一切都是意外,意外啊!”

    “不是,是我害了他,若我肯陪他一道去放风筝,又或者我不曾送风筝给他,一切都不会发生,弘晖不会意外落水,更不会死!”凌若不住摇头,泪怎么也止不住,她跌坐在地上,泪水滴落手背是火烧火燎的疼。

    “姑娘,您不是神仙,如何能未卜先知?一切皆是命中注定,世子注定要有这一劫。”小常子搭着小路子的肩膀一腐一拐走进来,站在双目无神的凌若面前哽咽道:“世子心地那么善良,他若在天有灵,想必也不希望看到姑娘如此自责。|”

    “弘晖才八岁,小常子,弘晖才八岁啊,那么善良,那么天真,为什么会早死!老天爷为什么对他那么不公平?!”说到最后凌若的声音尖锐起来,有无尽的悲意暴发。

    小常子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奴才十岁那年,黄河发大水,淹没了无数田地房屋,淹死了成千上万的人,奴才有幸抓住一根浮木活了下来,可是其他人没有那么幸运,不是淹死就是饿死病死,满目所见皆是尸体,老天爷对他们公平吗?再说这贝勒府里,李福晋的所生之子三岁就患病去逝了;宋福晋女儿未逾月就夭折了;还有朱格格,很好的一个人,莫名其妙就暴毙了,更不要说腹中还有未出世的胎儿,老天爷对他们又何曾公平过?!姑娘,这个世上有太多不公平的事,世子命该如此,您就算再自责也改变不了什么。”

    凌若怔怔地听着,从不知道看似平静的贝勒府里藏了这么多事,更不知道原来胤禛曾经还有一儿一女;如此说来,胤禛膝下两儿两女仅剩下一女生死未卜……

    凌若忽地打了个寒颤,心里浮现出一个骇人听闻的念头,尽管知道这个念头荒唐无稽,却始终挥之不去,眸光闪烁落在小常子身上,许久从齿缝中挤出一句话,“他们真的都死于意外吗?”

    小常子神色微变,但很快便恢复了常态,抬起眼沉声道:“奴才不知,姑娘也不必多想,姑娘只需记住这世间从没无缘无故的公平二字便可。”

    屋里一下子变得极静极静,只能听到各自的呼吸声,小常子的话令凌若浑身发寒,一直以为自己已经看得足够明白,现在才知道还是太过幼稚了,这府里的水远比自己想像的要深许多,此次若非小常子提醒,也许不知什么时候一个不小心就会栽倒,再也爬不起来。她长长出了口气,扶着墨玉的手从地上艰难地站起,当身体离开地面的那一瞬间,仿佛顿失所依,唯有紧紧抓住墨玉的手,让她知道自己尚在人间。

    “我明白了。”凌若深深地看了一眼尚跪在地上的小常子,眼底有默默的温情在流淌,亲手扶起他道:“难为你了。”

    没人比她更清楚小常子那番话的难能可贵,若非真心视她为主子是绝对不可能说出这番推心置腹却也可能给他带来杀身之祸的话语。

    “为姑娘分忧是奴才份内之事。”小常子的话令凌若点一点头,她已看明白,诸人之中论忠心自是不分彼此,但若论聪明能耐,小常子怕是最出挑的一个,尤其经过年氏之事后,那一遭险死环生令他心智更加成熟坚定,假以时日必将成为她的左膀右臂。

    弘晖……凌若努力想将那抹酸涩逼回去,即使如此,眼泪依然止不住地往下流,墨玉跟着凌若的时间最长,见她这样难过心里也不好受,陪着落泪道:“姑娘,人死不能复生,您可要看开些才好。”

    “放心吧,我没事了。”凌若长吸一口气,推开墨玉的手走到敝开的长窗边默然道:“此时最伤心的莫过于嫡福晋,她视弘晖为命根子,现在弘晖死了,她还不知道会怎样。”

    诸人听了皆是一阵沉默,谁都知道嫡福晋当年因生世子伤了身子已不能再生育,所以嫡福晋视其如命,一心一意想要将他抚养成人,连府里的事都不大管,没想到现在却白发人送黑发人,这等于是要嫡福晋的命,真不知她是否能撑过这一劫

    因为弘晖的事,胤禛提前从江南回来,并带来了康熙追封弘晖为贝子的圣旨,弘晖的丧事极尽哀荣,但是这一切都不能弥补那拉氏失去爱子的悲痛,那一段日子,夜夜都能听到她撕心裂肺的痛哭声,于一个额娘来说,宁可什么荣耀都不要,只要儿子在身边,可是这终究只是一个奢想。

    凌若曾去看过那拉氏,无奈她伤心欲绝根本不想见人,只在送弘晖棺木出殡的那天见了一面,凌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过短短数日,那拉氏瘦得几乎不成人形,皮包骨头,在她眼里看不到一丝光芒,唯有无边无际的空洞与黑暗……

    那拉氏干瘦的双手一路紧紧拉着弘晖的楠木棺材,任胤禛怎么劝说都不肯放开,直到棺木下葬的那一刻还不肯放,任谁劝都不放,仿佛只要她不放手弘晖就还在她身边一样。

    “福晋,让晖儿入土为安吧!”一身玄色长袍的胤禛扶了那拉氏不堪一握的的肩膀道,他心中亦是万分不好受,弘晖是他唯一的儿子又一直颇得他看重,离京前那番话还言犹再耳,岂料此刻已是阴阳两隔,走得这般突然,他连最后一面都没看到。

    “不!不可以!”那拉氏不住摇头,扑上去死死抱住冰冷的棺木尖声道:“弘晖没死,你们不可以把他埋起来,他喜欢热闹,一个人在这里会很寂寞的,我要带他回家,回家!”她大声呼喝抬棺的人,想让他们将棺木抬回去。

    “够了!”胤禛强行将她从弘晖的棺木前带离,“莲意,晖儿死了,再也不会回到我们身边,现在唯一能为他做的就是让他入土为安,你再这样下去,晖儿走也走得不安心。”

    那拉氏怔怔看着他,空洞的眼神艰难地凝起焦距,破碎的痛哭声从她嘴里逸出,若可以,她宁愿一辈子活在自己的世界中,永远不要面对弘晖已死的事,永远不要!

    “哭吧,哭过就好了。”胤禛一边安慰那拉氏一边示意众人将棺木下土,看着一捧捧黄土洒在棺木上,他的眼圈亦微微发红。

    康熙四十四年的春天因为弘晖的死而蒙上了一层阴影,嫡福晋大病一场,几乎丧命,那双眼更是落下了见风流泪的病根。

第三十一章 流言1

    与她相比,李月如无疑是幸运的,灵汐在太医的精心救治下捡回一条命,她与弘晖一道落水,却饶幸不死,实在是上天眷顾,也令胤禛松了一口气,若连灵汐也死了,他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灵汐醒后,胤禛曾问过她落水的情形,在回答时灵汐显得有些迟疑,她说只记得自己与弘晖一道拉着风筝到处跑,在跑到蒹葭池附近时她觉得有些头晕,便想坐在池边休息一会儿再放,哪知刚坐了没一会儿就看到弘晖不惧滑落水中,自己着急之下也不慎摔落,之后发生什么她就不清楚了,等再醒过来已是在床榻上。

    等得知弘晖已经不在时,灵汐整个人都傻了,之后便开始大哭不止,一边哭一边说要去找弘晖。莫看平常她与弘晖吵吵嚷嚷,其实两人感情极好,李氏怕她哭伤身子,哄了很久才勉强哄住,但仍是哭个不停。

    春雨细细,犹如这人的眼泪一般,连绵不止,这一年的春天于很多人来说是一段不愿记起的时光,巴不得早些过去,在这样的企盼中终迎来了炎热的夏季。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可怕的传言开始在府里流传,说世子根本不是失足落水而是被人害死的,害死他的人就是凌若,是她用风筝引弘晖和灵汐到蒹葭池边,然后推他们入水,企图害死他们。

    当凌若从温如言口中得知这个传言时,又惊又怕,制造这个传言的人用心好生险恶,分明是要将她置之死地。虽然这个流言根本没有依据,但死在流言下的人不知几何,连圣人都说:流言猛于虎。若让它继续这样散播下去,形势只会对凌若越来越不利,万一胤禛对她起了疑心,那可真是百口莫辩了。

    当即命水秀去打听过这个流言从何而来,可惜根本没人知道,只知几乎是一夕之间传遍了整座贝勒府,且闹得沸沸扬扬,四处在传。

    这日,凌若正与温如言一道绣着八仙庆寿图,再过一月就是德妃娘娘的生辰,她们虽不能进宫,但礼还是要呈送的,水月与素玉分别替二人扇着扇子。

    彼时已是夏季,天热极为炎热,府中倒是备了冰,不过数量有限只供给几位福晋,像凌若这样的格格是没有资格享用的,只能靠扇子扇凉。

    对于水秀的无功而返,凌若并不意外,针带着宝蓝色的丝线破锦而出,针尖在洒落正堂的阳光下吞吐着森寒的光芒,她头也不抬地道:“姐姐,你猜这流言是谁放出来的?”

    温如言微微一笑,细长冰冷的针在她的手上仿佛有了生命,不断在锦缎上勾勒出鲜活的图案,“你心中不早有答案了吗,何必再问我。”

    针尖在穿过锦缎时停了下来,凌若取过帕子拭了拭手中的汗凉声道:“可惜没有证据。”

    温如言也停下手上的动作抬眼道:“她既有心针对你,自不会留下证据给你查,何况她身为侧福晋,也不是你现在能动的。与其纠结这个,还不如好生想想该怎么消除流言带来的影响,尤其是贝勒爷那边。”

    一说起这个凌若顿时心烦意乱,胤禛回来至今,她只在弘晖葬礼上匆匆见过他一面,连话也未说半句,也不知胤禛现在是何想法,想到这里好看的柳眉不由蹙了起来。

    正说着话,小常子进来打了个千儿神色略有些怪异地道:“姑娘,嫡福晋派人来传话,说是让您过去一趟。”

    自弘晖一事后,嫡福晋大病一场,对任何人都避而不见,凌若曾去请过几次安,都被打发回来了,如今竟然主动召见,不知是为何事?

    带着几分忐忑,凌若见到了那拉氏,她倚在紫檀木椅中,穿了一件月白色旗装,通体不见一丝花色,连发间也只别了一只最简单的银簪子,素净至极,想是新近丧子无心装扮的缘故。人依然极瘦,所幸精神尚好。令凌若惊讶的是,年氏、李氏、叶氏、瓜尔佳氏、宋氏等几位侧福晋、庶福晋竟然都在,此刻见到凌若进来,目光皆集中在她身上。

    “妾身叩见嫡福晋,嫡福晋万安。”面对那拉氏,凌若心中不由得生出几分愧疚来,弘晖的死虽怪不到她头上来,但到底有几分责任在。

    那拉氏微一点头,示意凌若坐下后,抚一抚鬓角道:“今日叫你们来,是有一事想说。”幽暗的目光一一扫过诸人,“近日府里传出一则流言,想来诸位妹妹多少也有些耳闻,是关于弘晖的,有流言说弘晖并非失足落水,而是被人害死的,且言之凿凿,连名字都有,就在咱们当中。”说罢目光落在凌若身上淡淡道:“凌格格,你有何话要说?”

    此言一出,众人皆哗然,流言皆有耳闻,但没料到那拉氏会问得这般直接。

    凌若没料到那拉氏召来她是为这事,且听其言下之意似乎大有兴师问罪之意,当下大惊失色,连忙跪下道:“妾身冤枉,妾身对世子视若已出,爱护尚来不及,又怎会做出此等丧心病狂之事。”

    耳边忽地传来一声轻笑,只见年氏掩唇娇声道:“好听的话谁都会说,心里怎么想才最重要。所谓无风不起浪,若凌格格真的没做过,流言又从何而来。”

    李氏皱眉道:“这只是谣传而已,当不得真,凌格格对世子这般疼爱怎可能会做出伤害世子的事,妹妹乃是知书识理之人且身份贵重,岂可与市井妇人一般人云亦云。”

    年氏冷笑一声,咄咄道:“那就该装聋作哑吗?若真是无的放矢岂会传的人尽皆知,必有缘由在。姐姐与钮祜禄氏要好,自是帮着她说话,可也不能刻意偏坦了去。姐姐不妨问问在座的诸位姐妹,可有人相信钮祜禄氏与世子的死无关?”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无人敢出声,纵使真有人相信凌若是无辜的,但谁又会为区区一个不相熟的格格触犯权势滔天的年氏?更何况诸女或多或少都有些忌妒凌若能以格格之身获赐净思居。不落井下石就是客气了,还求情?简直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李氏一阵默然,望向凌若的目光带了几分歉意,她虽有心帮凌若,但这种情形下,单凭她一人的言语根本不可能力挽狂澜。

    正当年氏暗自得意时,一直默不作声地那拉氏突然站了起来,一字一句道:“我相信她。”

第三十一章 流言2

    此言一出,众人一片哗然,原以为那拉氏专程叫她们来是要向钮祜禄氏兴师问罪,岂料眼下竟说相信她,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年氏豁然转身,不敢置信地盯着那拉氏,步摇垂下的累累珠络因她突然的动作撞在一起叮叮作响。|

    那拉氏扶了翡翠的手一步步走下来,大病初愈的她身形极其单薄,看起来仿佛随时会倒下,但每一个接触到她目光的人都不由自主垂下了头,不敢与之对视,有一种莫名的畏惧在其中,隐约想起,这位才是贝勒府的正主。

    众人中唯独年氏丝毫不肯退让,扬眉道:“姐姐这话是何意?”

    那拉氏未理会她,径直走到凌若面前弯身扶起她柔声道:“起来吧,你没有错,无需下跪。”

    年氏口口声声说凌若与世子的死有关,而那拉氏身为世子亲娘,却当众说凌若无错,这不吝于当众刮年氏的巴掌,气得年氏脸色发白,菱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那拉氏,她到底在搞什么鬼?

    凌若感动的落下泪来,从未想过那拉氏竟会这样信任于她,连闹得沸沸扬扬的流言都未能影响半分,当下张口道:“福晋,我……”

    那拉氏心知她想说什么,当下微微一笑拍了她的手背道:“你不用说,我心里都有数。|”许是大病初愈的缘故,她的手极凉,感觉不到一丝温度。

    “今日我将你们都叫来,就是为了告诉你们,弘晖的死已经很清楚,那是一场意外,凌格格对弘晖素来关爱,怎可能去加害弘晖,至于为什么会出现那么荒唐的流言,我想有些人心里比我更清楚。”睫毛一动,视线牢牢落在年氏身上,痛心道:“既入了府,便是姐妹当无分彼此一齐服侍贝勒爷才是,而不是在暗地里相互算计倾轧。今日,踏出这个大门之后若再让我听到一星半点的流言,绝不轻饶了去。还有……”她闭一闭目,努力将愤怒从眼底掩去,“晖儿已经死了,我不希望再有人拿他的死做文章,让他连走都走得不安宁。”

    “妾身们谨记嫡福晋教诲。”除了年氏以外,众人皆垂首答应,今日的那拉氏冷静强势,令人不敢轻视,与往常温吞软弱的她判若两人。

    那拉氏略略颔首,又转向年氏道:“妹妹不说话可是有什么意见?”

    年氏强压下心头的震怒,皮笑肉不笑地道:“嫡福晋说的这般在理,妾身哪会有意见,反而对嫡福晋佩服得很,咱们这些旁人流言听得多了都会有些将信将疑,而嫡福晋是世子的亲额娘,居然可以对凌格格毫不怀疑。”

    那拉氏笑一笑道:“凌格格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倒是妹妹未免有些多疑了。”

    她的回答令年氏愈发不悦,随意找了个借口先行离去,其他人也先后散去,只剩下凌若,只见她端端正正朝那拉氏行了一个大礼,正色道:“妾身谢嫡福晋救命之恩。”

    说了那么久的话,那拉氏略有些不支,扶了翡翠的手回椅中坐下疲惫地挥挥手道:“没那么严重,就算没我站出来,总有一天这种荒诞的流言也会不攻自破,我只不过加速了它的过程而已。”

    凌若摇头道:“自古流言猛于虎,今日若非福晋站出来替妾身说话,只怕妾身难以全身而退。”

    那拉氏浅浅一笑,纤长的睫毛在眼睑处投下一片阴影,“晖儿生前与你投缘,常在我面前说起你,而今他已经去了,我不想你再出事。”

    “福晋,您真的不怪我?”凌若抬起头问,声音里有难以自持的颤抖。

    “怪你?”那拉氏讶然抬起眼眸,耳下一对素银坠子在半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我为什么要怪你?”

    “当日若非我送弘晖风筝,他也不会……”尽管小常子已经解开了她的心结,但每每想到这一点依然内疚万分。

    那拉氏眉心微微一跳,幽暗如潭的眼底掠过一丝复杂的光芒,最终化为一声叹息,召手将凌若唤至眼前,握了她的手柔声道:“我早说过,那是一场意外,怪不得任何人,何况,你与晖儿这般要好,他去了你心中未必会比我好受多少。我若是怪你,今日也不会当着年氏她们面替你撇清了。”

    而她的宽容敦厚则令凌若深深为之动容,退开丈许拜伏于她脚下,心悦诚服地道:“嫡福晋对妾身如此信任,妾身纵是粉身碎骨亦难报万一”

    “都是自家姐妹,说这话岂非见外了。只要你好生服侍贝勒爷,替贝勒爷开枝散叶生儿育女,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了。”说到这里的时候,那拉氏鼻尖一酸,望着一直握在手中的玉佩落下泪来。

    那块玉佩凌若曾见过,弘晖生前一直戴在身上,知那拉氏又想起弘晖逐劝道:“嫡福晋心善,上天必会保佑您再得麟儿。”

    那拉氏拭去眼角的泪水苦笑道:“你不必安慰我,我是什么身子心里清楚,这辈子是绝不可能再有自己的孩子。”手抚过凌若清丽无双的面颊,“你不一样,你还年轻且身子康健,孩子只是迟早的事。”

    凌若握住她的手道:“妾身的孩子就是嫡福晋您的孩子。”

    有奇异的光芒在那拉氏眼底亮起,她反握住凌若的手连连点头欣然道:“好,你记着今日的话,千万莫忘了。”

    “妾身永不忘。”凌若回给她一抹安心的笑容。

第三十二章 胤祥

    随着时光的流逝,弘晖之死所带来的伤痛正被逐渐淡化,四贝勒府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至少表面看来如此……

    六月末的一天,胤禛得知了叶氏已身怀六甲的消息,大喜过望,众皇子之中唯他膝下最单薄,虽说年纪尚轻,但到底不好听。|眼下听得有人怀孕自是欢喜不已,虽不曾晋她位份,但也赏了叶氏好些东西,还让厨房单独给她做适宜孕妇饮用的膳食,令她在府中一时风头大盛。

    上天仿佛是想补偿胤禛,喜事接仲而来,就在叶氏传出怀孕没多久,李氏也传来有身孕的消息,经宫中的太医诊断已经一月有余。

    那拉氏已不能生育,而唯一的儿子又早殇,这意味着只要那拉氏一日为嫡福晋,胤禛就一日不可能再有嫡长子,如此一来,世子之位必然要从庶子中选择,自古立长不立幼,而今叶氏与李氏先后有孕,谁能先诞下男孩谁就有可能成为世子的额娘,其地位甚至可与嫡福晋并列,一时间府里无数双眼睛皆聚焦在两人身上,既有看热闹的,也有恨之入骨的,总之各怀鬼胎。

    至于凌若这边,胤禛尽管依然没有宠幸凌若,但常唤她去书房伺候,胤禛奉旨管着刑部,离京这段时间积下许多公文,多是各地送来关于秋审处决犯人的名单,以及重大案件的审决判处和罚没的赃款等等。

    胤禛皆要一一批阅审核然后再交给康熙过目,是以他在书房中经常一呆就是一整天,期间除了狗儿会送膳食来以外,就只有凌若在一旁磨墨打扇,两人甚少说话,却有一种默契在无形中滋生。|

    这日胤禛正批折子,狗儿蹑手蹑脚进来小声道:“主子,十三爷来了。”

    “哦?”胤禛从折子中抬起头略带了几分讶异,往常这个时候老十三应在兵部做事才是,怎么有空过来,当下搁了笔道:“快请十三爷进来。”

    狗儿还没来得及答应,便听得外面响起爽朗的声音,“不用请,我自己进来。”话音刚落凌若便见一个剑眉星目气宇轩昂的男子推门而入,含笑唤了声四哥,正待说话瞥见站在一旁的凌若,不由微微一怔,带了几分惊艳与意外,这他还是头一次看到有女人出入四哥的书房,当下道:“这位是?”

    凌若连忙低头见礼,“妾身钮祜禄氏见过十三爷,十三爷吉祥。”

    胤祥侧身受了半礼,心下暗暗思索,钮祜禄氏……他记得四哥的侧福晋一姓李一姓年,并无钮祜禄一姓,难道是庶福晋?

    “她是我府里的一个格格。”胤禛随口解释了一句后又道:“去给十三爷泡杯茶来,记得要用宫里赏下来的雨前龙井,他最喜喝这个。”

    “还是四哥记着我。”胤祥眼睛一亮搓手道:“今年雨前龙井少得可怜,宫里统共就几斤,赏下来的就更少了,我府里根本就轮不到,也就四哥这时能蹭到。”

    胤禛失笑道:“想要茶就直说,拐什么弯,雨前龙井我这里也不多,你要都拿去就是了。”

    胤祥大喜过望,拱手道:“那就多谢四哥了。”众兄弟中,他与胤禛感情最是要好,自然不会推辞。

    说话间,凌若已泡好茶进来,只见洁白如玉的瓷盏中,汤色清亮,浮着片片嫩茶,色泽墨绿,犹如雀舌,透着阵阵幽香,胤祥饮了一口,顿觉唇齿留香,令人回味无穷。

    “今天怎么想到过来了,兵部的事都忙完了吗?”自准葛尔平定后朝廷已多年未动过兵,但边疆守备一刻也松懈不得,每年六七月份就要开始统筹军备、器械、粮草、饷银,统计出后报户部拨银。

    “一说起这个我就一肚子气。”胤祥也不管凌若还在,气冲冲地道:“前几天兵部那边议出来明年统共需要一千五百万两,较之去年一下子多了三百万两,那帮丘八们摆明是狮子大开口,我叫他们拿回去重议,把能省的地方都省了,最后得出一千三百万两,这个数还算靠谱。谁知我拿去户部的时候,说他们那里拨不出这么多银子来,最多只有七百万两。四哥,朝廷一年的税赋少说也有几千万两,怎么可能拿不出一千几百万两,分明是那帮孙子找茬。”

    “后来呢?”胤禛手指轻叩着桌面问,眉头微微皱起。

    胤祥把喝空的茶碗放桌上一放没好气地道:“还能怎么办,管着户部的是太子爷,他们让我找太子要去。去了宫里又没见到太子,也不知是真不在还是有意躲避,这不只能找你商量来了。”摸了摸梳得齐齐整整的辫子又道:“虽然我也不喜欢兵部那些老油条子,可与底下那些将士无关,他们一个个全是拿命在换银子,苛谁的钱都不能苛他们的。”最后一句话说得斩钉截铁,他自己是带兵出身,对那些将士的感情要比旁人重的多。

    “这事急不得,还得慢慢来,这样吧,明日我陪你进宫去面见太子,他是个明事理的人,想必不会为难你我。”胤禛徐徐道来。

    “也只能这样了。”胤祥无奈地点头,又与胤禛说了一阵朝中之事后方才离去,待其走远后,胤禛目光一抬望向站在旁边的凌若,不等他说话,凌若已比了噤声的手势道:“妾身知道,绝不会将您与十三爷的话说出去。更何况……”灵动的眼珠子一转,状似无辜地道:“妾身什么都听不懂。”

    胤禛被她引得一笑,眼底的锐利渐渐隐去。今日与胤祥谈事时故意不让其出去,未尝没有试探之心在里面,现在看来,她倒是很懂得分寸。

    “明白就好,磨墨吧。”胤禛低头继续批阅公文,而凌若则专心研磨,不时加一些水在砚台中,让那里的墨汁永远浓稠的恰到好处,团扇轻摇,带起发丝在空中飞扬,偶尔胤禛会抬起头看她一眼,视线交错的那一瞬间,有一种静悦与美好在其中。

第三十三章 莲心

    七月初,夏荷盛开的日子,走在蒹葭池边,能看到满池皆是破水而出的荷花,或洁白无瑕或粉嫩娇艳,一眼望之不尽,在碧绿滚圆的荷叶衬托下婀娜多姿,香远益清。|夏风拂过,花瓣随风摇曳,引来蜻蜓停于荷尖,偶尔锦鲤跃出水面,鱼尾带起一连串晶莹透明的水珠。此情此景犹如画景一般美轮美央,想来杭州西湖也不过如此。

    荷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所以众花之中,凌若独爱荷花,自入夏已来,几乎每日都要来蒹葭池边走走。

    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默念着这句诗凌若心里一阵感叹,胤禛对八福晋可谓是费尽了心思,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这般美景终是空置了。

    忽地看到一叶扁州在荷叶丛中若隐若现,因是逆光,所以尽管凌若极力眯了眼,也只能隐约看到上面站了个人。

    小舟在水面上留下一道道转瞬即逝的水痕,很快便来到近前,待看清站在上面的人时凌若微微一怔,“四爷?”

    “过来。”他伸手,声音不容置疑。置身在浅金色阳光下的他看起来犹如天神一般,浑身都散发着与生俱来的贵气。

    凌若唇色一弯,将手放在他掌心,下一刻已置身于小舟上,待她站稳后胤禛一手环着她的腰一手撑船篙,徐徐往池中驶去。

    从不知道原来胤禛还会撑船,只见小舟在他的掌舵下灵动如一尾游鱼,在荷叶丛中穿梭自如,不一会儿便已驶到池中央,那里是荷花开得最好的地方,连着根茎的荷花环顾于四周,亭亭玉立,触手可及。

    手指划过尚带着露水的花瓣,那种新鲜粉嫩的触感令凌若为之惊喜,在这里看荷花比站在岸边看美上千倍万倍。|

    弯身攀了一个熟得恰到好处的莲蓬在手,上面是一颗颗碧绿如翠玉的莲子,剥开一个放到胤禛嘴边道:“四爷您尝尝。”

    胤禛看了她一眼道:“吃莲子不是应该先将莲心挑出吗?”

    凌若嫣然一笑,双蝶宝石押发垂下一缕细细的银流苏贴在面颊上,“这样吃别有一番风味。”

    “是吗?”胤禛狐疑地张开口,刚咬了一口便觉苦涩得不行,勉强咽下后蹙眉道:“好苦。”

    凌若徐徐剥着手里剩下的莲子柔声道:“莲心虽苦,但能清热解毒,安神强心,四爷这些日子一直忙着朝中之事,不曾好好休息,体内容易虚火上升,虽四爷身子健壮一时无碍,但到底不好,吃些莲子正好可以清一清火。何况四爷不觉得苦涩过后别有一股清冽爽口吗?”

    胤禛细细一回味,倒还真是这么回事,就着凌若的手又吃了几颗,许是心里有了准备的缘故,不再像刚才那样觉得苦得难以下咽。

    “四爷今日不用进宫吗?怎得有心情泛舟赏荷?”自上回十三阿哥来过后,为着兵部饷银粮草的事,胤禛与他数度进宫面见太子,从他们回来后的言谈中得知,进展并不如人意,太子似乎一直在推托迟迟不肯拨银。

    “再入宫也没用,太子避而不见,他一日不点头银饷就一日发不出。”胤禛摇头,若到了日子却发不出出银饷来,边关那些将领必会心生不满,若因此而有了骚动,只怕会动摇了国本。向来坚毅的眉眼流露出一丝无奈与心灰,他与胤祥素以太子马首是瞻,而今遇到事时太子却全无担当,这般作为实在令人心寒,怪不得诸阿哥对太子多有不满。

    “或许太子有他的难处。”凌若将剥完的莲蓬扔回池中,然后捧着一把莲子慢慢吃着,品味那独一份的苦涩与清香。

    “或许吧。”胤禛苦笑一声,低头见她吃得津津有味讶然道:“很少有女子会喜欢吃莲子,你是我见到的头一个。”

    “良药苦口,何况会觉得苦,那就表示心里不苦。以前……”凌若正想说她以前夏天也这样吃莲子,猛然想起,以前的她并不爱吃莲心,每回吃莲子时,容远都会将莲心仔细挑掉,偶尔吃到没挑干净的莲子时,她都会皱着眉吐出来。

    喜欢连着莲心一起吃,是今年夏天突然开始的,全不觉苦,甚至以为自己一直以来都是这般吃的,真是可笑。

    “笑什么?”她脸上浅淡却明显带有几分自嘲的笑容令胤禛好奇。

    “没什么。妾身只是想到为什么会喜欢吃带莲心的连子。”迎着胤禛不解的目光她道:“会觉得莲心苦,就表示心里不苦。”

    “是吗?我还以为贝勒府的生活让你觉得很苦。”胤禛说得一派云淡风清,仿佛只是不经意的一问。

    凌若却从中听出了试探之意,即便许她出入书房,胤禛依然不信任她,亦或者说在这偌大的贝勒府中,疑心极重的他从不曾真正信任过谁。

    她心中一凛,面上却作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拢一拢被风吹散的发丝,将头靠在胤肩头闭目道:“能陪在四爷身边,妾身永远都不会觉得辛苦。”这句话是真情亦或是假意,连她自己都分不清了。

    他盯着凌若的头顶,目光阴睛不定,良久抬起手抚过她如丝长发,“除了父母还有惦念的人吗?若有的话告诉我,改明儿个一并安排入府让你见见,已解思念之苦。”

    凌若猛地张开眼,这句话比刚才那句更令她紧张,难道胤禛已经知道了她与容远的事?不,不对!这个想法很快被她否定。这些日子的相处她对胤禛的性子好歹摸到一些,他这个人眼里最容不得沙子,若真知道她与容远之间的纠葛,绝不会这般轻描淡写,所以这句话依然只是试探。

    想到这里凌若心中一宽,抬头道:“妾身在家时,有兄弟姐妹三人,如今离家多时,想起来还真有些惦念。”她掩下所有算计与心思,只将最天真的姿态呈现于他面前,笑意纯粹若池中清莲,她知道,这是自小身处尔虞我诈的宫庭与官场之中的胤禛最喜欢看到的一面,一如湄儿。

    果然,在看到那抹纯粹到耀眼的笑容时,胤禛神情有一瞬间的恍忽,眼底的阴鹫更如阳光下的冰雪一般消融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温情,在凌若还来不及反应时,薄唇轻轻印在她的额头,“好,到时候让他们一道入府与你团聚。”

    感觉到额间的温热,凌若浑身僵硬,这是除却醉酒以外胤禛第一次主动亲近于她,很奇怪,她明明不爱胤禛却对他的亲近并不抗拒,兴许是因为早已认命的缘故吧。

    不知不觉间,小舟已经驶到了对岸,从这里上去不远便是净思居,凌若上岸后发现胤禛还站在小舟上逐问道:“四爷不去妾身那里坐坐吗?”

    胤禛一点船篙,轻舟随水无声退出数丈,清朗的声音远远传来,“不了,夜间我让狗儿接你来镂云开月馆。”

    镂云开月馆是胤禛的居处,也是宠幸府中诸女的地方,这么些月来,胤禛从未出言让她去过,而今开口,意思不言而喻。

    终于到这一天了吗?凌若一脸复杂地望着已经没入夏荷丛中的胤禛,说不清到底是什么滋味。既没有其他女子承宠前的兴奋欢喜,也没有想像中的不甘,兴许是她已经认命了的缘故吧。

    【作者题外话】:祝大家新年快乐,阖家幸福,感谢你们一直以来对我的支持,请允许我以最诚挚的感情向你们说一声谢谢,真的真的非常感谢。

第三十四章 侍寝

    是夜,狗儿带来了胤禛的话,命凌若沐浴更衣后前往镂云开月馆侍寝。|

    墨玉等人听到这个消息皆是满心欢喜,姑娘熬了这么久终于到出头之日,以姑娘的美貌与才情,只要踏出这一步必能平步青云,不必像现在这样举步维艰,处处需要仰人鼻息。

    “奴……奴才去……打水。”小路子扔下这一句提了木桶就跑,也不要小常子帮忙,他力气甚大,一次提两桶犹有余力。待水秀和水月将沐浴要用的东西都准备好后,凌若在墨玉的服侍下除尽衣饰跨入飘满玫瑰花瓣的木桶中。

    水汽带着玫瑰独有的清香飘散在空气中,墨玉不断用木瓢舀起热水徐徐淋在凌若裸露在水面上的肩膀,肌肤凝滑若脂,全无一丝瑕疪,宛如上等羊脂美玉。凌若一边把玩着花瓣一边听墨玉絮絮说着她从各处打听来的琐事,譬如宋氏丢了一只镯子以为是下人偷的,结果却在她自己房中找到了,闹了个大笑话;又譬如年氏发落了哪个下人等等之类的事。

    墨玉性子开朗与府里许多下人都熟稔,而下人聚在一起最喜欢谈论的就是主子的是非,有时候从他们嘴里能打探出一二丝有用的东西来。

    “叶福晋嫌现在住的流云阁太小想换个更好的居处,为着这个在贝勒爷面前说了好几回,奴婢听说流云阁比咱们这里大上一倍呢,她却还嫌不够,真是贪心。”墨玉对叶秀实在欠缺好感,一说到她就崩紧了俏脸。

    轻掬起一捧水,然后眼睁睁看着它从指缝间流走,握不住攥不紧;犹如人这一生有太多无可奈何,费尽心思想抓住什么,结果往往什么都没抓住,倒不如顺其自然来得更好些。

    “她怀着身孕,自然比一般人矜贵些,换一所住处也非什么大不了的事。”纤指带着湿润点在墨玉额头轻笑道:“你啊,别老皱着眉头,小心长出一大片皱纹来,到那时我看谁还敢娶你。”

    墨玉被她说得粉面通红,低低啐道:“姑娘就知道取笑人家,长就长,大不了奴婢一辈子不嫁。”

    凌若笑笑,刮着墨玉的脸颊道:“说什么傻话,你肯我还不肯呢,三年期满前我一定替你找户好人家。|”

    “姑娘”墨玉被她说得愈发不好意思,俏脸红得快能滴出血来,“今天可是您大喜的日子,别老扯到奴婢身上来。”

    本以为她会很高兴,没想到听到这话凌若脸上原本欢喜轻快的神情微微一滞,带了几分失落道:“何喜之有?府中每一个女子都会有这一天。”她不是胤禛第一个女人,更不是会最后一个女人,只是无数女子中微不足道的一个罢了。

    “姑娘您不希望成为贝勒爷的女人吗?”墨玉奇怪地问,据她所知府里但凡女子可都盼着贝勒爷宠幸呢,怎么姑娘的反应这么怪。

    “我不知道。”凌若低低叹了一声。

    胤禛,你对我而言到底是什么?

    想了许久她始终想不出答案是什么,只得无奈地摇了摇头,不想也罢,既来之则安之,总有一天她会想到答案的。

    半个时辰后,一身月白长衫的凌若坐上了专程来接她的肩舆一路往镂云开月馆行去,偶尔有下人看到肩舆过来,纷纷低头垂手于路旁。

    与此同时,胤禛召凌若侍寝的消息飞快传遍了整个贝勒府,各院听到消息的反应不尽相同。

    “听说年福晋得知此事后甚是生气,摔了好些东西,包括您上回赏她的翡翠花鸟花插,奴婢怀疑她是不是已经知道了您对贝勒爷说的话。”含元居中翡翠恭谨地垂着头道。

    因着叶氏、李氏行先怀孕,皆不宜再侍寝,胤禛身边一下子少了两人,是以那拉氏曾劝其在未宠幸过的格格中挑择几人,凌若自是第一人选。

    那拉氏默然听着翡翠得来的消息,手轻轻地抚摸着虎头鞋上,这还是弘晖满月时穿的。从他第一次睁眼看这个世界到牙牙学语,再到他离开她的双手自己迈出第一步,一幕幕历历在眼前,仿佛那只是昨天的事。

    “知道又能如何,贝勒爷喜爱钮祜禄氏是有目共睹的事,否则也不会让她入书房侍候,宠幸是迟早的事,我不过是顺水推舟而已。”那拉氏对她的话不置可否,眸光始蔠落在那双虎头鞋上,“叶福晋那边呢,听说她与钮祜禄氏素来不睦?”

    “没什么异常,安胎药和晚膳都照常吃了。”翡翠如实禀道。

    那拉氏略有些惊讶地抬起眼皮子,在她印象中叶秀是一个骄纵张狂的女子,又兼有成见在先,以她的性子不可能听到这个消息还若无其事,难不成有孕后变懂事了?若真是这样倒不失为一件好事。

    她颇为欣慰地点点头道:“这样最好,希望凌格格也能怀上一男半女,替贝勒爷开枝散叶,延绵子嗣。”

    子嗣……说到这个词,那拉氏不自觉握紧了手里的虎头鞋,眼前又出现弘晖的音容笑貌,这样的真实,仿佛只要她一伸手就可以抓住……

    “格格,人死不能复生,您可要看开些才好,万不能再哭了。”翡翠敏锐地觉察到那拉氏心绪变化,唯恐她又伤心落泪赶紧劝道:“何太医可都说了,您这双眼要是再哭的话就保不住了。”翡翠打小就在那拉氏身边侍候,是她的陪嫁侍女,所以至今私底下仍保持着那拉氏闺格中的称呼。

    “放心,我不会再哭了,这双眼我留着还有用。”那拉氏淡淡地回了一句后放下虎头鞋起身走至小轩窗前,带有鎏金缀珠护甲的手抚过雕刻在窗棂上的玉兰花图案,“何况就算弘晖不在了,可这府里不论谁生了孩子,我都是名正言顺的嫡母,所以没什么好伤心的。”烛光熠熠,照着她的身影在夜色中有些不真实。

    且说凌若在镂云开月馆前下了肩舆,很快有人出来笑着朝她打了个千儿道:“给凌格格请安,贝勒爷请您进去。”凌若认得此人,与狗儿一样皆是胤禛身边的亲信长随,名唤周庸。

    “有劳了。”凌若颔一颔首,跟在周庸后面走了进去,略有几分忐忑。进了内里,只见一道颀长的身影背对着他们,周庸躬身道:“四爷,凌格格来了。”

    胤禛闻言转过身来,因在屋内所以他只披了件天青色长衫,赤足站在光滑如镜的金砖上,与往常一本正经的装扮不同,倒显得有些随和。

    “行了,你下去吧。”挥退周庸后,胤禛走到一直低着头的凌若,托起她光洁如玉的下巴,让那张精致无双的脸毫无遮掩地呈现在眼前,灯火流转下,那张脸绝美无瑕,纵使是胤禛也不禁微微失神,他叹,“你很美。”

    凌若回给他一个浅笑,握了他宽厚的手道:“妾身不求倾城倾国,只求能倾倒四爷一人便于愿足矣。”

    胤禛轩一轩眉道:“倾国倾城吗?若儿的美貌当得起这四字,至于我……”他做了一个向后仰倒的动作,难得地玩笑道:“我已经被你倾倒。”

    若儿……这是她第一次听到胤禛如此亲呢地唤她,心中并不抗拒,反倒生出几分欢喜来,连那紧张都淡去了许多。

    凌若掩唇笑道:“若真能倾倒就好了,偏是妾身知道,莫说妾身只是有几分姿色,就是月宫嫦娥来了四爷都未必当真放在心中。

    “你想说什么?”不知其为何要刻意勾起他心中隐伤,是以胤禛神色一下子冷了下去,连声音都生硬了许多。

    凌若轻叹一声,双手环住胤禛的腰,感受着身边真实的温暖静静道:“妾身想说,不论四爷心中是否有妾身,妾身都视四爷为唯一,只要四爷一日不嫌弃妾身,妾身就一日陪在四爷身边,直至白发苍苍,黄土为伴。”

    胤禛,我以真心待你,能否换你一世荣宠?

    胤禛睇视着那张娇美如花的容颜久久未语,神情似有所动容,就在凌若以为将归于沉默时,沉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你虽不是我钟爱之人,但这份真心我同样会铭记在心。”

    白发苍苍吗?若儿,我真心希望你能陪我到那一天,所以永远不要背叛我,不要像湄儿一样背叛我;若真有那一天,我必亲手杀了你

第三十五章 镂云开月

    细密的吻像雨点般落在凌若身上,虽轻如鸿毛却让凌若忍不住战栗,每一寸肌肤都像要着火一般,这就是额娘说过的肌肤之亲吗?她觉得自己都快要融化了,低低的呻吟从樱唇逸出……

    罗衫半解,露出里面细滑如上等羊脂玉的肌肤,只是一眼,便令素来自负定力极佳的胤禛升起一团欲火,燃尽所有理智,只有一个念头:占有她,让她只属于自己一人。

    带着粗重的喘息声,他一把将早已意乱神迷的凌若打横抱起,赤足往床榻走去,长长的裙裾无声曳过地面,穿过重重鲛纱帷帐,将手中的人儿轻轻放在铺有香色锦衾的床榻上。

    当光滑而冰凉的锦衾贴上肌肤时,凌若打了个寒战,睁开眼看到近在咫尺的胤禛以及在身上游走的唇与手,人一下子清醒了许多。

    “害怕吗?”他察觉到她的变化,抬起头问。

    手不自觉地抚过他的脸,从眉眼到鼻梁再到薄唇,细细抚过,说不上为什么,但是心一下子安定下来,轻言道:“怕,也不怕。”

    “这是什么答案?”胤禛侧身躺在一边以手支额好奇地问。

    凌若有些羞涩地扯了扯身上半解的衣衫道:“四爷是天黄贵胄,身份尊贵,普天之下能有几人见了四爷不害怕;至于不怕……是因为四爷是若儿的夫君,面对夫君自是没什么好怕的。”四目相对,毫无保留地任由他望进眼里,看穿心里。

    面对生性多疑的胤禛,唯有坦然相待才有可能赢得他的信任。

    夫君……这两个陌生的字眼令胤禛怔忡之余又有一丝感动,重新拥紧了她柔软如柳枝的身子,吻上那张小巧的樱唇,温柔而缠绵,令人无可自拔地沉醉其中。

    在缠绵到极至时,身子被狠狠贯穿,那种撕裂般的疼痛令她不自觉躬起身,唇齿收紧,咬住了紧紧相贴在一起的薄唇。

    感觉到唇间的疼痛,胤禛并未退去,而是化为更温柔的吻,一点一点安抚着她的紧张与不安。

    紧紧攀住胤禛的脖颈,将身心毫无保留地交付于他,任他带着自己一齐攀上云端,余光瞥过锦衾,艳红的处子之血盛放如花,美得令人目绚神移。

    他疯狂地索要了她一次又一次,连他自己都觉得惊讶,这具曼妙的身体总能轻易勾起他最深沉的**,令他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静静燃烧的红烛成为这旎旖春光的唯一见证者,红烛垂泪,滴落烛台留下斑斑痕迹……

    凌若醒来时只觉浑身酸痛,香色锦衾软软搭在身上,锦衾之上还有一只健壮的手臂,顺着手臂望去,胤禛正沉沉睡在身侧,不知梦到了什么,双眉紧紧皱在一起。

    凌若伸出手,细细抚平他眉间的皱折,这个时候正好外面响起打更声,“梆梆梆”共敲了三下,显然此时正是三更时分。

    府中规矩,嫡福晋可以在镂云开月馆过夜,侧福晋虽也可以,但已经有些名不正言不顺了;除此之外,其余女子皆只得侍奉半夜,不得在镂云开月馆留过夜。

    她小心翼翼地挪开胤禛的手,撑着酸痛的身子蹑手蹑脚的起身,刚从地上捡起衣衫披上便听得身后有响动,回头看去,只见胤禛不知何时支起了上身,“你这是要去哪里?”因为刚醒的缘故,声音中带了几分慵懒。

    尽管两人已有过肌肤之亲,但乍然看到胤禛裸露在锦被外的上衣,还是忍不住一阵羞涩,低下头道:“夜已过三更,妾身该回去了。”

    “谁许你走了,过来。”他半坐在床上,朝凌若伸出手,言语间流露了出一丝霸道。

    凌若微微一愣,迟疑着不敢伸手,“这于礼不合。”

    “叫你过来就过来,哪这么多废话。”胤禛略有些不耐地道,见凌若还在犹豫,身子一倾直接将她拉了过来,看到她惊慌失措的样子突然觉得很开心,唇角勾起一丝笑意。

    “今夜没有我的允许,你哪里都不许去。”他搂紧她,霸道地宣告着自己的所有权。

    “可是……”凌若话刚出口,双唇便被人狠狠封住,让她再说不出一句话来,直到被吻得快喘不过气来胤禛才放开她,拇指抚过她嫣红的双唇轻语道:“不要置疑我的话,否则下次的惩罚就不会只是这样了。”

    这样露骨的话令她羞红了脸,轻啐道:“想不到四爷也有这么不正经的时候。”见胤禛铁了心不放她走,只得依从,轻轻倚在他身上,温暖透过薄薄的衣衫徐徐渗进来,令她有一种心安的感觉。

    胤禛吻了一下她光洁的额头似笑非笑地道:“旁人都是想尽办法想留在镂云开月馆过夜,唯独你竟是想趁我睡觉的时候偷偷溜走,怎么,我让你生厌吗?”

    “四爷这般丰神俊朗、英俊萧洒,妾身就算看一辈子都不会生厌。”她把玩着胤禛修长的手指仰头半开玩笑道:“妾身只是不愿让四爷为难,更不愿坏了府里的规矩。”

    “难为你还记着。”埋头在她的颈窝中闷闷地回了句,幽香索绕于鼻间,向来最看重规矩的他,这一刻却有些郁闷,手里温软的触感令他舍不得放手。内心天人交战许久,终于下定决心,收紧双手将她牢牢禁锢在怀里,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我说过,今夜你哪里都不许去。”

    凌若不再言语,蜷起身子像一只温顺的猫儿般缩在他怀里,长长的睫毛覆住了双眸的同时也掩去眼底那丝光芒。

    她没有年氏的家世,更没有八福晋的独一无二,所有的不过是一张尚算美丽的容颜,可是再美的女子也有容颜老去的那一刻,以色侍人并不能长久。何况身为皇子的胤禛身边最不缺的就是美貌女子,想得到胤禛长久的宠眷,必须要令他觉得自己与其他女子不同,唯有如此,才能在他心中占有一席之地。

    在短暂的静寂后,外头响起敲门声,却是周庸,只听他唤道:“凌格格,您该出来了。”他唤得极轻,唯恐惊扰了本该在沉睡的胤禛。

    侧福晋以下只得侍寝半夜,但总有一些女子不愿离去,是以每回侍寝,周庸都会等在外面,若过了三更还不出来便会出声催促。

    胤禛漆黑的眸光微微一动,扬声道:“退下。”

    候在外面的周庸没等到凌若答应,却等到胤禛的声音,顿时吓了一跳,不过他也是乖觉之人,稍稍一想已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尽管知道胤禛看不到他,依然恭谨地打了个千儿应声退下。

    夜色沉沉,烛火在燃了许久后略略有些发暗,凌若起身拔下发间的银簪子,拨去烧黑蜷曲的烛芯,烛光一跳,竟接连爆出好几朵灯花。

    “看来若儿有好事临近。”胤禛扶着她的肩头道。

    凌若将簪子插回发间,回眸嫣然一笑道:“有没有好事妾身不知道,但是妾身恰好有一事想求四爷。”

    “可是关于你家人入府的事?高福已经在着手准备,也就是这两天的事了,你再等等。”这事是早就答应的,可是因为南巡还有弘晖的事,一拖再拖,令素来一言九鼎的胤禛颇为内疚,而今得空下来,自是第一时间吩咐高福着手去办。

    见他如此将自己的事放在心上,凌若颇为感动,当下欠身道:“妾身多谢四爷厚爱,不过妾身想说的并非此事,而是关于净思居。”

    “净思居?”胤禛皱一皱眉,蓦地想起前些天叶氏所说的那番话,顿时有些不悦,“怎么?你也嫌净思居住着不适意了?”

    “不适意?”凌若作出一副茫然不解的样子道:“好端端的四爷为何这么问?”

    “不为这个那是为什么?”胤禛走到六棱雕花长窗前,推开紧闭了半夜的窗子,抬眼望去,只见夜空中繁星点点,一闪一闪犹如小儿顽皮地眼睛。他想不出除了要换住处之外,关于净思居还有何可谈。

    凌若展一展长袖静静地跪下去,任穿窗而入的夜风吹拂起轻薄的衣衫,婉声道:“承蒙四爷恩宠,破格将净思居赐给妾身居住,妾身感激涕零。但妾身只是一个格格,无功无德更不曾为四爷诞下一男半女,如何敢比肩庶福晋,是以住在净思居的每一日妾身都于心有愧,食不知味睡不安寝。所以妾身恳求四爷收回净思居,许妾身重回揽月居。”

    她的话令胤禛大为愕然,自己竟然想错了,她并非嫌弃净思居狭小,恰恰相反,觉得以一格格之身居住在净思居于理不合。

    “抬起头看着我。”等了许久,头顶终于垂下阴晴不定的声音。

    凌若依言抬头,并不回避他审视的目光,良久,胤禛终于相信了她说的是实话,心情一下子大好,唇角微微扬起道:“旁人都在盘算着如何换一个更大更宽敞的住处,你可倒好,赏给你的东西还使劲往外推,真不知该说你蠢还是笨?”

    “蠢也好笨也罢,心安最重要,何况四爷的眷顾对妾身来说比什么都重要。”她回给他一个干净到极致的笑容,她知道,他喜欢这样的自己。果然,胤禛大为动容,弯身扶起她叹道:“她若能有你一半的谦卑便好了。”

    凌若知他说的必是叶氏无疑,面上却是一副茫然之色,“四爷在说谁?”

    胤禛摇摇头,握紧她纤细的双手道:“不说这个了,总之净思居是我赏给你的,断无再收回之理,以后都不许再提此事,你给我安安心心住着就是了。”

    凌若微微一笑,没有再拒绝,胤禛一旦决定的事没有人能改变;而她也不并不是真的想回揽月居,所以话说到这里就足够了。

第三十六章 针锋相对

    凌若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等醒来时已是天光大亮,身边已没了胤禛身影,只余她一人。|眸光微眯扫过轻薄如蝉翼的鲛纱,只见帐外映着一个淡淡的人影,逐道:“谁在外面?”

    一阵脚步声后,鲛纱帐被人掀开,一个身影闪了进来,竟是墨玉,只见她含笑扶起凌若道:“姑娘您醒了?”

    凌若微微一怔,就着她的手坐起后抚一抚脸颊振起几分精神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墨玉麻利地往凌若身后塞了两个绣花软枕,口中回道:“今儿个天还没亮,周大哥便叫奴婢带了姑娘要用的东西来这里候着。”

    凌若点点头又问道:“现在什么时辰?”府中诸女但凡有侍寝者,翌日清晨必得去嫡福晋处请安。

    墨玉看了眼天色道:“快过卯时了。”

    听得已经这么晚了,凌若顿时着急起来,一把掀了锦被披衣下床道:“快替我梳洗更衣。”随后又有些埋怨道:“你也是,明明就在外头怎的不早些叫醒我?若因此误了去向嫡福晋请安的时辰可怎生是好。”

    “奴婢冤枉,是贝勒爷离去前吩咐奴婢不许叫醒姑娘的,说让姑娘好生睡上一觉,所以奴婢才一直等着不敢出声。”墨玉委屈地解释。

    听得是胤禛的意思,凌若一愣,旋即心底生出一丝暖意与欢悦来,不为其他只为胤禛无意间流露出的那一点关心。

    “姑娘洗脸。”墨玉将绞好的面巾递到凌若手上,然后取来一早备下的衣裳服侍她换上,喜孜孜地道:“姑娘您可是除几位福晋以外头一个在镂云开月馆过夜的格格呢,昨夜周大哥来跟奴婢们说的时候,咱们还都不敢相信呢,看来贝勒爷很喜欢姑娘。”

    墨玉的话令她想起胤禛昨夜的热情,脸上不由得飞上两朵红云,不敢看铜镜中的自己,低低啐了一句,“不许胡说。|”

    见她这副不打自招的模样,墨玉捂了嘴偷笑道:“嘻嘻,姑娘脸红了。”

    凌若脸红的像要烧起来一般,回身扬手作势欲打道:“你这丫头,再敢胡说八道看我不打你。”

    见她快要恼羞成怒了,墨玉赶紧憋了笑意举起双手道:“好好好,奴婢不说就是了,姑娘可千万别生气,快些坐好让奴婢帮您梳妆打扮。”

    象牙梳齿划过头皮有轻微的酥麻,墨玉的手极巧,不一会功夫便将一头长及腰际的青丝盘成一个飞燕髻,待将散发一一掖好后,她从带来的梳妆奁中捡了一枝纯银缀雨过天青色流苏并几朵暗蓝色珠花插在发间,燕尾处缀了一串银吊穗,耳下则是一对垂金耳坠,墨玉本想用胤禛前些日子刚赏下来的七宝玲珑簪,那只簪子以赤金打造而成,镶缀翡翠、红宝石、蓝宝石、祖母绿、珍珠、猫眼、天晶石七种宝石,奢华夺目,乃是宫中赏下来的珍品。

    凌若将七宝玲珑簪取在手里把玩了一阵后将之放回妆奁中,簪子固然华丽奢美,但太引人注目,她在镂云开月馆过夜的事此时必然已为众人所知,若再带着这枝簪子四处招摇,只怕会引来祸端。

    正思?间,墨玉已经打扮停当,放下手中的脂粉道:“姑娘你看看可还好?”

    凌若仔细端详了镜中的自己一眼,装扮清雅矜持,当即颔首起身扶了墨玉的手道:“走吧,咱们去给嫡福晋请安。”

    从镂云开月馆到那拉氏住的含元居尚有一段不算短的距离,纵使凌若紧赶慢赶走得一身是汗,也花了近一盏茶的时间,而此刻早已过了卯时。

    守在含元居外的是小厮三福,远远看到凌若过来忙迎上来打了个千儿,笑道:“姑娘这是来给福晋请安啊?”

    “福晋可在里头?”凌若平常多有来含元居,与三福早已相熟,是以说话较随意。

    “在呢。”三福一边引了凌若往正堂走一边道:“不止福晋,年福晋她们也来了,此刻正在里头说话呢。”

    那拉氏于众花之中独爱芍药,此刻正值芍药盛开的季节,是以一进含元居便能看到开得如火如荼的芍药。或红或白或粉或紫,花朵独开在细细的茎端,也有一些凌若未见过的稀有品种,两花或三花并放,且色泽不一,甚是好看。

    “福晋,凌格格来给您请安了。”三福挑了帘子进去回禀,屋里放了刚从冰窖里起出来的冰块,是以一进去便有一股清凉迎而而来。

    凌若飞快地抬起头扫了一眼,只见除了那拉氏外,还有年氏、李氏、瓜尔佳氏、宋氏等,除叶氏以外但凡在府中有些地位的女子都来了,此刻见她进来,目光皆齐集于她身上,可见她们来此绝不仅仅是为了请安那么简单。

    凌若捺下心中的凛然,双手搭在腰间端端正正朝正当中的那拉氏行了一礼,脆声道:“钮祜禄氏叩见嫡福晋,嫡福晋万福金安”

    那拉氏和善地示意她起来,又命人搬来绣墩嘱她坐下,刚要说话,忽闻年氏轻笑道:“姐姐,您听听,这凌格格声音可真好听,连请个安都跟黄鹂叫似的,听得人骨头都要酥了,若非亲眼看着这话是从凌格格嘴里吐出来的,我都要以为是我院里那两只黄鹂在唱歌呢。”

    年氏话中有话,那拉氏只是佯装不知微笑道:“妹妹可真爱开玩笑,纵使凌格格声音再好听也不至于跟鸟声混错。”

    年氏弹了弹青葱似的指甲道:“兴许是妾身这些日子听多了扁毛畜生的叫声吧,所以这耳朵啊不太好使,有时候会分不清人跟畜生,凌格格不会见怪吧?”

    这话分明是刻意意将凌若比做畜牲,刻意羞辱,除那拉氏与李氏外,其余诸女对凌若的乍然得宠或多或少怀有几分忌妒,此刻听得年氏这话,皆是一阵解气,在那里掩唇暗笑。

    凌若却仿佛没听到一般,欠了欠身谦恭地道:“妾身不敢。”早在来此之前便已想到会有人借故针对自己,是以对年氏的发难并不意外。

    “只是不敢吗?”年氏轻飘飘地横了她一眼,勾一勾嫣红的唇角道:“也就是说凌格格心中其实还是见怪的喽?”

    凌若没想到这样她都能挑出错来,微微一怔,正思索该如何回答时那拉氏已出声打圆场道:“好了,妹妹你就别逗凌格格了,瞧把她给紧张的。”随后又对凌若道:“年福晋与你说着玩呢,没事的快坐下吧。”

    “谢嫡福晋。”凌若暗吁一口气,朝那拉氏与年氏行了一礼后,方才斜签了身坐在绣墩上。

    年氏悠然一笑,低头拨着臂上的绞丝银镯不言语,恰巧有下人端了新鲜刚开的芍药进来放在窗台下,屋中更添清香。翡翠上前折了一朵花色嫣红开得正好的芍药簪在那拉氏鬓边,于端庄之中凭添一份秀色,倒显得年轻了几岁。

    年氏扶一扶同样插在鬓边的粉色牡丹淡淡道:“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姐姐还是独爱芍药,可惜芍药虽美,终只是花相,登不得大雅之堂;不若牡丹雍容华贵,乃花中之王。”

    那拉氏眼皮一动,有幽蓝的光芒在眼底闪过,转瞬即逝,她抚着绣有繁花连枝图案的衣袖和颜道:“只是花而已,无谓将相王候,最要紧的是合眼缘,牡丹太过艳丽夺目,容易失了中正平和,倒不如芍药来得内敛清雅。”

    凌若心中暗奇,听这话,仿佛年氏早在入府前就与嫡福晋相识,她从未听嫡福晋提起过。

    年氏冷笑一声,显然心里对那拉氏的话并不认同,什么中正平和,凡花就是凡花,怎配与花中王者的牡丹相提并论,身为嫡福晋却喜欢佩戴凡花,真是可笑至极。

    【作者题外话】:大家不好意思啊,这两天过年很多事要忙,还要走亲戚,还要管不到一岁的娃,实在有点忙不过来,更新慢一点或少一点请见谅啊,这几天都没时间码字呢。

第三十七章 张驰

    她别过头问身后的绿意,“现在是什么时辰?”

    绿意岂会不明白主子这么问的意思,微微一笑道:“回主子的话,现在是辰时一刻。|”

    年氏点点头,目光一转若鸿毛般轻轻浅浅地落在那拉氏身上,“姐姐,咱们府里什么时候改了请安的时辰,竟没人知会我一声。”

    凌若被她说得面色窘迫,忙起身赦然道:“启禀年福晋,都怪妾身不好,妾身一时贪睡,连过了时辰都不知道,请福晋恕罪。”

    “大胆”她话音落未落,年氏已竖了柳眉冷声喝道:“我在与嫡福晋说话,你插什么嘴。”

    宋氏在一旁假意劝道:“福晋息怒,谁叫人家是小门小户出身,不懂规矩也是正常的事,您别跟她一般见识。”

    宋氏是康熙四十年入的府,初为格格,在府里并不得宠,统共也就承宠了几次,不想却意外怀上子嗣,八个月后早产生下一女,可惜未出月就夭折,胤禛怜惜那孩子早夭,是以在孩子周岁那一年晋了宋氏为庶福晋,以慰她丧女之痛,但这恩宠却是愈发淡薄了,往往许久都不曾得见胤禛一面,如今见凌若乍然得宠,心中自是忿忿不平。

    李氏抚着尚不明显的肚子不经意地道:“我记得宋妹妹你父亲原是松阳县县丞,前不久松阳县县令因年纪老迈上疏朝廷要求致仕,朝廷下令由你父亲升任县令一职,可有这么回事吗?”

    待宋氏点头,她又道:“若我没记错的话,县令是正七品,而凌格格的阿玛乃从四品典仪,高了你父亲足足五级,你说凌格格是小门小户出身,那你呢?你又是什么东西?”

    她说得轻描淡写,不带一丝火气,却令宋氏满面通红,无地自容,她本是想要借机羞辱凌若一番,不曾想却引火烧身,反弄的自己一身骚,真是得不偿失。

    “莫说是从四品出身,即便是从一品出身又如何,没规矩就是没规矩。|”宋氏顾忌李氏身份,年氏可不在乎,或者说她从未将李氏放在眼里过。

    “好了好了,一人少说一句。”那拉氏见气氛不对忙出来打圆场,“都是自家姐妹,吵吵嚷嚷的像什么样子。凌格格刚入府不久,有很多事难免有不懂或有做的不周全的地方,你们这些做姐姐的多教教她就是了。至于这回请安来晚,想来也非是故意,就算了吧。”

    “姐姐真是好脾气,不过我就怕有些人恃宠生骄,连自己是什么身份都忘了。”年氏虽然在笑,但眼底全无一丝笑意,反而尽是森寒之色。

    凌若在镂云开月馆留过夜的消息早已为众人所得,那拉氏与李氏与凌若交好暂且不说,其他几位心里可都憋着一口气,尤其是几位庶福晋,论身份她们自认比身为格格的凌若高了一大截,可她们却从未有幸在镂云开月馆留过夜,甚至连留过三更都不曾。

    这话却是严重了,慌得凌若连忙跪下口称不敢。那拉氏目光掠过年氏美艳如花的脸庞,声音静若流水,“凌格格不是这种人,妹妹大可放心。”

    “但愿如此。”年氏冷笑着站起身施了一礼后转身离去,根本不看尚跪在地上的凌若一眼,在她之后,众人皆起身告辞当最后一个也走出去的时候,落下的帘子隔绝了那拉氏的目光,她暗暗叹了口气,示意翡翠扶起尚跪在地上的凌若,“年福晋的话虽然直了些,但她本意是为你好,怕你因骄忘本,所以才有所苛责,你莫要往心里去。”这样的话连她自己都觉得苍白无力,可是为了府里的安宁不得不如此,即使这个安宁只是表面。

    “妾身明白。”凌若温顺地回答,她明白那拉氏的难处,身为嫡福晋必须公允中正,不偏不倚;适才能在这么多人面前维护她已属不易,她不能再要求更多了。

    “那就好。”那拉氏满意地点点头,又叮嘱了几句,才命其跪安。

    屋内凉爽宜人,屋外却热浪滚滚,烈日当空,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来,今夏比往年热了许多,且已有近十天未下雨,空气中四处飘浮着肉眼看不见的尘埃。

    好不容易回到净思居,墨玉已是香汗淋淋,她扶着同样汗湿夹背的凌若穿过院子往正堂走去,一边走一边埋怨道:“这贼老天真是想把人热死,哪有还不到午时就热成这德行的。姑娘,你快进去坐着,奴婢给去端水给你洗洗脸,去一去这热气,再去弄盏酸梅汤来解……”

    墨玉正要说弄盏酸梅汤来解渴,不想一推开正堂的门便有一股凉气迎面而来,令人顿时神清气爽。咦,净思居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凉爽了?惊奇之余,连下面的话也忘了说。

    “姑娘吉祥。”小常子等人都在正堂内候着,此刻见凌若进来连忙上前请安,每个人脸上都含了一丝喜色。

    凌若嗯了一声,目光落在置于正堂一角的铜盆中,只见那里盛着一大块冰,此刻冰块正渐渐融化,细小的水珠顺着透明光滑的冰块滴溜下去,落在铜盆中发出叮铃的脆响,满屋凉气正是由此处而来。

    “是谁送来的?”手指轻轻抚过冰块,凉意透肤而入,再看指间已是一片湿润。

    “回姑娘的话,是冰房管事一早特意派人送来的,说这些日子天气炎热为怕姑娘着了暑气,所以特意从别的地方匀了几块出来,还说以后日日都会有冰送来,让您尽管放心。”回话的是小常子,自上回捡回一条命后,他身子就极差,即使是大夏天依然捂得严严实实,唯恐受风着凉。

    墨玉此刻已回过神来,皱了皱可爱的鼻子不以为然地道:“说得好听,还不是见咱们姑娘得贝勒爷宠爱,所以赶着过来巴结,之前天热的时候,他跑哪里去了,连镇酸梅汤的碎冰都要好说歹说才肯给上几块,真是势利眼。”

    凌若淡淡一笑没有说话,府中下人一向习惯跟红顶白、见风使舵,哪边得宠就往哪边靠,鼻子比狗还灵几分。

    “姑娘您先坐一会儿,奴婢去将冰着的酸梅汤给端来。”水秀开了门刚要出去,不曾想门口恰好站了个人,险些撞了个满怀,定睛一看,竟是李福晋的贴身侍女晴容,手里还捧了个描金食盒,赶紧侧身让她进来。

    凌若一愣,旋即笑道:“这么大热天的,绿意姑娘怎么跑来了,来,快坐下歇歇喝口茶。”

    晴容满脸含笑道:“凌格格不必麻烦,奴婢是奉福晋之命给凌格格送些蜜瓜了,一会儿就要回去。”说着她打开食盒,从中取出一个小碟子来,碟子上是一只用冰块雕琢而成的冰碗,上面甚至还细细雕了吉祥如意的图案,只是因为冰块渐渐融化而有所模糊,切成小块的蜜瓜正是盛在冰碗中。

    “这是今儿个刚从西域运到的蜜瓜,福晋知道格格您喜欢,所以特意命奴婢送了些来,又怕一路过来蜜瓜晒热了吃起来没味道,所以用冰碗装了盛来,只要冰碗不化,这蜜瓜就是一直冰冰凉凉的,姑娘您尝尝看。”睛容颇为自得的解释道,这蜜瓜是西域进贡的珍品,千里迢迢而来,四贝勒府统共就得了没几个,被胤禛赏少数几人,李氏能得其一,可见宠眷之盛。

    “真是有劳福晋费心了。”凌若用银签子签了一块放到嘴里,果然汁水香甜、清脆爽口,且因冰碗之故带了丝丝凉意,令人透心舒爽。

    “姑娘喜欢便好,另外主子还有一句话让我转告姑娘。”晴容知屋中之人皆为凌若心腹,所以也不避讳,照着出来时李氏吩咐的话道:“张弛有度,方能久安。”

    凌若是何等聪慧之人,岂会听不出李氏这句话的意思,当下朝晴容颔首道:“烦请晴容姑娘代为转告福晋,就说凌若明白了,多谢福晋提点。”

    “奴婢一定替姑娘带到,若没什么事的话奴婢先回去了。”睛容收了描金食盒准备离去。

    凌若睨了水秀一眼,后者立刻会意,取出一早准备好的银子塞到睛容手上,笑吟吟道:“姐姐辛苦了,这是我家姑娘的一点小小意思,给姐姐买几盒胭脂玩。”

    收了银子,睛容脸上的笑更盛几分,朝凌若福一福谢了赏方才离去,待她走远后凌若缓缓沉下脸,拨着腕上的红纹石镯子不语。

第三十八章 李卫

    看来自己还是低估了镂云开月馆留夜所带来的影响,连李氏都特意叫晴容来提醒自己如今风头过盛,已为众人所忌。|

    “什么叫张弛有度啊?”水月不明白李福晋何以大老远叫睛容特意来传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是以小声问着在身边的墨玉。

    墨玉摇摇头道:“我也不太明白,应该是叫姑娘小心些的意思吧。你们不知道,今儿个在嫡福晋那边请安的时候,年福晋对姑娘嫉妒得两只眼睛几乎要滴出血来,一直在变着法挑姑娘的话,若非嫡福晋和李福晋帮着姑娘说话,只怕还不能这么顺当的回来呢。”

    “哼,活该她不舒坦,反正她不满姑娘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小常子的事我可没忘,说到底还不是怕有一天姑娘会夺了她的地位与宠爱。”水秀不屑地道。

    “就……就是”连结巴的小路子都忍不住插话,年氏将小常子害成这副德行,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小常子是众人中心思最活络灵敏的一个,听完众人的话他摇摇头道:“你们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逞一时痛快对事情本身有益无害。所谓张弛有度的意思就是松紧有度、收放自如,做任何事都要保持一个平衡。看来连李福晋都发现了,姑娘现在看似荣宠无限,其实就好比走在钢丝上,一个不小心就会掉下深渊,万劫不复。”

    “你念过书?”凌若忽地回过头问,出卖身为奴的一般都出身贫苦,衣食尚且不裹,更甭说读书习字,像墨玉、水秀等人皆不识字,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而今听小常子的言语,分明是念过书的样子,是以颇为好奇。

    小常子忙答道:“回姑娘的话,奴才家里在遭灾前颇有几分薄产,所以奴才有幸在私塾呆过几年,识得几个字。”

    小常子的家人送他入私塾念书,想来也是希望他走读书一途,以后考秀才中进士,可惜一场洪灾,将所有希望都变成了泡影,家产没了,人也没了,仅剩小常子一人为能混口饭吃活下去,不得不卖身为奴,被人呼来喝去。|

    凌若一阵唏嘘,忍不住为小常子可惜,又问道:“你本名叫什么?”

    小常子摸着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奴才本名李卫,后来入了府高管家说这名字不好听,是以改了姓常,叫常卫。”

    “常卫?”一听这名字凌若险些当场笑出来,好不容易忍住,神色极为古怪。

    她能忍住墨玉等人可忍不住,包括小路子在内他们都是第一次听说小常子的名字,一听“常卫”二字立刻笑得前俯后仰,东倒西歪。

    水秀扶了同样笑弯腰的墨玉上拭着笑出来的眼泪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常……常卫那不就是肠胃吗?我说……我说小常子你是不是得罪了高……高管家,不然他怎么把你好好的李字改成常字,肠胃肠胃,知道的是叫你,不知道的还以为谁的肠子和胃跑出来了呢。”

    “就知道你们会笑我,还是姑娘好,就她一人没笑。”小常子气呼呼地回了一句,心里早不知骂了高福多少次了,改什么不好,改这么个字,要不是他确信那是第一回见高管家,真要怀疑自己是不是什么时候得罪过他。

    “好了,都别笑了。”凌若脸颊一阵阵抽搐,这个笑忍得可真辛苦,待众人止了笑声后才不动声色地揉了揉绷得有些酸痛的脸颊对小常子道:“你既念过书,那往后得空时便教教墨玉他们,识几个字总是有好处的,往后要倚靠你们的地方还有很多。另外从今儿个起你就恢复本姓吧,你父母在天有灵也盼着你能将李氏一脉传下去。”

    一听说要读书写字,大字不识几个的墨玉等人皆苦了一张脸,不过他们也知姑娘这是为自己好,是以都不曾反对。

    笑闹过后,见凌若依然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李卫大了胆子道:“姑娘,恕奴才多嘴说一句,风头太盛恐怕弊大于利既然连李福晋都特意派人来传话了,可想而知您现在的处境并不妙,府中对您不满的绝不止年福晋一人,咱们现在势单力薄,不妨暂避其锋芒。”

    凌若轻拨着切成拇指大小的蜜瓜,银签子不时碰到透明的冰碗发出“叮”的一声脆响,“我明白。”停一停她又道:“你们在外面行事也要小心谨慎些,万不可因我有了几分恩宠便肆意妄为,若有犯者绝不轻饶”

    见诸人一一答应,正待命他们出去,忽见小路子一直在不停地扯李卫的衣衫,而李卫面有豫色,似有话要说又不敢说的样子,逐问其可是有事。

    李卫犹豫片刻,又看了看有着着急的小路子一眼,咬牙道:“姑娘,您要小心着些李福晋。”

    凌若心下微微一惊,面上却是一派若无其事,抿了抿耳边的碎发道:“为何这样说?”

    话既然已经说出口,自没有再收回的理,李卫把心一横,不顾众人诧异的目光道:“姑娘可还记得奴才说过的朱格格?”见凌若点头他方继续说下去,“奴才和小路子曾侍候过朱格格一段时间,朱格格心地很好,待人也很和善,是除姑娘以外唯一一个没有打骂过小路子的人。当时她很受贝勒爷宠爱,还怀上了孩子,贝勒爷说过只要她平安生下孩子不论男女都封她为庶福晋,而她与李福晋极好。”

    “你说她暴毙了,与她腹中的孩子一起。”唇齿相碰间,有仿佛不是自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小路子在一旁黯然垂泪,小常子睨了他一眼伤感地道:“暴毙只是为堵众人之口,事实上朱格格是自尽身亡。”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他继续道:“就在朱格格怀孕到七个月的时候,她突然像着了魔一样,疯疯颠颠哭闹不止,还一个劲的说自己怀的是一个魔胎,不能让他生出来,甚至拿剪刀要戳肚子,不得已之下将她绑了起来,之后大夫来看过,说朱格格是得了疯病,没的治。贝勒爷知道后就命人将她看管了起来,准备等孩子生下后再想办法。谁知就在那一天夜里,朱格格趁看守的人打瞌睡的时候挣脱了束缚,悬梁自尽。”

    “这一切跟李福晋有什么关系?我瞧着她人挺好的啊。”水秀不解地问。

    凌若将银签子往冰碗里一扔,拍一拍手冷冷道:“当时年氏未曾进府,府中应是李氏管事,既如此,那替宋格格安胎请脉的大夫也当是她请来的。一个大夫也许治不好疯病,但却有办法让好端端的一个人变疯。”这还是有一回她无意中听容远说起的,有些看似无害的药在相互作用之下可使人心火虚旺,精神错乱,形同发疯。

    银签子在冰碗里闪烁着寒冷迫人的光芒,水秀几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若真是这样,那李福晋就太可怕了。

    “奴才们也只是怀疑,是与不是无从知晓。将这事说与姑娘听,只是希望姑娘能防着李福晋几分,莫要太过相信。”

    “我知道。”凌若的回答出人意料,只见她走到雕花纹锦的长窗前,那里摆放着一只黄玉双鱼花插,里面插了几枝新鲜摘下来的玉簪花,花如其名,洁白如玉。

    “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也没有无缘无故的好,连温姐姐自己都说当日替我廷请太医是存了别的心思,何况李氏。”手指微一用力,将一朵开得正好的玉簪花折在手中把玩,“这人表面和善,实际城府颇深,数次卖好于我,不过是想拉拢我以巩固她在府中的地位,我于她来说不过是一枚棋子。”当日虽迫于形势向李氏示好,但在心底,她从未如相信温如言一般相信过李氏。

    她回身,将玉簪花插在水秀鬓边淡淡道:“这些话我本不想说,但既然提起来了也好,往后你们心里都要绷着根弦。”

    “奴婢明白。”水秀垂首道,余下几人亦一一点头,生存在这贝勒府里,最紧要的就是看管好自己的嘴巴,明白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不是每个主子都像凌若这般好说话。

    【作者题外话】:我看到有很多书友说我更的慢,要弃文,说实在的,我真的很无奈,我已经尽力在写了,但是一千字的文你们看只需要一分钟,但我写要写一两个小时,有时候没灵感,甚至一天都写不出来。若连这样都无法体谅,我真的没办法,我只能尽我的力量去写,尽量让大家每天都能看到新章节,谢谢

第三十九章 迁就

    是夜,肩舆如期而至停在净思居外,接了梳洗后的凌若前往镂云开月馆,一进去便见胤禛执一卷书坐在椅中细阅,在他面前的桌上放了一大盘子切好了蜜瓜,底下拿冰镇着。

    见她进来,胤禛微微一笑放下书卷招手道:“快过来尝尝,这是西域新鲜进贡来的蜜瓜,脆甜可口,特意给你留了一个。”

    这蜜瓜府里统共也没得几个,只赏了几位福晋与叶氏,连庶福晋都不曾有,没曾想胤禛竟特意给她留了一个,心中涌起一阵暖意,接过胤禛递来的银签子签了一块放在嘴里轻咬,顿时汁水四溢,比之李氏送来的那个蜜瓜还要香甜几分。

    “好吃吗?”胤禛问道,眼里有所期盼。

    凌若咽下口里的蜜瓜柔声道:“好甜,比妾身以前吃过的任何果子都要甜。”

    “你喜欢就好,多吃些,可惜这瓜切开后不能久放,不然倒可以留半个明日再吃。”胤禛拉了凌若坐在膝上,略带些惋惜地道。

    “四爷心里有妾身,对妾身来说比什么都重要。”素手攀上他温热的脖颈嫣然轻笑,“妾身注定是要一世陪伴四爷的,所以并不需要争朝与夕对吗?”

    “你想说什么?”胤禛抚着她纤长及腰的发丝问,目光在无声中逐渐冷却。

    凌若心头一颤,自他膝上起身盈盈伏下道:“妾身只是一介卑微之躯,能得四爷垂怜已是不知几生几世修来的福气,实当不起四爷更多的厚待。”

    胤禛是何等样人,岂有听不出她言下之意的道理,眉角提起,透出凌厉之色,“你所谓的厚待,可是指我留你在镂云开月馆过夜的事?”见凌若不答,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想,“说,是谁为难于你?”

    凌若微微摇头,“并没有。|是妾身自己不想一而再再而三的坏了府中规矩,何况此事若传扬出去,被不知情的人听到该说四爷太过宠幸嬖妾,连规矩也不顾,于四爷到底有碍。”

    “如此说来,我还该谢你?”胤禛的声音带了一丝嘲讽与厌倦之意。

    原来,她也不过如此……明哲保身,呵,人都是这样,是他想多了,世间只得一个湄儿,怎可奢求还有第二个。

    他并没有胤襈的福气,可以得到湄儿全心全意不顾一切的爱……

    每一个流连在身边的女子,首先想到的都是自己乃至身后的家族,唯独不会想到他,曾以为会不一样的凌若也是这般……

    胤禛言语间的失落令她心脏狠狠抽搐了一下,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愚蠢至极的错误。

    她一直以常理去推断胤禛,却独独忘了最重要的一点:胤禛是皇子,一个自小生长在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中的皇子,什么手段计谋没见过,怕是早已看穿了自己所想所思。以胤禛刻薄多疑,容不得一粒沙子的的性子,必然会觉着自己虚伪做作。

    正当她紧张地思索着该如何去弥补这个错误时,胤禛已起身走至身边,淡漠到令凌若害怕的声音如天际垂落的流云,变幻莫测,“起来吧,如你所愿。”

    胤禛等了很久,始终不见凌若起来,逐低头望去,只见她垂着头,一滴一滴透明的液体不断滴落在紧紧蜷起的手背。

    美人泪往往最能打动人心,纵然胤禛生性凉薄且对凌若有所不满,也不禁微微动容,抬起她泪痕满面的面容语气稍缓,“好端端的哭什么,我不是已经允了你吗?”

    “正因如此才想哭。”她仰望胤禛,泪珠滑落秀美精致的脸庞时有一种动人心魄的美,“四爷对妾身如此信任,可妾身却有负四爷,妾身真的很该死。”

    这个回答令胤禛愕然,脱口问道:“你负我什么?”。

    凌若凄然一笑,握住他厚实的大手含泪道:“妾身不愿再留在镂云开月馆过夜,固然有之前所说的原因在,但最重要的还是妾身害怕,害怕这样的盛宠会召来嫉妒。所谓集宠于一身亦是集怨于一身,四爷问可是有人为难妾身,若妾身再这样不知进退下去,四爷觉得这府里还会有妾身的容身之地吗?”

    “有我在,没人可以动你”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雨,打在树叶上沙沙作响,令他斩钉截铁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模糊。

    凌若自嘲地笑笑,长发如练婉转于蒙昧的烛光里,“四爷可以护妾身一时却护不得妾身一世,何况唯有府中安宁,四爷才可以安心朝堂之事,为皇上分忧;替天下百姓谋求福祉。”

    以退为进,以诚相待。赌胤禛愿不愿意再信她一次。

    风,不知从何处而来,将轻薄如无物的鲛纱软帐吹至半空又悄然落下,拂过静默相对的两人。

    许久,粗糙带着清晰纹路的掌心贴近凌若的脸颊,于袭来的暖意中凌若听到了令她无比安心的话,“往后不许再对我隐瞒任何事。”

    “永远不会。”笑在唇边无声绽放,她知道,他原谅了她。

    这夜,胤禛果然没再留凌若过夜,三更不到便命周庸将她送回净思居。

    之后的日子,胤禛召幸凌若的次数越来越少,待到后来往往七八日才有一回,过夜更是再未有过,令原先嫉妒凌若的诸女心中暗喜,认为胤禛之前宠幸她不过是图个新鲜,并非真心喜欢,新鲜劲一过自然也就一般般了。

    四季轮回,夏逝秋至,转眼已是八月桂花飘香之时,蒹葭池中荷花渐败,胤禛似不愿看到荷花凋谢残败的景象,是以自入秋之后就再没来过蒹葭池,只是命高福将之清理干净,以待来年。

    高福照着胤禛的话将残荷与淤泥清理干净,还特意请来挖藕工将深藏于淤泥中的莲藕挖出,待池水恢复清澈透明后,又放了数百尾金红色的锦鲤在水里,走在岸边不时可见它们游曳而过的痕迹,遇到喂食者还会争后恐后地游过来抢食,生机盎然,一扫之前颓败之气。

    至于挖出来的莲藕则在洗净后分送各院,净思居也得了一份,且还是最好最新鲜的。旁人都以为胤禛对凌若失了兴趣,唯高福等少数几个心腹知道,胤禛常在忙完政事后独自一人去了净思居,直至天快亮时才离开。

    这既是对凌若的保护更是对她的迁就,以皇子之尊迁就一个女子,且还是胤禛这种高傲刻薄的性子,实比表面的尊荣更难得百倍千倍。

    能得胤禛如此相待的女子,高福纵使吃了熊心豹胆也不敢轻慢。

第四十章 制衡1

    这日天气晴好,温如言与凌若分坐绣架两边,专心绣着准备进献给德妃贺寿的“八仙贺寿图”。|

    尖锐光亮的绣针每每穿过纹理细致的锦缎时都会有细微的嗤嗤声,算不得悦耳,却有一种别样的静谧在里面。

    因着线细色多,是以极费眼神,刚绣了两个时辰,凌若就觉有些眼花,她放下手里的绣针抬头对尚坐在对面的温如言道:“姐姐歇会儿再绣吧,别伤了眼睛。”

    温如言正专心绣着八仙用来庆寿的蟠桃,只那一个蟠桃便用了七种不同颜色的绣线,由浅至深,渐次过渡,待将最后一根线收好剪断方才停下手里的动作,取过手巾拭一拭手心的汗道:“我早已习惯了,不碍事,再说还有几日就是德妃娘娘生辰了,不抓紧一些可要来不及了。”

    “就算再急也得休息。”凌若不由分说夺过她又想拿起的绣针道:“图已经绣了十之七八,剩下的日子足够将之绣完,不必急于一时。”说到这里她又有些感叹地抚着费尽她与温如言心血的绣图道:“可惜咱们不能亲自呈送给德妃娘娘。”

    宫妃生辰,所育之皇子可携嫡侧福晋入宫为其祝寿,至于侧福晋以下除非特例否则终她们一生都没机会踏入紫禁城一步。

    “会有机会的。”温如言微微一笑,耳下那对天青色流苏耳坠随声而动,她对凌若有信心,绝不会止步于一个格格。

    正说着话,水月走了进来,手里托了个红漆盘子,上面摆了一碟温如言从未见过的糕点,见过礼后轻声道:“姑娘,玫瑰藕丝糕做好了。|”

    凌若点点头,示意她将糕点放在绣架旁边的红木小几上,只见那碟子上齐齐整整叠了十余个菱形的粉红色半透明糕点,上面还洒着瓜子仁、红樱桃和青梅末,瞧着甚是精致,看样子似刚从蒸锅里起出来,还冒着热气,更能闻到阵阵玫瑰香味。

    凌若将碟子往温如言处推了推含笑道:“姐姐尝尝看合不合口。”

    温如言依言尝了一口点头道:“软糯香甜,极是可口,全然尝不出藕的生涩之感。且因混了樱桃与青梅的酸味,使人不会因甜生腻,反而感觉开胃。玫瑰藕丝糕……不光名字好听东西也好吃,只是我怎不知府里的厨子还会做这么别致的点心?”

    水月在一旁解释道:“厨子哪会做这个啊,是我们家姑娘自己想出来的。前些日子高管家送了一堆鲜藕来,不是拿来炖汤就是切成藕片拌蜂蜜吃,姑娘说老那么几种吃法容易吃腻,所以教咱们变花样,除了这玫瑰藕丝糕以外,还有什么桂花糯米藕、肉馅藕盒、煎藕饼,莲藕饺,好多呢,连贝勒爷都夸姑娘做的东西好吃又有新意。本以为那些藕要很久才能吃光,可现在已经去了一半呢。”

    “哦,看不出原来妹妹不止心思灵巧连厨艺都这么了得,”温如言抚着腕上的玛瑙镯子笑道:“不像我这个做姐姐的,这么多年了,学来学去就只会煮几个最简单的菜,说出去可要叫人笑话。”顿一顿复又说起莲藕来,“妹妹你很喜欢吃藕吗?竟愿为此费这么多心思。

    “民间有句谚语叫:荷莲一身宝,秋藕最补人。生藕性寒,有清热除烦、凉血止血散瘀之功;而熟藕性温,有补心生血、滋养健脾的功效。”说到这里她摸一摸温如言的手道:“天未真正凉寒姐姐的手已经这般冰凉,可见姐姐体质虚寒,脾胃虚弱,多吃一些熟藕是极好的。再说旁人瞧着好似复杂,其实真正做起来并不难,好比这道玫瑰藕丝糕,取鲜藕去皮切丝,用糯米磨粉加新鲜玫瑰挤出的汁水一道拌匀,然后再撒上青梅末、瓜子仁与樱桃就可上蒸笼,用大火蒸上一刻多钟,待凉后切成菱形再撒些绵糖即可。不过姐姐若是嫌麻烦的话,往后我让人做好后送到你屋里。”

    “那就有劳妹妹了。”两人极是要好,温如言自不会假意客气推托,若连这点都不能坦然接受,那今后谈何守望相助、祸福与共。

    又用了几块点心有些饱腹后,两人净了手准备起针再绣,墨玉突然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

    “姑……姑……姑……”墨玉跑得太急,一口气喘不上来,本想叫姑娘的,结果却姑个不停,倒像是在叫姑姑。

    “哎,别乱叫,我可没你那么大的侄女。”凌若比一比手中的丝线颜色打趣道,李卫也在一旁逗她,故做惊讶地对小路子道:“墨玉怎么跟你一样,难道你们是亲戚?”

    小路子在一旁摸着脑袋傻笑,他虽没接话,但墨玉已经被气得够呛了,甩了他们一个大大的白眼,抚着胸口待气顺了些后嗔道:“姑娘连您也取笑奴婢,奴婢跑这么急还不是因为有要事要回禀您。”

    凌若待下人素来宽厚,从不曾责罚斥骂,是以底下人说话较为随意,尤其墨玉自她入府便一直跟在身边的,深得倚重。

    凌若睨了她一眼对温如言道:“姐姐你听到了吗?她这是在怪我呢。”

    墨玉一听这话立时就急了,生怕凌若误会,赶紧摇头摆手道:“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是……”

    “行了,你家姑娘是在跟你玩笑呢。”温如言安慰了她一番后道:“到底是什么事,快说吧。”

    墨玉点头定了定神颇为神秘地道:“是,奴婢刚才去浣衣处送衣裳时听人说叶福晋今儿个被贝勒爷训斥了呢。”

    “叶福晋?”温如言望一望墨玉迟疑道:“她如今可怀着贝勒爷的骨肉,自有孕始贝勒爷就对她呵护有加,真可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连重话都不舍得说一句,怎么会舍得训斥于她呢,你是不是听错了?”

    “奴婢听得真真的,是流云阁的人来送衣裳时无意中说漏嘴的,听说是叶福晋嫌弃流云阁地处西院又不够宽敝,想换东院的碧琳馆,结果惹得贝勒爷不快,挨了好大一顿训斥,听说把叶福晋都训哭了。贝勒爷还说让叶福晋安心养胎待产,无事莫要出流云阁。”墨玉一口气把自己知道的全说了出来。她素来不喜叶氏,再加上叶氏又处处针对凌若,是以一听说叶氏吃亏便暗自高兴,一路跑着回来。

    “这便是你说的要事?”墨玉本以为姑娘听到这个消息会很吃惊,谁想她连眼都没有抬一下,手中更是稳稳将一根细如发丝的绣线穿过针尾。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1861/ 第一时间欣赏清宫熹妃传最新章节! 作者:解语所写的《清宫熹妃传》为转载作品,清宫熹妃传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清宫熹妃传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清宫熹妃传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清宫熹妃传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清宫熹妃传介绍:
她为保家人周全狠心抛弃青梅竹马的恋人入宫选秀,盼能一朝选在君王侧,结果却阴差阳错成了四阿哥胤禛身边的一名格格,从此卑微、荣耀、欢喜、绝望都系于胤禛之身。
康熙四十三年至雍正元年,她陪了他整整十九年最终踏上至高无上的宝座,然,换来的却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杀局。
当繁花落尽,他与她还剩下什么?
清宫熹妃传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清宫熹妃传,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清宫熹妃传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