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五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凌若又感动又好笑,摇摇头无奈地道:“好了好了,我怕了你了,我去睡觉,至于王爷这里,你就帮忙看一夜,若是有什么事,立刻来叫我知道吗?”
凌若在伊兰的一再保证下离开了屋子,她确实是累了,这些天就像一个上了发条的机器,每时每刻脑子里都紧崩着一根弦,如今胤禛病愈有望,脑子里的弦一松下来,立刻就感觉到无尽的疲惫汹涌而来,将她淹没其中,连走一步都觉得极累。i^
这一夜,是凌若这么多天来睡得最好的一觉,醒来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她记挂着胤禛,匆匆梳洗了一下,连早膳都来不及用便走了过去,哪知刚要开门,就看到伊兰走了出来,看到站在外头的凌若明显愣了一下,随即飞快地垂下头,低声道:“我先回净思居了。”
就在看到伊兰的一瞬间,她明显发现伊兰的眼圈有些发红,可是伊兰走得太快,令她根本没时间问,只能让水月跟去看看,自己则暂时捺下疑问去瞧胤禛。
经过一夜的休养,胤禛脸色比昨日好了许多,呼吸亦渐趋平稳,看来真的是在恢复当中。
“水秀,去端盆水来,我替王爷擦一下身子。”在水秀端水进来后,凌若掀开了盖在胤禛身上的被子,在看到胤禛整整齐齐穿在身上的月白色寝衣时,轻咦了一声,随即神色变得凝重起来,连水秀递过来的面巾也忘了去接。
水秀等了半晌。见她一直保持着掀被子的动作,不由得奇道:“主子,怎么了?”
凌若心神一震,迟疑地转向水秀道:“你过来看看,有没有发现四爷今日的寝衣特别整齐。%&*";”
水秀凑过头仔细看了一眼,别说,还真是那么一回事,往常主子虽然每日擦完身子后都会替王爷整一下衣衫,但从没有像今天这么齐整过,连一丝折痕也没有,每一个衣衫角落,都整整齐齐。很明显是有人替王爷整过,可是昨夜守在这里的只有二小姐一人,她没事替王爷整衣衫做什么?
水秀还在那里迟疑要不要将这话说出来,凌若已经伸手自胤禛胸口捻起一根细长的头发,很像是女人留下。
昨夜究竟出了什么事?凌若很想问个究竟,但是胤禛尚在昏睡中,伊兰又走了,根本无从问起,只能强抑了心中的疑惑,先替胤禛解衣擦身。
擦过身子正在替胤禛系衣带的时候,齐太医与容远进来了,各自见礼后,两人分别替胤禛把脉,容远倒是还好,齐太医却是一边把脉一边颔首,脸上尽是欣慰之色。
“齐太医,王爷可是有所起色?”见她松开手,凌若连忙切声追问。
齐太医眉飞色摆的道:“何止是有起色,简直是大有好转。之前服下去的药,在昨夜里已经全部在王爷体内化开,此刻王爷体内已经没有了时疫,之所以还昏睡不醒,乃是因为王爷元气损耗过大,身体亏损,等身体恢复后自然会醒。”
等齐太医说完后,凌若下意识地看向容远,她最信任的人自是容远无疑,待见容远亦同样点下了头后,凌若心情激荡不已,长长出了一口气,等了这么多天,终于等来好消息,胤禛他熬过来了。
激动过后,凌若郑重地朝齐太医二人行礼,“多谢二位太医对王爷全心全力的救治,凌若感激不尽!”
齐太医连忙摆手道:“福晋过于客气了,这是微臣身为医者该尽的本份,实无须言谢。不过话说回来,徐太医能研究出这张方子,救回王爷还有城中无数患病百姓的命,实在是一件功德无量的善事。”
容远闻言,垂身拱手道:“院正过誉了,那张方子乃是全院上下齐心合力所成,并非我一人之功。”
见他不居功自傲,齐太医甚是高兴,这年头,年轻人大多心浮气燥,像容远这样谦虚的已经很少见了。
既然胤禛体内已经没有了时疫,这方子上的药自然要变更,改用平正温和的药来调养。
就在他们研究用哪些药物的时候,水月突然慌慌张张地跑进来,附在凌若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引得凌若神色大变,顾不得交待什么,扶了水秀和水月的手急急离去,留下一脸奇怪的齐太医两人。
“主子走慢些,小心脚下。”水秀跟水月这一路跟得心惊肉跳,因为凌若实在走的太快了,哪怕遇上鹅卵小路也丝毫没有放慢脚步,花盆底鞋本就不便行走,遇到凹凸不平的地方更是危险,以凌若现在这样子,若是不甚摔一跤,可是要出大事的,是以水秀两人紧紧扶住她的同时,不断劝她小心些。
好不容易到了净思居,凌若一步不停地来到偏房,还没开门就听见里面隐隐约约传来哭泣声,安儿手足无措的站在外面,一问之下,方知是被伊兰赶出来的。
水秀下上前推门,发现门从里面反锁,外面的人根本打不开,凌若见状越发心急,举手拍门大声道:“兰儿,我是姐姐,你快开门。”
屋里的哭泣声出现片刻停顿,旋即传来伊兰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我不想见任何人,你走啊!”
“兰儿,你告诉我到底出什么事了?”她越不开门,凌若心里就越着急,哪肯离开,不住地拍着门。
她这个举动似乎刺激到了伊兰,在里面情绪激动地大叫,“我说了不要见人,你不要逼我,走啊!走啊!”
水月拉住凌若袖子,低声道:“主子,刚才救下二小姐的时候,她情绪已经很激动了,奴婢怕如果再刺激到她,她会再做傻事。”
听她这么说,凌若心里也害怕,定一定神隔了门道:“好,姐姐不逼你,但是兰儿也要听姐姐的话,不要伤害自己啊!”
她又等了一会儿,见里面始终没有声音,只能无奈的离开,在扶凌若到正堂中坐下后,水秀终于忍不住问出憋了一路的疑问,“水月,二小姐到底出了什么事,又为何将自己反锁在屋内,连主子也不肯见?”
水月先是睨了凌若一眼,见她没说什么,方道:“适才我陪二小姐回来,她说自己渴了,让我去倒杯茶来。哪知等我一回来就看到二小姐站在凳子上将白绫往梁上抛,竟是准备上吊,吓得我赶紧抱住她。二小姐显得很激动,一直不停地让我离开,我怕她再做傻事,就让安儿看着二小姐,自己赶过去禀报主子。”
:呼,五更我,憋了几天,终于一口气把这件事写完了。
对于那些骂我的人我不想说什么,只想对那些一起默默关心支持着的读者们说一声谢谢,没有你们就没有今天的熹妃,很感谢你们!
第三百五十六章 肌肤之亲
这一番解释反而令水秀更加糊涂,“二小姐好端端的做什么要自尽?”
“我也不知道,感觉今天二小姐整个人都怪异得很。i^”水月自己也是一头雾水。
凌若一言不发地听她们说着,伊兰今日确实有些奇怪,之前在胤禛门口遇见她的时候也是这样,眼圈儿还有些发红,难道……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不经意间浮上心间,令她脸庞一下子失了血色,再也呆不住,疾步来到伊兰门前,此刻里面已经没了抽泣声。但这反而令凌若更加心慌,用力拍门,“兰儿,姐姐有话与你说,开门!”
见伊兰不答应,唯恐她在里面做了傻事,命安儿唤来小路子与陈庶,让他们准备撞门。
“一二三!”陈庶跟小路子点点头,两人同时憋足力气往门上撞去,哪知伊兰恰好在这个时候开门,两人惊叫一声,收势不住,一道跌在地上,疼得他们龇牙咧嘴。
凌若顾不得旁的,一把拉住伊兰的手,仔细打量后发现她除了双眼红肿得像核桃之外,其他的倒没什么。
伊兰看了一眼摔成滚地葫芦的小路子两人,哪有不明白之理,当下仰起头带着几分气愤道:“姐姐你这是做什么,我只想一个人静一静罢了,需要让人撞门吗?若是姐姐嫌我在这里碍眼,我回去就是了。”
“哪有这事,姐姐也是担心你会做傻事。i^”在拉了伊兰到屋内后,凌若朝刚爬起来的小路子使了一个眼色,后者立即会意地将门轻轻掩上。
待屋中只剩下他们几人,凌若方正色道:“兰儿,告诉姐姐,到底出什么事了,为什么好端端的要自尽?”
伊兰脸上掠过一丝慌乱,甩开凌若的手背过身道:“没事,什么事都没有。”
“兰儿,你是我亲妹妹,有事没事难道我会看不出来吗?”凌若用力扳过她的身子,眸光轻颤,艰难地道:“你告诉我,是不是与王爷有关?”
这句话似乎刺激到了伊兰,她情绪一下子变得很激动,捧着头痛苦地尖声大叫,“我都说了不知道!你不要再逼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凌若没想到她会有这么剧烈的反应,吓了一跳,想要安慰她,可伊兰就像一只刺猬一样,谁也不让靠近,泪流满面地蜷着身子缩在墙角,极是可怜。
“好,姐姐不逼你。”凌若怕刺激到伊兰,只得放缓了声音,慢慢走近她柔声道:“兰儿先起来好不好,地上凉冷,坐久了要生病的。”
伊兰可怜兮兮地抬头看了她一眼,慢慢站了起来,但抱着自己的双手一直没放开,似在害怕什么。
看到她这样子,凌若心疼不已,吩咐水秀去倒了杯热茶来,递到她面前,“来,喝口茶。”
伊兰迟疑了许久方才接过,喝了几口温热的茶水后,她的心情似乎平复了许多,这一次凌若不敢再紧逼,小心地试探道:“兰儿,现在能告诉姐姐出什么事了吗?我们是亲姐妹,不管什么事,姐姐都会与你一起承担。”
听到这句话,伊兰已经止住的泪又漱漱落下,犹如凉冷的秋雨,凄然唯美,不待凌若再说什么,她扑上来将头埋在凌若的肩颈处放声大哭,一边哭一边不停的说着对不起。
凌若轻拍她的背安慰,待哭声渐渐止住后方才道:“你是我一母同胞的妹妹,不论做错了什么都无需说对不起,知道吗?”
伊兰感动地点点头,凌若在替她拭净残留在脸上的泪痕后轻声道:“现在可以告诉姐姐发生什么事了吗?”
伊兰身子微微一颤,犹如一只受惊的小鹿,抿了抿唇,终是低低讲述了起来,“昨夜,我留在镂云开月馆照顾王爷,前半夜还好,但是后半夜王爷突然发起热来,浑身烫得吓人,我很害怕,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后来见屋中有水,又想到姐姐说用水擦身可以降温,就拿水来替王爷擦身。”
“我不是说过王爷有什么事就立刻叫我吗?为什么没告诉我?”若非伊兰说起,凌若根本不知昨夜还发生过这样的事。
伊兰听到凌若质问,含在眸中的泪水立时又掉了下来,泣声道:“我……我当时真的很害怕,脑子里一片空白,完全乱了方寸,根本不能思考。”
“那后来呢?”凌若追问,若仅仅只是这样,伊兰绝不至于要哭闹上吊,后面必然还有事发生。
“后来……”伊兰似乎觉得有些难以启齿,声如蚊呐地道:“后来擦过身王爷似乎感觉好些了,我以为没事了,正要离开,突然王爷在昏睡中又打起了冷颤,还一把抱住我,不停地喊着好冷,身子亦从滚烫变成了冰冷,冷意隔着衣裳渗进来。”她看到凌若面色不对,忙道:“我,我想过要推开王爷,可是王爷不停地喊冷,浑身发抖,我看到他连牙齿都冷得咯咯作响,于心不忍,何况……我知道姐姐一直都很爱王爷,对姐姐来说,王爷就等同于你的命,万一王爷有个三长两短,姐姐怕是也不愿独活下去。所以无奈之下,我只能让王爷抱着我取暖,直到他体温平复下来后方才扶他重新躺下。”
凌若万万没想到一夜之间,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伊兰更与胤禛有了肌肤之亲,虽然在这个过程中,胤禛一直都神智不清,但伊兰是清醒的,并不能将此事一笔抹去当作不存在。
伊兰凄然笑道:“额娘一直教导我们:身为女子,当洁身自好,非夫婿不得碰触。虽然当时是救人心切,可我的身子终归是不洁了,这样的我如何有资格在三日后入宫选秀?”
凌若心乱如麻,理不出个头绪来,好一会儿才说道:“这件事除了你我几个之外,并无他人知晓……”她想让伊兰当成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毕竟只是肌肤上的碰触,并没有其他逾越礼制的事,可这个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伊兰看出了她的心思,不住摇头,泪水因她这个动作纷然而落,犹如四溅的雨珠,“我做不到,姐姐,我真的做不到,我现在只要一闭上眼就会想起这件事,想起自己被夫婿之外的人那样抱着,我受不了,真的受不了。”
“所以……你想到了死?”直到这时,凌若才终于明白伊兰为何要寻死。
第三百五十七章 二择其一
伊兰痛苦地闭一闭眼道:“是,除了这个,我真的想不出还能怎么做,就算别人不知道,我始终也过不了自己心里这关。%&*";”说及此,她想要去抓凌若的手,不想凌若往后缩了一下,令她抓了个空,脸上顿时浮现失落之色,旋即又露出自嘲的笑容,“姐姐果然是怪我的,呵……不过已经不要紧了,什么都不要紧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往外走,神色古怪得很,待她的手触到门闩时,内心一直在进行天人交战的凌若终于忍不住问道:“你要去哪里?”
伊兰仰头深吸一口气,微微侧头道:“姐姐还记不记得以前我问你要那枚翡翠戒指的时候,你说过什么?”不等凌若回答,她已然道:“我记得,每一个字都记得,姐姐说:兰儿若喜欢,姐姐屋里的东西全部拿去也没关系,何况区区一枚戒指。”声音在这里停顿了一下,再响起时,已带着明显的嘶哑,“姐姐待兰儿真的很好很好,所以兰儿也不想姐姐不开心;兰儿其实从来,从来没有想过要抢姐姐的东西。”
凌若没想到她会将自己说过的话一字不漏的记下来,鼻子一酸,有晶莹在眼里闪烁,此时伊兰已经打开门准备走出去,心里无端地慌乱起来,连忙上前几步紧紧抓住伊兰寒冷如冰的双手,哽咽道:“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这次的事怪不得你。”
是啊,伊兰被迫与人有了肌肤之亲心里已经够难过了,她身为亲姐,又怎么能将这件事完全推在她身上。
她不是有心,一切皆只是意外而已。
“能听到姐姐这句话我很开心,真的。%&*";”伊兰脸上突然露出一个令人心疼的笑容,同时缓慢但却坚定地拨开凌若的手,“放手吧,姐姐,我真的该走了。”
“你要去哪里?”凌若再一次问道。
“我不知道,也许回家,也许……”她摇摇头未说下去,但是那怆然悲凉的神色令凌若无比担心,唯恐她离开后又去做什么傻事,说什么也不肯放手。
如此僵持了许久后,凌若终是开口道:“罢了,你先住着吧,这事儿,我会想办法。”
伊兰凄然道:“还能想什么办法,姐姐,我真的不想让你难做,我走了,对你对王爷都好。”
她越这样说,凌若越不肯放她离去,那毕竟是亲妹妹啊,出了这么大的事,怎忍心真的不管不问由着她一人自生自灭,万一伊兰有什么不测,她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见伊兰还想再说,她抬手阻止道:“若你还当我是姐姐的话,就听我的话好生呆在这里,何况这事已经出了,不是你一走了之就可以解决的。”
伊兰犹豫了很久,终还是听从了凌若的话,留了下来,凌若为怕她会再想不开,除了安儿之外,将陈庶也留下来照看她。
从伊兰屋中出来,已是近午时分,秋阳明澈似金,照在开得正好的菊花上,透着一种动人心魄的美,然凌若却无心欣赏,回到正堂后就闭目一言不发的坐在椅中,底下水秀几人面面相觑,不敢出声惊扰,直至瓜尔佳氏与温如言结伴同来,两人均是满面喜色。
瓜尔佳氏一进来便道:“妹妹果然在这时在,告诉你一件喜事,适才我与温姐姐去看王爷的时候,发现王爷已经醒过来了呢,而且齐太医和徐太医分别替王爷诊过脉,都说已经安然无恙了。”
凌若勉强露出一个笑容道:“是吗?王爷没事就好,咱们也可以放心了。”
她这个模样令瓜尔佳氏心生奇怪,一直以来,凌若都是所有人中最担心胤禛的一个,怀着孕还没日没夜的照顾胤禛,现在胤禛醒了,她怎么感觉不是很开心似的?而且她们一早过去的时候,发现凌若竟然没有在那里,这可是这些天从未有过的事。
“妹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温如言也留意到凌若笑意背后的勉强,直觉告诉她,怕是有什么事发生,才令得凌若态度有所反常。
见凌若不开口,她与瓜尔佳氏互望了一眼轻声道:“难道连我们也不能说吗?”
“不是。”凌若心里很乱,想找人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想了很久方才叹了口气道:“是关于伊兰的。”
当瓜尔佳氏与温如言从凌若嘴里得知了整件事的始末后,均是诧异不已,怎么也想不到会在胤禛病快好的时候,出这么一档子事,眼下看来还真是有些棘手。
瓜尔佳氏把玩着手里的盏盖,轻轻道:“那你现在准备将伊兰怎么办?”
凌若抚一抚额,头痛地道:“说实话,我现在真的不知道,所以想问问二位姐姐的意见。”
温如言屈指在茶几上轻轻一敲道:“其实很简单,现在摆在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条是当成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但是你说伊兰接受不了;那么换而言之只剩下一条路了,不过在走这条路之前,我劝你好生想清楚。这个宅子究竟藏了多少见不得人的勾当,你我心中都清楚,你不害人,人却会来害你,每一步落地都会伴随着危险。这样的地方,并不是一个好归宿。”
“姐姐说的我都知道,可是……”
“可是你觉得除此之外,并没有别路可走了是吗?”瓜尔佳氏淡淡的接了一句,随手将盏盖覆在冒着热气的白瓷描金茶盏上,“路其实有很多,只是你怕伊兰不肯接受罢了。若儿,不论我与温姐姐与你多么亲厚,但在这件事上,始终是外人。该做什么,怎么做对你和对伊兰才是最好,始终要你自己去设法衡量才行,我与温姐姐最多只能给你一些建议。”
这句话后,她与温如言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在某方面达成了一个无言的共识,“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游。始终,外面的世界才是好的,如果可以,你再劝劝伊兰,让她忘了这件事,回头再给她指个人家风风光光出嫁,左右她如今还是清白之躯,嫁过去也不会有人说三道四。”
“我知道了,回头寻了机会我再劝劝伊兰,多谢二位姐姐。”凌若感激地道。
又坐了一会儿后,凌若要去看胤禛,温如言她们因为已经看过,所以就不再去了,三人在院外分开。
第三百五十八章 当局者迷
“涵烟这几日说想学画画,我记得妹妹擅画花鸟,不知能否教教涵烟?”携手走了一阵,在岔道将要分开时,温如言忽地这般问道。%&*";
“涵烟想学,这个做姨母的自当尽心教授。”瓜尔佳氏收回已经迈出的脚步,转而与温如言一道往拢翠居行去。
拢翠居,地如其名,遍种竹树,不论四时不论雨雪,均可见翠绿葱笼之景,清静优雅,颇有身在世外的感觉,当时胤禛在温如言晋为庶福晋的时候,将这处院子赐给了她。
走在鹅卵石铺成的小径中,两边皆是郁郁挺拔的竹树,触手可及,瓜尔佳氏摘了一片细长的竹叶在指尖把玩,脚步有意无意的慢了下来。
“妹妹在想什么?”温如言瞅了她一眼道。
“还不是在想刚才那件事,我担心她会不听劝。”瓜尔佳氏遥望竹林的目光里透着几许忧色,“若儿这人太过重情,这是她的优点也是她的缺点。”
温如言其实也一直在思索此事,闻言叹了口气,抚着光滑如璧的竹身道:“唉,你说的我何尝不知,只是该说的咱们已经都说了,最终能做决定的始终是若儿她自己。”
“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对伊兰,若儿始终是留情了。这性子,早晚会吃大亏。”说到这里,瓜尔佳氏手指骤然一紧,将竹叶紧紧攥在掌中,“与之相比,伊兰这丫头的鬼心思可是多多了,只是肌肤之亲罢了,需要寻死觅活这么严重吗?何况此事是真是假还有待商确。%&*";”
温如言悚然一惊,凝眸盯了她片刻,道:“妹妹是说,这件事是伊兰刻意为之?这不可能吧,她才多大,怎有这样的心思?”
瓜尔佳氏启唇冷笑道:“十五岁,不小了,何况她常出入王府,心智比一般人成熟些也不奇怪。姐姐你想想,王爷病重的那会儿,伊兰都是呆一会儿就走,为何偏偏在王爷病快好的时候,她就主动留下来照看。其实外头那么多人在,王爷发病,她只要叫一声,自然会有人接手,可是她没有这么做,只以一句‘乱了分寸’搪塞过去。我怀疑她……根本就是故意为之。”
温如方沉吟片刻后道:“你说的不无道理,若真是这样,伊兰这份机心可是不小,只是她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入王府吗?可她都是要参选的秀女了,若说贪慕荣华,入宫不是更好吗?”
瓜尔佳氏摊开手,恰时一阵秋风袭来,吹起她掌中皱折的竹叶,在漫卷的长风中沉浮片刻后落在泥土中,其实不论花叶还是人,最终都将归于大地,在轮回中死去,又在轮回中重生。
“姐姐,皇上今年已经五十余岁了吧?”瓜尔佳氏突然问了这么一句,待温如言点头后她又徐徐道:“五十余岁的人,再怎么说也算不得春秋鼎盛,说句不敬的话,这样一个渐衰的老人又怎么比得上正值壮年的王爷更有吸引力呢!”
“伊兰喜欢王爷?”温如言眉心猛地一跳,这六个字脱口而出。
“这只是我的猜测,但勉强也算合情合理。”瓜尔佳氏眼眸微眯,迎着艳艳秋阳道:“王爷是人中龙凤,哪个女子见了不心动,若换了我,我也希望嫁一个这样的夫婿。否则当初若儿替她选了魏探花这样好的青年才俊,她何以要百般推却?”
温如言抚着竹杆的手微微一滑,不想底下竹节间长着一根竹刺,一下子刺进食指之中,痛得她一下子收回手,刺已在肉中,只露出一小截在外面,无法用力,得拿针来挑掉才行。
“既是这样,适才你为何不提醒若儿?”无端多了根在肉中,纵是再微小亦觉得无比难受。
瓜尔佳氏沉沉叹了口气道:“姐姐,若儿那样聪明,我能想到的事她未必想不到,只是她不愿去想罢了,我说过,她为人太重情义,伊兰利用的恰恰就是这一点。”
“难道就这样听任发展下去?”温如言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对,伊兰这般处心积虑,连亲姐姐也拿来利用,这种人若让她入府,难保不会是第二个佟佳梨落。
“现在只能寄希望于若儿,盼她能硬下心肠来堪破此关;若不能,往后只怕后患无穷。”瓜尔佳氏无可奈何地说着,她们看的再明白也是妄然,始终要凌若自己堪破才行。
换句话说,若能过得了这一关,在这王府中,凌若将不输给任何一人。
且说凌若一路来到镂云开月馆,守在外面的是张成走后才调到胤禛身边的小厮来福。他与凌若接触虽然不多,但这些日子,凌若是如何守着胤禛照顾的,都一五一十看在眼中,对这位不惧时疫,待王爷一往情深的女子甚是佩服,远远打个千儿道:“凌福晋吉祥。”
凌若点点头,没有急着进去,而是问道:“还有谁在里面?”
“就王爷一人在,嫡福晋她们都回去了,不过王爷刚刚服过药,已经歇下了,可是有些不凑巧,要不凌福晋晚些再来?”胤禛久病初愈,正是需要休养的时候,非万不得已,实不敢惊扰。
凌若颔首正要离开,屋里传出胤禛尚有些虚弱的声音,“是若儿吗?让她进来。”
“嗻!”来福赶紧躬身答应,开门请凌若进去。
屋里开了小半扇窗透气,令得里面的药味没有像前几日浓烈,再加上窗外开了一树银桂,花色乳白,花朵茂密,香气甜郁,令人心情愉悦的香气不时随风飘进屋中,令人心情愉悦。
胤禛半倚在床上,看到凌若进来,笑意攀上眼眸,令他的五官瞬间柔和了许多,在这样的笑意中,他伸出手。
只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而已,凌若却泪盈于睫,快走几步,紧紧握住那只依然温热的手,同时泪落如珠。
唇色微弯,望着凌若的眸中似乎也有那么一丝丝的水光,口中却是笑道:“你啊,总是这么爱哭,上次醒转的时候,你也是这样在掉眼泪;你可知道每次看你掉泪,我都会觉得很心疼。”他抬手,以指腹拭去她脸上的泪,怜惜道:“不要再哭了。”
第三百五十九章 决定
“妾身是看到王爷安然无恙,太过欢喜,所以才掉泪呢。%&*";”凌若抽泣着道,眼里的泪怎么也止不住,担了这么久的心终于可以放下了,在今日之前的每一个日夜,她都害怕,害怕突然一下子,胤禛的手就冷了下去,再也不会温暖,再也看不到他与自己说话。
胤禛努力撑起虚弱的身子,将凌若揽在怀中,任由她在胸前放纵的哭泣着,直至她哭声小了一些后,方才低低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与孩子了。”
“只要王爷可以平安无事,妾身辛苦一些又算得了什么,至于孩子……”凌若抚着高耸的腹部含泪笑道:“他很乖,虽然还没有出生,但妾身说的话他都能听懂,一直乖乖待在里面,没有闹别扭。”
朴实简单的言语,却令胤禛心里犹如暖流流过,这些日子他虽然一直昏昏沉沉,但偶尔清醒的时候,总是能看到凌若在身边,从不曾离开。
她抬头,四目相对的那一刻,胤禛心里骤然浮起一句话:不离不弃,生死与共!
在他病重的那段时间,她用实际行动完美诠释了这句话,与之份情意相比,那拉氏也好,年氏也罢,实差良多,不足以相提并论。
十指相扣,他动情地吻去凌若脸上未尽的泪水,“若儿,从今往后,我必不负你。”
一直以来,胤禛即便待她再好,这心都带着若有似无的疏远,令人难心真正走进他的心里。这一刻,凌若感觉到了,感觉到胤禛的心向她敞开,任她一步步走进去,也许依然不能与早早占据在那里的纳兰湄儿相提并论,但无疑是一个极大的进步。
这本是一件极为高兴的事,可一想到伊兰,心就无端地沉了下来,她究竟该怎么处置这件事,看胤禛的模样,分明是不知情,她真要提及吗?
胤禛见她一直没说话,眉宇间似还有几分愁色,关切地问道:“怎么了?有心事?”
凌若嘴唇蠕动了一下,终是没说出口,摇摇头道:“没什么。i^”怕胤禛再追问下去,她忙岔开话题道:“王爷大病未愈,不宜劳累,还是躺下睡一会儿吧。”
“好。”胤禛答应一声,交缠的手却未松开,“不过你却不许走,留下来陪我一起躺着。”
凌若拗不过他,只能合衣在他身边躺下,如今她肚子渐大,为免不小心撞到,胤禛自觉地缩到了床里头,将大半个床都让给了凌若。
看他一个大男人紧缩在一小块地方,凌若又感动又好笑,“妾身一个人哪需要这么大的地方,四爷再睡出来些罢。”
“不必了。”胤禛笑一笑,将手放在她腹上,“现在可不是你一个,还有孩子呢。”说到这里,他心有余悸地道:“适才醒来时,看不到你在旁边,我还担心你是被累病了,幸好他们说你临时离开,可是有什么事?”
凌若摇摇头强笑道:“妾身能有什么事,不过是这些天一直照顾王爷,没时间好好洗漱,身上味道有些不好闻,怕到时候醒了冲到四爷,所以才去沐浴换了身衣裳。”
“这有什么打紧的。”胤禛将她的手凑到鼻下深深嗅了一口道:“我的若儿不论什么时候都是香幽如兰,无人可及。”
胤禛素来都是冷硬刚强的人,绝少有像现在这样温柔缠绵的时候,即使是胤禛自己也很清楚,除却湄儿,凌若是第一个令他如此对待的女子,别无他人。
凌若心中感动不已,强忍着眼眶里的泪嘴上却道:“四爷从哪里学来这些哄人的花言巧语。”
“只要你喜欢听就好。”胤禛搂住她,言语间透着一种难言的满足。曾经他怨上天将守候了十余年的湄儿从身边生生夺走;如今却又感谢上天将如此一个聪慧动人,深情似海的女子送到身边。世间事真的很奇妙,或许这就是佛家所谓的缘份吧。
既然上天将这份缘降在身边,那他定会好生珍惜!
他这一句话,险些令凌若又落下泪来,赶紧吸一吸鼻子嗔道:“四爷是否非要弄得妾身哭才高兴啊,刚才还说不愿看到妾身落泪呢。”
胤禛笑一笑,搂着她的手又紧了几分道:“好了,不说了,睡吧。”
他原本就是强撑了精神在说话,如今放松下来自是很快便沉沉睡去,然凌若却是怎么也睡不着。
伊兰的事像根尖针一样,始终插在她心间,她究竟该拿伊兰怎么办?真要让她入府吗?还是当这件事不曾发生过?
凌若想了许久许久,终于下定了决心,虽然很艰难,但她坚信,这是对伊兰,也是对自己最好的决定。
夜,悄然落下,等凌若回到净思居的时候,已是华灯初上,凌若连正屋也没回,径直去了伊兰那里,看到她进来,伊兰连忙迎上去握住她的手殷殷道:“姐姐你怎么去了这么久才回来,我好担心你。”
伊兰的声音很好听,犹如黄鹂婉转,清脆空灵,看着她关切的模样,凌若心里不由得一痛,为怕动摇决心,她暗吸一口气,不着痕迹地推开伊兰的手,“姐姐刚才去看了王爷,他已经醒了,看样子再休养几天就会没事了。”
“那就好。”伊兰欣慰地拍拍胸口,随即又小心地觑了凌若一眼道:“那昨夜的事,王爷……”
凌若晓得她要问什么,既是已经决定了,那倒不如趁早说出来的好,当下她吸一吸气,尽量语气平静地道:“王爷什么都不记得,不记得自己犯过病,也不记得你在旁边。”
“姐姐想说什么?”伊兰的脸色有些怪,说不上难过也说不上伤心,令人瞧不出她在想些什么。
凌若逼着自己冷下心肠道:“既然无人知晓,那么从现在起,你就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哪怕再艰难也要将它忘的一干二净。王爷他不是你的良配,王府更不是你的好归宿。明日姐姐会派人送你回家,你好生呆在家中,等入宫选秀后,姐姐自会去求皇上,让他给你指户好人家,安安生生地过完下半辈子。”
“姐姐……”伊兰瞠目结舌,原以为自己入府的事已经十拿九稳,怎知凌若刚一回来就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只觉难以置信。
凌若怕自己会心软,不给伊兰再说下去的机会,抢先道:“此事我心意已决,你不必再说。很晚了,早些睡吧。”
伊兰愣愣地看着凌若离去,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气得她浑身发抖,银牙紧咬,明明一切都算好了,为何临到头却出了这么样的岔子?实在可恨!
她气急败坏之下,抄起一只白玉花插用力掼在地上,只听得“呯”的一声,价值数百两银子的花插瞬间化为乌有;与此同时,伊兰清秀可人的脸庞因愤怒而变得狰狞可怕。
钮祜禄凌若,你以为这样做我就会乖乖就范了吗?休想!
同是钮祜禄家的女儿,我绝不会输给你,绝不会!
第三百六十章 内贼
翌日一早,早已得了凌若吩咐的陈庶来到偏房,对尚穿着昨日那身衣裳端坐在椅中的伊兰打了个千儿恭声道:“奴才奉主子之命,送二小姐回家。”
伊兰站起身来,冷冷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径直往外走去,倒是让原本以为此事会很难办的陈庶暗自松了口气。
就在他送伊兰回去的时候,凌若想起自己那日对小路子的吩咐,忙召他来一问,得知就在自己随年氏前往镂云开月馆后,陈庶曾鬼鬼祟祟的离开过。
“这么说来,陈庶可能就是那个内贼?”自铁线蛇一事后,凌若一直隐隐觉得身边有人出卖自己,小路子与水秀他们均是一直伺候自己的,若要出卖也不会等到现在,如此一来,便只有新来的陈庶与安儿两人。
当日,她说服年氏带自己离开净思居,若净思居果有内奸,必会赶去通风报信,所以她让小路子暗中留意这两人。
“应该就是了。”小路子想一想,在微亮的眸光中道:“主子可还记得铁线蛇出现那晚,是何人负责守夜?”
“陈庶!”凌若冷冷从齿缝中蹦出这两个字,当晚自己曾问过他可曾听到哨声,他那时说自己耳朵不好,不曾听闻,眼下再回想,却是推拖之词。
“奴才让毛氏兄弟查过,陈庶在外面有处宅子,里头养着一个从青楼里赎出来的清倌,当时花了两百两。凑巧的是,他赎那名清倌的日子恰恰就是咱们院里出现铁线蛇的第三日。”凭着毛氏兄弟手上如今的人脉关系,查这么点事自是轻而易举。
“不用问了,肯定是这个家伙,吃里爬外,帮着嫡福晋害主子,否则凭他做下人的那些钱,就算不吃不喝也攒不齐两百两银子。”水月一脸鄙夷地说道。
“为了利益出卖我这个做主子的不稀奇,不过这个价钱却是低了些,只为了一处宅子和一个妓女,便搭上一条命,呵,还真是舍得。”凌若嗤笑一声,眉眼间透着森冷的寒意。
“主子,那您想怎么处置他?”小路子问道,陈庶做出这等事,要再留他在这里是不可能的事了。
凌若想了一会儿,沉声道:“此事既然已经知道了,往后尽可防着他,倒不急着处置,说不定他还能帮我一个大忙。”说完她扫了一眼诸人道:“记着,待会儿陈庶回来,不要在他面前露出任何破绽来。”
如此,一切皆被瞒了下来,陈庶只当自己身份未曾曝光,依旧在净思居中做事,殊不知自己的一举一动早已在他人临视下。
在满府的桂花香中,胤禛身子日渐好转,偶尔已经可以下地走一会儿,齐太医估计说再休养几日应该就差不多了。
另外,在确认那张药方有效后,康熙当即命人按着方子大量采买药物,煎成汤药后免费分发给患了时疫的百姓,一应费用均由朝廷负责,不需百姓支付一分一厘。康熙这一举动,令百姓感恩戴德,纷纷称赞他是圣德仁君。
尽管这药不是百分之一百有效,依然有因个体差异而死去的人,但与救回来的人数相比,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这场令朝廷头疼了月余的时疫终于被消灭,康熙为了进一步安抚人心,颁下圣旨,除却免费赠药之外,凡在时疫中失去亲人的,都可以得到二十两银子抚恤。
这日,天空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从镂云开月馆回来,虽然打着伞凌若的裙角依然湿了一小片,更衣之后,安儿端来安胎药,这药是一日两回,每回服过之后都会觉得有些小困,凌若与往常一样准备小憩片刻,不曾想刚躺下一会儿,小路子就在外面敲门说富察氏来了。
凌若虽然奇怪富察氏怎么挑了个下雨的时候过来,但还是很高兴,赶紧披衣起身命人请她进来。
“臣妇给凌福晋请安!”富察氏进来后依礼欠身。
“额娘不必多礼。”凌若连忙扶她起来,入手处一片湿冷,再仔细一看,发现富察氏身上多有被淋湿的痕迹,忙对站在一旁的水秀道:“快去拿块干净的帕子来给夫人擦拭。”
“不必麻烦了。”富察氏拉住她,神色复杂地道:“额娘今日来有些话要与你说,你让他们都出去。”
凌若亦感觉到富察氏今日有所不对,当下答应一声,挥退所有人后方才切声道:“额娘,可是家中出了什么事?”
富察氏似乎有些不知该如何启齿,好一会儿才抬头看凌若道:“是关于你妹妹的……”
“伊兰?她怎么了?”自那次将伊兰送回家后,她就没有再见过,倒是一直在打听朝中哪些人青年才俊尚未娶亲。
富察氏听到这话,眼圈一红,唯恐落下泪来,赶紧拿绢子压一压眼角,随后才道:“这孩子从前几日回来后就一直闷闷不乐,问她为什么,她也不肯说,一直到昨日,我让她收拾东西,准备入宫参选;她竟告诉我,说自己失洁,纵死亦不会入宫。我追问了许久,她才告诉我,原来上次在王府过夜时,她与雍王爷有了肌肤之亲,这件事,若儿你是知道的对吗?”
凌若垂眸平静地道:“是,不过我已经让伊兰忘记这件事,何况严格来说,她并不曾失节,此事也没有别人知道。”
富察氏含泪点头,“对,你说的没错,从咱们的角度来看,兰儿确实没失节,可是她自己不这么认识。若儿,你也知道你妹妹的性子,她一旦认准了什么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而且从那之后,她就未与我再说过一个字,也未吃过一口饭喝过一口水,怎么劝都不肯听。”
凌若没想到伊兰会如此执拗,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是好,隔了一会儿方才握住富察氏因慌乱而微微颤抖的双手安慰道:“额娘,要不您回去再劝劝兰儿。”
“能劝的额娘都劝了,可她就是不肯听,若儿……”富察氏为难地看着她,“额娘有句话,不知该说不该说?”
“额娘但说无妨。”她道,内心却隐隐有些抗拒富察氏接下来的话。
第三百六十一章 母命难违
雨渐渐下大,打在院中两株樱花树上,此时已经看不到樱花纷飞的美景了,只有一些树叶尚挂在枝头,被雨水冲刷成黯淡枯黄的颜色。
富察氏同样很犹豫,挣扎半晌后终还是道:“额娘心想,你能不能与王爷说说,让伊兰入王府。”
尽管已经有所预料,但真听到时,依然吃惊不小,眉眼间尽是重重惊意,好半晌才道:“这是额娘的意思还是依兰的意思?”
“兰儿什么也没说,是额娘自己不忍心。”说到此处,她叹了口气道:“若儿,你听额娘说,你与伊兰皆是额娘的女儿,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额娘实在不忍心看她这样下去,万一有个好歹,难道真要让额娘和你阿玛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这事阿玛知道了吗?”凌若本是打定了主意要将伊兰嫁出去,所以那日才这么急的送伊兰回家,不曾想,今日额娘会专程来找自己说起此事,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阿玛只知伊兰心结,并不晓得我今日来找你。”富察氏等了半天不见凌若说话,且感觉到原本握着自己的手正在不住抽离,顿时急了起来,反握住凌若比秋雨更冷的手道:“若儿,额娘知道这件事令你很为难,可是眼下能帮伊兰的就只有你了,权当额娘求你好不好?何况伊兰是你亲妹妹,她入府,于你来说也是一件好事,可以相互扶持。”
“额娘,不是女儿不肯,而是王府……”凌若被她说的心意烦乱,好半晌才理了思绪道:“你应该知道王府是什么样的地方,不说吃人不吐骨头,却也差不多了,女儿一人在这里已经够了,何苦再将伊兰拉进去,这不是反害了她吗?”
“可现在只那么一条路能走。”富察氏眼眸含光,“伊兰虽然没有明说,可额娘看得出,她当真是心存死念。若儿,你就帮帮你妹妹吧,额娘实在不愿看着她出事。”说到这里,她忽地从椅中滑落,跪在凌若面前,哀声道:“若儿,额娘求你,求你帮帮你妹妹!”
“额娘你快起来。”凌若手忙脚乱地想要扶起富察氏,可是富察氏说什么也不肯,只一昧求她答应,凌若又气又急,跺脚道:“额娘啊,您这不是在帮兰儿,而是在害她啊。”
富察氏见自己都跪下来求她了,她竟还推脱不肯,甚至反过来怪她,不由得怒上心头,道:“你一直说额娘不对,那你呢,你又对吗?伊兰可是你的嫡亲妹妹,你却见死不救?”见凌若始终不肯松口,她气极反笑,撑着椅子起身一字一句道:“好!你不肯是吧?那我求王爷去,看看他是否也跟你一样铁石心肠,见死不救!”
“额娘啊!”凌若连忙拉住富察氏,她知道额娘这是在逼着自己表态,无奈之下,只得闭目说出违心之话,“好,我答应额娘,让伊兰入王府。”
在凌若的一再保证下,富察氏终于消了怒火,只是经过这么一闹,原本亲密无间的母女间竟变得无话可说,勉强坐了一会儿后,富察氏辞别离去。
看着富察氏没入雨中的身影,凌若心里五味呈杂,原以为伊兰的事已经解决,没想到反而是令事情越发复杂;此刻,她真的很后悔让伊兰替自己守那一夜,要不然何需如此烦恼。
这场雨一直下到傍晚时分才停下,凌若去看胤禛的时候,那拉氏也在,正替他穿衣,看到凌若进来,胤禛甚是高兴地道:“来得正好,待会儿陪我一道去外头走走,在屋中关了一天,可是闷得很!”
那拉氏闻言一笑道:“之前王爷不是一直呆在屋中吗,也没见得说闷。”
“那是病着起不得身没办法,如今都好得差不多了,再整日呆着,没病也要憋出病来。”胤禛一边套上袖子一边说道。
那拉氏笑而不语,在替胤禛扣上最后一个纽扣后,极为自然地挽了他的手往外走,不想胤禛却意外抽手,淡淡道:“有若儿陪着就行了。”
那拉氏目光一滞,转头深深看了自进来后一言不语的凌若一眼,若无其事地微笑道:“那妾身去厨房瞧瞧晚膳做好了没有,再让他们添几道妹妹爱吃的菜,妹妹今晚就留在这里一道用晚膳吧,人多吃着也更香些。”
胤禛对她这番安排颇为满意,点点头,携了凌若的手出去,此时秋雨初歇,空气犹为清新,胤禛深深吸了口气,颔首道:“始终是外头的空气闻着舒坦,若儿你说呢,若儿?若儿?”
“啊?四爷您叫妾身?”凌若只顾着想心事,压根没听到到胤禛叫自己,直至他连唤了数声后方才如梦初醒。
胤禛眉心一拧,关切地抚着凌若即便在怀孕中也不曾有丝毫变形的脸庞,“怎么了,从刚才开始就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妾身……”凌若仰头看着他,那双眼眸中有少见的温柔,心骤然酸涩起来,清泪无声落下,划过脸庞滴落在地。
“有事尽管说就是了,不要哭。”这般说着,胤禛自边上折下一枝秋杜鹃轻轻簪在凌若墨云似的发间,旋即又抚了凌若高高隆起的腹部,玩笑道:“孩儿你将来可不能学你额娘那样爱掉眼泪,否则阿玛一个人可是哄不过来。”
他不知,自己这番举动反而令凌若更加难过,胤禛待她一日比一日好,可是她却要亲手将自己的妹妹接进来分享这一切。
人,始终是自私的,即使她早已清楚胤禛不可能为她一人拥有,可依然不想有更多的女人来分薄这份恩爱。
只是,该说的始终要说,她已经答应过额娘,不可以反悔,即便心里百般不愿。
凌若暗吸一口气,低头垂声道:“妾身有事隐瞒四爷,求四爷恕罪。”
“哦?”胤禛打量着她,眸光中却没有多少意外,从凌若刚才一进来,他便瞧出她心事重重,猜到可能是有话要与自己说,所以适才才未让那拉氏同来。
凌若尽量以平静的语调,将那夜的事重述了一遍,当听得自己与伊兰有了肌肤之亲时,胤禛一脸讶异,那夜的事他真是一点印象也没,根本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回事。不过,与之相比,他更好奇凌若在这个时候说出这件事的用意,若他没记错的话,明日便是选秀的日子了。
第三百六十二章 误解
“妾身……妾身……”凌若吸了吸鼻子,努力咽下不断涌上来的酸意,断断续续地道:“妾身想请四爷……”
“想请我做什么?”胤禛眸光微沉,紧紧盯着凌若。
“想请四爷纳伊兰为福晋。”凌若挣扎了半天,终于说出这句在喉咙里梗了许久的话。
胤禛的神色在这一刻终于彻底冷了下来,“为什么?”
凌若不知该如何回答,良久才虚弱地道:“伊兰她……”
“我不是问伊兰,我是问你,为什么这件事是你来提,为什么是你要我纳伊兰为福晋?”胤禛语气冰冷地打断她的话。
“因为妾身是伊兰的姐姐。”凌若紧紧攥着袖中的双手,唯恐一松开,就会忍不住想要收回刚才那番话。
“所以你就理所当然的要我纳你妹妹为福晋?”胤禛死死盯着眼前的女子,似乎从未认识过,“虽然那夜我没有任何印象,但既有了肌肤之亲,负责也是应当的;但是你为什么可以说的这样平静,仿佛在你眼中,我纳再多的妾室与福晋都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罢了。”
“不是。”凌若摇头,鬓边那朵杜鹃花簌簌而动,花瓣上的雨水顺着发丝流至颊边,有刺骨的寒意。
胤禛轻笑,却是满脸讽刺,“凌若,我一直以为你爱我在意我,所以我患时疫的时候,你才会连时疫都不在乎,日夜守在我身边,如今看来,却是我猜错了呢。你确实在意我,可不是因为情爱,而是怕我死后无人庇护你!”
“不是,不是这样的,四爷你听我说……”胤禛的误会令凌若害怕,她想解释,告诉胤禛是伊兰以死相逼;是额娘跪地相求;她迫不得以才答应来提此事。
可是胤禛根本不给她这个机会,径直打断她的话冷冷道:“你敢说你没有担心过吗?”
凌若哑口无言,想否认,迎着胤禛的目光,“没有”这两个字怎么也说不出口。因为……她确实担心过这一点。
私心里,胤禛是希望凌若否认的,可是她没有,她默认了这件事,这个结果令胤禛格外受打击,胸口不住隐隐作痛。他一直以为凌若与别人是不一样的,所以病好后,他对凌若格外宠爱怜惜,视她为宝,结果呢?结果她却像垃圾一样将他往别人身上推,根本没有丝毫留恋。
“钮祜禄凌若,你好残忍!”他愤然说出这句话,眸中怒火灼烧,既悲又痛,除却湄儿,她是唯一一个让他想真心去守护的人,可是现实却狠狠甩了他一个巴掌,令他明白一切皆不过是自作多情;在她心中,自己根本及不上一个妹妹来得重要。
好不容易敞开的心门,在这一刻,再次重重关闭,不留一丝缝隙。
“四爷!”看到他渐趋冷漠的眸光,凌若感到一阵阵害怕,连忙拉住拂袖想要离开的他,急切道:“您听妾身说几句好不好?”
“你我还有何话好说!”他用力甩开她的手,在看到身怀六甲的凌若因自己过于用力而不慎跌出去几步时,下意识地想去扶,然手刚抬起就已被他生生收了回来,这样的女人不值得他怜惜。
凌若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演变成这样,但她清楚知道自己如果再不解释清楚的话,只怕再没有机会了,“是,妾身承认当时确实有过这个念头,但更多的是担心四爷,只要能换得四爷安然,要妾身做什么都愿意。至于伊兰……妾身不是不在乎四爷,而是……”
“而是与伊兰相比,你更在乎这个妹妹罢了,我说的没错吧?”胤禛满脸讽刺地打断她的话,“你要效妨娥皇女英,行,我成全你。不过伊兰是秀女,皇阿玛那边你自己去说。”
扔下这句话,他走也不回的离开,留下凌若一人孤零零的站在那里……
胤禛憋了一肚子气回到屋中,彼时晚膳已经做好,那拉氏正命人将几个适宜孕妇吃的菜放在一起,看到胤禛一人进来,不由得有些奇怪,“妹妹人呢?怎么没和王爷一道进来?”
胤禛本就在气头上,听到这话更是没好气地道:“由得她去,别管她!”
那拉氏是何等精明之人,一听这话立时猜到凌若必是哪里不小心得罪了胤禛,惹得他发这么一通火。不过这种事,她乐得见,自不会去劝说分毫,反而顺势道:“既如此,那妾身服侍王爷用膳吧。”
胤禛随意答应一声,待他在花梨木椅中坐下后,那拉氏舀了一碗瓦罐鸡汤递到他面前,“王爷如今病体未愈,吃不得太过滑腻的东西,可是总吃清淡的对身子又没好处,所以妾身让厨房在炖这鸡汤前,先将母鸡皮剥去,然后亲自看着用文火煨煮两个时辰,虽汤汁稠浓、味道鲜美,却只有少量油腥,王爷您尝尝看。”
“难为你这么用心。”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胤禛心里更多的是失落,若如此用心的人是凌若该有多好。可惜,她心里第一个想到的,永远是同姓钮祜禄的家人,而不是自己。
明明心里气极了她,可目光还是不由自主的转向院中,待发现那里已经没有了人影时,微微有些失望。
那拉氏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却装作什么事也没有,笑意盈盈地替胤禛挟菜盛汤,不住劝他多喝一些。
对那拉氏,胤禛一直都是淡淡的,从来说不上喜欢,更多的倒有些像亲情,不过此刻她这般贴心关切,倒也有几分感动,挟了一个鱼丸到她碗里,“别光顾着我了,你自己也吃。”
胤禛上一次挟菜给自己是什么时候了,半年前还是一年前?那拉氏已经不记得,不过不要紧,她还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等。
八月初十,后宫选秀之日,共有一百三十九名秀女入宫参选,不过负责此次秀选的大太监富海在清点秀女时,发现少了一名,查过名册后,得知少的秀女是从四品典仪凌柱之女――钮祜禄伊兰。
秀女少了一名可是大事,而且事先没有报备登记,就是说若非突然染上急病,来不及报备,就是有意逃选,若是后一种的话,这罪名可是严重了。
出了这等事,富海不敢怠慢,拿了名册匆匆来到养心殿,不想到了那里却意外看到一名女子,富海悄悄看了一眼,倒是认得,是四阿哥府上的凌福晋,呃,他记得好像也是姓钮祜禄氏。
第三百六十三章 请旨
待富海禀报完出去后,康熙自奏折中抬起眼,打量着凌若道:“你说伊兰突患急病?”
“是。i^”凌若知道自己此刻正犯着一项名为“欺君”的罪名,但还是硬着头皮答应,否则无法解释伊兰无故缺选。
康熙合起一本刚刚折好的奏折交给站在一旁的李德全,后者立刻将折子整齐叠好放在案上足足摞了两尺高的奏折上,这都是康熙今天刚批好的。
“即使如此,也该是由旗主将此事上报户部,再由户部备案留待三年后再选,何以由你亲自来与朕说?”今儿个得知凌若突然在宫外求见时,他还奇怪了好一阵子,召进来一问,方知是为着其亲妹不能入宫参选一事。
养心殿南窗外树木扶疏,金色的秋阳在穿过树枝后变得细碎而零落,犹如凌若此刻的心情,昨夜她一夜未阖眼,一直在想今日见康熙后该说的话,一旦在这里开口,那么就是呈君之言,再不能更改。
那日胤禛已经生了自己这么大的气,这几天一直未曾来看望过她,若她再求康熙赐旨将伊兰纳入王府,只怕胤禛真的不愿再理会她了。
该怎么办?她到底该怎么办?一边是至亲之人,一边是至爱之人,她真的难以抉择。
康熙等了半晌,始终不见凌若开口,逐放下刚在另一本奏折中批了几个字的朱笔,起身走下来道:“怎么,朕的问题很难回答吗?”
“不是。i^”凌若下意识地回答,目光一凝,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眼前多了一双石青色的靴,顺势抬眼,却见康熙站在了离自己数步远的地方,那双睿智的眸子正若有所思的落在自己身上。
“奴婢……”睫毛轻颤,犹如一只受惊的蝴蝶,振翅想要飞离,然越是心急就越不易飞起,挣扎在尘埃间。
康熙看出她的为难,抬手道:“不必着急,想好了再回答,先陪朕去外头走走,从早上一直坐到现在,再不动动,身子都要锈住了。”
凌若虽心中有事,但听得康熙这话却也是一阵莞尔,正要上去扶他,康熙已道:“不必,朕又不是七老八十走不动,你顾着自己就行,孩子该有八个多月了吧?”
“回皇上的话,正是,徐太医说产期应该就在下个月。”凌若垂首回答。
尽管靖雪的事已经过去有一阵子了,但听得容远的名字,康熙心里还是一阵不舒坦,不过这小子倒是有真才实学,要不是他那张方子,胤禛不能捡回一条命来,朝廷也不能这么快扑灭时疫。
御花园天天有人打理,一批花谢了,立刻会有另一批花补上,所以虽是秋天却不见丝毫残败之景,月季、木芙蓉、黄蜀葵、帝皇菊等等,争相怒放,极是好看。若是一个不知四季花卉的人来了,怕是会当成尚在春天呢!
然这样的美景看在凌若眼中却是另有一番感悟。只见花开不见花谢,岂不就像后宫中的诸多女子一样,从来只闻新人笑,何曾听见过旧人哭,甚至于有些人到死都不曾见过皇帝一面,只能在铜镜中眼睁睁看着曾经如花娇嫩的容颜慢慢老去,皱纹一道道的增加,到最后整张脸就像一大块风干了的桔皮,苍老不堪,最终在孤苦无依中死去。
想必在那些女子心里会无比羡慕宫外那些普通民妇,嫁人生子,虽没有大富大贵,锦衣玉食的人生,但至少会有一个疼爱自己的丈夫和完整的家庭。
许多人嫌弃平凡的幸福,认为那不值一顾,反而用尽一生去追求所谓的富贵锦绣后,直至年老时再回首,方才发现原来什么富贵锦绣皆是虚妄,唯有平凡的幸福才是最真实的,只是那时已经太晚,回不了头了。
她不希望伊兰也有这样后悔的一天,更不希望有朝一日会与伊兰为敌,生死相向,所以哪怕伊兰怪她,额娘怪她,她都要这么做。
困扰了她许久的事,终于在这一刻豁然开朗,不再因亲情而迷茫无措。
御花园边上有一座亭子,是为千秋亭,站在里面,能将御花园美景尽收眼底,康熙信步走进去后对一直跟在身后的凌若道:“如何,想好答案了吗?”
“是。”凌若深深吸了一口气,扶着亭柱艰难跪下道:“奴婢的妹妹伊兰这次患病不能入选,依照大清律例,秀女但凡因身体有病不能参选的,必须要等三年后再选不中,方可婚嫁。伊兰今年已经十五岁,再三年,便是十八,如此年纪若是选秀不中,只怕难以婚嫁,所以奴婢斗胆,求皇上赐伊兰一份恩典。”
“你想让朕给伊兰赐婚?”康熙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拂过亭子的秋风吹起他玄色金线滚边的袍角,不等凌若回答,他又道:“姐姐这般貌美,妹妹想来也不差,你要朕失去一位倾国佳人,朕岂不是很遗憾?”
凌若听出他这是在与自己玩笑,不由得心头大定,仰头微笑道:“皇上英明仁武,又岂会是贪好女色之人。何况宫中佳丽三千,又岂会少得了倾国倾城的佳丽。”
康熙浓眉一挑,含笑道:“照你这么说,朕要是不成全了伊兰,岂非就成了好色的昏君?”见凌若笑而不答,康熙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几分,转头对守在亭外的李德全道:“扶凌福晋起来。”
“嗻!”李德全答应一声,小心翼翼地扶了凌若起身,恰巧这个时候,孩子在里面用力踢了一脚,震得李德全都有感觉,笑言道:“老奴猜福晋这胎应是男孩才对,所以踢起来才会这般用力。”
康熙听到这话颇是高兴,朗笑道:“男孩儿好,等他出生后,朕亲自教他读书写字,骑马射箭!”
康熙有一百多个皇孙,但得他亲自教导的至今却是一个没有,以前最亲近的就是废太胤礽的嫡长子,每个月都会过问一下他的功课,但也仅止于此。毕竟年纪大了,精力不比从前。
“多谢皇上。”凌若赶紧谢恩,满怀欣喜,尽管这是将来的事,但康熙言出必行,他说会亲自教导就一定会亲自教导。
第三百六十四章 人选
康熙随意在亭中的石凳中坐下后拍一拍旁边的凳子,示意凌若一道坐下,随即面露赞许的道:“那日在雍王府中看到你不顾危险照料老四,朕很是高兴。%&*";”
“这都是妾身应该做的,如何敢当皇上如此厚赞。妾身相信换了府中任何一位姐妹,都会这般做。”凌若谦虚地道。
康熙摇头未语,神色间却是大不以为然,若那些人要做早就做了,何以会让凌若一个孕妇去做。始终,知道与做到是两码事,不过也正因此,才令他更看中凌若。
“话说回来,你既想让朕赐婚,那可有中意的人选?”康熙接过宫女递来的洞庭碧罗春,一边拨着浮在茶汤上的叶子一边问道。
凌若同样接过递到自己面前的茶盏,不过盛在里面的却是一品羊奶,轻抿了一口后笑道:“奴婢一时还真想不到什么好人选,所以此事只怕还要皇上费心了,替伊兰择一个如意郎君。”
“你这丫头,夺了朕的佳人不说,还要朕替她选如意郎君,天底下哪有这样的理。”康熙笑骂了一句后,始终还是替她斟酌了起来,今科进士之中,最出色的又未曾婚配的,莫过于状元与探花,可惜都已经赐婚,这么一来只能在二甲中挑一个合适的来。
见康熙在那边拧眉不语,李德全小声道:“皇上,奴才记得上次殿试时,您曾夸过其中一位进士策论做得好,说光凭这篇策论便足以名列一甲。”
经他这么一提,康熙顿时有了印象,脱口道:“你是说与你同宗的李耀光?”
李德全一听这话连连摆手道:“皇上又开奴才玩笑了,李撰修是进士老爷朝廷命官,奴才只是区区一个太监罢了,怎敢与李撰修相提并论。i^”
康熙闻言,抬脚虚虚踢了他一下,笑骂道:“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太监怎么了,你可是正五品的大内总管,真要论起官职品级来,那李耀光还没你高呢。不过这人倒确实不错,若非其中有一个字犯了忌讳,探花之位非他莫属。”
能得康熙如此夸赞之人,想来差不到哪里去,不等她开口求请,康熙已然道:“罢了,就他吧,待会儿朕拟一道旨让李德全去传。”
凌若大喜过望,连忙叩谢隆恩,去了这桩心事,她整个人一下子感觉轻松了许多;始终,这条路才是对伊兰最好的,至于额娘那边,她会亲自去解释。
正自说话间,有一名小太监在远处张望了一下,李德全立时走过去,说了几句后再回来时,手里多了一个宝蓝色锦盒。
“什么东西?”康熙放下喝了几口的碧罗春问道。
“回皇上的话,是郝大人派人送来的丹药,是说从一则古书上看来的,服用后有助于延年益寿,郝大人制成后特拿来孝敬皇上。”李德全恭敬地回答,同时将锦盒打开,只见里面整整齐齐摆放了十二颗朱红色的丹药。
康熙失笑道:“这个郝逸文,估摸着他那本又是哪个炼丹道士留下的古书,朕早就与他说过这些丹药信不得,偏他就是不信,自己吃也就算了,还每次都拿来予朕,真不知该说他什么好。”
凌若对这位郝大人也略有耳闻,听闻他对长寿一事颇为着迷,不知费了多少心思在这件事上,当下笑笑道:“郝大人也是一片心意,盼着皇上万寿无疆。”
“万寿无疆?”康熙一边笑一边摇头,“活这么久岂不是成了老妖怪了吗?朕才就说过,人命几数,上天早就注定了,靠人力又岂夺得了天,真要想长命养身,倒不若寡虑、寡嗜欲、寡言;只要杂念不起,心就能清察明审,感情和顺,疾病就不会侵害,自然身健长寿。至于他那些药……收到库房去吧,朕还想多活几年呢。”
“嗻!”李德全陪笑答应,这些年郝大人送来的药不少,不过皇上从来没有服过,偏是郝大人乐此不疲,每次寻到什么古方偏方,都不忘孝敬皇上一份。
“皇上如此圣明仁德,实乃大清之福。”身为君主,集天下生杀予夺大权于一身,于富贵权势已经无所追求,那么唯一追求的便只有长寿;观历朝历代,不乏有皇帝信道服丹的记载,能像康熙这般清明者,实属难得。
“圣明……”康熙重复着这两个字,神色突然显得有些落寞,亦没有了继续说下去的**,说一声乏了之后在李德全的陪同下离去。
望着康熙笔挺但削瘦的身影,凌若突然明白了康熙适才的落寞因何而生,是子嗣,他有二十多个儿子,但是后继的储君却迟迟没有定下,立了四十几年的太子,更被他亲手废除,圈禁一生。这一刻,他或许是在迷茫,当自己百年之后,庞大的帝国该教给谁来继承,而他又是否能够延续大清的辉煌,让它稳稳地走下去,不腐朽不坠落。
凌若同情这位老人,却也无可奈何,胤禛无疑是一个极好的人选,但这不是她所能决定的,想来康熙也在决择当中。摇头离开千秋亭,在经过咸福宫时,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石秋瓷自两年前晋为静嫔后就迁出了承乾宫,入主咸福宫,掌一宫之事。
“主子又想起静嫔了?”水秀看到凌若这个模样,哪有不知之理。
静嫔……每次听到这两个字她都觉得无比讽刺,她最好的姐姐啊,亲手将她推落地狱,夺走属于她的一切,堂而皇之地站在这里。
她知道所有一切,却不得不隐忍,此刻的自己根本没有能力与她相争,继续隐忍下去吧,直至机会来临的那一天。
“走吧。”凌若在深深看了一眼后,转身意欲离去,不想德妃正好从里面走出来,撞了个正着。
看到凌若,德妃颇为惊讶,待得知她此行的来意后,微一点头,语气温和地道:“你倒是关心妹妹,自己怀着孕,还特意来跟皇上求这个恩典。”顿一顿又道:“回去后看看你妹妹病怎么样,若是严重的话,就让太医去替她看看。”
【作者题外话】:白天写了两千来字,不过是按照伊兰入府的思路来写,哪知回到家发现u盘里居然没拷进这个文件,也许是天意吧,老天也希望我顺应大家的意思,所以我决定改思路,不写伊兰进府,不过我依然会写一段凌若与伊兰的对手戏,希望可以尽量写得精彩一些2c前面铺垫了很多,现在一下子转折,实在有点难,我想尽量写的不那么突兀,所以今天只更了两章,请见谅
第三百六十五章 再见怜儿
“多谢德妃娘娘关心。i^”凌若垂首谢恩
德妃扶一扶鬓边的珠花,语气温和地道:“有没有兴趣陪本宫走一会儿?”
“能陪娘娘是妾身的荣幸。”凌若应一应声,接过怜儿的手扶着德妃漫步走在去长春gong的路上。
在走了一阵后,德妃突然问道:“当日本宫下令将你禁足,你心里可曾怪过本宫?”
凌若低头想一想后认真道:“奴婢若说毫无怨怪,那么就是在欺骗娘娘了。不过奴婢能理解娘娘这么做完全是出于对四阿哥的一片慈爱之心,设身处地,若换了奴婢站在娘娘这个位置,只怕也会做出与娘娘一样的选择。”
“你倒是实诚。”德妃点点头,言语间不仅未有任何不悦之色,反而流露出几丝赞许之意,入宫几十年又爬到如今这个位置,孰为真话孰为假言,她自是分得一清二楚,钮祜禄氏能在自己面前说出这番话,实属难得。
“这一次,老四病愈,你与腹中孩子也证明了并非不祥之人,本宫这颗心啊,总算可以放下了。”德妃如此感慨了一句后又问了几句凌若腹中孩子的情况,待得知一切皆好后,欣慰道:“老四膝下子嗣不多,你这一胎若是男孩便更好了。对了,本宫上次让怜儿送过去的那些补品药才还有吗?不够的话本宫叫内务府再置办一些让人送去。”
凌若忙推辞道:“娘娘上次送去的东西还剩下许多,怕是到临盆都吃不完,实不必再浪费。%&*";”
德妃也不勉强她,只道往后若有什么缺的少的,尽可派人来告诉她,不知不觉间已是走到长春gong,凌若进去又陪着德妃说了一阵话后,方才辞别离去。
“主子您还要去哪里?”水秀在扶了凌若出来后,发现她走的方向并不是宫门,心下不由得奇怪。
凌若笑一笑道:“突然想起一位故人来,若无意外,她此刻应在钟粹宫。难得入宫一趟,自是要去见见。”见水秀还是一副茫然的样子,她又道:“你忘了我与你说过在杭州的事了?”
经她这么一提,水秀顿时想了起来,恍然道:“主子您是说方姑娘?”
凌若抬头看一眼明暖耀眼的秋阳,道:“是啊,一别两年,也不知她怎么样了,既是来了宫里,便顺道去瞧瞧。”
水秀歪一歪头,露出几分为难之色,“奴婢记得主子说过方姑娘的闺名叫怜儿,德妃娘娘身边的宫女也叫怜儿,那将来方姑娘若是入了宫,又与怜儿姑姑在一起时,岂非要叫混了?”
“傻丫头。”凌若失笑,抬手将水秀垂在颊边的淡青色流苏捋齐后道:“方姑娘若是入了宫,那就是皇上的人,有封号有名位,除了皇上哪个又会叫她的闺名。就像德娘娘一样,我听闻德娘娘闺名叫端容,但是你会去叫吗?”
“奴婢可不敢。”水秀吐一吐舌头,德娘娘那可是四妃之一,她若敢这样叫,下一刻便该被人拖下去论罪了。
到了钟粹宫,发现这里的管事姑姑依然是七年前凌若选秀时的姑姑红菱,时隔多年,她竟然还认得凌若,一番见礼后,得知凌若要见其中一名秀女,当即便答应下来,翻过册子,得知方怜儿今早入宫后,被安排在东院其中一间厢房中,当即命宫女带她过去。
彼时方怜儿正在屋中收拾随身所带衣物小件,听得有人寻自己,好生奇怪,自己在这紫禁城中可没什么相识之人。
这样的疑惑在看到凌若时化为了重重喜悦,其实在杭州时她与凌若算不得亲近,可此刻相见,却觉得格外亲切,快步上前福一福道:“见过凌福晋。”
“不必多礼。”凌若伸手扶起她微笑道:“我今日入宫,想起你应该在钟粹宫,所以过来瞧瞧。如何,一切可都还好吗?”
方怜儿侧头,露出一抹慧狤的笑容,“好与不好,都要努力把这条路走下去,不要让家人担心对吗?那日凌福晋说的话,我可一直都有记在心上。”
凌若含笑点头,如今的方怜儿已经没有了两年前的锋芒毕露,变得内敛沉静,也明白了自己所要肩负的责任,这是一个好的转变。
“我原想着到了京城后,去雍王府拜会一下了你和王爷,回想起来,上次若不是你和王爷,只怕我还会继续错下去,害了家人都不知道。”说到这里,方怜儿摆一摆手无奈地道:“哪知中途马车坏了,耽搁了好些天,昨日傍晚才赶到京城,之后就赶着入宫了,根本抽不出时间去拜会。”
“无妨。”凌若摇摇头,安慰她道:“何况咱们不也一样见着了吗?”
“嗯,真得很意外。”说到这里她目光往下一移,落在凌若隆起的腹部,轻笑道:“而且见到的还不止一人呢,福晋,我可以碰碰他吗?”
“自然可以。”在她的期待中,凌若抓起她的手放在坚实的腹部,那里有一个小小的孩子已经成形,正在努力吸取母体的营养长大。
明明隔着肚皮,但方怜儿好像感觉到里面那个小小人儿的心跳声,一跳一跳,有莫名的感动在其中,她记起,自己也是这样从母亲腹中长大,然后出生。
从那么小的一个,一直长到会跑会跳,会说话会思考,爹娘在她身上不知付出了多少心血,可她以前竟这样不懂事,以为爹娘不疼她,甚至以她换取荣华宝贵,实在该死。
等她收回手时,眸中已是泪光隐现,“以前的我实在太过自私,凡事只顾自己,令父母操碎了心。”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一切都还来得及;倒是你自己的将来想过吗?如果皇上选了你入宫为妃,该当如何?”凌若轻拍着她的肩膀问道,虽然方怜儿今日已经站在这里,但选秀与入选是两回事,她怕方怜儿依然心有介怀。
方怜儿迎着拂落彼此的秋阳淡然一笑道:“既来之则安之。若这是我的命,那么我会坦然去接受。”
“你能这样想就好。”听到她这么说,一颗心总算是放了下来,今日的方怜儿已经不需要任何人替她担心。
第三百六十六章 凌府
“对了,福晋,你是见过皇上的,不如与我说说皇上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好不好相处,也好让我有些心理准备。”方怜儿突然这样说道,神色间微有期待。
“好。”凌若答应一声,同时也有意提醒她一二,当下拉了她的手在晒得微暖的石凳中坐下后道:“皇上是一个很随和宽厚的长者,断不会太过为难于你,所以在这一点你并不用担心,只要守着自己该有的规矩就行。”
“那就好。”方怜儿拍拍胸口,适才她虽说得坦然,但毕竟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姑娘,骤然要面对一个陌生人成为自己相伴一生的夫君,且这个人还是拥有天下的皇帝,始终还是有所担心。
凌若敛一敛绣有寓意多子多福晋的石榴图案的袖子徐徐道:“不过有一点我要提醒你,一旦入宫,你面对其他妃嫔娘娘的时间远比面对皇上时要多许多,而她们不是人人都那么好相与,背后插刀的事并不在少数,若想在这后宫中生存下去,就必得小心谨慎,一步也不能踏错。”方怜儿是一个不错的姑娘,重情重意,在某方面与她有些相像,所以她不愿看方怜儿将来因一时大意做错或说错了什么,使得自己糊里糊涂丢了性命。
“我知道。”方怜儿知道凌若是有意在提醒自己,这番话远比金银珠宝更为贵重,当下起身行礼,正色道:“多谢福晋怜惜,怜儿一定时刻谨记于心。”
凌若起身扶起她后道:“好了,时辰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往后若有机会,我们再见吧。”说到此处,她忽儿玩笑道:“说不定下次再见时,就该我向你行礼了。”一旦方怜儿入选,即使只是封一个最低等的更衣,那也是主子。
方怜儿低头一笑,道:“不论身份怎么变,在我心中,你永远是姐姐。”
她一直送到宫门口才与凌若依依挥手惜别,好不容易遇到一个相识之人,可惜转眼又要分别,只盼下次还能再见吧。
水秀扶了凌若上轿,在放下轿帘时,凌若在里面吩咐了一句,“先不回王府,去凌府。”
“是。”水秀在答应后,命等候了半天的轿夫抬轿往凌府行去,也就在这个时候,宫里的消息经由某些隐秘的渠道传回了雍王府,周庸在听完小厮的禀报后,轻手轻脚地进了书房,胤禛正在里面批阅公文,他病的这些天,刑部积下了许多事情,都要赶着批阅出来。
周庸进来后也不说话,垂手站在一旁,直至胤禛从堆积如山的公文中抬起头,方才上前打了个千儿道:“四爷,宫里的消息来了。”
胤禛握笔的手一紧,湖州进贡来的上好狼毫笔被他捏得咯咯作响,随时会断成两截,冷声道:“怎么说?”
周庸听出他隐藏在冷漠背后的在意,低头恭敬地道:“凌福晋已向皇上请旨,替二小姐赐婚,嫁予二甲进士,现在翰林院任撰修的李耀光。”
听到凌若没有请旨将伊兰纳入王府,胤禛心情骤然一松,搁下笔,似漫不经意地道:“总算这女人还有点脑子,没有蠢到不可救药的地步。”
周庸微微一笑轻言道:“其实凌福晋一直都很在意王爷的。”
“哼,她若真在意,那日就不会说出让伊兰入府的话了。”话虽如此,唇角还是不自觉地向上扬起,显然心情不错。
他身为皇子、王爷,生命中注定会有许多女人,但真正在意的,除却湄儿之外,却只有一个凌若,那份在意,即使是年氏也不能相提并论。
正因为在意,所以他才不希望是由凌若来将别的女人塞到他身边,那样会让他觉得深受伤害,仿佛在凌若心中,自己只是一个可有可无之人,远不及亲人来得重要。
“恕奴才多嘴说一句,在这件事上,最为难的是凌福晋,一来二小姐是她的亲妹妹,二来,奴才听闻为着这事,凌夫人也曾找过凌福晋。”
胤禛睨了他一眼,冷冷道:“你这是在替她说话吗?”
“奴才不敢。”周庸在胤禛身边侍候十余年,自然听得出他并非真生气,不过还是适时收住了声音。
果然,胤禛移开目光,挥手道:“行了,你先退下。”就在周庸快退到门口时,他又补充道:“若凌福晋回到府中,记得告诉我。”
待屋中只剩下自己一人后,胤禛嘴角的笑意渐渐扩大,积了数天的郁闷在这一刻一扫而空,心情出奇的畅快。他已决定等凌若回来后便去看她,冷落了这些天,也该够了,而且……他也有些想她了。
且说凌若那边,虽然已经离家七年,但回家的路是不会忘的,指了轿夫一路前行,终于在大半个时辰后看到了她住了十五年的院子,小小一个院落,承载了她无数欢声笑语,这样的日子,已是一去不复返。
院门是关着的,凌若示意水秀上前敲一敲门,出来应门的是一个圆脸的布衣女子,头上插着一枝木簪,约摸二十余岁的样子,她看了一眼凌若等人后警惕地问道:“你们找谁?”
乍见这个面生的女子,凌若只道是自己寻错了地方,过了一会儿才想上次阿玛曾说起过家中请了两个粗使仆妇,想来这便是其中一个。
如今家中情况比以前好了许多,特别是在石厚德倒台后,除却俸禄外,凌柱又拿到了冰炭敬,且凌若也常有接济家中,凌柱不忍富察氏终日操持家务太过辛苦,特意请了两个仆妇负责一些粗重的活计。
“我找凌老爷,他在吗?”凌若没有提及自己的身份,和颜相问。
“回这位贵人的话,我家老爷出去拜访同年了,尚未回家,夫人倒是在家中。”仆妇虽不认识凌若,但看她衣着华贵,气度雍容,身后又有轿夫丫头相随,心知身份必是不凡,是以言语间犹为客气,之后又小心翼翼地问道:“不知这位贵人姓甚名谁,奴妇也好进去向夫人通禀。”
水秀在看了凌若一眼后,上前道:“我家主子乃是雍王府福晋,也是凌老爷的嫡长女。”
仆妇早就知道东家有一位长女嫁入雍王府为福晋,颇得雍王爷喜爱,却不想眼前这位女子便是,慌得她连连欠身道:“奴妇不知是福晋驾到,未曾远迎,请福晋恕罪。”
第三百六十七章 心痛
“不知者不怪。”凌若一边说着一边抬步往里走,仆妇赶紧让到一边,之后又亦步亦趋跟了上去。到了正屋,发现富察氏并不在里面,召过仆妇一问,得知是在伊兰房中。
刚到门口便听见里面有说话声,挑帘进去,果见富察氏正坐在床边与卧床不起的伊兰说着话,旁边还放着半碗红枣小米粥。看到凌若进来,富察氏又惊又喜,忙起身问道:“若儿,你怎么突然回来了,是王爷陪你一道来的吗?”
看到她进来,伊兰目光眼底掠过一丝喜色,面上则是若无其事地唤了声“姐姐”。
“不是,女儿刚从宫里回来,想起阿玛额娘便过来看看。”凌若一边与富察氏说话,一边打量着伊兰,气色尚好,应是没什么事。
“你见过皇上了?他怎么说,可有怪罪伊兰的意思?”富察氏赶紧问道,为着这事,她一上午都心神不宁,唯恐皇上因此而怪罪凌家。
凌若握一握她的手道:“额娘放心,皇上人很好,他知道伊兰是因为急病而不能参选,并未曾有丝毫怪罪。”
“那就好。”富察氏抚一抚胸口,旋即又有些迟疑地道:“那伊兰的事……”
凌若微微一笑,轻声道:“额娘,这事我想自己与伊兰说,你让我们单独待一会儿好吗?”
富察氏虽然不知道凌若何以要单独与伊兰说,但看她这个样子,伊兰的事应是没什么问题了,便道:“那好,你难得回来一趟,额娘去做你最喜欢吃的千丝银雪糕来。”
“嗯。”凌若点点头,待富察氏出去后,她在富察氏原先坐过的地方坐下,那里尚有余温。
“姐姐有什么话要与兰儿说?”伊兰撑一撑身子,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些。
凌若定定地看着她,不知想什么,许久,她叹了一口气,开口说出一句令伊兰大吃一惊的话来,“兰儿,你如实告诉姐姐,那晚在镂云开月馆,王爷究竟有没有犯过病?”
伊兰眼皮一跳,下意识地想要回避凌若探究的目光,生生忍住道:“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疑心我骗你?”
凌若摇头,然接下来的话却令伊兰更加惊心,“不是怀疑,而是几乎可以肯定。兰儿,你一直都是有心骗我的,只是在今日之前,我从来不愿去想也不敢去想我的妹妹竟然变成了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伊兰纵然心机再深,听到这话也不禁脸色微变,别过头不自在地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什么都知道。”胸口是不断加深的痛楚,许多事情,她一直不愿去碰触,唯恐坏了那份姐妹亲情,可是始终,她不可能一辈子都活在自欺欺人的世界中,“如果我猜的没错,王爷那夜根本没有犯过病,一切皆是你撒的谎言。”
“你别胡乱冤枉我!”伊兰激动地攥着弹花被大叫道:“这件事我根本没有想与你说,是你自己非逼着我说不可,如今却又在这里冤枉说我骗你!”
“那夜是你自己主动说要留下来照顾王爷,而那时王爷的病已经快好了,不像是会犯病的样子,你说他突然犯病,然后抱住你,而你又因为过于慌乱忘了叫人进来;这一切的一切,你不觉得太过巧合了吗?”凌若深吸一口气继续道:“不错,你是没有直说这一切,但是你离开时的样子;特意替王爷抚平的衣裳;还有留在王爷衣上的长发以及在净思居的上吊,这一切的一切不都是为了让我起疑心吗?”
伊兰被她这一连番的话,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掩饰了心里的慌乱冷笑道:“好啊!既然我的好姐姐认为我从始至终都在骗你,那你现在还来这里做什么?指责我吗?”
“兰儿。”凌若重重叹了口气后,握住伊兰冰凉的手道:“你怎么到现在还不明白,不管你做过什么,你始终都是我妹妹,我盼着你好都来不及又怎会指责你?我只是很痛心,为何你要这样骗我?是因为王爷吗?”
伊兰目光闪烁,强行抽回手扭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凌若是一个何等聪慧的女子,看到伊兰这般,终于连最后一丝疑惑也没有了,沉沉问出她最不愿说的一句话,“你喜欢王爷,所做的一切皆是为了入王府对不对?”
见她连这一点都猜到了,伊兰知道再隐瞒也无用,干脆迎上她的目光一字一句道:“是,我是喜欢王爷,那又怎么样,难道我连喜欢一个人的权利也没有吗?”
“喜欢一个人没有错,但你不该为了喜欢而不择手段,甚至连额娘也拿来得利用。”凌若痛心疾首地斥道,“还有今日,居然当真胆大到不入宫参选,若我不走这一趟,万一皇上怪罪下来……”
“够了!”伊兰冷笑着打断她的话,“别把自己说得那么伟大,论自私谁又比得了你。若我一早告诉你我喜欢王爷,你会答应让我入府吗?不会,你只会想方设法地将我嫁出去,以免我碍着你的眼。”
凌若见她这样说自己,不禁又气又急,“我从来没有说过你碍眼,让你出嫁那也是为你好,魏源是今科探花,少年有为,前途无量,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他就算再好,还能好过王爷吗?”伊兰厉声说道,清秀的面容在这一刻变得狰狞可怕,“姐姐,王爷是人中之龙,而魏源又是什么,他配与王爷比吗?你可以成为王爷的福晋,享尽王爷恩宠与荣华富贵,同样是姓钮祜禄氏的,为什么我就不可以?”
“这就是你一直以来的想法?”凌若望着眼前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那一瞬间,她真的怀疑,眼前这个人真是自己的亲妹妹吗?
“是!”这一刻,伊兰已经没必要再否认了,她掀开被子,赤脚走在冷硬的青砖地上,每一步都带起曾经的回忆,“我喜欢王爷,从十岁那一年起就很喜欢,我发过誓一定要做他的妻,可是你……”倏然回首,压抑了许久的怨气在这一刻彻底暴发出来,眸光狠厉地道:“你一直说什么要让我嫁为他人做正妻,你口口声声说为我好,可是你有问过我愿意吗?”
“这些事我并不知道。”确实,凌若从不知原来伊兰心里藏了这么多事,而且整整藏了五年。
第三百六十八章 心寒
“你当然不懂!”伊兰眼中戾气不仅未消,反而渐长,“以前在净思居时,李卫那些个下人,表面上唤我一声二小姐,实则心里没一个看得起我,都在暗地里说我不过是沾了姐姐的光,才能出入王府。他们这样对我,可姐姐你呢?”她笑,眸底一片冰冷,“你却为了区区一个下人打我!”
凌若起身缓步走到她面前,“我那时打你,是因为你明明犯了错却无丝毫悔改之意,根本与人无关。”
伊兰冷哼一声道:“你想怎么说都可以,总之在你心中,我这个嫡亲妹妹根本就没有几个下人来得重要;同样的,你也怕我入府后会抢去王爷的宠爱,所以你千方百计要将我嫁出去。”
凌若满脸失望地道:“兰儿,为什么直到你都不明白,我不入王府完全是为了你好。不错,王府里确实是拥有着寻常人家没有的锦衣玉食,但那又怎样,我在王府七年,这七年间每一日都过的艰辛无比,被人陷害设计,失去了自己的亲骨肉,甚至被赶出王府,差点连命都没有了,这样的日子你当真想过吗?”
“是!”伊兰甚至连一丝犹豫也没有,径直肯定地回答道:“这本就是一个害人与被害的世界,你过的痛苦只能说明你自己不够小心不够本事。我不会,姐姐,与你相比,我才是适合生存在王府里的那个人。”
听到这里,凌若已经明白,不论自己再说什么,伊兰都不可能听得进去,半晌,她点点头,似自言自语地道:“也许你说的没错,你确实是最适合王府的那个人,因为在你心中,只有自己,根本没有别人。我也好,额娘也好,都可以被你拿来利用,成为你的踏脚石。”
见伊兰不语,她苦笑道:“如何,无话可说了?”
到如今,什么事都清楚了,不论是净思居中的上吊,还是家中的绝食,都不过是她使的手段罢了,这样的伊兰真的很可怕,可怕到令她心寒战栗。甚至怀疑若有一天,同处王府之中,为了恩宠地位,她会毫不犹豫地对付自己这个姐姐。
“你怎么想是你的事,我无权干涉,总之我没有叫额娘做过任何事。”
见到了此刻,伊兰还在试图诡辩,凌若黯然无言,伊兰……真的已经不是她认识的那个伊兰,一切皆已物是人非。
这一刻,她无比后悔当初让年幼的伊兰出入王府之中,若没有见识到王府的繁华,也许伊兰不会变,依然是那个纯真善良的女孩儿。
只是,一切已成事实,再后悔也无用……
凌若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起伏的心绪后道:“过去的事我不想再提,一切到此为止。”
伊兰冷笑,心里并不以为然,她就快要入王府了,到时候与凌若抬头见低头见,怎可能到此为止,应该说刚刚开始才对。她会向所有人证明,她才是最值得阿玛额娘骄傲的女儿,至于姐姐……什么都不是!
“我已经向皇上请旨,为你与二甲进士,现任翰林院的撰修李耀光赐婚,不出意外的话,这两日圣旨就会下来。”
这句话令伊兰脸上的冷笑骤然僵住,不敢置信地盯着凌若,半晌方从森白的牙齿中挤出几个字来,“你说什么?”
“为你与李撰修赐婚。”凌若强迫自己冷下心肠,冷声重复适才说过的话。
伊兰双目通红地瞪着凌若,近乎歇斯底里地大叫道:“为什么?你不是答应过额娘会让我入王府的吗?为什么现在又变成了这个莫名其妙的李耀光,我要嫁的人根本不是他。”
凌若默默看着她,良久才道:“李撰修会好好待你的……”
“我不要听这些,我只问你一句,为什么不是王爷,为什么?”伊兰尖声质问着,原本以为十拿九稳的事却在最后关头出现变故,莫明其妙将她赐婚给一个完全陌生的人,让她如何不气恨。
凌若静静地看着她,“王爷不是你的良人,王府也不是你的良宿,忘记之前的一切,好好与李撰修过日子。”
“我不嫁!我死也不会嫁!”伊兰猛然捂住双耳,神色颠狂地摇头尖叫。
凌若上前拉下她的手,神色复杂地道:“兰儿,听姐姐一次好不好,姐姐所做的一切皆是为你好!”
伊兰赤目瞪着她接话道:“你若真为我好,就去让皇上改旨意,让我入府,我要嫁给王爷,我要成为他的福晋。”
“君无戏言。”见伊兰到现在都执迷不语,凌若言语间难掩失望之意,“皇上金口已开,岂有再更改之理,何况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庶福晋,只因得皇上眼缘才能在他面前说几句话……”
“你不必再在这里惺惺作态。”伊兰厉声打断她的话,“说到底,你始终怕我挡你的路,阻你的荣华,钮禄祜凌若,你是我见过最虚伪最无耻的人;从来只顾自己,根本不曾为我这个妹妹设身处地的想过……”
“啪!”清脆的巴掌声在屋中响起,随即整个空间一下子变得静极无声,听到说话声,甚至连呼吸声都没有!
“啊!”许久,一声凄厉的尖叫声响起,伊兰捂着半边通红的脸颊怨恨地瞪着凌若,厉声道:“你打我?!”
活到现在十五年,她只挨过两次打,而两次都是凌若,那种伴随着强烈羞辱的痛楚令她恨极了这个同胞姐姐。
凌若缓缓收回有些发麻的手掌,赦声道:“如果这一巴掌可以令你清醒一些的话,我不介意再多打几下!”
“你有什么资格打我?”伊兰气得几乎要发狂,不假思索扬手就要打回去,然未曾她落下已经被凌若牢牢抓住,“凭我是你长姐,这个理由够了吗?”
“不够!”伊兰大叫不止,脸色狰狞到了极点,似要吃人一般,“你身为长姐,却置妹妹终身幸福于不顾,算什么姐姐?!”
伊兰的执拗与蛮不讲理,令凌若心寒不已,缓缓放开手肃然道:“不管你怎么想都好,总之圣旨如山,无可更改,好好准备不久之后的婚事吧。”
“我都说了不嫁!”伊兰尖叫不止,同时凌若透露出来的决心令她心寒,害怕凌若真的会像她说的那样,逼自己嫁给一个根本不喜欢的人,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成了白费功夫。
第三百六十九章 我必杀了你
不!不可以!她绝对不会让姐姐趁了心。这样想着,伊兰突然用力抓起一个茶盏掼在地上,好端端一个瞬间崩离成一片片雪白瓷片,伊兰从中捡起一块有着锋利边缘的碎瓷片,抵在她雪白无瑕的脖子,神色颠狂地道:“你想我嫁给姓李的?我告诉你,除非我死,否则我说什么都不会嫁!”
凌若的神色从头到晚都很平静,仿佛站在眼前的不是嫡亲妹妹而是一个陌生人,这样的她令伊兰恐惧,握着瓷片的手开始颤抖,不小心在脖子上割出一道细细的血痕来,痛得她直皱眉。
“你不会死的。”许久,她终于等到凌若开口,可是凌若嘴里蹦出来的每一个字都令她浑身冰凉,如坠冰窖,“因为从头到尾,你根本没有动过死念,上吊也好,绝食也罢,一切的一切都不过是为了逼我就范所使的一种手段罢了。十余年姐妹,你以为我真的看不透你吗?”
血色自伊兰脸上抽离,苍白若死,一直以来她都觉得论心计论智谋,姐姐都远不及她,可现在看来,似乎不尽如此。
就像凌若说的那样,寻死只是她的一种手段,而非本心,人只有活着才能实现心中所想的一切,死了就一无所有,她又岂会笨到去寻死。
“你不是说想死吗?为何不割下去?只要稍微用些力,就可以如你所愿,再不会难过,也不会看到令你痛恨的我。”凌若一步一步上前,花盆底鞋踏过一地碎瓷片,极慢但却沉稳无比,她每走一步伊兰都会下意识后退一步,恐惧无法控制地传遍全身,她害怕,从未有过的害怕。
当后背抵到与脚下同样冰凉的墙壁,无路可退时,漫天席卷而来的恐惧终于令她崩溃,扔掉手里的瓷片大叫道:“魔鬼!你是从地狱来的魔鬼!”
凌若冷冷盯着她扔到自己脚边的瓷片,雪白而锋利,眸光平静若秋阳下的池水,泛不起一丝涟漪,“只是这样就受不了了吗?”弯唇,勾起一丝轻浅的笑意,“你始终是太稚嫩了一些,若你真能狠心割下去,也许我会改变主意也说不定。”
她越过惊骇欲死的伊兰,走到紧闭的长窗前,轻轻一推,窗子应手而开,微凉的风从窗外而来,吹起她垂落在耳边的碎发与孔雀蓝的流苏,飘飘飞舞在空中。
“这样的你若是进王府相争,只会害人害已。”她言,冷漠无情,感觉不到一丝人间的烟火气息,如仙似鬼。
至此,伊兰才终于见识到凌若真正狠厉的一面,从格格到福晋;从别院到王府,七年磨砺,早已双手染血,狠心绝情;只是她心中依然保有着一份善良与情义,从未在家人面前展露过而已。
后悔……
伊兰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后悔与姐姐做对,在她心中姐姐一直都是温柔可欺的,可是这一刻,她是真的后悔了,然走到这一步,她已经无路可退了,就在这个近乎绝望的时候,一件都快忘记了的事猛然从脑海中跳了出来。
是了,只要她说出那件事,姐姐一定会妥协。想到这里,她脸上又出现一丝笑容,被恰好回过头来的凌若看在眼中,柳眉微微一阵,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姐姐,王爷知道你与容远哥哥的关系吗?”伊兰抚一抚脸,让自己重新冷静下来,她有信心,只要抓着这件事不放,姐姐一定会害怕。
“你想说什么?”凌若心里一紧。
看到凌若露出紧张之色,伊兰便知自己这招奏效了,弹一弹涂有丹蔻的长甲轻笑道:“你说我知道将此事告诉嫡福晋,你说会怎么样?嫡福晋可是一直寻着机会想抓姐姐的痛处呢,知道此事还不大做文章?到时候,姐姐的境况可就堪虞了,你说王爷会不会一怒之下废了姐姐,又或者甚至怀疑你与容远哥哥有染,连这个孩子……”
后面的话她没机会再说下去,因为凌若已经狠狠扼住了她的脖子,逐字逐句道:“伊兰,不要再试图挑战我的耐心;如果你敢说出去,我必杀了你!”
伊兰从未感觉死亡离自己如此之近,用力想要掰开那只手,可是凌若不知从何处来的力气,她两只手一起竟然还掰不开那只手,直至她感觉到自己快晕厥过去的时候,那只手才离开自己的脖子。
手一松开,伊兰立刻软软坐倒在地上,双手捂着掐红的脖子大口大口呼吸,唯有这样她才能感觉自己尚活着。
彼时,正好富察氏走进来,她手中端着一盘尚在冒着热气的点心,正是凌若爱吃的千丝银雪糕。她看到满地的狼籍还有伊兰战栗颤抖的模样,慌得赶紧放下点心,走到伊兰身边,蹲下身关切地问道:“怎么了,不是好端端在说话吗?何以坐在地上?”
看到富察氏,伊兰立时抱住她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指着脖子上的指印道:“额娘,姐姐不愿我入府,她要杀我!”
“胡说什么,你姐姐最疼你,怎么可能杀你!”富察氏下意识地否认了她的话。
“那这个指印呢,难道是我自己掐出来的?”伊兰满面泪痕地哭诉道:“额娘您不知道,姐姐出尔反尔,她明明答应您说让我入王府,可是去向皇上请旨时,却将我赐婚给一名连面都不曾见过的进士,更不知人品好坏与否。我不肯,她就打我,还说若再不听话便杀了我。额娘啊,差一点你就再也看不到女儿了。”
富察氏对她的话并不尽信,但伊兰脖子上那触目惊心的指痕断然不会是假的,这俩姐妹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在扶伊兰起来到床上坐好后,她转向一言不发的凌若,皱眉道:“兰儿说的是真的吗?你果真向皇上请旨将她嫁给旁人?”
凌若冷冷扫过缩在床上的伊兰,后者低下头不敢与之对视,显然在鬼门关走过一遭的她是真心害怕了,从不知凌若狠厉起来可以如此可怕。
富察氏亦感觉到伊兰对凌若的恐惧,心里对她刚才的话不由得信了几分,神色愉发不悦地盯着凌若,“究竟是不是?”
“是。”凌若没有否认,尽管所有的事情都伊兰嘴里说出来时都变了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