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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章 初夏

    “她自是巴不得越早将灵汐赶出去越好。”凌若漫不经意地回了一句,之后又叹息道:“这孩子也真是可怜,被害死额娘的仇人养在膝下,能有什么好日子过。这些年,我瞧着灵汐的性子比以前安静了许多,也不像小时候那样活泼爱笑了。”

    李氏的死是罪有应得,凌若对她没有丝毫同情,但灵汐却不曾做错过任何事,相反她一直都懂事乖巧,只可惜虽贵为王府格格却命途多舛。

    “这也没办法,所幸她现在快出嫁了,希望今后那位魏探花对她好。”她们正说着话,涵烟忽地朝她跑来,扯着她裙角兴奋地指着池中荷花道:“额娘,你瞧,那边有个蜻蜓停着呢。”

    顺着小手指的方向,温如言果然看到一只翅膀透明的蜻蜓停在刚刚露出尖尖头的小荷上。她微微一笑,蹲下身将涵烟抱在怀中道:“还记得额娘教你背的那首吗?”

    涵烟歪着梳了两个小揪揪的脑袋想了一会儿,脆声吟道:“泉眼无声惜细流,树阴照水爱晴柔。小荷才露尖尖头,早有蜻蜓立上头。”背完后,她搂着温如言的脖子撒娇道:“额娘,涵烟背的对不对?”

    温如言怜爱地捏捏她小鼻子道:“一字不差,涵烟真是聪明。”

    听到额娘的夸奖,涵烟得意地抬起了小下巴,那娇憨的样子,惹得凌若直发笑,“这丫头,真是鬼精鬼精的,才三岁就会背诗了,还背的这样好,将来莫不是要做一个才女吧?”

    “才女?”涵烟咬着手指,神色有些迷茫,她还不太理解才女是什么意思,待与她解释了一通后,这丫头又高兴了起来,拍着小手道:“好啊,涵烟要做大才女!”

    “这丫头,听风就是雨。”温如言笑斥了一句后将她放在地上,任她自己玩去,哪知这丫头却跑到凌若跟前,踮起小脚伸手摸着凌若开始微微突起的小腹,好奇地道:“姨娘,这里真的有一个小弟弟吗?”

    凌若笑着将她小揪揪上有些歪了的珍珠发圈道:“是啊,不过现在还不知道是小弟弟或是小妹妹,等再过五个月,他就可以出来和涵烟一起玩了。”

    “五个月?”涵烟伸出一只小手,认真地数了一遍后,露出一个甜甜地笑容,“等他出来,我把我的布老虎、小竹马都给他玩,还有好吃的点心,都给他,姨娘,你可要让我和他玩啊。”

    凌若弯腰在涵烟红彤彤的小脸颊上亲了一下,“好,咱们小格格说的自是什么都好。”对涵烟,凌若是打从心底里疼爱,与亲女无异。

    涵烟笑得眼睛都弯了,又伸手与凌若拉了勾后,方才欢天喜地的与奶娘一道玩去了。

    蒹葭池边垂柳依依,在初夏的暖风中轻摇,走了这么一阵凌若有些累了,便在柳树下的石凳上歇息,一枝柳条老是拂到脸上,拨开又晃过来,扰的人有些眼晕。温如言顺势将它折下,又另外再折了几根,拿在手里东缠西绕,不一会儿编成一个小小的竹蓝子,鲜嫩的柳叶碧绿细长,甚是好看。

    “姐姐的手很巧呢,教我好不好?”凌若对那个精巧细致的竹篮很是喜欢,央着温如言教她。

    温如言见她喜欢,便重新折了几枝,手把手教她,至于原来那个,早被跑过来的涵烟给拿走了,那孩子拿着竹篮蹲在池边打水,虽然每次竹篮刚离开水,里面盛的水就都漏光了,但涵烟还是玩得乐此不疲,咯咯直笑。有奶娘还有素玉亦步亦趋跟着攥着,倒也不怕她落水。

    在玩了一会儿之后,涵烟一个不小心,将竹篮掉在了水里,这篮子轻,一时半刻倒是没有沉下去,但是却往池心飘去,莫说涵烟的小胳膊,就是素云也未能够到,只能遗憾地道:“格格,要不咱们不玩这个了,奴婢带您捉蝴蝶去吧。”

    “不要,我还没玩够呢。”涵烟嘟着小嘴不肯罢休,回头看到温如言正在教凌若编竹篮,都已经快成形了。她顿时笑了起来,蹬蹬蹬跑到温如言面前,没等她开口,温如言已然看出了她心思,“是不是还想要?”

    涵烟赶紧点头,可怜兮兮地看着温如言,“额娘,涵烟还要玩。”

    “行了,等额娘教你凌姨娘把篮口收好就给你,等一会儿啊。”说着温如言继续教凌若怎么收篮口。

    涵烟百般无聊地站在一边等,忽地看到凌若脚边有一条细细的东西,还在那里游动,她好奇地蹲下身仔细打量着,好奇怪,怎么瞧着那么像额娘讲过的蛇,可是有这么小的蛇吗?

    就在那个东西快游到凌若脚上的时候,她忍不住问道:“额娘,你瞧这个是不是蛇啊?”

    “哪里有蛇?”温如言随口回了一句,复又想到了什么,赶紧顺着涵烟小手指的方向看去,这一看之下,可是把她吓得脸都青了,生生止住已经在喉咙里的尖叫,一把拉住还不知情的凌若,颤声道:“你慢慢往我这边挪。不要看也不要问,照我的话做就是。”

    凌若刚才一心只顾着编篮子,不曾听清楚涵烟的话,不过温如言颤抖的声音令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然对温如言的信任令她忍住了去看的**,努力指挥着发僵的身子一点一滴往温如言身边靠,而温如言则慢慢站起了身,待凌若坐到石凳最边沿时,又道:“慢慢起身,不要太快,尽量慢一点,不要发出任何声音。还有涵烟,你也不许动。”

    温如言一边说一边用眼神阻止想要过来的水秀和素玉她们,直至将凌若挪出石凳一段距离,交给水秀扶着后,她方才又缓步过去来到涵烟身后,然后一把抱起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跑了回来。

    温如言从未想过,自己抱着一个孩子竟可以跑得这么快,而直至停下来,她一直强自冷静的心骤然狂跳起来,嘭嘭地几乎要从胸口蹦出来。

    直到这个时候,凌若才看到,适才自己所坐的地方竟有一条细细黑黑,身上鳞甲在阳光下隐约泛着幽蓝之色的小蛇,粗细长短不过与筷子一般,但就是这么一条小蛇,却令她骤然变了颜色,铁线蛇,她竟然在王府中见到了铁线蛇,这怎么可能?!

第三百四十一章 铁线蛇

    铁线蛇,别名又叫盲蛇,因鳞甲发达遮住了它本就细小的眼睛,几乎不能视物,帮有此别名。与一般蛇比起来,它小的可怜,仅三四寸长,犹如蚯蚓一般,却比蚯蚓灵活得多,平常栖息在土中。

    铁线蛇一般是无毒的,但有一种身上鳞甲泛幽蓝之色的铁线蛇有剧毒,其牙齿中的毒液只需一点点就可致人死地。此刻出现在凌若眼前的这条,便是这种有毒的铁线蛇。亏得恰好被涵烟看到,温如言又反应及时,临危不乱,否则一旦有大动作,这条铁线蛇窜上来咬一口,那离它最近的凌若及腹中孩儿便危矣。

    那条铁线蛇还在那里慢慢游着,似没发现前面的人已经不见了,又或者它之前已经饱餐一顿,所以并不着急觅食。

    这个时候,素玉找来了在附近做事的小厮,温如言忙道:“快,去将那条蛇给弄死了,小心着些,莫要惊扰了它,这蛇有毒。”

    小厮答应一声,从地上捡了根树枝,小心翼翼地靠了上去,估摸着树枝长度差不多了,便用力捅过去,他倒是有几分眼力,恰好一棍捅在铁线蛇的七寸上,任它怎么挣扎也逃不开。

    另一边,素玉不知从哪里寻来一些石块,大着胆子往铁线蛇的头上砸去,虽十个里有七八个扔空,但铁线蛇毕竟小,再加上又不是骨坚皮硬的那种,只被砸了几下便不动了。

    确定它死了之后,小厮将它挑了起来,问凌若她们要如何处置,温如言刚要出言让她扔掉,就听得凌若先声道:“放在一旁就可以了,你下去吧。”

    “额娘,你抱得涵烟好紧,不舒服!”涵烟轻轻地挣扎着,温如言这才想起来还抱着涵烟,赶紧将她放下,心有余悸地叮咛道:“涵烟你记着,往后再遇到蛇,不管大小都一定要离远远的,万一不小心到了近前,你一定要慢慢走,千万不要急,这样蛇才不会咬你。”

    “涵烟记住了,就像额娘刚才让凌姨娘做的那样。”涵烟甚是聪明,一听就懂。

    温如言摸了摸她的小脸道:“乖了,你跟奶娘先回去,额娘与你凌姨娘再说会儿话。”

    待涵烟离开后,温如言对正用树枝拨弄着铁线蛇尸体的凌若道:“我在府中多年,从未见有蛇出没,如今却突然出现这么一条剧毒的铁线蛇,好生奇怪。”

    凌若吃吃一笑,扔下树枝拍一拍手道:“看来有些人已经等不急了。”

    温如言悚然一惊,挑眉道:“妹妹是说……”

    凌若森然点头,“除了这个理由,我再想不到别的,这几月,我细心防备,又有徐太医替我请脉安胎,令这些人一直寻不到机会。如今看我月份渐渐大了,怕将来更不好对付,所以便想出这么一条毒计来;铁线蛇小而不起眼,很容易忽略过去。我相信,隐藏在府里的铁线蛇绝不止这么一条。”

    “好恶毒的心思,这蛇不分亲疏,逮到哪个咬哪个,他们这般做,岂非将阖府上下都置身危险之中。”温如言忿忿说道,适才她真是吓得魂都要没了。

    凌若抚着滚有银边的袖子思忖道:“能想出这法子,又有那胆量的,纵观整个王府也就区区两三人而已,不过一时间倒是断定不了哪个。”

    “这个倒是可以慢慢追查,眼下最要紧的是清了藏在王府中的铁线蛇,否则不知何时又来一次,可不是每一回都能有今日的好运。”说到此处温如言又皱紧了双眉,“只是这铁线蛇身形细小,又藏于泥土之中,要如何寻出来呢?”

    “此事,还得四爷亲自来办才行。”凌若望着绚烂晃眼的夏日,不论太阳怎样耀眼睛好,始终都驱不散笼罩在这王府中的黑暗。

    人心,在这座大宅子里被扭曲成世间最可怕的东西。

    夜间,在书房中看公文的胤禛照例问起今日府中的各项事宜以及凌若的情况。

    “府中并无异常,倒是凌福晋那边受了点惊吓。”莫看周庸整日里跟着胤禛,手下自有一堆人替他留意王府的一举一动。

    不管是朝事还是家事,胤禛都要求自己身边的人随时掌控,一旦出现异常就立刻向自己禀报。

    “她怎么了?”胤禛一听这话,立刻放下了手中的湖笔关切地询问。

    “奴才听底下的小厮说,凌福晋今日与温福晋母女在蒹蔬池边散步的时候,碰到了一条铁线蛇,虽然没有咬到,但凌福晋还是受了不小的惊吓,自回来后就一直躺在屋中不曾下地。”周庸说得及是有条理,三言两语便将整件事叙述的清清楚楚。

    “铁线蛇?府中怎么会有铁线蛇?有没有咬伤什么人?”胤禛的反应与温如言她们刚看到的时候一样,诧异莫名,这府邸每日都有专人打理,他开牙建府这么多年,从未听说过有蛇出没,鼠倒是不可避免的有几只。

    “这个奴才也不清楚,依奴才猜测,很可能是混在花泥或其他泥土中进来的,而铁线蛇身形又小,不易被发现。至于说咬伤人的事暂时还没听闻。”周庸恭谨的说着。

    胤禛想一想吩咐道:“趁着如今还没有闹出什么事来,明日天一亮,你即刻去找一个驱蛇的人来,将所有铁线蛇驱赶干净,省得人心惶惶。”

    待周庸答应后,他又扶案起身,大步往外走,周庸知他必是去看凌福晋,忙小步跟在后面。

    到了净思居,发现那里所有的灯都被点上了,连庭院中也不例外,除却设在两旁的路灯之外,还挂上了一盏接一盏的绢红灯笼,将整个净思居照得犹如在白昼一般。

    胤禛见了眉宇微拧,他是一个不喜浪费的人,平素有些不必要的东西都是能省就省,如今都是快睡觉的时候,何以还要点这么多灯?往常可没见凌若这般浪费。

    正想着,恰好看到小路子提着盏点亮的灯笼出来,看到站在台阶下的胤禛,忙一溜烟跑过来单膝跪地,“奴才给王爷请安,王爷吉祥。”

第三百四十二章 不安

    “是谁让你们点这么多灯笼的?”胤禛心下不高兴,这口气不由得严厉了几分。吓得小路子连忙磕头道:“回王爷的话,是主子的吩咐。主子日间差点被铁线蛇咬中,受了惊吓,怕这夜间天黑,铁线蛇会游进去,所以命奴才们把整个净思居照得亮亮堂堂,仔细盯着,莫要松了神。”

    得知是这么一回事,胤禛心中的不悦顿时烟消云散,同时也更担心起她来,越过小路子匆匆往里走去,还没进门便听得里面传来水秀等人的声音,皆是在劝凌若宽心,不会有蛇虫鼠进来的话语。

    听到此处,胤禛的脚步又加快了几分,到发里面,只见凌若面色惨白的半躺在床上,水秀等人们围在床前,见得胤禛进来,连忙起身请安。

    “四爷……”凌若挣扎着想要起身行礼,眼圈儿一下子就红了几分。

    胤禛忙按住她道:“既不舒服好生躺着就是了,起来做什么?”随后又倚在床边坐下道:“我听说你今儿个受了惊吓是不?”

    凌若默默地点了点头,忽地扑进胤禛怀里,哽咽道:“呜……妾身差点就看不到四爷!”

    “胡说什么呐。”胤禛轻斥一声,抚着她披散在身后的长发道:“你还怀着我的孩子呢,没的说这种不吉利的话做什么,小心吓坏了腹中孩子。再说这铁线蛇大多是无毒的,就算真咬了也不过是皮肉疼一下,不打紧。”

    凌若眸中掠过一丝惊惶,咬着发白的下唇没说话,倒是水秀插嘴道:“启禀王爷,那条铁线蛇温福晋也瞧见了,她说剧毒得很,咬一下便会没命,亏得主子和小阿哥福大命大,否则可不就是像主子说得那样。”

    胤禛双眉越发紧皱,府中有蛇已经很奇怪了,还是一条少见的剧毒铁线蛇,他略一沉思道:“那蛇还在吗?”

    凌若勉强提了精神道:“水秀,你去拿进来给王爷看。”

    胤禛原还在想会否是温如言看岔了,但当水秀用棍子挑了一截细细黑黑的蛇尸进来后,便知道温如言所言不虚。尽管这件铁线蛇头部已经被石头砸得稀烂,但从它在灯光下泛着幽蓝的尸体可以看出,这绝对是一条剧毒的铁线蛇。

    在她下去后,胤禛细细问了凌若今日的事,听完之后也是一身冷汗,正像水秀说的那样实在是福大命大才避过这一劫。

    看凌若在灯光下惨然失色的脸庞,他心疼地道:“没事了,我已经让周庸明日一早就去寻个驱蛇人来,将王府上下仔细排查一遍,这几日为着安全,你暂时先不要出门。”

    凌若温顺地点头,然眼眸中还是有挥之不去的害怕,“妾身实在不明白,连当初在别院时都没有见到毒蛇的影,怎么会突然在王府中出现?”

    “此事我会让人去查,你安心养身子,别太担心了。”在安慰了凌若一番后,胤禛命人打水洗漱,准备歇在净思居,今日凌若这个样子,他怎能放心离去。

    净过脸后,胤禛套上水秀捧来的寝衣,在水秀退下时,命她将外面点的灯除必要几盏外其它的都熄了。

    “睡吧。”胤禛上床,在凌若额上印下一吻了,一只手轻拍着她的背,安抚她入眠,很快怀中便传来均匀悠长的呼吸,显是已经睡着了。

    胤禛缓缓停下手,替凌若掖好锦被,夜已深他却了无睡意,睁眼定定地望着自床帐顶垂落下的薄银镂空花球,每日水秀他们都会采摘时令的花瓣填充到花球中,躺在床上可以闻到轻幽的香味。

    铁线蛇骤然在府中出现,还是剧毒的那种,此事实在是蹊跷得很,究竟从何而来,当真像周庸猜的那样,是意外带进来的吗?

    胤禛不敢肯定,然心中已经决定,明日驱蛇人来的时候,他要仔细问问,如果真是有人居心叵测,他绝不轻饶。

    直到月上中天,胤禛才感觉到有睡意袭来,闭目睡去。就在他阖眼后不久,怀中本该早已熟睡的凌若睁开了双眼,在透过银绡窗纱照进来的月光下,可以看到凌若眸中一片清明,根本没有丝毫睡意。

    铁线蛇的出现绝对是人为,有人想要害她与孩子。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百倍奉还!

    今日所谓的惊吓、害怕,皆是为了引胤禛来此,让他对此事起疑,从而追查下去;即便不能追到真凶,震慑一下,让那人不敢轻举妄动也好。

    这五个月,是她最危险的时候,而她能借助的,也只能是胤禛的力量。

    她知道这样对胤禛而言并不公平,但她想要活下去,想要继续留在胤禛身边,便唯有这一条路能走。

    凌若缓缓搂住胤禛的腰,将脸更加靠近他的胸膛,胤禛,相信我,不论我做什么,最终都只是为了与你更长久的在一起,我待你的心,不会因任何事而改变。

    夜,渐深,高悬天空的明月,不知何时被乌云遮蔽,挡住了原本如水银一般洒落人间的月光,令夜色越发浓重瘆人。

    凌若在睡梦中隐隐听到几声哨响,自迷糊中醒来听了一会儿又没有了,心想应是自己在做梦吧。

    想要继续睡,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了,只能睁眼看着安静的从帐顶垂落的银球,金银丝线彩绣的帷帐内尽是自银球中传来的花香。

    这个银球,她还是有一回去戴佳氏那边时,无意中看到的,瞧着不错,便让人也做了一个,挂在帐顶,可以闻四时花香。

    屋外极是安静,听不到一点声音,凌若睁了一会后闭目想要让自己重新进入睡梦中,然眼眸刚闭起不到一刻钟骤然又睁了开来,且这一次眸光中有深深的不安。

    夜阑人静自是不错,但此刻未免太安静了些,连往常彻夜鸣叫的夏虫与夏蛙都在这一刻消声灭迹,这不合常理。

    这样想着,凌若轻手轻脚地起了身,趿鞋刚走出几步,就听到身后传来胤禛含糊的声音,“若儿,你去哪里?”

第三百四十三章 蛇群

    “妾身睡不着出去走走,一会儿就回来。”安抚了胤禛一句后,凌若开门走了出去,今儿个是陈庶守夜,他倒是没躲懒,搬了个凳子坐在檐下,看到凌若出来,神情微变,复又平静如常,起身打了个千儿后关切地道:“主子这么晚了怎么还出来?这外头风还有些凉呢!”

    “不碍事。”凌若拉了拉披在身上的衣裳,目光扫过看似如常的周遭道:“都还好吗?”

    “一切都好。”陈庶小心地睨了凌若一眼,“主子可有什么吩咐?”

    凌若看了许久,发现周遭除了没有声音外,倒是不曾有其他异常,逐道:“我总觉得今夜有些古怪,你瞧仔细一些,莫要出了什么意外,四爷也在里面歇着呢。”

    “嗻!”陈庶低头,埋在阴影里的神色略有些古怪,只可惜凌若当时已经转过身,并不曾看到。

    在确定凌若回屋后,陈庶左右张望一眼,确定无人后匆匆来到庭院,打开了夜里紧闭的院门,在外头竟然站着一个瘦小的人影。

    “怎么这么久才开门?”见陈庶出来,那人影劈头就问,声音干哑难听,就像刀片刮过铁锅一般,刺耳得很;而且他的口音听着极别扭,不像是中原人。

    在面对这个人时,陈庶甚是畏惧,赔笑道:“罗老恕罪,适才那女人出来,所以耽搁了一会儿。”

    罗老轻哼一声后,抬起右手,此时没有月光,看不清他手里拿了个什么东西,不过陈庶在看到这个后,脸上的恐惧更加深了,仿佛那会要了他的命一般。

    “把门开大一些,让我的宝贝们进去。”说着,罗老将拿在手里的东西凑到唇边,正要有所动作,陈庶连忙拉住他,惶恐地道:“罗老,今日的事怕是要延期了,它们……不能进去。”

    “你说什么?”罗老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斥骂道:“说是今夜动手的人是你们,说不能今夜动手的也是你们,如此耍人,莫不是以为我这个老子好欺负不成?”

    “罗老息怒。”陈庶急急安抚,他可不敢得罪这个怪老人,否则小命随时不保,“奴才怎敢戏耍您,实在是今夜王爷也在里面,万一这些铁线蛇进去,把王爷也给咬了,那麻烦可就大了。奴才贱命一条,没了也就没了,就怕牵连到罗老您啊!”

    罗老虽然不太在意什么朝廷律法,但也不愿去冒着被通缉海捕的威胁谋害一位当朝亲王。他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有人花了大价钱请他除去一个女人,拿什么钱对付什么人,王爷的命可比那些银两金贵多了。

    他正要说话,一道人影急急奔来,因为走得太快,所以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待得气息平稳些后,他对罗老道:“主子有命,王爷歇在净思居,万不能伤了王爷分毫。”

    因为胤禛是临时来净思居,之前不曾通知过任何人,所以那位不晓得胤禛也在此处,刚一得知便立刻派人过来阻止。

    “这么说来,今夜是白跑一趟了?”罗老的脸色甚是难看,精心准备了这么久,却被临时叫停,任谁心里都不会好过,何况他还有那么一大堆宝贝要安抚。

    来人望着罗老不悦的神情,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来,“虽然原计划不成,不过主子另有吩咐给罗老。不必杀人,银子照给。如何,罗老有兴趣吗?”

    罗老紧紧盯着他,意思不言而喻,来人凑到他耳边轻语几句,随着他的话罗老露出阴森的笑意,捻了捻下巴没剩几根的胡子对等着他回答的人道:“得,就按你说的办,不过……你们临时改变计划与规矩不符,银子我要再加这个数。”他伸出一只手,五根手指在黑夜中依稀可辩。

    贪得无厌的老狐狸,明明不用他杀人了,却还要再加五百两,真是可恨。

    来人在心中暗骂一句,表面上却笑容满面,“罗老放心,只要事情办妥,您要多少银子都好说!”旋即又对陈庶道:“好生配合罗老,主子那边少不了你的好处。”

    “奴才知道。”陈庶赶紧答应,在他的垂首中来人迅速离去,未曾留下一点痕迹。

    “赶紧把门开大一些让我的宝贝进去。”想着白花花的银子,罗老动作快了几分。

    陈庶在依言将门打开些许后,为免被人发现他不在起疑心,连忙跑回了原来的地方。至于罗老那边,既然都说不杀人,他自然没什么好担心的。

    月亮从遮天的乌云中探出半个脸来,借着月光隐约可以看到罗老拿在右手上的似乎是一只竹哨子。只见罗老将竹哨子放在嘴边轻轻一吹,他脚下立刻响起一阵悉嗦声,似乎有什么东西游过。

    罗老阴阴一笑,竹哨又连着吹了两声后,那阵悉嗦声穿过院门往里面而去,至于他自己则躲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他素来是以声音指挥那群宝贝,人在与否并不重要。

    凌若回到床上,刚躺了没一会儿,又听到几声哨响,这一次她很肯定不是做梦,因为根本不曾睡着,为什么好端端的会出现这种声音?

    换了往常凌若兴许还没这么在意,但今夜她总觉得有事发生,不安得很,连带着腹中那个也不安稳,不时能感觉到他在肚子里动,像一条游个不停的小鱼一般。

    还没等她唤人,忽地响起几声敲门声,连带着将胤禛也给吵醒了,他翻一翻身,甚是不悦地道:“何人敲门?”

    门外传来陈庶发颤的声音,“启禀王爷,外头……外头出事了,有……有好多蛇!”

    蛇?!听到这个字,胤禛神色一凛,立时睁开眼,翻身落地,也不披衣,趿了鞋大步过去拉开门,凌若紧紧跟在后头。

    外头,陈庶的脸色犹如死了人一般,看到胤禛他们出来,忙引着往外走,到了正堂,尽管已经听陈庶说过蛇,但真看到时两人依然被狠狠吓了一跳。

    正堂因为要守夜的缘故,所以灯笼还有蜡烛都点着,一眼便能看清,四棱雕花长门如刚才凌若所见的那般半敞着。但是此刻,地上多了许多细细黑黑的铁线蛇,密密麻麻正在不断游过半膝高到的朱红门槛往里面来,每一条都是黑中泛蓝,显然与白天一样,有剧毒。

    这一片铁线蛇,少说也有数百条,看过去极为渗人,凌若不禁往后退了几步,胤禛虽然站在原地不动,但脸色也是一阵阵发白。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些铁线蛇游过门槛后就没有再继续前进,而是停在那里抬起细小的蛇头吞吐鲜红的蛇信。

第三百四十四章 蹊跷

    明明是小的跟筷子一样的蛇,却带着致命的威胁,一条便已经令人惶恐不安,何况是上百条,不论是胤禛还是凌若都不敢轻举妄动,至于陈庶早已吓得躲在一旁瑟瑟发抖。

    胤禛想过叫周庸来,但一则怕惊动了这些蛇,二则即便周庸来了也无济于事,如果铁线蛇群起而攻之,他们根本等不到周庸请来驱蛇人。

    “四爷,我们现在怎么办?”凌若咬着没有血色的下唇颤声问,手紧紧捂着小腹,终于明白为何今夜一直没听到虫鸣蛙叫,皆是因为这群毒蛇吓得它们不敢出声。

    “别怕,躲在我身后,咱们慢慢往回退,到了内堂将门关上,再将门缝封死,可以阻止这些铁线蛇进来。”胤禛心念电转,瞬间想到了暂时挡住这些铁线蛇的办法,至于为何会一下子出现这么多剧毒的铁线蛇,他此刻根本没时间去追究。

    胤禛带着凌若慢慢往回退,但是很奇怪,不论他们退多少步,铁线蛇都会跟进,然后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不远不近,仿佛就是故意跟着他们一样。

    尽管心里奇怪,胤禛还是不敢停下,带着凌若慢慢退回到内堂,随后以极缓的动作将门关起。他已经想好,只要暂时阻挡阻挡一会儿,他就带着凌若自窗子离开,摆脱这些可怖的铁线蛇。

    可惜这个计划并没有成功,明明是一群畜生,却仿佛有智慧一般,在胤禛关门之前,突然加快了游动的速度,一下子过了门槛来到里面,令得他们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周庸已经得到消息赶了过来,无奈被铁线蛇阻着不敢过来,只能在外头干着急。

    正当胤禛无计可施之时,跟着他们过来的陈庶不甚撞倒了旁边的花梨木架子,发出“嘭”的一声重响,将几人吓了一大跳。架子倒地的时候,凌若好像又听到了与刚才一样的哨响,但之后又没有了。

    就在胤禛担心会否击怒铁线蛇时,这些蛇突然如潮水般退去,隐入黑暗中,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根本不曾出现过。

    可是它们带给胤禛几人的惊吓却不可能那么快退去,足足等了一盏茶时间,确定那些蛇真的离开后,胤禛方才长出一口气,扶着双腿发软的凌若在椅中坐下,手不断地抚着她背道:“没事了!没事了!”

    凌若愣愣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方才“哇”的一声哭出来,双手依然紧紧护在小腹上,一边哭泣一边道:“妾身刚才真是以为自己会死,妾身一人死不要紧,可是孩子……孩子不能死!”

    听到这个死字,胤禛心里极是不舒服,不知是安慰凌若还是安慰自己,“不会的,你与孩子都好好的,断然不会出事。”

    “四爷,您与凌福晋还好吗?”周庸惊魂甫定地跑过来。

    “没什么大碍。”胤禛看了一眼外头微亮的天色道:“你即刻出府去寻驱蛇人,一定要设法将这些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铁线蛇驱出府去。”

    周庸答应一声赶紧离去,随后那拉氏等人纷纷得到消息赶来,一个个听闻详情后皆是花容失色,迭声问胤禛与凌若可有受伤,在确定铁线蛇没有攻击他们后方才安下心来。

    只是究竟有几分真心几分假意,就不得而知了。

    戴佳氏抚着胸口道:“真是奇怪,妾身来了这么多年,连一条蛇都没见过,怎么昨夜里有这么多铁线蛇,真是想想都可怕。”

    宋氏惊慌地朝四周看了一眼,骇然道:“你们说,这些铁线蛇去了哪里,会不会突然跳出来攻击咱们?”

    那拉氏听得一阵皱眉,轻斥道:“胡说什么,没听王爷说已经派人去请驱蛇人吗?你要是真害怕的话,在驱蛇人来之前就安生呆在这里,不要出去。有这么多人在,想那铁线蛇也没胆来。”

    “嫡福晋这话就错了。”年氏冷不丁地道:“就是因为人多才会招来蛇虫鼠蚁。不过奇怪的是,今日连着两次都是凌福晋遇到铁线蛇,仿佛这蛇就是专门为她而来。”

    胤禛原本听着她们说,然在听得年氏后面这句话时,出言替凌若辩解道:“哪有这等事,不过是巧合罢了。”

    见胤禛帮着凌若说话,年氏心中愈发不高兴,“这一次尚可说是巧合,可今日却是接着两次,第二次还是成群结队的出现,妾身怎么瞧着都不像巧合。”

    温如言柳眉一抬,道:“照年福晋的意思,既然不是巧合那就是蓄意了,难道有什么人要害妹妹吗?”

    年氏冷冷睨了她一眼道:“这是你说的,我可没说,我只说此事不像巧合罢了。”

    “会不会……”宋氏似乎想到了什么,欲言又止。

    “有话便说,吞吞吐吐做什么。”胤禛最见不得这个样子,不悦地斥了她一句。

    宋氏咽了口唾沫小声道:“会不会是凌福晋身子不祥,所以引来这么多毒蛇?”

    “你胡说什么?什么叫身子不祥?”瓜尔佳氏听到这话第一个不依,指了宋氏喝问。

    宋氏见她这般态度,心下微怒,冷笑道:“你是没读过书还是耳朵不好使,连这么简单的话都听不懂。自钮祜禄氏来了之后,王爷屡遭危险,先是去江西筹银时被人袭击受了重伤,去了杭州也屡屡出事,如今更是引来这么一堆要命的东西,置王爷于险境,她不是不详之人是什么?”

    听着她在那里颠倒黑白,什么事情都往自己头上扣,凌若不禁心中愠怒,瓜尔佳氏气不打一处来,正要与她争辩,胤禛已道:“行了,一个个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都下去。”

    宋氏被他喝了一句,悄悄看了一眼年氏不敢言声,随着众人行过礼后一道离去。

    待她们都走后,胤禛捏一捏凌若发凉的手道:“她们就是这样,莫往心里去,昨夜闹了大半夜,你一直没合过眼,趁着现在无事,赶紧再睡会儿。”

    “嗯。”凌若推一推胤禛道:“天色不早,王爷该去上早朝了,若因妾身的事而耽误了,妾身罪过可就大了。”

    胤禛见她脸色好了许多,再加上又有一堆人守着,在叮咛几句带着人走了。

第三百四十五章 不详

    他一离开,凌若立刻找来陈庶,问他昨儿个夜里,可曾听到哨子声,陈庶一脸茫然地摇摇头,说自己在外头守了一夜,什么都没听到。

    这可是奇怪了,凌若很肯定自己没有听错,为何陈庶没听到呢?至于水秀他们,早早就睡了,更不可能听到。

    幻听?不,凌若第一个否定了这个可能,昨儿个夜里她听到的不止一次,绝不可能是幻听,问题究竟出在哪里呢?

    她坐在椅中,手指一下下地敲着扶手,百思不得其解,这个时候,安儿不确定地道:“昨夜奴婢起夜的时候,迷迷糊糊的好像听到有声音,至于是不是哨声奴婢不敢肯定。”

    陈庶本就心虚,此刻再听到安儿这么说,怕凌若疑心到他头上来,忙扯谎道:“奴才前几日耳朵进了水,偶尔会出现耳鸣,一旦耳鸣起来就什么声音都听不见,只剩下嗡嗡的声音,昨夜也有过几次,可能主子听到哨声出现的时候,恰好奴才耳鸣,所以才没听到。”

    凌若倒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既然有这么个病,何以适才不说?”

    陈庶扯了扯耳朵,故作镇定地道:“也不是什么大病,要不是主子一再问起这哨声的事,奴才自己都快忘了。”为怕凌若还揪着这一点不放,他赶紧转移了话题,“不知主子问这哨声做什么?”

    凌若抚着还穿在身上的素罗锦衣,凝声道:“铁线蛇出现的这么怪异,又成群结队,我怀疑是有人在背后指使。另外……适才宋氏说的那句话,令人感觉很不好。”

    “主子是指她那句不详?”见凌若点头,水秀宽慰道:“主子何必将她的话放在心上,宋福晋这人说话向来不中听,听过也就算了,若是回去思量,可不是令自己难受吗?”

    “怕就怕……”凌若话说到一半,有人在外头敲了敲门,水月过去应了回来禀道:“主子,王爷让周庸请的驱蛇人来了,问主子您要不要见见?”铁线蛇出没在净思居,这里自然成了第一个要看的地方。

    “也好。”凌若咽下了后面的话,起身让水秀他们替自己更衣,总不能穿着寝衣见外人,陈庶早已知机退下。

    更衣梳洗后,凌若扶着水秀的手来到外堂,那里站了一个圆脸的中年人,瞧着倒是老实,手足无措的站在中间,看到凌若出来还傻呼呼的站着,直到周庸小声提醒了一句,方才忙不迭地跪下磕头,嘴里说着刚才周庸教给他的话,“小的刘福给福晋请安,福晋吉祥。”

    “起来吧。”在椅中坐下后,凌若抿了一口温热的马奶垫垫因为一夜闹腾而发饿的肚子,“你会驱蛇?”

    刘福赶紧道:“会,小的祖上就是驱蛇,传到小的这里已经第五代了,在这一行里也算小有名气。”

    凌若点头,着他动手,刘福爬起来后,从身上掏出不少旁人看不懂的东西,有几样带着浓重的药味,最惊奇的是,他竟然随身带了一条竹叶青。女人向来怕蛇,何况还是一条剧毒蛇,水秀等人吓得花容失色,惊叫着往后退。

    刘福见状忙道:“各位姑娘不用怕,小青是我自小养到大的,最是听话不过,没我的话是绝对不会主动攻击人的。”

    “就算是这样,你也不应该带条毒蛇进来,蛇性无常,万一伤了福晋可怎么办?快将它扔出去。”尽管他一再保证,水秀还是不敢放心。

    刘福苦着脸道:“姑娘,这可不行,我虽有一手驱蛇有艺,但铁线蛇藏在土中,单凭这双眼可看不到,得靠小青才行。”

    “行了,水秀,让他做事吧。”凌若抬手阻止还要说话的水秀,示意刘福可以开始。

    刘福答应一声,驱赶着那条竹叶青将整个院子仔细排查了一遍,发现院中并无铁线蛇踪迹,只有空气中残留的一丝腥臭证明铁线蛇曾出现过。

    之后,周庸又带着他用大半日的时间查遍了整个王府,同样没找到蛇,倒是在花苑中发现一条铁线蛇蜕下的皮。

    刘福走了,但这事儿在凌若看来却是越发诡异,一下子出现这么多剧毒铁线蛇,可仅仅在半日之内,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一条也没留下,再加上之前听到的哨声,她总觉得这件事不简单……

    事实证明,凌若的担心并非多余,因为仅仅在几天后,一个流言在府中不胫而走,说凌若腹中的胎儿大为不祥,还未出生便引来一大群毒蛇,这种孩子如果生下来,必然是妖孽。

    仿佛是为了印证这个不祥的流言,戴佳氏在一次散步时不甚扭伤了脚,数日不能下地;紧接着又有小厮在厨房做事的时候,被不知为何从灶台落下的刀砍伤了脚背,又有……

    总之诸如此类的事,层出不穷,所有予头皆指向了凌若与她腹中的孩儿,尽管尚不敢当着她面大放厥词,但背后却不断有人指了脊梁骨骂她是害人精,骂她的孩子是妖孽;说在腹中已经害了这么多人,若真生下来,不知要将整个雍王府祸害成什么样子。

    深宫后院,向来是流言滋生的温床,一个歇了一个又盛起,从来不会有真正清净太平的时候。

    至此,凌若已经清楚猜到了那晚铁线蛇成群出现却不攻击的用意,是有人要借此引出不祥之言,害她腹中的孩子。其用心,比直接让铁线蛇攻击她更歹毒。

    瓜尔佳氏与温如言皆是替凌若着急,虽然胤禛此刻对凌若信任有加,甚至还让她莫理会这些无稽的谣言。但谣言之所以猛于虎,是因为说的人会越来越多,直至多到让某一个人从之前的不信到信。

    若任流言放纵下去,难保不像会当初的佟佳氏一样,但区别在于,佟佳氏是罪有应得,凌若则是无辜的。

    可惜,她们只是庶福晋,人微言轻,在胤禛面也不是最得宠,话语起不得什么大用。那拉氏起先也不信的,但后面见府中频频出事,心里动摇,一次,趁着胤禛歇于含元居时,她向胤禛进言,是否让凌若暂时待在净思居中不要出来,以免闹得府里人心惶惶,何况灵汐不日之内就要出嫁了,万一出嫁当日因此出点什么意外,岂非失了皇家颜面。

第三百四十六章 另一条路

    胤禛对她的话不置可否,说这是无稽之谈,让她莫要与那些嚼舌根子的丫头下人一般胡思乱想,这世上哪有什么不详之说,不过是以讹传讹罢了,岂可尽信。

    其实,胤禛心里对当日铁线蛇成群结队出现,随后又消失的无影无踪的事也有过疑心,只是他既然答应过凌若,不会疑她,自当遵守承诺,何况他的孩子又岂会是不祥之人。

    五月十五,灵汐大婚的日子,虽然因为凌若的事闹得人心不安,但这一日雍亲王府的喜意还是被那拉氏营造的十分出色,张灯结彩、铺呈纷叠,设宴五十桌,尽显皇家气派。

    这一日,灵汐被正式册封为庄静和硕郡君,下嫁探花郎魏源。

    一身郡君吉服的灵汐在侍女搀扶下,含泪拜别胤禛与那拉氏,那拉氏似乎很是不舍,不住地抹眼泪。

    灵汐格格大婚这么大的事,凌若自不能缺席,已经开始显怀的她与瓜尔佳氏还有温如言坐在一起,至于其他人,皆是离得远远的,深恐染了不祥。

    在那拉氏将苹果放到灵汐手中后,侍女替她蒙上缀有金色流苏的大红盖头,由喜娘背着坐上花轿,魏源早乘了挂有红绸的高头大马等在外头。

    “起轿!”随着小厮的言语,八名训练有素的轿夫整齐划一地抬起了花轿,然后紧接着的事情却令所有人大吃一惊。

    前面其中一个轿夫刚要起步,突然感觉肩上一轻,紧接着耳边传来“咔嚓”一声,足有常人手臂粗的轿竿居然毫无症兆的断裂了。

    失去支撑的花轿,自然猛地落了地,里面毫无防备的灵汐被摔得东倒西歪,头更是磕在轿梁上破皮流血。

    突然闹出这么一件事来,大家皆是慌了神,好半天才想起去看新娘的状况,倒是没什么大碍,唯独额头流了点血,然而大婚之日,最忌不吉利,何况是见血,一时间众人脸色都有些不好看。

    在高福派人去准备新轿竿的时候,不知谁在后面说了一句,“不祥之人就该好好呆在屋里,没事出来做什么,无故冲了格格的喜事,真是秽气!”

    胤禛神色不豫地扫了一眼传来声音的地方,冷然道:“轿竿断了换一根就是了,意外而已,何来什么不祥一说,若是有人闲得发慌在这里嚼舌根子,就去给我将抄上十遍。好好想一想‘心犹首面也,是以甚致饰焉’这句话的道理。”

    说话的是宋氏,这些日子见着胤禛对不祥之言不闻不问,依旧常去净思居探望凌若一事心有不忿,如今见到花轿出事,心中暗喜,趁人不注意故意这般说;哪想胤禛这般维护凌若,不禁气得牙根痒痒,但话是一句也不敢说了,否则真惹怒了胤禛,被罚去抄,可是丢脸。

    那拉氏略微一想道:“王爷,凌妹妹是有身子的人最易疲累,何况今日太阳又这么毒,不如让她先回去歇息吧。”她的意思其实与宋氏一般无二,不过从她嘴里却变成了关心之语,处处占理。

    “也好。”胤禛同意了那拉氏的话,对凌若道:“你先回去歇着,晚些我再去看你。”

    “妾身遵命。”既是连胤禛都开口了,凌若自不会再执意要留在这里,行礼离开,临走前,目光微闪,不着痕迹地扫过断裂成两截的轿竿。

    一路上,凌若都没说过一个字,直至回到净思居坐在椅中方才长出一口气,水秀接过安儿递来的刚炖好的燕窝奉给她,口中劝道:“主子莫要不高兴了,只是意外而已,并不关主子的事。”

    “不关我的事?”凌若嗤笑一声,舀着浇了蜂蜜后粘稠透亮的燕窝道:“你错了,这事与我有莫大的关联。”

    “主子这是什么意思?”水月也在一旁,听了她的话满心不解。

    “适才你们都在,难道没瞧出端倪来吗?”凌若眸光微冷,一字一句道:“那轿竿,断口看似毛糙,但……有一小截却是光滑无毛糙;很明显是被人事先锯断的,这人算准了空花轿与灵汐上花轿后分别不同的重量,然后在轿竿上做手脚。因为空花轿较轻,而他又只锯了一小段,所以在抬过来时没有任何异常,可是等灵汐上轿后,重量增加,原本已经被锯开的轿竿承受不了这个重量,自然刚一抬起便断了。”

    水秀脑筋飞快的转着,几乎一瞬间就想到了这么做的用意,“他们是将此事嫁祸到主子头上来,让您坐实那不祥的事?”

    “除此之外,我再想不到其他。”凌若恨恨地将那盏未曾动过的燕窝往桌上一放道:“看来是打定了主意要将我往死路上逼!”

    整件事里最可疑的莫过于那拉氏与年氏,她们都有能力布下这个局,至于具体是哪一个,凌若一时半会儿还判断不出。如今唯一庆幸的是胤禛还愿意相信自己,但凌若不敢确定这份相信可以维持多久,胤禛……始终是一个多疑的人。

    “主子,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总不能任着他们将脏水往身上沷吧?”

    凌若摇摇头,叹然道:“这个局布置的这般精妙,且又步步算在咱们前面,想要破局谈何容易。”

    事情的恶化远远超过凌若预料之外,盛传她为不祥之人的流言,竟然传到了宫中,被那些后妃娘娘所知,德妃就是其中之一。

    “果然有这种事?”德妃一脸凝重的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宫人怜儿。

    “奴婢怎敢骗主子,话都是这么在传,说自从凌福晋怀孕后,雍王府就上下不宁,先是群蛇出没,接着府里接二连三出事,甚至灵汐格格大婚那日,轿竿都断了。”怜儿绘声绘色,仿佛亲眼所见。

    德妃沉吟片刻后,命怜儿传那拉氏入宫觐见,她要亲自问问,此事究竟是真是假。

    午后,那拉氏入宫拜见,听德妃问起凌若不祥一事,她本不想说,但德妃一再追问,只得如实讲述。

    言末,她勉强笑道:“这些小事额娘不必放在心上,也许只是凑巧,未必当真是凌妹妹有关。”

    “一次是凑巧,两次是凑巧,那三次四次呢?”不待那拉氏回答,德妃已经面色不豫地挥挥手,“行了,你回去吧,此事本宫自有计较。”

    那拉氏不敢多言,欠身退下,就在她走到门外时,隐约听得里面德妃在吩咐怜儿传钦天监来见。

    红唇微微一勾,若有似无的笑意攀上唇角……

    既然胤禛那条路走不通,那她就从德妃这里的走,总之,一定要除掉钮祜禄氏与她腹中的孽种!

第三百四十七章 下风

    钦天监与德妃说了什么无从得知,但是德妃的旨意在数日后下达雍王府:钮祜禄氏孕育皇嗣,劳苦辛勤,应当好生休息,自即日起,钮祜禄氏待在净思居中安心养胎,直至皇嗣平安出生为止。i^

    与这道旨意一起送来的,还有许多滋养安胎的上等补品药材。

    “多谢德妃娘娘关心,奴婢感激不尽!”尽管心中已是一片惊涛骇浪,但表面上,凌若始终维持着平静之色,对着前来传德妃旨意的怜儿欠身。

    怜儿微微一笑,命随她同来的宫人将东西交给净思居的人后,对凌若道:“主子对凌福晋一直颇为关怀,前些日子知道凌福晋怀孕的消息后不知多欢喜。只是宫中事忙,宜妃这些日子身子又不好,主子忙得不可开交,一直抽不出空来。这不,眼下刚得了些空闲,便立刻命奴婢过来看凌福晋,又怕凌福晋辛苦,特意交待奴婢让您在此处安心静养,直到皇嗣出生。”见凌若不语,她又道:“主子之所以这么吩咐,可都是为了凌福晋好,您可千万莫要误会。”

    “误会?”凌若睨了一眼从远处飘来的乌云一眼,似笑非笑地道:“不知怜儿姑娘所谓的误会是什么?”

    “这……”怜儿一时语塞,总不好直说是让她莫误会德妃这是要禁她的足吧。何况这也不是什么误会,而是德妃本意。

    凌若并没有要让她为难的意思,很快便笑道:“德妃对奴婢的关切爱护,奴婢感激尚来不及,又怎会误会;而且这几日,奴婢自己也觉得身子不太爽利,正想歇息几天呢。i^”

    “那就好。”怜儿暗自松一口气,在得了水月拿来的二十两银子后,满意地离开了净思居;她并不曾看到,凌若在她转身后变得极为难看的脸色。

    “主子,德妃好端端怎么会突然下了这么一道旨意,往好听了说是关心主子,可要是往不好听了说那就是软禁。”水秀忿忿地说着。

    密布的乌云挡住了刚刚还明亮的天色,阴沉闷热,随时会有一场大雨下来,一群蜻蜓在低空中飞着,有几只还飞进了正堂,环绕在众人身边。

    凌若幽幽只说了一句话,“嫡福晋前几日曾入宫请安,而我孕有不祥之胎的流言已经传遍了宫闱。”

    小路子神色一动,低声道:“照主子这么说,嫡福晋便是这一切的背后主谋者?”

    “**不离十。”其实凌若怀疑的一直只有两个人,年氏亦或是那拉氏,眼下看来,那拉氏的嫌弃更大一些,“她在王爷面前诋毁不了我,便将目标转向了德妃。德妃是王爷亲额娘,即使感情不算顶好,但总是母子;试问天底下有哪个做母亲的会愿意儿子为了一个女人弄的家宅不宁?”

    小路子一听这话立时急了眼,“可这一切都是假的,是有人为了对付主子而故意闹腾出来的。”

    雨,自云中坠落,初时尚是两三滴,片刻后在惊雷声中化成一片倾盆暴雨,挟带着水汽的风扑面而来,卷起众人轻薄的衣角。水秀想去关门,却被凌若阻止,她抬步跨出门槛,尽管外面有滴水檐挡着淋不到雨,但是落在台阶下继而飞起的雨水却是不断溅进来,很快便湿了凌若今日新换上的鞋袜,双足有一种湿冷的感觉。

    “此事你们知晓,德妃却不知晓,何况她即便知道了也不会相信,毕竟咱们没有证据在手。”凌若一边说一边摇头,“这趟禁足,看来是逃不了了。”

    “主子也别太过担心,依奴婢所见,王爷只怕还不晓得这桩事呢,他要是晓得了,一定会替主子在德妃面前求情,说不定明儿个就释了主子的禁足呢。”水秀只能捡着宽心的话来说。

    “但愿吧。”凌若随口应了一句,并没有抱太多的希望在里面,倒不是怕胤禛不替自己求情,而是晓得,这个情即便求了也没什么大用,在德妃眼中,自己只是一个庶福晋,一个奴婢,怎能与胤禛安危、王府安宁,这两件事相提并论。

    果然,就像凌若猜测的那样,胤禛一得知此事便当即入宫面见德妃,可惜情没求成,反被德妃训斥了一顿,说明知钮祜禄氏怀的是一个不祥之胎,上天一再预警还要听之任之,妄顾她所带来的危害,难道非要等出大事时再来四处寻后悔药吗?

    胤禛说凌若怀的并非什么不祥之胎,可德妃同样说她已经问过钦天监,钦天监说最近观天相,发现东北方有凶星出没,而胤禛的府邸就在皇城东北面,正应了星相;若不及时趋灾避难,只怕会有大祸临头。

    最后德妃更让他最近少与钮祜禄氏相见,以免真会像钦天监说的那么出现大祸。

    见德妃话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了,胤禛知道自己即便再说什么也是无用的,一切只能等凌若生下孩子再说。

    当胤禛将这个消息告诉凌若时,她并没有太多的不甘,反而安慰开解胤禛,说德妃如此也是关心他,让他万不可起任何怨怼之意。这样的她令胤禛更加心疼,搂了她道:“若儿,暂时忍耐几个月,等孩子生下来后,额娘就会明白一切都是她多心,这世间根本没有不详一说。”

    凌若乖巧地点头,旋即神色一黯,低声问道:“是不是这些日子妾身都见不到王爷了?”

    “傻丫头。”胤禛揉着她的长发温言道:“我怎么会置你于不顾,我答应你,只要一有空便来看你好不好?”

    “嗯!”凌若欢喜的点头,只要胤禛不忘记她,那一切尚不算太坏。

    从铁线蛇到府中的流言,再到宫中的流言,甚至于钦天监,那拉氏这个局布得极是完美,在不动声色间便占尽了上风;相比之下,自己则落了下风。

    凌若不是没想过惊动康熙,但是一来此处不是畅春园,她身为庶福晋,未应召是不得入宫;二来她越过德妃将此事禀告康熙,即便是被释了足,德妃心里也会有一个疙瘩,她若想让自己不好过,那实在是太简单了。甚至她怀疑,那拉氏已经挖好了一个坑在等着她跳下去。

    所幸只是被禁足限了自由而已,其余一切还是比照侧福晋用度在供应,容远亦每日来给她请脉安胎,孩子一直很好,容远甚至私下里告诉她,这一胎从脉像上看,很可能是男孩。

第三百四十八章 时疫

    五月、六月、七月,凌若的行动范围一直被限制在净思居内,一步不得出。i^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腹部渐渐大了起来,到夏秋交接时,已经有七个月的身孕了;虽然是禁足中,但她的生活依然保持着良好的规律,除了按时饮食服药之外,每日都会在院中散半个时辰的步,从不例外。

    那拉氏原是想让凌若因为禁足以及胎儿不祥一事,郁郁寡欢,从而自己令得胎像不稳,引发小产或早产。何曾想,凌若在禁足时依然能保持心情开朗,丝毫不影响腹中胎儿发育,颇有些失算。

    凌若虽被禁足,但看她的人却不受限制,瓜尔佳氏与温如言经常过来陪她聊天解闷,还有伊兰也是,也许是人长大了吧,凌若感觉伊兰比以前懂事了许多。

    七月夏末,京中突然爆发了时疫,这种疫病经由口鼻传入,有极强的传染性,症状或头痛、发热,或颈肿、发颐。若一人得病,往往染及一室、染及一镇一邑。药石于此病虽有效,但仅限于初发时,一旦病情加重,则无药可救,只能眼睁睁看其病死,且此病发展迅速,才过了十余日,便已经足有几百人,且还在不断增加,这件事闹得京城人心惶惶。

    京城是天子脚下,时疫爆发的事,很快被报了上去,朝廷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应,召集所有太医,赶紧找到消灭时疫的法子,避免时疫继续爆发下去,出现无法控制的局面。

    这次的时疫来势汹汹,好几个大夫在救治病人的时候被传染,最后丢了性命。

    为求慎重,康熙将此事交给胤禛与胤禟一道负责,不过胤禟怕染上时疫,从不去那些患病百姓所在的地方,至多只是远远看一眼,然后问负责治病的大夫几句就作罢。i^

    胤禛与他恰恰相反,担着随时会被传染的危险,诸事亲力亲为,不管是那些得病的患者,还是失去亲人的家属,他都一一探视,凡是他能解决的事也都尽量去解决。

    老百姓是很纯朴却不傻,谁对他们好谁对他们不好,看得一清二楚,逢人便说四阿哥宅心仁厚,心系百姓疾苦,犹其是在面对他们这些最底层的庶民时,毫无架子。

    从这个时候起,在谈及胤禛时开始出现两种对立的说法,朝中说他是冷面阿哥,刻薄寡恩,喜怒无常;民间说他是仁德阿哥,心系百姓疾苦。

    天气渐渐转凉,马上就要入秋了,可是太医院迟迟没有研究出治时疫的药方,彼此心中都清楚,一旦真正入秋,失去炎热这个大敌的时疫暴发起来会比之前可怕百倍千倍。

    胤禛连着几日忙得没时间歇息,两眼熬得通红;好不得空可以歇会儿时他又睡不着。

    因为经常出入时疫患者的原因,胤禛已经有一阵子没去看凌若了,怕会不小心将病传染给她,只是每日吩咐人去净思居看一下,确定她与孩子安好。

    凌若日日在佛前乞求佛祖保佑胤禛平安无事,可惜很多事情,你越不想它发生它就越会发生。

    八月的某一日,胤禛开始出现头痛症状,起先只当是最近劳累所致,没往心里去。哪知第二日突然发热不止,根本起不得身,与那些患了时疫的人症状相近。

    那拉氏知道此事后,连忙命人去请太医,她自己则寸步不离地守在浑身发热的胤禛身边,年氏是第二个到的,一直来便问,“太医还没到吗?”

    那拉氏黯然摇头,取下贴在胤禛额头的帕子放到冷水中绞过后,再次将它放到胤禛的额头。

    年氏皱一皱眉,正要说话,外面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三福领了院正齐太医进来。

    “老臣给嫡福晋请安,给年福晋请安。”齐太医扶着腰欠身行礼,三福在去之前特意带了一乘轿子过去,以便上了年纪的齐太医乘坐。虽然不必自己走,但三福着急上火的,不住催轿夫快些,那四名轿夫几乎是小跑着来的,颠得他一把老骨头快散架了;然事关四阿哥安危,莫说只是差点颠散架,就是真散了他也不敢有一句怨言。

    年氏抢在那拉氏前头心急火燎地道:“齐太医不必多礼,快替王爷看看,他这是得了什么病?”

    对于年氏的僭越,那拉氏自然心中不喜,只是现在胤禛病情不明,她懒得与年氏计较,径直让开身子,好让齐太医诊治。

    齐太医刚一摸到胤禛身上犹如着火似的温度,眉头就立刻皱成了一个山字,待诊完脉后,这眉头皱得更紧了,最不愿见的情况始终还是发生了。

    “齐太医,王爷得的究竟是什么病,你倒是快说啊!”年氏等了半晌不见齐太医说话,忍不住出声催促。

    齐太医摇一摇头,放下胤禛的手回身道:“回二位福晋的话,王爷他……染上了时疫!”

    在那五个字之前,那拉氏还存了一丝侥幸,希望胤禛只是得了普通风寒,喝几服药就好了,可是齐太医后面的话,残忍无情地打碎了这最后的饶幸,令她一下子失了支撑的力气,身子往地上倒去,亏得三福,在倒地前扶住了她。

    那厢,年氏也好不了多少,脸色惨白,噔噔往后退了数步,紧紧抓着窗棂撑住身子勉力道:“齐太医,你会不会诊错了,王爷向来注意防护,何况与那些患者接触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若要得病早就得了,怎会拖到现在。”

    齐太医摇摇头道:“这时疫传染也是因人而异,身子虚的易得,身子强壮的则不易得。之前王爷身子健壮又有防护,这时疫自然奈何不了王爷,但是这些日子王爷劳心劳力,为患病百姓四处奔走,劳心劳力,又没什么时间歇息,纵是铁打的身子也吃不消,这身子一弱,体内阴阳失衡,自然就被时疫给趁虚而入了。”

    双目无神的那拉氏突然眸光一亮,紧紧抓住齐太医的手满怀希望地道:“齐太医,你是太医院的院正,你告诉我,王爷的病一定能病的对不对?”

    齐太医忍着手上的疼痛,艰难道:“请嫡福晋恕老臣无能,治时疫的药方,直到现在都未能研究出来!”

第三百四十九章 迁怒

    齐太医这句话仿佛激怒了那拉氏,声音尖锐地喝道:“既然知道自己无能,那便赶紧想法子救王爷,如果王爷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也脱不了干系!”

    “嫡福晋息怒!”齐太医晓得她是因为担心胤禛安危,所以才会这样激动,涩声道:“如果有法子,老臣早就使出来了,实在是……唉。%&*";”他叹一叹气又道:“如果是昨日发现这病,或者汤药还有效,今日却是晚了些,如今只能看治时疫的药方能否在这段时间里研究出来,这样的话王爷尚且有救,否则……”

    “住嘴!”那拉氏瞥了他一眼,冰冷的目光令齐太医犹如置身冰窖之中,“没有否则,一定要在王爷出事前研究出药方;要不然我必定入宫面禀皇阿玛,将你革职查办!”

    “微臣定当尽力而为。”齐太医无奈地躬身说了一句,旋即又道:“时疫有很强的传染性,王爷如今患了时疫,为免传染给二位福晋,待会儿微臣会开一剂防治的方子,二位福晋还有阖府上下都要每日服用才行,否则一旦让这时疫传染开来,后果怕是不堪设想。”

    “行了,你先下去!”那拉氏心烦意乱地挥挥手,在齐太医依言退下后,她不顾年氏尚在屋中,望着高烧不醒的胤禛落泪喃喃道:“王爷,您千万不要有事,否则留下妾身一个人在世上,妾身真不知怎么办才好?”

    “王爷一定不会有事!一定不会!”年氏在后面斩钉截铁地说着,她眼中亦有波光在闪烁,却强忍着不愿凝成泪落下。

    那拉氏拭了脸上的泪,哽咽道:“我自嫁给王爷到现在已经整整十四年,之前一直安安稳稳,风平浪静;可自从钮祜禄氏入府后,府中就没有过过几天太平日子,尤其是她怀了那个孩子后更是不安稳。%&*";可我总想着额娘已经禁了她的足,应该害不了人,哪知又出了这么一档子事……”说到后面,她已是泣不成声,好一会儿才道:“若王爷真有个不测,我也不愿独活在世。”

    虽然年氏一直不怠见那拉氏,但此刻听着亦是悲从中来,与悲同生的还有恨,对钮祜禄氏的恨意,那拉氏说的没错,一切都是钮祜禄氏这个不祥人带来的灾难,若非她,王爷绝不会躺在床上生死不知!

    这个女人该死!该死!

    在服过齐太医命人端来的汤药后,年氏一言不发的出了镂云开月馆,在年氏身后,是那拉氏诡异的笑容……

    胤禛得病,她很伤心,所以她更不要见到钮祜禄氏好过!

    且说年氏一路疾行,衣袖带风,很快便到了净思居,不等人通报,径直走了进去。

    凌若正在院中修剪残败的花枝,听得有脚步声进来,刚抬起头,还未来得及看清是何人进来,脸上已经被结结实实甩了一巴掌,痛得耳朵嗡嗡作响。

    “年福晋,你这是做什么?”水秀见自家主子无缘无故被打,气得她出声质问,可惜换来的是另一个巴掌。

    “凭你一个贱丫头,也有资格来质问本福晋?!”年氏冷言相向,眉宇间有丝毫不加掩饰的戾气。

    凌若捂着肿痛的脸颊凝声道:“年福晋要教训妾身与丫头,妾身无话可说,但凡是皆有个皆由,不知妾身何时得罪了年福晋,还请年福晋示下,否则妾身虽身在禁足中,也必设法向王爷与嫡福晋问个明白。”

    她虽被德妃禁了足,但位份犹在,皇嗣犹在,容不得他人随意作践。岂料此话刚一出口,另一边脸颊紧跟着也挨了一巴掌。

    “你不要太过份了!”这一次凌若是真的怒了,年氏进来后,不分情由,对她随意责打,实在欺人太甚。

    “我过份?”年氏冷笑,眸中有细如针芒的寒意掠过,一把攥住她光洁的下巴一字一句道:“莫说现在只是打你两巴掌,就算我将你一刀杀了,与你的罪行相比,也还是太轻!”

    “主子息怒。”绿意在一旁轻声劝着,她自不是同情凌若,而是怕年氏在盛怒之下,做出什么无可挽回的事来。毕竟,眼下王爷还没有死,一旦他病好了,追究起来,纵是主子身份尊贵也担待不起王爷的怒火。

    “息怒?就是因为她,王爷此刻躺在床上生死不知,你要我怎么息怒!”年氏咬牙切齿地说出令凌若大惊失色的话。

    “王爷出什么事了?”听到胤禛出事,凌若不顾脸上的疼痛,紧张地追问她。

    “现在知道关心王爷了吗?”年氏冷笑,捏着凌若下巴的手紧了紧,森然道:“明知道自己是个不祥之人,连怀的孩子也不祥,就不要再缠着王爷,现在好了,王爷染了时疫,很可能救不过来,你高兴了?钮祜禄凌若,我发誓,如果王爷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胤禛染上了时疫?这个消息令凌若如遭雷击,这些日子以来一直担心的事终于还是发生了,胤禛他……

    “太医怎么说?”她问,急切而慌张,

    “时疫凶险,太医还能怎么说,如今只能盼着能及时研究出治时疫法子,救王爷一命!”想到胤禛,年氏心里又何尝好受过,但这一切只会令她更憎恨眼前这个女人,若非还有几分理智,她真恨不得现在就杀了这个不祥人。

    “我要去见王爷!我要去见王爷!”听到胤禛危在旦夕的消息,凌若不顾一切地想要奔去看他,然她忘了自己此刻怀孕已有八个月的身孕,身子笨重,根本奔跑不了,没走几步就险些摔倒在地上,还好水秀及时扶住了她,“主子小心。”

    “水秀,快扶我去见王爷,他病了,我要去见他……”话未说完,泪已潸然而落,湿了衣襟。

    水秀也跟着落泪,劝道:“主子,您如今被德妃娘娘禁足着,不能出去。”

    年氏看到她这个样子,不仅没有丝毫同情,反而气不打一处来,怒容满面地一把抓起她的头发喝骂道:“亏得你还有脸去见王爷,若不是因为你和这个孽种,王爷怎会感染时疫?!”

    凌若一忍再忍,但年氏却是越说越过份,如今更出言污辱她腹中的孩子,神色不由得冷了下来,“请年福晋谨言慎行,我腹中的孩子是王爷骨血,皇家子嗣,并非你嘴里的什么孽种。再而言之,王爷患时疫是天灾,与我和孩子又有何干。”

第三百五十章 挑明

    “哼,不祥就是不祥,你就算说得天花乱坠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所有的事都是由你这个不祥之人所引发。i^”年氏冷声说着,看凌若的目光就像在看一个死人,“钮祜禄氏,从现在开始你最好求神拜佛,保佑王爷没事。否则我一定要你陪葬。”

    胤禛……一想到胤禛可能会死,凌若就心痛如绞,可是她现在什么都做不了,连去看他一眼也不行。

    年氏在出了一通气后,转身想要离开,哪知衣角被人死死拉住,回头望去,却见钮祜禄氏跪在地上扯着自己的衣裳不放,哀声道:“求求你,让我去见王爷,我很担心他!”

    她怕……怕现在不去,万一胤禛真的无救,她就连他最后一面也见不到,所以她愿意放下所有尊严去求年氏,只要能见胤禛一面便好。

    年氏气急反笑,“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你已经害得王爷染了时疫,还要去见他,难道真要害死王爷才肯罢休吗?”

    “我从来没有害过王爷!”凌若大声反驳,顿一顿,她忽地道:“福晋口口声声说我害了王爷,可有证据?”

    年氏冷哼不语,如有证据,她岂会还容钮祜禄氏在这里碍眼,早已处置了她。

    见年氏挣扎了她的拉扯准备离开,凌若心中突然升起一个大胆至极的想法,起身冲已经快走到院门的年氏大声喊道:“年福晋,你今日会来这里,是自己所想还是受人挑唆?”

    年氏本不打算再理会,但凌若这句话还是令她停下了脚步,狐疑地回过头来,“你这是什么意思?”

    凌若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扶着水秀的手走过去凝声道:“如果我告诉年福晋,所谓的不祥其实全部都是某个人一手策划而成,你相信吗?”

    年氏本就是个一点即透的人,凌若此刻都将话说到这份上,她岂有不明白之理,何况她会在这里出现,根本就是受那拉氏挑唆,只是当时忧心胤禛安危,不曾多想,如今再回想起来,不禁悚然变色,“那拉氏?”

    “不错,所有不祥的流言,皆是出自她的筹谋,蒙蔽了府里所有人的耳目,包括德妃娘娘。%&*";”凌若忍着嘴角的疼痛继续道:“其实这个世上根本没有不祥一说,那拉氏想要对付我,所以一步步做到现在。王爷的时疫确实是意外,但她心思歹毒,将此事栽赃到我头上不说,还挑拨年福晋,想要让你在盛怒之下做出难以挽回的事,如此,她便可一举双赢。”

    年氏仔细将事情回想了一下,发现果然如凌若所言,那拉氏嫌疑极大,对于那拉氏算计自己的事,心中暗恨,不过面上却不露分毫,只淡淡道:“一切皆是你猜测,并没有真凭实据。”

    凌若笑一笑道:“年福晋在府中多年,当知很多时候,证据不过是人使出来害别人的一种手段罢了,并不能尽信。是与非,更多的是存在于心中。”

    年氏眸光一转,落在凌若身上,阴晴不定地道:“既然存在于心中,你又为何告诉我,就算我相信你的话,同样也不会帮你,最多不过是在你替王爷陪葬的时候赐你一杯鸠酒,让你死的没有那么痛苦。”

    在这王府中,所有人都只是为了自己,很多时候,哪怕明知这件是错,明知有人手上染了鲜血,亦不会多嘴半句。明哲保身,方是生存之道,何况,钮祜禄凌若与那拉氏一样都是她的敌人,从未改变。

    “我知道。”凌若的回答令年氏细眉微皱,一时间猜不出她究竟打的是什么算盘,犹豫再三出声问道:“那你想要什么?”

    凌若整衣再次下跪,慎重道:“王爷身患时疫,病情严重,妾身别无所求,只想这段时间能够侍候在王爷身边,煎汤熬药,直至王爷病愈。若王爷当真药石无效,英年早逝……”她艰难的忍着椎心之痛说出这几个字,“妾身愿意以死相殉,随王爷一道去阴曹地府。”

    说出这句话,凌若亦是被逼无奈,她可以预见,如果胤禛死了,不管是那拉氏还和年氏,都绝不会允许她与孩子继续活下去。自愿、被迫,始终都逃不过一个死局。

    年氏怔怔地看着她,完全没想到她所谓的要求竟然是这样,更没想到,她会自愿陪葬,试问自己,并没有这样的勇气呢!

    “这是你的真心话?”她试探地问。

    凌若正色道:“句句属实,绝无半句虚言,求福晋成全。”她此刻也是病急乱投医,能帮她的唯有年氏一人。

    为怕年氏不同意,她又抛出一枚诱饵,“若王爷躲过这一劫,那妾身与孩子不祥之说自然不攻而破,待到那时,再设法揪出嫡福晋陷害妾身的证据,身为嫡妻却嫉妒妾室,蓄意陷害;凭这一条罪名,纵然她身为嫡福晋也免不了受责难。再言之,妾身此时出现在镂云开月馆,坏了嫡福晋原来的打算必会大吃一惊,福晋当知人在吃惊下是最易露出马脚的。而我,也会全力襄助福晋,以报福晋大恩大德。此事于福晋,有百利而无一害。

    最后一句话令年氏颇为心动,诚然如今府中是她当权,但是那拉氏始终是王府的嫡福晋,身份摆在那里,令她行事时多有制肘;何况当年福宜的死,十有**是那拉氏指使陈一泽所做,这个仇,她无时无刻不想着报,只是一直没寻到机会才生生忍着罢了。

    与之相比,钮祜禄氏就变得微不足道了,毕竟真要说起来,她与钮祜禄氏并没有深仇大恨。

    机会就摆在自己面前,就看要不要把握了。

    年氏犹豫了许久,终于下定了决心,抬一抬弧度优美的下巴对还跪在地上的凌若道:“你,随我来。“

    绿意见自家主子真要带钮祜禄氏离开净思居,心下一急,忙提醒道:“主子,您忘了凌福晋是德娘娘下旨禁足在这里的,您现在带她离开,万一德娘娘降罪下来,该怎么办?”

    “德娘娘那边我自会去解释,眼下最重要的是王爷的病,若王爷好了,我相信一切皆不再重要。”

    年氏既然打定了主意,便不会再轻易更改,领了凌若一路往镂云开月馆而去,在离开前,凌若唤过小路子,悄悄吩咐了一句。

    一路上,所有下人看到跟在她身后的凌若都露出诧异之色,却没人都上来问一句。

第三百五十一章 命悬

    到了镂云开月馆,正好碰到那拉氏出来,她看到年氏这么快回转,眸光微微一动,迎上去正要说话,突然看到年氏后面的人影,脸色登时为之一变,骇然道:“妹妹你怎得将她给带了出来?”

    年氏施施然上前,待得行过礼后,方才像想起了什么道:“嫡福晋是说钮祜禄氏?”

    那拉氏寒声道:“不错,妹妹当知她与腹中孩子皆是不祥之人,王爷患时疫也是为她所害,你此刻再带她来,是想害王爷病情加重吗?”

    年氏抿一抿被秋风吹乱的散发漫声道:“嫡福晋此言差矣,一直以来关于钮祜禄氏与孩子不祥的事,都只是传言,并没有真凭实据;即使是德娘娘那边,钦天监也只说东北方有凶星出没,究竟钮祜禄氏是不是那颗凶星还有待斟酌;何况王爷患病前一直都对此事不太相信。%&*";”

    那拉氏针锋不让地反驳道:“若她不是,咱们府中何以会一再出事,王爷更身患时疫,危在旦夕?”

    年氏瞥了她一眼,闲闲道:“怕就怕这件事不像表面看到的那么简单。”

    “你这是什么意思?”听着她意有所指的言语,那拉氏沉了脸。

    “我能有什么意思。”年氏抿一抿嘴,指了低头不语的凌若一眼道:“既然嫡福晋说是她害了王爷,那么我就让她来服侍王爷,将功补过。”

    那拉氏的脸色极不好看,冷声道:“府里又不是没有下人,用得着她挺着个大肚子去侍候吗?再说,你现在将她带出来,眼中可还有额娘?”她口中的额娘自然是指德妃娘娘。i^

    年氏早已在路上想好了说辞,不急不徐地道:“额娘之所以下那道旨意,也是因为紧张王爷安危,结果呢?王爷还不是一样患了时疫,可见钮祜禄氏禁足不禁足都是一样的。”

    那拉氏被她气得一阵哆嗦,拂袖离去,临走前扔下一句话,“这件事我一定会照实禀告额娘,你那些话留着去跟额娘解释吧。”

    年氏对她的话语不置一词,转头对凌若道:“行了,你可以进去了。”

    “多谢年福晋。”尽管年氏不是真心帮她,但这一刻凌若却是真心感谢,没有什么事比让她见胤禛一面更重要。

    到了里面,只见周庸正站在一旁暗自垂泪,看到凌若进来,忙迎上去打了个千儿,诧异道:“福晋怎么过来了?”

    凌若顾不得答话,快步走到床前,看到双目紧闭、面色潮红的胤禛,眼泪一下子迷糊眼,颤抖着抚上胤禛发烫的脸颊,涩声道:“王爷,他怎么样了?”

    周庸抹了抹发红的眼道:“齐太医来看过,已确诊是时疫。”

    尽管早已从年氏口中得知了这件事,但再一次确认,依然心中刀割,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药方开了吗?”

    “开了,但是齐太医也说了,这些药效果不大,始终要等治时疫的法子研究出来才行。”周庸神色黯然的说了一句,旋即又道:“福晋身怀六甲,还是赶紧走吧,否则若同染了时疫便麻烦了。”

    “我既然来了就不会离开。”这一刻,凌若的神色无比坚定,“王爷病着一日我便在这里陪他一日,直至王爷痊愈或……”最后那几个字像根刺一样梗在喉中,怎么也说不出口。

    周庸虽只是一个下人,却也能感觉到凌若对胤禛深重无比的情意,感动地道:“王爷如果知道福晋这番心意,一定会很开心。”

    凌若摇头未语,坐了一会儿后道:“药在煎了吗?这样一直烧着也不是个事儿,否则就算将来时疫治好了,这人也烧糊涂了。”

    “奴才去看看。”周庸离去后不久,端了一个红漆描金托盘来,其中一碗自是齐太医开给胤祥的药,另一碗却是防治时疫的药。

    在胤禛半吐半咽的喝完药后,周庸有些犹豫地将另一碗药端给凌若,“福晋,这药可以防治时疫,只是……是药三分毒,奴才刚才问过齐太医,他也不知道孕妇服用后对腹中胎儿会否有伤害。”

    防治时疫……这几个字令凌若心中一动,在替胤禛拭净残留在嘴角的药渍后问道:“王爷之前有在服用此汤药吗?”

    周庸如实道:“王爷每日出入时疫患者中,为免传染,每日都会服用一碗,从不间断。”

    “既如此,王爷怎还会感染时疫?”凌若之前只顾着难过,没想到这一点,如今回想起来,却是疑虑重重。

    “齐太医说可能是因为王爷连日操劳,体质渐虚,不慎为时疫侵袭所致。”周庸想了想,将之前从齐太医那里听到的话给复述了一遍。

    “那与王爷一道的人呢,有没有也患时疫?”胤禛每次出入外头,都有人跟随,要说劳累也都差不多。

    周庸愣了一下,好一会儿才道:“这倒还没听说,眼下患时疫的只有王爷一人,奴才与其他几人都安然无事。”

    凌若暗自点头,见她不再多问,周庸将端在手里许久的药碗往前递了一递,小声道:“福晋,这药您喝吗?”

    浓重的药味从碗中散发出来,令怀孕后一直没有过呕吐反应的凌若胃里一阵翻腾,赶紧将脸别过去,同时孩子亦在里面用力踢了一下,似乎在抗议。

    她抚一抚胸,待感觉没那么难受后摆手道:“你拿下去吧,这药我不会喝的。”等了片刻,见周庸还杵在那里,她勉强一笑道:“怎么,怕我有危险?”

    周庸其实心里也很犹豫,这药喝了也许会伤害尚在腹中的胎儿,但若不喝,感染时疫的可能性便大大增加,斟酌再三后他劝道:“依奴才愚见,此药利大于敝。”

    凌若伸手拭一拭胤禛身上的温度,发现服药后稍有下降,心中微微一宽,取下敷在他额上的帕子正要去重新绞一遍冷水,周庸已经接过去,在他绞好冷水重新敷好后,凌若方幽幽道:“你是王爷的亲信,对我也素来敬重,有些话我也没必要瞒你。说句大不敬的话,如果这一次,王爷没能熬过来,你觉得我与孩子会怎么样?”不待周庸回答,她已然说道:“失去王爷的庇护,就算我没有染上时疫活下来,这个王府也不会再有我们的立足之地,这里有太多人容不下我们。”

第三百五十二章 五天

    周庸未言,心中却明白凌若说的皆是实话,王府后院的明争暗斗从未停止过,在这方天地中,步步之间皆是人命。i^

    那厢,凌若的话还在继续,“相反,如果太医院能赶在王爷无救前将治时疫的法子研究出来,那我就算得病也有救;所以这药,于我实在没什么大用。”

    在周庸退下后,凌若执起胤禛的手放在腹部,哽咽道:“四爷,我与孩子会一直在这里陪你,你一定要好起来。”

    之后,凌若履行了她的诺言,以怀孕之身,衣不解带的侍候在胤禛床榻前,端汤送药,无不周到,累了就在贵妃榻上合衣眯一会儿。期间胤禛曾醒来过几次,尽管病得迷迷糊糊,但偶尔会有几分清醒,看到守在身边的凌若又感动又担心,恐她也会感染时疫,凌若为了可以继续留下来照顾他,骗说每日都有在服用防治时疫的汤药,让他不必担心。

    这样的辛劳,令凌若瘦了一圈,所幸孩子一切都好,他仿佛知道额娘是为了照顾阿玛才这么辛苦,在腹中很是安稳,极少有乱踢的时候;而且凌若很幸运,与胤禛同处一室这么久,她都没有被传染。

    胤禛得了时疫的事,早已传到了宫里,圣心忧切,命太医院全力救治,一定要赶在病发不可医之前,研治出治时疫的良方。

    为了便于就近照料,齐太医与容远几名太医就住在雍王府,每每研究出什么法子,便命周庸拿去给外头患时疫的病人服用,看效果如何。i^

    这段时间,伊兰曾去净思居找过凌若,却被告之她去镂云开月馆照顾身患时疫的胤禛的消息。

    她在犹豫片刻后,转身去了镂云开月馆,这里到处都充斥着药味,外头滴水檐下更是放了一个大壶,里面盛着煎好的防治时疫的汤药,所有人在进去前都可以喝一碗,以免感染。

    这药效果甚是不错,至少雍王府这么多人都没有感染到时疫;京城的时疫亦因这药而得到了有效控制,虽天气已经转凉,但一直没有出现过大爆发,甚至患病人数的增加也放缓了许多。

    然即便如此,也有几千人得病,且大多数都到了末期,如果太医院再研究不出治时疫的法子,这些人一个个都会死,到时候处理他们成堆的尸体将会变成一个极麻烦的事,一旦有什么纰漏,这些体内尽是时疫病毒的死尸必会成为另一场灾难的起源。

    这件事中,太医院所承受的压力最大,齐太医等人已经连着数夜没有合眼,一个个眼睛熬得通红,不断试验着一个又一个方子,希望可以找到对付时疫的方法。

    且说伊兰在服过药后进去,发现凌若正坐在床边发愣,小心翼翼地过去唤了声“姐姐”,出声的同时,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躺在床上的胤禛,发现他真病得很重,脸色腊黄,呼吸粗重,即便是在睡梦中依然不停地咳嗽。

    凌若自沉思中惊醒,看到近在咫尺的伊兰,强笑道:“你怎么来了?服过药了吗?”

    “姐姐放心,已经服了,倒是王爷他怎么样了?好些了吗?”伊兰一脸关切地问道,然人始终不曾靠近,即便与凌若说话也隔着数步距离。

    尽管已经服用过汤药,但她心中还是免不了有些害怕,就算是来这里,她也是挣扎了许久才决定的。这个世上什么东西失去了都可以设法夺回来,唯有命没了就没了,任你想尽办法也休想从阎罗王手中夺回来。

    将所有心思都放了胤禛身上的凌若并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黯然道:“王爷的情况并不好,时冷时热,身子越来越虚弱,太医说,依这样情况最多还能撑五天,如果到时候仍寻不到法了,王爷只怕……”说到此处,这些天一直强撑着没落过泪的凌若再也忍不住,掩面悲泣,她很怕胤禛会英年早逝,真的很怕……

    “姐姐莫哭了,这不是还有五天吗?说不定这几天间会有奇迹发生也说不定。”伊兰如是安慰着,脚步却没有挪近半分。

    她的安慰不但没止住凌若的泪,反而令她悲从中来。这些天凌若一直在安慰自己,要坚持下去,一定要坚持下去,胤禛不会丢下她们。可随着胤禛的情况不断恶化,她越来越没信心,甚至能感觉到死神的脚步在不断逼近胤禛。她好怕,真的好怕,有时候半夜突然醒来,她第一个反应是去看看胤禛是否还活着,唯恐他在自己睡着时突然离去。

    五天,这五天间真的还有机会吗?

    雍王府因这一场时疫而陷入一片愁云惨雾中,那拉氏与年氏每日都会来看胤禛。戴佳氏及宋氏等人也常来,只是她们帮不上忙就知道哭哭啼啼,若让不知情的人见了,还以为胤禛已经遭遇不测了呢。

    那拉氏被扰的心烦不已,将她们好一顿喝斥,并严令她们不许哭啼,否则便滚回自己屋去,不许出来。

    两日后,府里来了两位意想不到的客人,竟是康熙与德妃,他们在几名大内侍卫的保护下微服来此。

    他们来的时候,胤禛正在昏迷中,这些日子,他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经常昏睡一整天,身子时冷时热,面如金纸。

    “奴婢参见皇上,参见德妃娘娘。”凌若忍了心中的酸楚难过,向进来的二人起身行礼。

    见到凌若,德妃美眸微眯,她已经从那拉氏口中知道了年氏将钮祜禄氏带出净思居,在这里侍候胤禛的事。乍一听闻此事,她气愤万分,认为年氏置胤禛安危于不顾,当即就将年氏召进了宫里,她们之间说了什么不得而之,只知德妃最后默许了这件事,并没有下旨将钮祜禄氏赶回净思居去。

    “这些日子一直是你在照顾老四?”在看过胤禛后,康熙转首去问凌若,见其点头,微微颔首道:“难得你有这份心,老四若知道必然很高兴,不过你如今怀着孩子,始终要当心一些,时疫可不比寻常小病。

    凌若面色哀戚地道:“妾身现在别无所求,只盼王爷能快些好起来。”

第三百五十三章 放手一搏

    康熙沉重地点点头,又待了一会儿后,与德妃一道出去,齐太医等人早得了康熙到来的消息,毕恭毕敬地候在外面。%&*";

    “还是没有研究出来吗?”康熙第一句问的就是这个,眼圈微微有些泛红,他已经失去了好几个儿女,圈禁的圈禁,离宫的离宫,如今连老四都得了病,唉,早知如此,他当初就不会将此事将给胤禛去做。

    “臣等无能,请皇上恕罪!”齐太医一边说着一边跪下去,面如死灰,四阿哥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着急时刻,然他们还是毫无头绪,没有寻到救人的法子。

    “几位太医,真的没办法了吗?”德妃心情异常沉重的问,声音微微发颤。

    齐太医不语,到是容远在后面道:“回德妃娘娘的话,臣等昨日又研究出一个药方,已经找患者去试验,现在正在等结果。”

    此事实在算不得什么好消息,因为之前已经试过好几个方子,都没什么效果,甚至有一次有起了反效果,几个患者在吃下药后反而病情加重,紧接着一命呜呼。

    正自愁眉不展时,周庸跌跌撞撞的跑过来,他没有留意到寻常打扮的康熙与德妃,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齐太医等人面前,兴奋得满脸通红,“几位太医,有效果了!有效果了!”

    康熙精神一振,抢在齐太医等人之前追问道:“什么有效果了?”

    周庸这才看到康熙二人,吓了他一大跳,不等他见礼,康熙已再次催促,“快说,是不是药方有效?”德妃亦是一脸紧张地注视着他,胤禛虽不是她心尖上的那块肉,但始终是儿子,身为额娘,她怎么也不希望儿子有事。i^

    周庸兴奋地点头,“回皇上的话,是,昨日徐太医开给奴才的药方见效了,服下药的八名患者,有五人病情出现不同程度的好转。”垂在身侧的双手因为激动而攥得紧紧,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第一个好消息。

    “好,做得好,看来天不绝老四!”康熙虽然不怠见容远,但对于他能够研究出治时疫的法子还是很高兴的,德妃听了这个消息亦是欢喜得直落泪。

    “还有三人呢?”容远听他只提到五人好转,心里略有些不安。

    周庸脸色微黯地道:“还有三人病情恶化,一早已经死了。”

    齐太医微一沉思对神色凝重的容远道:“看来你的药确实有效,只是效用不稳,有人服了无事,有人服了却会加重病情。不过不管怎样,这都是令人欣喜的一大步,只要再给些时间调整方子上的药物,必可稳定药效,救治患了时疫的病人。”

    “那么依齐太医你所见,要多长时间才可以?”康熙迫不及待地问道,胤禛可是只剩下两天的命了,耽搁不起。

    齐太医估摸了一下后道:“调整药方需要在病人身上试验,依微臣所见,起码得四五日才行。”这其实已经是齐太医考虑到康熙等人心情把时限往紧了说,否则纵是十天半月也不算多。

    “不行,老四等不了这么久。”康熙断然否决,灰白相间的眉毛皱成了一团,心里正在进行激烈的天人挣扎,胤禛救治有望,可是这个希望有生死不定,也许会平安无事,也许会加速他的死亡;他虽然是一国之君,但在面对自己儿子的生死时,同样觉得难以决断。

    “皇上,您一定要救救老四,臣妾就他和老十四两个儿子。”德妃紧紧抓着康熙的手臂垂泪道。

    “放心,老四是朕的儿子,没那么容易死。”在安慰了德妃一句后,康熙目光骤然变得锐利而清明,扬声道:“齐太医,徐太医!”

    “微臣在。”齐太医与容远上前一步,等待康熙示下。

    康熙暗吸一口气,一字一句道:“给你们半日的时间,你们尽量调整药方,将危险降到最低,半日后不论结果如何都将药煎给四阿哥喝下。”他终归是一代英主,很快做出了对胤禛来说最好的决断。

    “微臣遵旨。”齐太医与容远暗自对视了一眼,从这句话中他们皆听出了康熙的决心,他这是想放手一搏,确实,这是胤禛唯一的生路了,服药也许会死,但不服药就一定会死。

    在他们退下后,康熙也与德妃回宫,临走前告诉那拉氏,一有什么消息立刻派人入宫通知他们。

    半天很快就过去,夜幕刚落之时,齐太医端了一碗煎得浓黑的药汁进来,看他们将这碗药强行灌到胤禛口中,凌若还有那拉氏等人皆在一旁捏着冷汗。

    令他们没想到的是,药服下去后,胤禛出现呕吐以及高烧,据周庸的禀报,那些死去的患者,在病情恶化前皆出现过呕吐高烧的症状。

    这件事令得原本抱着一丝侥幸的凌若等人心不断往下沉,难道上天真的不容胤禛再活下去吗?

    凌若紧紧抿着唇,没有让已经爬到咽喉的哭声逸出来,不断告诉自己,胤禛还活着,她不能哭,不能去触这个晦气,不能哭。

    半夜的时候,胤禛又服了一次药,然病情依然没有好转,呕吐不止,因为这些时日一直没有什么像样的东西吃下去过,所以他吐出来的除了药汁便是胆汁,折腾了许久才勉强止住。为免有所不测,齐太医与容远几名太医轮流守在外间,只要凌若一唤他们就可以立刻入内。

    一晚上,凌若都担惊受怕,直至天蒙蒙亮时,方才合衣靠在床边眯了一会儿,心情的紧张还有身子的劳累,似乎影响到了腹中孩子,在里面不停地动着,令凌若这个盹打得极不安稳。

    天亮后,齐太医进来替胤禛把完脉后,瞥见凌若难看的脸色,劝道:“凌福晋劳累这些天,不如先回去歇歇吧。”

    凌若抬首,疲惫的脸上凝起几丝精神道:“齐太医,你老实告诉我,王爷的病究竟有几分把握,五分还是六分?”

    尽管凌若已经尽量往坏了想,但在齐太医看来,依然是过于乐观了,在几番犹豫后,齐太医告诉她,胤禛活过来的希望只有四成,而且还得看他什么时候会醒,醒来的越晚活过来的希望就越低。

第三百五十四章 好转

    四成……难道胤禛真的要离她们而去吗?凌若面若死灰,无法接受这个现实,心神恍惚的她连齐太医是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

    “四爷……”她倚着床沿跪坐在床榻上,一连多日衣不宽带的照顾,就是寻常人都受不了,何况是身怀六甲的她,早已被耗干了的心血,现在支撑她的全凭一股执念,一股胤禛会活过来的执念。

    “四爷,我求求您,不要离开妾身,妾身只与您做了七年的夫妻,远远不够,妾身好想与王爷一起看着孩儿出生,一起白首偕老,即便您心里永远有一个纳兰湄儿也不要紧,只要您好好活着,好好活着……”她努力的想让自己笑出来,可结果笑变成了泪,无法控制的泪水一滴接一滴,不断滴落在胤禛温热的手背。她好怕,好怕胤禛就这么抛下她们母子走了。

    “若您走了,妾身也不想独活,只是可怜了孩子,他还没有来这世间看一眼,便要再次离开,就像当年的霁月一样。”凌若越想越伤心,伏在胤禛手背上低低抽泣,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感觉压在下面的手臂动了一下,她忙抬起头来,在朦胧如雾的泪眼中,她看到了一双朝思暮想的眼眸,下一刻,立刻惊喜地唤道:“四爷?”

    胤禛虚弱地点点头,旋即努力抬起手覆上凌若泪痕满面的脸颊,艰难地道:“不要哭……”

    “嗯,妾身不哭。”凌若胡乱地抹了把脸,忍着眼眶里的泪紧紧抓住胤禛的手,仿佛那就是她生命的全部。

    胤禛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同样艰难的笑容,他的身子实在是太虚弱的,其实从刚才起他就有听到凌若的声音,只是眼皮像灌了铅一样,怎么也睁不开,直到刚才感觉到滴在手背的灼热,担心凌若出事,才勉强睁开眼。i^

    “我……不会有事,放心。”胤禛用尽全身力气说完这几个字后,就再次陷入了昏迷之中,不过此刻凌若的心安定了许多,药并非尽是反效,至少胤禛又一次清醒过来,尽管只那么一块儿功夫,但应该是一个极好的消息。

    在凌若将此事告诉齐太医后,他也是精神一振,再次把脉,发现相较于清晨,此刻的脉像要更平稳一些,而胤禛又曾醒转,显然事情正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白天又服了两次药,虽然胤禛依然在昏睡中,不过在灌药时大半都喝了进去,比前几次都要好。

    这日,伊兰过来,听得胤禛情况有所好转,甚是高兴,她也告诉凌若,再有几日,她就要与今年应届的秀女一道入宫待选,重复七年前凌若曾走过的路。

    在说起此事时,伊兰清秀的面容中有挥之不去的担心,凌若见状安慰她道:“放心吧,不会有事的,等王爷病好之后,我就求他向皇上要一个恩典,替你寻一户好人家。”

    “谢谢姐姐。”伊兰弯眉浅笑,似有无尽的感激在其中,“你待我真好。”

    凌若抚着她光滑细嫩的脸颊道:“傻丫头,自家姐妹何须言谢,姐姐此生最大的心愿,就是阿玛额娘还有你们几个能过得好。”

    说话间,有小厮端了晚膳进来,凌若逐道:“既是来了,就陪我一起吃顿饭吧,这些日子总是一个人吃,可是无聊呢。”

    “姐姐有命,我怎敢不从呢?”伊兰玩笑着说了一句,扶凌若坐下来一道用饭,期间她挟了一块黄鱼背上无刺的肉放到凌若碗里,“姐姐这些日子一直照顾王爷,辛苦了,多吃一些啊。”

    凌若望着她柔柔一笑道:“兰儿长大了呢,懂得关心人了。”

    伊兰侧一侧头,神色真诚地道:“人总是要长大的,其实与别人相比,我已经幸福太多,有阿玛额娘的疼爱不说,还有一个这么爱我的好姐姐,姐姐,对不起,以前我任性不懂事,让你太多的心。”

    “好了,都说让你不要再讲这些见外的话,没的生份了。”凌若一边说着一边挟了一块珍珠鸡到她碗中,“好了,快吃吧,吃完赶紧回去,莫要让阿玛他们担心了。”

    “嗯。”伊兰乖巧的答应一声,借着低头吃饭的动作掩饰不时闪过眼眸的异色。

    在吃饭的时候,凌若不住地掩嘴打哈欠,说话亦有气无力,显然是累到了极点,在命小厮进来收拾过碗筷后,伊兰又陪着凌若说了会儿话。凌若见外头夜色深沉,催促道:“快回去吧,不然额娘该着急了,我让小路子送你回去。”

    “不用了,就算我不回去,额娘也会猜到我是歇在了王府中,不会担心的。”伊兰心疼地看了凌若憔悴的面容一眼道:“倒是姐姐你啊,每天这样熬着,身体怎么受得了,就算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肚子里的孩子着想,你现在可是两个人呢。”

    “不碍事的。”凌若温柔地看了一眼昏睡中的胤禛,婉声道:“我还撑得住,太医说王爷的情况有所好转,只要今夜顺利的话,明日便差不多会醒转。”

    “你啊,总喜欢强撑。”伊兰嘟着嘴轻斥了一句道:“我瞧你刚才在吃饭的时候,人都快睡着了呢!看你这样子,我真怕王爷平安无事醒来后,你就该生病了。”她顿一顿又道:“这样罢,这里我帮姐姐你看着,你赶紧去偏房睡一觉,养养精神。”

    不等凌若反对,伊兰又道:“我保证,如果王爷一有什么事,我立刻叫醒你。”

    “可是……”凌若想想还是不放心,又恐伊兰累着,正要反对,伊兰已经推了她往外头,嘴里道:“不要再可是,难道连自己亲妹妹还信不过吗?赶紧回去睡一觉,我保证明天一定还姐姐一个好端端的四爷,绝对不会少了他一根头发丝儿。”

    凌若被她说的直发笑,嗔道:“你这油嘴滑舌的小丫头,居然拿王爷来开玩笑,改明儿个小心我告诉王爷,让他治你的罪。”

    伊兰吐吐粉嫩的舌头娇声道:“好了好了,我错了还不行吗?不过姐姐你真的不能再硬撑下去了,快去休息。”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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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宫熹妃传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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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四十三年至雍正元年,她陪了他整整十九年最终踏上至高无上的宝座,然,换来的却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杀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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