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五章 弑子
佟佳氏不住磕头,每一下都重重碰在地上,将额头的皮都磕破了,可她恍若未觉,依旧不住地磕头,直至手臂被人牢牢抓住,是胤禛,些许怜惜在眸中流转,“不要再磕了,老天爷听不见的。”
佟佳氏摇头,神色激动地道:“不!只要我心诚,老天爷就一定会听到,王爷,弘昀是我的命根子,我不能没有他,不能啊!”她哭,犹如梨花带雨,而这恰恰是胤禛最见不见得的一幕,果然胤禛叹了一声,蹲下身将她揽到怀中,用佟佳氏许久不曾听到的温柔声音道:“梨落,弘昀不会有事的,太医很快就到了。”
佟佳氏哀哀看着她,眸中水光深深,“王爷,弘昀真的不能有事,否则妾身也不想活了,还有,他……真的是王爷的血脉,妾身没有借种,没有做任何对不起王爷的事啊!”
看到她这样,胤禛不由得心一软,原本是想证实弘昀是否为他的亲骨肉,想不到事情竟会变成这样,看梨落的样子,似乎是自己多疑了。唉,只盼着弘昀能安然无恙。
温如言与凌若还有瓜尔佳氏一道远远落在众人后面,秋风吹过,拂起她垂落在鬓边的孔雀蓝流苏,“佟佳氏的演技当真是好,若非早早清楚她那些事情,连我都要被瞒过去。命根子?”她讽刺的一笑,“也就是嘴上说说罢了,哪有荣华富贵来得重要。”
“姐姐心里清楚就好。”凌若浅笑着,眸光却是一派冰冷,任秋阳明澈似金也温暖不了分毫。
“昔日武后为昭仪时为了扳倒王皇后,亲手杀了自己的女儿嫁祸,今日佟佳氏比武后有过之而无不及。”瓜尔佳氏低头抚着缀在裙间的荷包轻轻说着。
“戏总是要曲折一些才好看。”凌若声音刚落下,前面突一阵骚乱,却是弘昀面色开始发黑,呼吸渐渐缓了下来,却不是正常那种好转,而是他开始无力呼吸,小小的眼睛不住往上翻。
“王爷!”佟佳氏已是面无人色,六神无主,慌得不知该如何是好。其余人等亦是一脸着急,至于当中有几分真假就不得而知了。
“这个周庸怎么却这么久还不回来?可真是急死人了。”那拉氏急得不住张望院外,胤禛虽未说话,但神情间亦是着急难安。
终于在这紧要关头,外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正是周庸拖着太医来了,却是容远。
看到他,佟佳氏犹如遇着救星一般,迫声道:“徐太医,你一定要救救我的孩子!”
“福晋放心,微臣一定尽力而为!”这一路上容远已经听周庸说了缘由,答了一句后顾不上喘气,立刻查看弘昀的状况,只一眼,神色便凝重起来,从药箱中取出银针,让人抓住弘昀,而后自他的喉咙中缓缓扎了下去,一边扎一边注意弘昀的神情,原以为这金针渡穴之法可以将他急性发作的哮喘给压下来些许,但事实证明还是他过于乐观了,连着扎下四枚银针,弘昀依然是进气少出气多,眼珠子不住地往上翻。
“徐太医,究竟怎么样,弘昀还有没有救。”见容远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胤禛心如不妙。
容远叹了口气,拔下那几根银针拱手道:“请王爷和福晋恕微臣医术浅薄,回天无术。”
怔忡半晌,佟佳氏的喉中骤然暴发出一声尖利的哭声,“不!我的弘昀不会死!不会!”
这个消息对胤禛亦是一个极大的打击,身子微微一晃,勉强站住后,艰难地道:“徐太医,当真,当真无法?”
“昀阿哥哮喘时间发作过长,期间又没有得到有效的舒缓,导致他出现窒息的症状,微臣原本想以金针渡穴来使他缓过气来,可惜……请王爷和福晋节哀。”容远惭愧的说着,太医院未必没有比他医术更高的,譬如齐太医,但是,以弘昀的情况绝对是拖不了那么久的。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弘昀停下了微弱的呼吸,原本还在抽动的手脚也停住了,安静的仿佛是睡觉了一般,然这一觉却是再也不会醒来。
“昀儿?昀儿?”佟佳氏愣愣地看着垂头不动的弘昀,手轻轻拍着他的脸颊,不断有滚烫的泪水滴落在他脸上,“昀儿,你不要吓额娘,快醒醒!”
那拉氏抹一抹渗出眼角的泪,咽声道:“弘昀已经去了,妹妹莫要太难过伤了身子。”
“不会的,我的昀儿不会抛下额娘一人离去,不会!”佟佳氏喃喃说着,然下一刻,撕心裂肺的哭声从她喉间溢出,震碎了天边浮云。
“老天爷,你睁开眼看看,昀儿才那么小,为什么要带走他,为什么啊?难道我这做额娘的折寿还不够吗?”她仰头大哭,不断滑过的泪水冲掉了她敷在脸上的脂粉,露出苍白若魅的真实脸色。
众人皆是一阵嘘唏,陈格格等人更是陪着一道落泪,劝了好一会儿才令佟佳氏止了哭声,只默默垂泪。
谁都没想到今日会变成这样,既然弘昀已经死了,自然再没有滴血验亲的必要,何况也从来没听说过活人与死人滴血相验的事。
“莫哭了,弘昀那么懂事,若知道你这个额娘因他这般伤心难过,他就算去也去的不安心。”胤禛忍着心里的难过安慰她。
佟佳氏倚在胤禛怀中不住抽泣,见她情绪有所平复,胤禛对候在旁边的周庸道:“将昀阿哥抱下去好生安葬。”
像弘昀这样已过百天并且取名的阿哥死后可以按例葬入皇陵,并且论序排辈,在宗册上留下一笔。
佟佳氏不舍地将已经没有气息的弘昀交给周庸,过了今日,他们母子就是阴阳永别了,再无相见之日。
昀儿,莫要怪额娘心狠,额娘也是被逼无奈!
你放心,额娘一定会查出是谁散播流言害咱们母子,到时候,额娘定要他百倍偿还,以祭你在天之灵!
就在周庸抱了弘昀准备离去的时候,忽然有一人闪出跪在胤禛面前,“王爷,奴才有话要说。”
第三百二十六章 指证
“你要说什么?”胤禛诧异地看了一眼跪在自己脚前的人,他自是认得,正是李卫,原先跟在凌若身边,后来梨落说这个下人看着甚是机灵喜欢,便将他要在了身边服侍,只是这个时候他出来做什么。i^
同样诧异的还有佟佳氏,所有事情到这里已经结束了,而她也顺利逃过这一劫,李卫还要说什么?
李卫重重磕了个头,沉声道:“奴才是佟福晋的奴才,本当忠心待主,不言主子是非对错,但是这一件事奴才实在是难以装聋作哑,违背自己的良心;所以哪怕背上叛主的骂名,被指不忠不义,奴才也要将实情说出来。”
胤禛睨了神情有些不自然的佟佳氏一眼,冷然道:“究竟是什么事,快说。”
李卫抬头,目光深若幽潭,在面对胤禛审视的目光时并未有丝毫回避,吐字清晰地说出石破天惊之语,“昀阿哥之所以会哮喘发作,并不是意外,而是佟福晋有意为之,昀阿哥是她亲手所杀!”
此言一出,举目皆惊,所有人皆掩口惊呼,纷纷看向脸色苍白若雪的佟佳氏,而后者已是冷汗涔涔,浑身汗湿,犹如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她死死盯着李卫,简直像要噬人一般,“你在胡说什么?这里这么多人看着,我何曾害过弘昀,莫不是因为我之前责了你几句,你就在这里陷害我!”
“你不曾责过我,我也不曾害你。%&*";”李卫的冷静令佟佳氏害怕,唯恐他真将自己的秘密说出来,那将是万劫不复的结局!
他似乎嫌刚才说的还不够,又语出惊人地道:“王爷,昀阿哥并不是您的亲骨肉,是佟佳氏为了复起,保住自己的地位,借种生下的孩子。”
凌若几人相互看了一眼,皆是会心一笑,好戏终于开始了。
胤禛眉心突突直跳,神色难看到了极点,“你说清楚!”
“嗻!”在答应时,李卫目光掠过面无人色的佟佳氏,那一瞬间,佟佳氏从他眼中看到了厌恶以及深深的不屑,浑身一个激灵,隐约明白了什么,抬头在人群中扫过着什么,在看到遥遥立于秋阳下的凌若时,眸光恨到了极点,想来若非胤禛等人在场,她就要扑过来将凌若生吞活剥了。
对于这个目光,凌若只是浅浅的笑着,恍若无事,是啊,佟佳氏已经是网中之鱼,插翅难飞,这样的恨与怨,实在不足挂齿。
那厢,李卫的话正在缓缓叙说着,一句一句,逐渐将佟佳氏送上无法回头的绝路,“回王爷的话,奴才也是后面才知道的,原来当日王爷将佟福晋禁足后,佟福晋为怕失宠,所以盘算着让长寿他们去头寻了一个男人来,偷偷运到里头,一夜之后又偷运了出去,为怕走露风声,佟福晋让长寿将那男人灭口。”
“之后佟福晋顺利怀孕,并且指其为王爷的子嗣,生下昀阿哥,原本以为此事就这么过去了,哪知道后面会被翻出来,王爷更是要滴血验亲。佟福晋心里明白,昀阿哥的血是绝对不会与王爷相融的,为了保住自己,佟福晋想出一条绝计来。”
“是什么?”年氏奇怪地问道,从刚才起她就一直在回忆佟佳氏抱了孩子来之后的点点滴滴,实在不明白她是何时下的手,这哮喘又不是说发病就能发的。倒是容远在一旁若有所思,他是太医,什么东西能引致哮喘发病自是再清楚不过,如今是秋天,柳絮自是没了,但有一样东西却是四季皆有,莫非就是这个?
“弑子!”这两个隐约能闻到血腥味的字眼从李卫薄唇中吐了出来,即使刚才已经听过一次,再听得依然感觉无比震惊,那拉氏等人看向佟佳氏的目光亦充满了恐惧惊慌。
“李卫!”佟佳氏是真的害怕了,顾不得是否会惹来胤禛怀疑,急急打断李卫的话,“你疯了不成,弘昀是我亲儿,我怎会害他!再敢胡说八道,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年氏最见不得她,当下冷笑道:“呵,到现在还在摆侧福晋的威风,真是可笑。”她扬一扬小巧的下巴,对李卫道:“尽管说,有王爷与我在,倒要看看究竟是谁打断谁的腿!”这话无意中却是将那拉氏越了过去,又或者她是刻意给那拉氏难看。当日陈一泽虽然不肯说出幕后主使者,但所有能查到的证据都隐隐指向那拉氏。想到很可能就是她害了福宜,年氏自然不愿让她好过。
那拉氏只是看着李卫,仿佛根本没听到年氏的话语,静静道:“你倒是说说她是怎么弑的子?弘昀可是在我怀中突然发的病。”
此时,容远插话道:“嫡福晋有所不知,哮喘遇到易敏物时并不会即刻发病,而是有些许的延迟,就是说很可能在抱给嫡福晋之前就已经被诱发了。”
“徐太医说的不错。”李卫接过话道:“佟福晋明白,只要昀阿哥死了,那么所有事情都会不了了之。为了避免被怀疑,她并没有在去抱昀阿哥时下手,而是将心思动到了昀阿哥所患的哮喘上。”他环视了四周一眼道:“这秋天虽然没有柳絮,但花粉却处处有之,佟福晋命奴才们替她找来花粉,嵌在指甲当中,这也是为何却这么久才过来的原因。”
宋氏脑海中灵光一现,大声道:“我知道了,就是刚才她不断摸昀阿哥脸的时候,趁机让昀阿哥将花粉吸了进去。”
众人回想了一下刚才的情况,果然如此,难得宋氏聪明了一次。适才那番举动,她们只道佟佳氏是舍不得昀阿哥,现在才知道,原来是趁机害命,这番机心当真狠毒又缜密,若非李卫揭穿,她们永远都不会知道。
“不错,昀阿哥就是这样病发。”李卫一脸沉重,“原本有那香囊在,不至于要了昀阿哥的命,但佟福晋在来之前将香囊内的药全取出,随便换了几种不相干的药进去,所以才一点效果也没有。若王爷不信的话,可以请徐太医打开香囊查验。”
第三百二十七章 狠毒
“验!”胤禛只吐出这么一个字来,容远点点头,命人取来小剪子,将香囊的封口拆开,如今往仔细了看才发现香囊除却正常的封口外还有一道淡淡的缝印。i^将药全部倒出后,容远只看一眼便道:“果然如此,这些药对哮喘之症根本毫无帮助。”
李卫继续道:“之后佟福晋为了避免在昀阿哥病发之前验血,故意让画眉走到凌福晋身后,用针刺之,使毫无防备的凌福晋跳起来撞翻了周庸手里的碗,再之后的事,王爷与诸位主子都清楚了,不需要奴才再说一遍。至于让昀阿哥丧命的花粉,奴才相信此刻应该还残留在佟福晋指甲中才是。”
胤禛冷冷瞥了周庸一眼,后者会意,不顾佟佳氏的反抗,抓起她的手伸到胤禛面前,果然在她指缝中尚留有淡黄色的粉末。
“好!真是好!”胤禛额头青筋直跳,良久后自森冷的牙缝中挤出这么几个字来,“佟佳梨落,你这个额娘可真是狠得下心肠,连亲生儿子都可以杀的这般不动声色。还演了那么许久的戏,将所有人包括我在内都当成猴子来耍!”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佟佳氏不住摇头,神色慌乱无比,想过去抓住胤禛的袖子。
“不许碰我!”胤禛狠狠甩开她的手,任由她摔倒在坚硬的青石板上,那一刻,所有恩爱宠溺都化成了虚无,所剩下的唯有愤与怒。
“王爷,您莫听那狗奴才胡说,他是蓄意陷害妾身,妾身平素连蚂蚁都舍不得踩死一只,又怎会杀弘昀呢!”佟佳氏急着替自己辩解,却不想适得其反,胤禛脸上浮现浓浓的讽刺之色,“蚂蚁都舍不得踩死?那傅从之呢?”见她发愣,胤禛又道:“若没有傅从之的事,我或许还会信你几分,可是现在只觉得你虚伪的让人恶心!”
见胤禛不愿相信自己的话,佟佳氏着急万分,她清楚知道满院这么多人,是不会有人替她求情的,她所能抓住的只能是胤禛,泪如雨下,不断冲落脸上的残脂败粉,转了话语道:“王爷,就算妾身真杀了弘昀也绝对不是出于本心。%&*";”说到这里她恨恨一指李卫道:“是这个奴才,他怂恿妾身这么做的,所有一切也都是他想出来的,妾身……妾身是受他蒙敝才会做此糊涂事。”
“这么说来你是承认了?弘昀并不是我的儿子?!”胤禛用力捏住她的下巴,额间布满了密密的红点,皆是过于气恨所致。
佟佳氏感到呼吸一阵困难,但真正令他害怕的是胤禛的眼神,这一刻,她在胤禛眸中的身影是扭曲的,入府四年,她尚是头一次在他眼中看到这样的自己,可怕……可怖……
“我……”仅仅一个字,她便颓然闭起了嘴,因为再狡辩只会让胤禛更恼恨自己。下一刻,一个耳刮子重重掴在她左脸上,打得她耳朵嗡嗡作响,听不见声音。
“贱人!枉我这样宠幸于你,你居然做出如此不知廉耻的事!”胤禛是真的怒极了,根本想都不想就一掌挥了下去。
佟佳氏回过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爬到胤禛脚下,哭嚎哀求,“王爷妾身知错了,求王爷网开一面,再饶妾身一次吧,妾身保证一定会洗心革面,痛改前非!”
听到这里,温如言突然对凌若道:“你说王爷会心软吗?毕竟那张脸可是像极了八福晋。”
凌若低头看着自己脚尖的黑珍珠,曼然道:“我说过,男人可以允许女人许多罪行,甚至于杀人,唯独一个绿帽子是万万不能忍的,只要王爷是男人,这一次就绝对不会饶过佟佳氏。”
“不过是否会赐死就不一定了。”瓜尔佳氏在旁边接了一句,眉眼间有所忧心,佟佳氏只要一日不死,她们就一日难以真正放心,这个女子实在是太难对付。
凌若仰头,眯眼看着天边耀眼的秋阳,一言不发,不知在想些什么。
年氏展一展袖子,冷笑道:“岂不闻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句话吗?你做了这么多天怒人怨的事,一句洗心革面就想一笔抹杀,真当律法为无物吗?”
那拉氏幽幽叹了口气,失望的看着佟佳氏道:“自入府后,你对我也算是尊贵有加,我视你为亲妹多有照拂,一直都以为你是一个懂事谦逊的女子,哪知竟是这般包藏祸心。”
“王爷……”佟佳氏不理会她们的言语,只是哀哀地看着胤禛,希望他可以网开一面,再饶自己一次。
许久,胤禛终是说话了,“我一直以为以前的月如和叶秀已经够狠毒了,如今与你一比才知道,真正狠毒的人是你,枉我还幸你宠你那么久,即使知道你与傅从之有旧情,甚至派人杀了傅从之,依然饶过你,只是略施薄惩。可是你回报给我的又是什么,是背叛!是借种生子!是弑子!”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忍不住颤抖起来,“佟佳梨落,你怎么可以这么狠毒!”
“昀阿哥真是可怜,居然摊上这么一个额娘。”宋氏在后面嘀咕了一句。
那拉氏横目而过,淡淡道:“胡说什么,那不过是一个野种,如何有资格称为阿哥!”
宋氏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身子微微一缩小声道:“是妾身疏忽。”
佟佳氏早已是哭得不能自己,泣声道:“王爷只知妾身狠毒,却又是否知道妾身狠毒为的是什么?妾身没有别的心思,只是一心一意想留在王爷身边罢了,妾身真的舍不得王爷。”她止一止泪又道:“妾身原本只是想说一个谎言,可是等这个谎言出口的时候,才发现原来为了不让谎言露馅,就得被迫继续说着一个又一个谎言,并由此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刚才杀弘昀的时候,妾身的心当真好痛,犹如刀割一般,可是妾身没办法,妾身错了,所以就一定要亲手去纠正这个错误。弘昀本就不该来到这个世上。圣人有云: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王爷难道真的连一个改过的机会都不肯给妾身吗?”
第三百二十八章 下场
“圣人也说过:莫以善小而不为,莫以恶小而为之。i^”说话的是凌若,这也是她今日第一次当着所有人的面出声。
缓步而来,神色肃然,待走到佟佳氏面前时方停下脚步,“佟福晋口口声声说是为了王爷才犯下这等十恶不赦的罪行,那么换而言知你就是将所有一切的错事皆推到王爷身上,让王爷替你背负这恶行。如此,你还敢说自己爱王爷?还敢说自己悔改?”
“钮祜禄凌若!”佟佳氏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若不是她,自己怎会落得现在这个地步吗?李卫――根本就是她派在自己身边的奸细,亏自己还这般信任他,真是此生犯下的一个最愚蠢行!
她发誓,只要自己能逃过这劫,必要钮祜禄凌若不得好死!
年氏难得地赞同凌若的话,唇色微弯地道:“凌福晋说的不错,佟佳氏根本毫无悔改之心,不过是为了活命而说出的违心之语罢了,王爷万不能就此姑息了去。”
瓜尔佳氏亦惶惶说道:“是啊,而且佟佳氏连自己亲生儿子都能狠下心,还有什么是她狠不下心的,若她依旧在府中,只怕妾身等人日夜皆不能安心了。”
在她们之后,其余几人亦纷纷要求胤禛严惩佟佳氏,一来自是忌惮她的狠毒狡诈,怕此时不斩草除根将来会祸害到自己;二来亦是因为佟佳氏这些年得尽胤禛恩宠,嫉妒使然。
试问普天之下,又有哪个女人会愿意与其他女人分享丈夫,所谓的笑语嫣然,和睦相处,皆不过是嫉妒的一块遮羞布罢了。
胤禛目光连闪,不时有厉色闪过,看得佟佳氏一阵阵惊惶,她清楚,自己的命运皆掌握在这个男人的下一句话中。%&*";
此时,温如言忽地说了一句,“李卫只在兰馨馆伺候了这么些时日,便知道佟佳氏许多害人的事;那么以前呢,难道佟佳氏就没有害过一个人吗?”
这句话提醒了胤禛,目光骤然转向已经吓得不敢动的画眉身上,“来人,将这个丫头拖下去严刑拷打,直到她肯交待一切为止!”
画眉身子抖若糠筛,连连求饶道:“王爷饶命,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没人会去听她这些话,周庸命人将她拖下去,亲自监刑,尽管隔着很远,依然能听到画眉哭天喊地的哀嚎声,佟佳氏的脸色就在这哭嚎声中渐渐失尽血色。
画眉不禁打,只一会儿功夫就将她侍候在佟佳氏身边这些年所知道的事一五一十供了出来。
胤禛心情本就差到了极点,再听着这些话更是难以忍受。
唯一可惜的是,画眉是含香之后来的,对于佟佳氏曾陷害凌若,指其推她下水的事并不知晓。
“佟佳梨落!原来我一直都错看了你。”这一刻,胤禛真想剖来佟佳氏的胸膛,看看里面的心是不是黑的,否则怎能这样冷血狠毒!
“来人!”胤禛没有再给佟佳氏任何辩解的机会,又或者他已经腻烦的不愿再听,在两个守卫快步进来,一左一右将佟佳氏挟住的时候,他瞪着发红的眼眸,一字一句道:“将这个贱妇拖下去,赐――”
看着那张脸,后面那个“死”字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明知是替身,可他依然有一种看着湄儿的感觉,仿佛要被赐死的不是佟佳梨落,而是他此生最爱的女人――纳兰湄儿。”
年氏见状微微心急,“王爷,佟佳氏做了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于情于理都该赐死!”
至于那拉氏等人虽未说什么,但看各自的神色,皆是与年氏一般心思。
是啊,她犯的罪行实在太多了,罄竹难书,不杀她实在难堵悠悠之口。
胤禛闭目,让自己不要去看那张脸,“赐――”
正当那个死字即将脱口而出时,耳边突然传来凌若清脆如珠的声音,“妾身斗胆,求王爷恕佟佳氏一命!”
她的意外求情,莫说年氏等人睁大了眼,就是佟佳氏也不敢置信,诸人之中,钮祜禄氏应该是最恨她的,为何现在反过来替她求情?
连早已知晓今日这一切的瓜尔佳氏与温如言也是面面相觑,不知凌若唱的是哪一出。
“为什么?”胤禛同样奇怪。
凌若不慌不忙地扶一扶髻上即将滑落的杜鹃花道:“论罪,佟佳氏当然是罪无可恕;但是论情,她好歹陪了王爷四爷,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而且此事又在外头闹得沸沸扬扬,佟佳氏的下场早晚会传到外面。王爷亲口诛杀,知道的自然说王爷铁面无私,以律法为重;可是不知情的就会以为王爷狠心绝情,不念这四年情份。所以妾身认为,留佟佳氏一命,赶出府去即可。”
胤禛被她说得意动,阻止想要说话的年氏,低头思忖片刻,终是沉沉地点了下头,“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低头,瞧着一脸企盼的佟佳氏,有微不可闻的叹息挟杂在言语中,“罢了,就依凌若所言,褥夺佟佳氏侧福晋名份,赶出王府!”
佟佳氏原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不想竟会柳暗花明又一村,虽然赶出府去就意味着她会失去现在拥有的一切,但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谢王爷开恩!谢王爷开恩!”佟佳氏叩首谢恩,手不自觉地抚过完好无损的脸庞,心中的希望并未彻底绝去,只要这张脸在,她一定还会有东山再起之时。一定会!
钮祜禄凌若,别以为你替我求情,我就会感激你,休想!你将我害的这么惨,这辈子我都不会放过你,绝对不会!
随后,佟佳氏被剥除一应锦衣华服,除下所有珠钗首饰,仅一身粗布灰衣,被赶出了雍王府大闹。
在回到净思居后,温如言终于有机会问出心中的疑惑,“妹妹何以会突然心软,佟佳氏是狼子野心,她绝对不会因此而对你感恩戴德的。”
凌若把玩着拿在手里的盏盖冷然道:“姐姐以为死是最大的惩罚吗?”不等温如言回答,她已经将盏盖往茶盏上一扔,拍手冷声道:“我却认为,活着才是最大的惩罚,因为我会让她受尽各种人间苦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最后八个字,带着无尽的森然,如一块千年寒冰,连明暖的秋阳都似乎弱了几分。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很快,瓜尔佳氏与温如言就知道凌若并没有夸大此言,在往后的日子里,佟佳氏绝对会后悔为何没有让胤禛赐死自己。
第三百二十九章 解释
彼时,净思居外,水月正与平时一样清扫庭院,不过此次因为屡次三番害自家主子的佟佳氏终于被废为庶人赶出府,她心情特别好,一边扫地一边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曲。
在将秋叶落花扫到一处时,眼前突然出现一双黑靴子,沿着靴子往上瞧,水月看到了一张令人生厌的脸庞,喜悦的神色顿时冷了下来,横眉竖目地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来见主子。”来者正是李卫,他搓手笑道。
“主子?你的主子不是在兰馨馆吗?”说到这里,水月又故作恍然地道:“我差点忘了,你主子已经被废了侧福晋名位,赶出王府沦为庶人。怎么?佟佳氏倒台了,你就想起原来的主子,想再回来?”
“不是,你听我说……”没等李卫把话说完,水月已经拿着竹帚使劲将他往外扫,嘴里不耐烦地道:“主子才不会见你这种背信弃义的墙头草,快走!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李卫被她赶得连连后退,根本没有说话的机会,待见水月要将庭院的大门关上,他连忙扒住门框无奈道:“水月,你就不能听我把话说完吗?”
“我不想听!”水月没好气地道:“从你跟佟佳氏离开净思居的那一天起,我跟你就已经无话可说。最后再说一次,滚!”
说罢,扬起竹帚作势欲打,见李卫还是不肯离开,她一咬牙当真打了下去,这一下也将憋在心中许久的怒气给统统发泄了出来,“没良心的小人,一直以来主子是怎么待你,可你为了一些蝇头小利就背弃了主子的信任,如今还有胆子回来,李卫,你可真够没脸没皮的!”
“住手!”正当李卫挨着竹帚的打,寻思自己是不是改日再来时,院中突然响起一个声音,却是他们的动静闹得太大,惊动了在里面说话的凌若等人。
趁着水月一个愣神的功夫,李卫赶紧绕过她和那把要命的竹帚,一个箭步来到凌若面前,双膝跪地,郑重地磕了个头道:“奴才李卫给主子请安!”
水月一下子就急了,拉着李卫就往外赶,“都说了主子不要见你,你赶紧给我离开这里。”
李卫直挺挺地跪着,任凭水月怎么拉都纹丝不动,倒是温如言在一旁笑道:“行了,不碍事的,你家主子自有主张。”
却说凌若,在李卫那一声请安后,眼眶一下子红了,在水月诧异的目光中,弯腰亲自扶起李卫,哽咽之中又有无尽的欢喜,“好,很好,终于回来了。”
“对不起,让主子忧心了。”直到李卫抬起头,才发现他的眼比凌若更红。
“该是我与你说对不起才是,让你受了这么久的委屈。走吧,咱们去里面再说。”
刚转身,一只平伸的手臂立时出现在凌若身侧,“奴才扶您进去。”
凌若侧目,于欢喜的泪意中搭上了这只阔别以久的手,缓步往正堂走去。
水月愣愣地看着这一幕,直至肩膀被人拍了一下才回过神来,回头,却是温如言,只见她努了一下嘴道:“怎么,到现在还不明白?李卫根本没有背叛你家主子,一切皆不过是一场戏罢了。”
“当真吗?”水月还不有些不敢相信,但眸光却渐渐亮了起来。
“不信的话,便进去听个明白。”不待水月举步,瓜尔佳氏又补充道:“去将其他人也都唤来吧,相信你家主子也希望借着这个机会,将所有事情交待清楚。”
水月赶紧答应一声,扔了竹帚就跑,不消多时,便将水秀、小路子两人都给叫到了正堂,至于陈陌与安儿,他们刚来没多久,禀性与为人尚不清楚,也不知能否倚靠,是以水月长了个心眼,没有叫他们。待到了正堂,凌若与李卫果然就等在那里。
水月只急着将他们叫来,并未说是什么事,所以当水秀与小路子看到李卫时,神色皆是复杂了起来。净思居的几年令得他们几个早已情同兄妹,可是李卫却生生背叛了这份感情,让他们又气又恨,不知如何是好。
待瓜尔佳氏与温如言相互落座后,凌若眸光一转,扫过水月几人,凝声道:“有一件事,我一直未曾与你们说实话,是关于李卫呢,其实――李卫从未背叛过我!”
水月已经知道了些许,倒是还好,水秀与小路子却是惊得几乎要跳起来。颤声道:“主子,这是真的吗?”
惟恐……惟恐是自己耳背听错了,空欢喜一场。
“自是千真万确。”在肯定了水秀等人的疑问后,凌若缓缓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出来。
当日,她与胤禛刚从京便得知了佟佳氏怀孕的消息,凌若一直觉得此事过于巧合,前一刻被禁足,下一刻便有了身孕,上天当真如此眷顾佟佳氏吗?还是另有隐情?
为了释解心中疑惑,凌若翻阅了彤册,发现胤禛只在佟佳氏最后一次月事来过之后的第四天宠幸过她;而凌若恰恰就知道,凡女子者,在月事过后七天内都不可能受孕,所以当即便明白,佟仁氏腹中的孩子绝对不会是胤禛骨肉。
之后,她与瓜尔佳氏及温如言一道商议该如何查证此事,佟佳氏为人小心谨慎,想抓她把柄谈何容易。
在商议许久后,温如言提出一策,能否设法在佟佳氏身边安插一枚棋子,在取得她信任后慢慢搜集证据。虽说佟佳氏为人谨慎,不会轻易相信人,但事在人为,不试一试又怎么知道呢。
凌若与瓜尔佳氏在仔细斟酌后,认为此计可以一试,然在人选方面却犯了难,这个人不止要忍辱负重,还要胆大心细,心思机敏,唯有如此才可能瞒过佟佳氏。
回去后,凌若将李卫单独叫了进来,问他可愿去当这个细作,论忠心,净思居所有人自是一样的,但若论能力与头脑,李卫无疑是最出类拔萃的那一个,也是最合适的人选。
李卫没有多想便答应了,哪怕是在凌若告诉他,可能会被所有人误解,认为他背信弃义,叛主求荣,李卫也没有丝毫犹豫,只说了一句话,“只要能替主子、替小格格报仇,要奴才做什么奴才都愿意。”
第三百三十章 前因后果
在商定之后,事情便开始一步步朝着计划发展,借由伊兰来设局造成疏离反目的假象,然后将李卫一步步逼到佟佳氏身边。
至于孙大由,是他们一早瞄准的踏脚板,在进行的差不多时,凌若故意借李卫之口告诉佟佳氏她有心加害。
而李卫就顺理成章地向佟佳氏表示忠心,告诉她水中被下了红花。实际上,水里根本没有任何东西。至于佟佳氏尝的那盏茶水之所以有红花的味道,是李卫在倒茶时,故意用袖子沾了茶水所致,去之前,他在袖子上抹了些许红花,瞒天过海。
此事过后,佟佳氏果然对李卫信任有加,认为他是真心投靠自己,之后更在凌若故意让水秀发现李卫“不忠”,扬言要处置李卫并打断他一条腿时,出言救下李卫,并留他在身边侍候。
凌若与瓜尔佳氏她们几番斟酌,均认为想要证明佟佳氏的孩子是否为胤禛亲子,最好的办法就是滴血验亲,这样就意味着必须要等佟佳氏平安生下孩子。
而这,也恰恰是当时年氏出手加害佟佳氏时,李卫毫不犹豫挡在佟佳氏前面的原因所在。
而这,也让佟佳氏对李卫去了最后一丝疑心,开始如长寿、画眉那般,全然地信任李卫。
恰恰也就是这个时候,赵清云出现了,百悦香还有事情发生的时间,都让凌若愈发确信佟佳氏是借种生子。在她的授意下,李卫开始悄悄地在暗中散播流言,至于府外,则由毛氏兄弟负责散播。
此事本就是真,散播起来自然有眉有眼。
面对愈闹愈大的流言,胤禛果然起了疑心,要滴血验亲。就在佟佳氏六神无主的时候,李卫趁机进言,让佟佳氏以香粉诱发弘昀的哮喘,又换下香囊中的药,只要弘昀一死,所有事情自然不了了之。
凌若对佟佳氏太过了解,知道她是为了极度自私的人,为了自己可以抛弃一切,包括亲生骨肉。果然,佟佳氏接受了李卫的提议,亲手杀死自己的骨肉,正当她以为可以继续安坐侧福晋的宝座时,隐忍许久的李卫在关键时刻亮出了锋利的宝剑,将她打落万丈深渊。
第一次听说这些的水秀等人皆是一阵目眩神驰,万万想不到,其中竟有这么多事情。李卫没有背叛主子,是他们误解了。
最激动的莫过于小路子,他红着双眼走到李卫面前,用力打了他一拳哑声道:“咱们还是不是兄弟?”
李卫咧嘴一笑,同样用力握住他没有收回的手,“那还用说吗?咱们一辈子都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好兄弟!”
“有福同享我信,有难同当我才不信。”尽管心里激动得不行,但表面上小路子还是板着脸道:“这么大的事情都瞒着兄弟。”
凌若笑笑道:“瞒着你们是我的主意,怕被佟佳氏从中瞧出破绽来,这女人太过小心谨慎,一有风吹草动就会令整件事前功尽弃。唯有在全不知道的情况下,你们的失望悲伤才会是真实的,没有一丝破绽。”
小路子也不过是嘴上抱怨一句罢了,对他来说,再也没有比兄弟归来更令人高兴的事了。
水月有些不好意思地走上前期期艾艾地道:“李卫,刚才我拿竹帚打你的事,你别放在心上,我不知道你是假背叛,还以为……”
“还以为我真叛主求荣啊!”在一阵轻笑后,李卫正色道:“我李卫虽然自问胆子不小,以前为了填饱肚子,连供奉死人的冥果都抢来吃过,但叛主求荣这种没心没肺的事却是绝对做不出来。既然叫了一声主子,那么就是一生一世的事,永不背叛!”
水月用力点头,“嗯,我相信你,而且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怀疑你。”同样点头的还有水秀与小路子,经过这一事,令他们彼此感情更加深厚。
“唉,这些日子真是委屈你了,又是罚跪又是遭人辱骂。”尽管刚才已经说过一次,但凌若回想起来依然满怀歉疚。
李卫赶紧欠身道:“奴才说过,只要能替主子还有小格格报仇,就算要奴才上刀山下火海也绝无一句怨言。何况这一次若无主子保着,奴才也不能安然站在这里啊!”
佟佳氏被废赶出府后,侍候她的那些人也纷纷倒了霉,长寿、柳儿、萧儿还有之前已经被打的半死的画眉皆被杖杀,其余人则赶去做苦役。唯有李卫,因他揭发佟佳氏有功,而凌若又婉转替他求了求情,胤禛这才免了他的罪,让他重回净思居侍候。
“好了,一切总算是皆大欢喜。除了佟佳氏,往后也能过几天安生日子了。”瓜尔佳氏拍手说着,颇为欣慰,那厢温如言也是一般想法,唯独凌若黛眉轻皱,并不见有多少展颜,引得瓜尔佳氏好奇地问道:“妹妹在想什么?”
凌若幽幽叹了口气道:“姐姐可还记得以前我怀霁月时,你替我寻来的子母草?”
此事瓜尔佳氏自然记得,只是不解她何以会在这时提起,直到凌若递来一个四角香囊,“二位姐姐且闻闻这是什么香味。”
瓜尔佳氏刚将香囊放到鼻下便立刻变了颜色,然没有立刻说话,而是将之递给温如言,在她也露出震惊之色时,方才缓缓道:“麝香对吗?”
凌若默然点头,旋即又问道:“那二位姐姐对这个香囊可还有印象?”
这个香囊不足巴掌大,四角垂流苏,绣工精巧,温如言拿在手中翻来覆去瞧了许久,方才有些不确定地道:“我仿佛在王爷身上见过,那还是妹妹怀孕的时候。至于香囊是谁所绣便不得而知了。”
“姐姐记性真好。”这般说了一句后,凌若将目光转向似乎想到了什么的瓜尔佳氏脸上,沉重地道:“昔日我之所以胎脉不稳,祸根便在这个香囊上。那时若无姐姐千辛万苦替我寻来子母草,霁月根本熬不到七个月就会落胎。”
“香囊是何人所绣?”瓜尔佳氏冷声问道,麝香肯定是在胤禛不知情的情况下放进去的。
第三百三十一章 报应
“香囊是佟佳氏所绣,但麝香却不是她所放。”凌若看一看李卫,后者当即将发现这个香囊的始末还有佟佳氏的话细叙了一遍,听得瓜尔佳氏与温如言连连皱眉,敢情当时连那拉氏也动手了。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怕是连那拉氏自己也没想过,此事竟然会在四年后被意外翻出来。
许久,瓜尔佳氏幽幽说出一句话来,“看来,此时远不是可以掉以轻心的时候,否则可能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凌若望着外面蓬勃洒落的秋阳未语,心中却是明白的,只要这个王府中还有女人存在,争斗就永远不会停下,而她所能做的,就是努力在这场永无止境的争斗中保护好自己与身边的人,还有除掉所有曾经害过自己的人!
一切,仅仅只是为了生存……
再说佟佳氏,她被赶出府后,立刻回了佟府娘家,这些年因为她受胤禛宠爱的缘故,原本落魄的佟家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在京城置办了大宅子,生活富裕,还有许多下人侍候。
到了那里发现大门紧闭,敲了许久的门才出来一个中年男子,佟佳氏认得他,是府里的孙管家,想要入内,却被他拦在前面,当即不悦地喝道:“挡着我做什么,没眼色的东西,还不快让开,我要进去见阿玛额娘!”当惯了高高在上的福晋,即使此刻已经被废,言语间依然带着一股傲气。
孙管家翻了个白眼,不紧不慢地道:“对不起,老爷夫人有命,谁来了都不见,所以大小姐还是从哪来回哪去吧。”
佟佳氏觉得荒谬无比,自己家门居然还进不去了?!
她愤然拍开他挡在身前的手怒道:“这个不见可不包括我在内,狗奴才赶紧滚开,否则我要你好看!”
孙管家皮笑肉不笑地移步继续挡着她道:“实在对不起,老爷特意交待了,说大小姐来了也一概不见。而且奴才也很好奇,已经被废为庶人的大小姐要怎么让奴才好看?”
佟佳氏大吃一惊,她被废不过刚刚一天的功夫,姓孙的怎得这么快就晓得了,而且听其言下之意,仿佛阿玛额娘就是为此不肯见自己。
不行,此刻除了佟家她再无处可去,何况这佟家能有如今的家业本全都是靠她才得来了,如今见她落魄了就想一脚将她踹开,简直是在痴人说梦!
“阿玛!额娘!”她一个弱女子摆脱不了孙管家,只能在门口大喊大叫,希望可以让阿玛他们出来见自己一面。
“大小姐,没用的,你是戴罪之身,见你只会连累佟家。何况你不守妇道,与人苟且,又害死自己亲儿,令老爷夫人丢尽了脸,他们早已说过不认你这个女儿,就算你喊破了喉咙也不会有人理会你的。”孙管家在扔下这句话后,趁佟佳氏没反应过来闪身入内,留她一个人怔怔地站在大门外。
她可是阿玛额娘的亲生女儿,往日她得意时也没少帮衬家里,如今她落魄了,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对她?不,她不允许!绝对不允许!
她不断地在门口大叫,可里面铁了心就是不开门,如此一直到傍晚时分,佟佳氏嗓子哑得发不出声来才不得不停下,又站了一会儿后方才黯然离去。
佟佳氏并不晓得孙管家一直在里面透过门缝注意她,在她离开后,一路小跑去了正厅,一个粗眉黑脸的男人闭目坐在上首,身为主人又年纪一大把的佟氏夫妇则陪坐在下首。
孙管家在离正厅还有数步的时候放缓了脚步,似乎是怕惊扰到上座的男人。
见他进来,佟老爷忙问道:“那逆女走了没有?”
“回老爷的话,大小姐已经离开了。”孙管家一边回话一边小心地睨着已经睨开眼的男人脸色。
佟老爷闻言松了口气,对那男人赔笑道:“毛爷您看,她已经走了,我们可都是按着您老的吩咐所做,没有见她。”
那男人正是毛大,他点点头满意地道:“很好,我会如实回禀主子。记着,佟佳氏罪犯滔天,虽然王爷恕她一命,并不代表她就无罪;与她相见,只会害了你们佟氏满门,甚至有可能让您二老不得善终。”
佟老爷连连点头,“是是是,我一定不会见这个丢人现眼的逆女,求毛爷替我说几句好话,千万不要让王爷因为那逆女而迁怒于我们。”
“放心吧。”毛大伸了懒腰,坐了大半天,他身子都快僵了,“只要你们记着我刚才的话,保证不会有事。行了,我走了。”
在送他到门口时,佟老爷目光一闪,小声地问道:“敢问一句,毛爷的主子不知究竟是哪位?”
之前这个姓毛的在找上他们时,只说是传雍王府主子的命,若他们敢见佟佳氏又或者收留她,必会让佟氏一门不得安宁。
已经一只脚跨出大门的毛大闻言又收了回来,眸光在渐暗的天色中阴森可怖,看得佟老爷不自觉地低下头,后悔自己不该好奇问那一句。
“不要问自己不该知道的事,这样才能活得长命一些。”森冷的声音在佟老爷耳畔响起,吓得他连连应声,等他大着胆子抬起头时,毛大早已走得不见身影。
至于佟佳氏,被父母拒之门外的她无处可去,不得已只好与一群乞丐一起躲在天桥下过夜。等天亮后,她出城去了圆明园,吴德是圆明园厨房的管事,他一定可以帮自己。
她揉着饿得咕咕叫的肚子到了圆明园,守卫倒是肯替她通传,但吴德在见到她后,露出一脸嫌恶的表情,甚至掩着鼻子后退几步,“哟,这是谁啊,怎么这么臭,想薰死人吗?”
佟佳氏以为他不认得自己,赶紧抹了把脸,讨好地道:“表哥,是我,我是梨落啊。”
“梨落?”吴德凑近了仔细打量一眼后摇摇头道:“梨落是王爷的侧福晋,她怎么会叫我表哥,休想骗我,赶紧走赶紧走!”
“表哥,真的是我,你看清楚一点。”
“我都说不认识,你真烦。”吴德不耐烦地扇手挥去使劲往鼻子里钻的臭气,对守卫道:“赶紧把她撵走,别让我再看到这个疯子。”
第三百三十二章 落幕
“不要!”佟佳氏慌忙道:“表哥,你给我点东西吃吧,我已经快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真的好饿!”
“饿?”吴德忽地哈哈大笑,在佟佳氏的窘迫中颔首道:“行,你等着,我去拿啊!”
尽管恼恨吴德对自己的奚落,但为了肚子,佟佳氏不介意暂且忍耐下来,很快,吴德端了一盘香气四溢的八宝烤鸭来。
佟佳氏咽着口气伸手去接,然在她手快要碰到盘子的时候,吴德突然手一抖,将整盘烤鸭尽数倒在地上,他端着油腻的空盘冷笑道:“你不是说饿了吗?还不快吃!”
“你!”事到如今,佟佳氏怎会看不出他是在戏耍自己,睁目怒道:“吴德,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当初若不是我,你能进圆明园,能在这里做管事吗?现在居然恩将仇报!”
吴德也不装了,反讥道:“佟佳梨落,你别把自己说的那么伟大,我可是你表哥,你一朝得势,却要我对你卑躬屈膝,一口一个主子,连声表妹也不让叫。行啊,当时你能耐,可惜现在……哼哼,落了毛的凤凰不如鸡,早已过了你做威作福的时候了。这八宝烤鸭你爱吃不吃。”
佟佳氏气得恨不能转身离去,但肚子却在不住地叫着,饿――像一个魔鬼,控制着她蹲下身,在不住地挣扎中,伸手将烤鸭拿在手里,然后往嘴巴里塞去。
“哈哈哈,佟福晋?”吴德放肆地大笑,“堂堂福晋居然蹲在地上捡别人扔掉的东西吃,传出去可不是要让人家笑掉大牙吗?”
佟佳氏羞愧难当,用力抓了一把烤鸭肉在手中后迅速跑开,并不曾看到隐藏在园门内的李卫。
这一切,自然全都是凌若的授意,她说过要让佟佳氏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活着偿还她曾经犯下的罪孽,现在不过刚刚开始。
一夜之间,自天堂落入地狱,又被自己的至亲无情抛弃,孤立无援的佟佳氏流落街头,无处可去。那一盘烤鸭虽然令她暂时填饱了肚子,但明日呢?后日呢?她又该怎么办?
她好不容易寻到一处破庙里歇脚,却又被早已占据此地的乞丐给赶了出来,最后只能挨着冰冷的墙根,在萧瑟的秋风中过夜。到了白天,在不断加重的饥饿感中,她被迫拉下脸皮去街让乞讨为的仅仅是能够填饱肚子活下去,晚上则去与那群该死的乞丐争抢地盘。
她不想死,她要活着回去,回到雍王府,夺回自己拥有的一切;昔日,钮祜禄凌若可以东山再起,她又怎会输给她,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正是这个念头支撑着佟佳氏,蓬头垢面地捧着个破碗向过往的行人乞求,甚至与狗争食,为的只是狗盆中那一小块肉片。
没有人知道她是曾经高高在上的雍王侧福晋,没有人知道,仅仅在不久之前,她还前呼后拥,享尽旁人难以企及的荣华富贵。
一年……两年……三年……
佟佳氏开始渐渐绝望,麻木,这三年,她除了努力不让自己饿死之外,过的日子与狗无异,这样的她要怎样才可以回去。
当希望被断绝之后,佟佳氏开始生出轻生之念,但是接连两次轻生都会遇到同一个人被救下。一次是巧合,两次便是蓄意了,在第二次被救时,她问他,究竟是何人,为何要跟着自己?
那人告诉她,从她被赶出王府的那一日起,就一直有人跟在她身后,就的就是不让她死。
“是谁让你这么做?”佟佳氏心里生起一丝希望之火,难道是胤禛,他对自己犹有余情,所以派人保护自己;可惜那人的回答令佟佳氏瞬间明白身在地狱,再回不到天堂的事实。
“这是凌福晋的吩咐,她说要让你好好的活着,去受尽世间一切苦楚,在罪孽还清之前,绝不允许你死。”
“钮祜禄氏……”佟佳氏失魂落魄地吐出这四个字,终于,她终于明白当初钮祜禄氏为什么要替她求情留下这条命,不是愚蠢,而是她认为,死罪太轻,非要让她活着受罪。
是啊,死罪岂有活罪来得难熬痛苦,这三年来,每一日皆是苦不堪言,生不如死。正因如此,她才想以死解脱,可原来,连死都成了一种奢望。
那人在说完这句话后就飘然远去,然佟佳氏知道,他一直在暗中监视着自己,只要自己一有寻死之意,他就立刻会出现。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是佟佳氏此刻真实的处境,早在替她求情的那一刻,凌若就已经替她铺好了今后要走的路。活着,活着赎罪,直至罪满的那一天!
人就像一枚枚棋子,而人生就是一场棋局,输与赢,只看掌握棋子的人是自己还是别人。
这一局,佟佳氏无疑是输了,因为她已经被彻底剥夺执棋的资格,被迫成为别人手中的傀儡棋子。
她绝望,所以不吃不喝,希望可以用这种方法来死去,可是佟佳氏低估了凌若,从第二日起,那人就将一株株百年老参炖成的参汤,强行撬开她的嘴巴灌进去。
有参汤补充元气,就算她几个月不吃不喝也不会死,明白了这个事实,佟佳氏无奈地恢复了进食,在麻木中继续着与猪狗一样的日子。
佟佳氏不敢想,因为她怕自己只要稍稍一想,就会痛苦的发疯,曾经何等得意,何等风光,如今一切已成梦幻泡影,不可抓握。
在一次大雪纷飞的乞讨中,她看到了被她派人害死的傅从之,早已濒临崩溃边缘的佟佳氏终于疯了,以为是傅从之从阴间来向她索命,跌跌撞撞地在雪地上跑着,留下一连串凌若的脚印,嘴里还不住地大叫,“鬼啊!不要过来!不要过来!我错了,我知错了,从之,你不要吃我!”
“怎么了?”傅从之目不能视,只能听到前方似有骚乱,当下侧头问紧紧牵着他手的阿意,似乎有人在大喊大叫,他隐约还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是佟佳氏。”尽管佟佳氏满面脏污,阿意还是认出了她,“她似乎疯了。”
傅从之听了一阵沉默,佟佳氏因为借种生子一事东窗事发被赶出王府的事,他一直都是知道的,却没想到会在这里重遇。
“你要去看看她吗?我看她那样子似乎疯了。”改做妇人打扮的阿意在沉默片刻后,这般问着,尽管已经过去多年,一切皆以物是人非,她与傅从之更是成婚做了夫妻。但那毕竟是傅从之深爱过的人,再去寻她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不必了。”思索片刻后,傅从之轻轻地摇了摇头,“在她心中我已经是一个死人,何必再去纠缠。至于我与她的情份,早已焚毁在那场大火中。我现在在意的,唯你而已。”
阿意心下感动,仰头轻问道:“你不嫌弃我脸上有疤吗?”
“若要说嫌弃,也该是你嫌弃我这个瞎子才是。”傅从之反手握住她略有些发凉的小手道:“走吧,我们回家去。”
“嗯,回家。”阿意重复着这个令她欢喜高兴的词,扶着傅从之一道回他们两个人的家,在漫漫大雪中留下两道不离不弃的脚印。
五年后,疯颠无状的佟佳氏在饥寒交迫中死去,尸体被人随意扔在乱葬岗上,任野狗啃食。
佟佳氏的一生至此彻底落幕,而凌若还远远没有,她要走的路,要绘制的画卷还有很长很长,一个佟佳氏仅仅是她人生中的一小段插曲罢了。
:今天就一章,将佟佳氏的事彻底交待清楚,后面新的情节我需要好好想想再动笔,希望可以尽量写的好一些,请大家给我点时间,谢谢。
第三百三十三章 有喜
在填完九九消寒图中“亭前垂柳珍重待春风”的最后一笔时,终于熬过了严冬,迎来康熙五十年的春天,万物复苏,春归大地。%&*";
在除掉佟佳氏后,凌若难得过了几天安生日子,只是不晓得是否春困的原因,在入春之后,她极是容易犯困,经常刚醒来没多久又打起了哈欠。
有一次胤禛来看她,听闻她这样嗜睡,笑称其可是怀了孕,才会这般睡不够。他原是一句玩笑话,不过为了慎重起见,还是召大夫来把把脉,哪知这一把,竟真的是喜脉。
凌若没有想到,自己盼了许久的孩子,竟来得这么突然和悄无声息,相较昔日怀霁月时,这次除了嗜睡之外,再没有其他症状,恶心呕吐,食欲不振更是半点都无。
而这也是她即使知道自己月事逾期近半月未来,也没有往有孩子这方面想的原因。
在凌若还没有回过神来时,胤禛已经伸手抚上她平坦的腹部,眼中尽是温柔的笑意,“若儿,你这里又有了咱们的孩子呢!”
这句话令凌若想到了早夭的霁月,鼻尖一酸,涩然道:“霁月无福,连阿玛都没有看一眼就匆匆去了,如果她活着,如今也有五岁了,都怪妾身这个做额娘的不好,没好生保护她。”
提到霁月,胤禛亦是默然,许久,他在凌若额头轻轻印下一吻,抵额道:“过去的事别再想了,这个孩子一定不会像他姐姐那般福薄,定会平安长大,开口唤你我一声阿玛额娘。i^”
“真的吗?”凌若仰头,目光中有挥之不去的害怕,一直盼着能再怀孕,可真到了这一刻,却又忍不住害怕。
“相信我,一定可以!”
他的话令凌若彷徨的心渐渐安定下来,是啊,上一次不能保护自己的孩子,那么这一次,她一定要保护好他,让他平安喜乐地来到这个世上。
在温存了片刻后,胤禛忽地挥手示意水秀等人退下,连胤禛自己从不离身的周庸也被挥退,显然他有话要单独与凌若说。
“若儿,你老实告诉我,李卫……是不是你故意安插在佟佳氏身边的?”这一刻,胤禛的声音仿佛能够滴水成冰,不等凌若说话,他又补充道:“我只给你一次机会,你想好了再回答。”
有诧异掠过眼底,却不是很多,从一开始,凌若就没有想过这件事可以彻底瞒住胤禛,他是那么的精明多疑,又自小在深宫中长大,见多了各宫娘娘主子尔虞我诈,为争宠夺爱无所不用其极的手段;平日无事尚要疑三分,何况此事有迹可寻。
李卫一直是在她身边侍候的,突然有一天就被佟佳氏要走,而佟佳氏之所以会被废为庶人,恰恰就是因为李卫的倒戈相向。更重要的是,在出事后,凌若还替李卫求过情,虽然婉转,但相信已足够胤禛起疑。
只是李卫是为了替她办事而身处险境,要她眼睁睁着着李卫被佟佳氏牵连受害,她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做过的事,再去后悔是无用的,何况她并不后悔,在片刻的沉吟后,她抬眸,望着一直以审视的目光盯着自己的胤禛,“是,李卫确是妾身有意放在佟佳氏身边的。”
“为什么要这么做?”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令人揣测不出喜怒如何。然凌若清楚,自己下一句的回答,必将影响胤禛今后待自己的态度。说到底,身边人为了恩宠与地位耍手段使诡计,始终是胤禛最不愿见的情况,凌若可不会自以为是的认为,她在胤禛心中的地位已经到了可以无视这一切的地步,若是那位八福晋倒还有些可能。
在紧张地思索了一会儿,凌若有了主意,缓缓说道:“四爷可还记得咱们刚回京之时,嫡福晋便与咱们说佟佳氏有了身孕?”
这件事胤禛自然记得,只不知凌若为何要在此时提起,却听得她继续道:“妾身无能,自五年前早产生下霁月后,就一直再没有过身孕,虽四爷不说,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妾身总盼着有朝一日能再为四爷生下一男半女,所以……”说到此处,她耳根子有些发红,带着几分羞涩道:“所以私下里曾寻机会问太医求过生子的方子,当时太医曾顺口叮嘱过几句,说想要求子,最好是趁月事后七天至十五天这段时间,因为通常情况下,这段时间以外是很难受孕的,尤其是月事过后七天内,基本不可能。”她与容远的关系是万万不能透露与胤禛知的,只能含糊地推到太医身上。
飞快地将这段话讲完,凌若摸了摸自己发烫到不行的脸颊,定一定神后方才继续道:“妾身隐约记得佟佳氏被禁足前一段时间,王爷只宠幸过她一次,难道她当真这么巧就有孕了?所以妾身去翻了彤册,发现王爷是在她月事后第四天宠幸的她,而照太医的话,这个时候是不可能有孩子的,所以那时妾身就起了疑心。”
“既如此,为何不直接与我说?”胤禛面无表情地问。
凌若不安地绞着手指低声道:“这一切都是妾身私下揣测,根本不知真假。何况此事是嫡福晋亲口所禀,在事情未查清楚之前妾身怎敢妄下断言。还是后来在一次佟佳氏来净思居,觉得李卫机灵聪明,想要收他在身边侍候,妾身不好拒绝便答应了下来。但是在去之前,妾身曾再三叮嘱过李卫,不论是以前还是将来,他要忠心的主子都不是妾身或佟佳氏,而是四爷。这雍王府从来就只有一个主子,不论是妾身这些人,还是李卫他们,自入这王府门口起便应该生生世世忠于四爷一人,以报四爷厚待的恩德。”说及此,她颇有些欣慰,“李卫记住了妾身这句话,所以那日,他才会当着四爷与所有人的面拆穿佟佳氏的真面目;这份忠孝之心,不是所有人都能拥有的,正因为如此,妾身才会替他求情。”她顿一顿忽地跪下来道:“当初妾身让李卫去佟佳氏的身边固然动机不纯,但皆是为了皇室与王爷的血脉着想,并无半点私心,而李卫更是对王爷一片赤胆忠肝,求王爷明鉴!”
第三百三十四章 外放
胤禛不意凌若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细想之下气倒是消了不少,不过心里还是有些疙瘩,“纵然如此,这么大的事你也不该一声不吭,万一我没有发现此事,岂非要被佟佳氏瞒骗一辈子?”
听到这话,凌若知道胤禛已有意恕自己,当下心中大定,面上却不敢露了分毫,恳切地道:“四爷教训的是,妾身事后想想也深觉此事有欠深思熟虑,幸而一切勉强还算如人意,不曾酿出什么祸端来。%&*";”
胤禛轻哼一声道:“总算你还知轻重,罢了,这次就算了,只是下不为例,但凡有事皆要告诉于我,万不可再有所隐瞒。”
“妾身谨记四爷教训。”凌若感激涕零,然叹息却在心底悄然划过,毫无隐瞒吗?此生怕是都不可能了。
“好了,起来吧,你腹中还怀着孩子呢,没的跪在地上着凉了。”说到底,胤禛还是关心凌若与她腹中孩子的。适才之所以这般严厉,也是想看看凌若究竟打算瞒自己到什么,还有藏得是什么心思,所幸她还知道轻重,没有一错再错。
倒是那拉氏,她自己也是生过孩子的人了,竟然还丝毫不清楚女人怀孕的时候,一听说佟佳氏有孕就忙不迭地报上来,也不仔细查证,真是越活越回去了,糊涂得紧。虽说这次佟佳氏的事怪不到她头上,但府中被人鱼目混珠,假冒皇嗣,她确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谢四爷。”在凌若起身后,胤禛又叮嘱了她几句怀孕该注意的事,这些年他也有了好几个孩子,虽然好几个去了,但终归是经历了不少,知道孕妇很多事情都要避忌,尤其是饮食上。i^
“明儿个我就让厨房将你的膳食改成清淡的,那么过油过腻的东西都不要吃了,还有针线,也少动动,孩子需要多少衣裳料子尽管将给底下人去办,若他们敢怠慢了去,你尽可告诉我。”
“妾身代孩儿谢过王爷。”凌若柔柔地一笑,她能够感觉到胤禛是真心待腹中的孩儿好,尚未成形,便已经替他设想了许多。
又说了一会儿话后,凌若小心地试探道:“四爷,妾身能不能求您一件事?”
“是什么,说来听听?”胤禛一边吹着刚端上来的燕窝粥一边问着,凌若进府这些年,难得开口求自己什么事,如今乍然这么说,还真令他颇有几分好奇。
“是关于李卫的。”凌若一边睨着他的神色一边斟酌道:“这次能够洞悉佟佳氏的阴谋,李卫功不可没。虽说王爷已经恕了她的罪,可是府中不少人都说他背叛主子,是个不忠不义的奴才。”
胤禛舀了一口已经吹凉的燕窝粥到凌若唇边,看着她咽下去后方问道:“这些话都是李卫与你说的?
凌若摇摇头道:“李卫哪肯与妾身说这些,只是这话在府中传得到处都是,稍一留心也就听到了。愚忠不可取,何况李卫不过是做了他该做的事,何错之有,只可惜府中那些不知轻重的人却变着法子的欺凌他,给他脸色看。”
这些话半真半假,有人暗地里羞辱谩骂李卫是真,但要说欺凌,呵,李卫从来都不是个任人作践的主。不过这件事正好让凌若拿来做文章,替李卫求一个锦绣前程。
“你想我处置那些无是生非的人?”胤禛其实已经猜到了凌若的心思,只是故意不说罢了。
凌若见他非要自己挑明,只得无可奈何地道:“不是。妾身觉得与其堵众人悠悠之口,倒不若让李卫远离是非之地。”话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了,可胤禛还是不作声,她不禁有些赌气地道:“四爷在京郊不是有很多良田吗?干脆让李卫替四爷去种地得了。”
胤禛被她最后这句有些孩子气的话语给逗笑了,放下凌若已经吃了大半的燕窝粥玩笑道:“我倒是没意见,就怕你这个当主子的,事后会来找我算帐,说好好的一个人,就拉去管了那几亩田地。”
凌若见他还在那里寻自己开心,撇撇嘴不肯松口,“左右李卫也是四爷的奴才,四爷都舍得了,妾身哪还敢找四爷麻烦,就当李卫他自己命不好呗。”
胤禛哑然失笑,“这话怎么听着怎么酸,罢了,不逗你了。李卫这人我也有过考量,机灵能干,脑子也好使,难得的是他还能识文断字,做个奴才确实有些委屈了,难怪你想抬举她。”
“这么说来,四爷是肯给他机会了?”凌若眸光一亮,紧紧盯着胤禛。
胤禛摩挲着刚刚剃得极干净的下巴沉吟道:“他这人,各方面倒是不比张成差,应该可以成些事。也罢,既是你都开口了,那我便给他一个机会,下个月国子监有一场考试,他若考得好,我便给他外放一个与张成一样的八品县丞;若考的不好,那么此事就此揭过,若儿你也永远都不许再提,如何?”
凌若只略一思量便答应了下来,这是李卫出人头地的一个大好机会,胤禛之所以故意要加一场考试,无非是想更全面地考量一下李卫的人品学识,毕竟他不是如张成那般打小就在身边侍候的。
在凌若将这个消息告诉李卫后,他暗自捏拳发誓,一定要考个好成绩出来,不辜负主子这番苦心。
之后的一个月,李卫刻苦温书,经常三更时分屋中还透着光,亏得他平时闲瑕无事时会翻翻书,倒也不算完全丢下。
四月,李卫在胤禛的打点下,与那群太学生一道参加了考试,等考卷出来后,胤禛对他在卷中所提到的几条策论颇为满意,只是经史部分弱了些,不过这也不打紧,外放为官,最主要的还是自身能力,其他地方可以慢慢弥补。
胤禛兑现了他的诺言,在吏部替李卫补了缺,外放为正八品江阴县县丞。这本是一件令人欢喜的事,可是眼见着离京的日子不断临近,李卫自己却有些犹豫了,趁着一次候侍凌若用膳的机会,他言道想等凌若安然生下孩子再走,这样走的也放心一些。
第三百三十五章 家人
这些日子,因为凌若突然有孕,雍王府没少传闲话,也有不少人动了心思,分别是佟佳氏血淋淋的例子尚在眼前,一时间倒是有些不敢轻举妄动。%&*";只是随着凌若月份渐渐大起来,那些人肯定会想方设法的动手,此时离开,万一主子出点事,李卫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凌若拨弄着碗里晶莹细长的米饭徐徐道:“你能有这份心思,我很高兴,只是,你真以为孩子生下来就安全了吗?”
李卫一怔,刚想说什么,忽地想到嫡福晋、年福晋她们的孩子,一个个不都是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吗?可最后依然死了,甚至弘时当时都是大孩子了,依然被人害死。
“只要一日在这王府中,就一日没有真正的平安可言,所有一切,皆不过是险中求生罢了。过得一日是一日,永远不知道明日会怎样。”凌若有些感叹的说着,复又对尚低着头的李卫道:“安心去上任吧,我这里有水秀她们在,不会有事的。何况,只要你在外头出息了,我这做主子的才能长脸。若是你往后能做到封疆大吏,那嫡福晋她们再想对付我,也得掂量掂量不是吗?”
李卫知她说的是实情,自己呆在这里,并不能帮上什么大忙,何况吏部那边王爷都给说好了,若再去给,只怕人家也会不喜。
他也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跪下给凌若磕了个头道:“奴才谨遵主子吩咐,明日就启程去江阴赴任。主子放心,奴才一定会做出一番成绩来,绝不给主子丢脸。不过主子也得答应奴才,一定要保护好自己还有小阿哥,奴才可还等着来喝小阿哥的周岁酒呢。”
凌若知道他这是关心自己,嘴上却笑道:“万一我生个小格格,你是不是就不打算来喝周岁酒了?”
“哪能呢!”李卫嘿嘿笑道:“不管主子生的是小阿哥还是小格格,那都是奴才的少主子。%&*";不过奴才私心里总盼着主子能生一位小阿哥。”
“随缘吧。”凌若淡淡说了一句,她此刻只盼着腹中孩子能平安健康,至于男女倒真是未想太多,何况这种事也强求不得。
旁边水月忽地笑了一声道:“主子,有一件事,您可得叮嘱着李卫上心些。”
“什么?”凌若一时不解她的意思,倒是水秀听明白了,笑着解释道:“主子,水月是在说李卫的终身大事呢,这小路子都有心仪的人了,偏李卫还不慌不急,以前有好几个长得挺不错的丫头明示暗示过他,偏他一点意思都没有,差点就将人给恼了。奴婢担心若他下次回来还是孤身一人,这龙阳癖好的传言,可就算是落实了。”
李卫起先还不在意,听得龙阳二字,不禁有些面红,轻喝道:“胡说什么的,没的溽了主子还有小阿哥的耳朵。”
“无妨。”凌若抚着尚不明显的小腹笑道:“不过这终身大事,李卫你可真该上些心了,既然丫头看不上眼,那去了地方,便托媒婆好生寻一户正经人家的闺女,迎娶来做正妻。”见李卫嘴唇一动,似要说什么,她抬手道“你先听我把话说完。这男人建功立业固然要紧,可终身大事同样重要,说起来你与我一般大,如今也有二十二了,该是时候娶妻生子了。否则,你父母泉下有知,可不是要伤心了吗?”
见她连自己亡父亡母都搬出来了,李卫还真没法反驳,憋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憋出一句话来,“那……那也得奴才喜欢啊!”
“是,也不知哪家姑娘能入咱们县丞大人的法眼。”凌若打趣了一句,倒是让李卫闹了个大红脸。
这一夜在笑闹中过去,虽然将离别的忧伤冲淡了许多,但翌日李卫走的时候,包括凌若在内的众人依然忍不住红了眼,离了一个墨玉,离了一个阿意,如今又离了一个李卫,这一去最快也要三年才能再见。
“主子,等小阿哥周岁时奴才再来给您请安。”李卫强忍着泪水朝凌若磕了个头后毅然转身离去,他知道主子不喜欢他婆婆妈妈的样子。
尽管知道李卫此去是一件好事,但骤然不见了一直在身边侍候的人,凌若还是忍不住难过,接连几天都不见展颜。胤禛怕她孕中忧思,对胎儿不好,便让她娘家人进府陪伴解闷。
接到胤禛的话,凌柱夫妇可是高兴坏了,自凌若入了雍王府后,他们只去过一回。之后凌若被废入别院,为怕被人发现,他们不敢入内,只能借着二子荣祥的话语,一解思女之苦。
即便是凌若后来重回雍王府,他们也怕冒然求见会令胤禛不喜而一直忍着,只每次在伊兰回来后问她姐姐的情况如何,得知一切安好后就心满意足。
如今可是好了,不止凌若又有了身孕,王爷还许他们夫妇还有荣祥他们随时入府陪伴,这样的优渥的宠眷可还是头一份啊。
且说二老激动的一夜未睡,天不亮便急着将荣祥、伊兰叫起来,一道入府与凌若相见。
雍王府的门房一早得了高福的吩咐,晓得往后但凡钮祜禄家来人,一律不得阻拦,是以客气地将他们迎了进去,一路领到净思居。
接手的是水秀,她之前见过凌柱夫妻,虽过去有些年,这样貌依然牢牢记在脑海中,脆生生请了个安后请他们都坐了,“凌老爷,凌夫人,您二位来得可真早,我家主子还未起身呢,奴婢这就去请主子起来,想必主子看到凌老爷你们来,定会高兴得很。”
听得凌若还未起身,凌柱连忙拉住水秀,笑呵呵道:“既然凌福晋还未起身,我等还是在这里等一会儿吧,来都不来了,也不急那么一时半刻。”
自凌若怀孕后,日渐嗜睡,听得凌柱这般心疼自家主子,水秀自然乐意,当即道:“那奴婢给您几位去沏壶茶来,还请稍等。”
从马车上下来后,伊兰就一直不住地在掩嘴打哈欠,此刻听得凌柱这般体谅姐姐,不由得有些吃味,小声对坐在一旁的荣祥埋怨道:“同是女儿,阿玛怎么就知道疼姐姐,天未亮便急匆匆地让我们起来,如今到了这里听得姐姐还在睡,却又不急了。”
荣祥一听这话顿时就不乐意了,他与伊兰同年,开了春也有十五了,唇边开始冒出细绒的小胡子,倒是蜕了不少稚气;再加上这几年家里吃的不差,长得又高又壮,可比同龄人高上半个头。
“姐姐如今怀着身子,是两个人,你怎么与她比啊。”荣祥兴许只是随口一句话,然听在伊兰嘴里却变了味,仿佛在荣祥眼中,她就是比凌若低一等似的。
第三百三十六章 父母
“什么叫我不能和姐姐比,我们不都是钮祜禄家的女儿吗?难道还分三六九等不成?”她心下不喜,说出来的话自是有如连珠炮一般,毫不客气。
荣祥听着不是味,瞪了眼道:“我有那么说吗?不过是提了一句姐姐怀着身孕,需要多体谅罢了,莫名其妙就惹来你这么多想法,真是不知所谓!”
“就算是这样,你说话也该客气着些才是,怎么说我都是你姐姐。”伊兰轻哼一声说道。这两人明明一母同胞,还是双生姐弟,偏生弄跟仇人似的,三句里面总有两句是在斗气,凌柱夫妇也拿他们没办法。
荣祥分别打量了她与自己一眼后,站起身示威似地往伊兰身边一站道:“什么姐姐,明明一起出生的,再说,我可比你高多了,就算真比大小,我也是你哥哥。”
伊兰亦毫不示弱地站起来,抬了下巴不服气地道:“谁说长得高就是哥哥的,你比姐姐还高呢,那他是不是也该叫你一声哥哥?”
富察氏看不过眼,又看到水秀端了茶进来,轻喝道:“好了,你们两个都给我收敛着些,让人看见了岂不是笑话。”
见额娘都发话了,两人不敢再闹,哼一声后回到各自位置上坐下,不过却互相别着脸谁都不理谁。
“凌老爷,凌夫人,这是刚采摘上来的雨前龙井,新鲜得很,您二位尝尝。”水秀将两盏青瓷缠枝细瓷盏分别放下后,又将一盏柚子蜂蜜茶放到伊兰面前,摆在荣祥面前的则是一盏马奶与一碟子点心,笑道:“奴婢记得上次二少爷来王府的时候,很喜欢这里的点心,奴婢刚才过去,看到厨房里有就顺手拿了些过来。”
“多谢。”荣祥看到一碟子精巧的点心,高兴不已,这早上起来时还有些迷糊,就胡乱用了两口,肚子还真有些饿,也不客气,捏起一块就往嘴里塞,吃了大半盘后方才心满意足地道:“吃了这么多点心,始终是姐姐这里最好吃,外头卖的能有这里三分味道就不错了。”说到这里他睨了伊兰一眼道:“每次让你来府里的时候给我带些回去,你总是不肯。”
“你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嘴馋吗?”伊兰不屑地回了他一句,让她拿着一包点心回去,她无论如何都做不出来,万一让人瞧见了,还当是她自己嘴馋贪吃呢。
“嘴馋才好,至少长得高,哪像你啊,瘦瘦小小,跟没吃饱饭似的。”不论什么话题,他们两个总能找到斗嘴的机会。凌柱夫妇原以为等各自长大懂事后就会好,可眼下看来似乎是他们想的过于美好了。
过了约摸一盏茶光景,凌若终于自熟睡中醒来,听得阿玛他们来了,连忙让安儿她们服侍自己更衣漱洗,因为是见家人的缘故,她打扮的甚是简单,一身鹅黄绣折枝玉兰的旗装,发间插了几朵暗蓝色的珠花,燕尾则别了一枝蝶恋花錾金发簪,垂下细细的碎金流苏。
“好了吗?”凌若已经催过数次了,急着要去见等候在外面的凌柱等人。
“好了好了。”安儿急急将发尾那几缕流苏捋顺后,小心地扶了凌若移步往外走,刚看到两位老人的身影,凌若鼻尖就一阵阵发酸,待到他们屈身向自己行礼时,这泪再也忍不住,像断了线的珍珠似的,使劲往下落,水秀见状走过去,拿了帕子替凌若拭泪,嘴里劝道:“主子如今怀着身子可是不能哭呢,奴婢听府里的老人说,胎儿与母亲息息相关,哭笑皆是在一起的,您现在落泪,小阿哥可不就是也在腹中落泪吗?”
“哪有你说的这么玄乎,如今孩子连模样都没变出来呢,又怎么会哭。”如此说着,泪却是止住了,上前扶起还弯着身的凌柱夫妇,“此处没有外人,阿玛额娘无需行这么大的礼,女儿受之有愧。”
凌柱亦是激动不已,直起身仔细打量了凌若数眼,哽咽道:“只要你能平安无事,阿玛就算天天行礼也是开心的。”
富察氏在一旁含泪附声,“是啊,对阿玛额娘来说,还有什么比你平安更重要的。”
天底下,有各种各样的好,但唯有父母是不求任何回报的对子女好,哪怕倾其一切也心甘情愿。
犹记得康熙四十三年,自己还未选秀时,阿玛额娘虽然年届四十,但望之双双犹如三十许人,可是如今呢,不过才七年而已,不是十七年,他们却像一下子老了十几岁一样,额间眼角皱纹从生,发丝亦是灰白掺半,五十不到的人,瞧去倒像是近六十的人一般。
她知道,这一切皆是因替她操心之故,特别是康熙四十五年那次被贬至别院,听荣祥说,额娘一双眼睛都哭得有些坏了。
这是她身为人女最大的不孝。虽然亲王庶福晋的身份注定她永远不能侍孝双亲膝前,但至少……至少不要让他们再替自己操心劳神。
想到这里,凌若拭干眼泪用力点头,犹如许誓一般地道:“女儿知道。女儿会努力让自己过得好,不让阿玛额娘担心。”
“那就好。”凌柱与富察氏均是欣慰地点点头,旋即又想起她怀孕的事,富察氏忙将她拉到一边,小声问她可曾有反应或不舒服,随后又叮咛了一些孕时要注意的事,让她这段日子千万要当心,万不能再像昔年的霁月那般。
凌若皆一一听在耳中,待富察氏说完后方转过目光来,伊兰经常见面,自然无需多说,倒是荣祥,有几年没见,已经长成一个少年郎了,英气勃勃。她走过去,伸手比了比,发现自己即便穿了花盆底鞋也只到荣祥耳际线,犹记得荣祥以前被抱在怀里的模样,那么小那么柔软一个小胖娃娃,如今却是比她都高了。
荣祥见她一味看着自已,不由得笑道:“怎么,才别了两年,姐姐就不记得我了吗?”
凌若微笑着摇摇头,眼中尽是温柔的笑意,“你是姐姐看着长大的,莫说只是相别两年,就是相别二十年,姐姐也会一眼认出你,不过你真的长高长壮了许多,再不是以前那个小孩子了。”
“那是自然。”荣祥得意地挺一挺胸膛道:“我已经想好了,再过两年,朝廷下一科武举选才时,我要去争武状元。”
第三百三十七章 武举
“武状元?”凌若微微怔目,她记得荣祥以前不是说要参加科举吗,怎么一会儿又变武举了?
荣祥看出凌若的疑惑,扬一扬头道:“是啊,咱们家已经有大哥一个文官了,我自然要去做一个武官,让咱们家来一个文武双全。何况整日摇头晃脑背书写文,哪有驰聘沙场,与敌厮杀来得畅快!”
伊兰不屑地撇撇嘴,“明明是你自己念不进四书五经,没法参加科举,才被迫准备去考武举。”
见她揭自己老底,荣祥脸庞微微一红,嘴上不服气地道:“那又怎样,不一样是状元。再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说明武比文更易分高下。”
“这件事阿玛同意了?”凌若问道。武不比文,沙场之上,刀剑无眼,一个不甚就会送了小命,若选这条路,荣祥往后怕是免不了会有危险。
“大男人自当建功立业。”荣祥义正辞言的说了一句,不过在瞥见凌柱瞪过来的目光时脖子微微缩了一下,讨好地拉过凌若袖子道:“姐姐,阿玛素来最疼你,你替我跟阿玛说几句好话,让我去参加后年的武举吧。”
“我说了不许就不许。”没等凌若开口,凌柱已经拂袖否决道:“此事没的商量,你给我好好在家中温书参加下一届科举。”
富察氏亦朝荣祥嗔怪道:“你这孩子,早几日不就已经跟你说了吗,不许再动这个念头,你怎么就是不听呢。”
看到这里,凌若哪还会不明白,一切只是荣祥一厢情愿的想法,阿玛根本不曾同意,想想也是,有哪个做父母的舍得儿子去沙场上拼杀,万一弄得不好,也许就再也见不着面了。
荣祥眼巴巴地看着凌若,在家中时他没少求阿玛,可阿玛就是不肯松口,额娘也是一样,如今姐姐可是他唯一的希望了,千万千万要帮帮他。
凌若没好气地睨了他一眼,不过到底是不忍心看荣祥失望的样子,何况此事对他也不是全无益处,是以在稍想了片刻后婉转道:“阿玛您先别动气,女儿知道您不让荣祥去参加武举完全是出自一片慈爱关怀之心,生怕他将来上战场有危险。可是荣祥念不进四书五经这也是事实,您就算再逼迫也无用,与其次次落第,在家中无所事事,耽误大好时光。倒不若借此机会让他历练一番:玉不琢不成器,也许荣祥可以借此建一番功业也说不定。”
凌柱也知道二子与长子相比,确实缺少读书的天赋,可沙场军营不是闹着玩的,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他们岂不是要白发人送黑发人?这个场景他真是连想都不敢想。
见凌柱不语,凌若又道:“其实咱们大清自平定了准噶尔叛乱后,已经多年未曾大动干戈了,局势甚为稳定。荣祥就算真考中了武举,也不过是到边关历练几年,熟悉一下军中事务,不会有什么危险。”
凌柱身为朝廷官员,自然知道凌若此言非虚,只是局势这东西很难说,今日稳定明日说不定就有变了,万一在荣祥去边关的这几年起了战事,岂非徒增危险。可是如果继续反对,荣祥真像凌若说的那样科举不中,一世碌碌无成,那岂非他这个做阿玛的害了儿子?
见他露出犹豫之色,凌若知他被自己说动了心思,又道:“阿玛一直以为只有在战场上拼杀的武官危险,其实高坐庙堂上的文官又岂是真正的安枕无忧;这一点阿玛身在朝堂,应该是最清楚不过。”
他想了许久,终是抬起头对荣祥道:“也罢,看在你姐姐的面上,我就给你一次机会,后年武举,你若能考上我便不管你,否则你必须给我好好温习功课考科举。听到了吗?”
荣祥盼了这么久终于盼到凌柱松口,高兴地几乎要跳起来,还是姐姐有办法,三言两语就令阿玛改了口风,连忙答应道:“是,儿子谨遵阿玛吩咐,两年后武举,儿子一定会高中榜首给阿玛长脸。”
“行了,等那个时候再说吧。”凌柱说了一句,转头见富察氏眼上犹有忧色,拍一拍她搁在小几上的手道:“别太担心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何况咱们以前给荣祥去算生辰八字的时候,那位大师可是说了荣祥是长命之人呢。”
富察氏虽还有些不放心,但既然丈夫都开口答应了,她也不好再反对什么。
待得静下来后,凌若发现并不见大哥荣禄的身影,不禁有些奇怪,按说大哥这都去了六七年了,难道还没回京?
当她将这个疑问问出口时,凌柱原本已经缓和的脸色顿时又有些不好看了,富察氏更是叹了口气,埋怨地看了凌柱一眼道:“你哥哥年前就回来了,只是你阿玛不许他进门,逼得他只好在外面租了一间小宅子。”
“到底出了什么事?”凌若越听越糊涂,他们四个兄弟姐妹中,阿玛对大哥最看重,寄予的希望也最大,怎么这次大哥难得回来,阿玛却生气到连门都不让大哥进。
凌柱冷哼一声不愿解释,显然气得不轻,最后还是富察氏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出来。
原来荣禄任满回京时,还带了个江姓女子一道回来,长得甚是不错说话也温柔得体,说是心仪的女子,在江西认识,等禀过双亲后就准备成亲,其他的一概不提。
凌柱想想不放心,就传了随荣禄一道回京的下人来问话,这一问之下,可是出了问题。这女子是江西人氏不假,但她竟然是成过亲的,而且还曾被夫家休弃,是在要投河自尽时被荣禄所救,之后就一直跟在荣禄身边,侍候他衣食起居,日久生情,荣禄竟想娶她为妻。
若只是这样凌柱还不至于生那么大的气,可那江氏被夫家休弃的理由竟然是:不守妇道,与人苟且。
他们钮祜禄氏虽然不比从前,但好歹是官宦人家,怎么能够娶这样一名德行败坏的女子,万一被人知道,岂不是有辱家门?!
所以凌柱当即将荣禄及江氏唤来,一通追问后发现果与下人所说一致,不过荣禄言道,江氏并未做任何苟且之事,是那名男子因为模样长得不错又有几分才学,在做西席时被一家大户人家的小姐看上,这人虽有才学心术却是不正,得知小姐心思后,想休妻再娶,攀得高枝,所以他诬陷江氏与人苟且,以此为由休妻。
第三百三十八章 婚事
被夫家休弃还是一个这样的罪名,这辈子都会被人指指点点,江氏伤心之下意欲投河,若非荣禄恰好路过,她此刻已经早已成了水中亡魂;这些年也是亏得荣禄开解,江氏才慢慢走出阴影。
纵然听了荣禄的解释,凌柱还是不肯认同他们,无论如何,江氏都是被人休过的女子,而荣禄是官,且他在地方政绩出色,这次任满回京,吏部多半会考虑晋其官职,甚至可能留京任用。
尽管江氏的事情此刻在京城没什么人知道,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早晚会被人揭开,到时荣禄必将沦为官场上的笑柄,因为没有一户好人家会去娶这样一个女子,还是正妻。
凌柱原以为荣禄听了自己的话后,必会放弃之前的想法,哪知荣禄这一次竟然坚决不肯,说一定要娶江氏为妻,绝不更改。
富察氏怕他们父子闹僵了,便提议是否可让江氏为妾,世人对妾室的出身过往要宽容得多,即便将来查出来,也不至于闹得不可收拾。
可是荣禄认为如此委屈了江氏,不愿答应富察氏的折中之法。
他这态度可是将凌柱给惹怒了,一直以来这大儿子都是懂事孝顺,不曾想在终身大事上竟这般冥顽不灵,放着好好的大家闺秀不娶,非要娶一个弃妇。他当即就将荣禄教训了一下,随后又告诉他,如果要与江氏在一起,那就不要踏进家门一步。
他以为在荣禄会妥协,哪知荣禄竟真的带着江氏离开了家,在外头寻了一处小宅子租下来,把凌柱给气得不轻,把他的东西全扔了出去,还让他这辈子都不要再回来。
为着这事富察氏暗中不知流了多少泪,只是这两人都是一个脾气,一旦犯起倔来,十头牛都拉不动,她又怎么劝得动。
这也是今日荣禄不曾跟着他们一道来的原因,估摸着他都不知道此事。
凌若听完整件事后亦是暗暗称奇,大哥素来稳重,又孝敬双亲,听伊兰说,大哥在江西任职时,时不时托人带一点江西的特产或小吃给阿玛额娘,怎得在这件事上这般执着,那江氏当真值得他如此倾心吗?
她想一想,见凌柱还寒着脸,笑劝道:“阿玛莫气,气多了对身子可不好。这样罢,我下次寻个机会找大哥入府问问,顺便劝劝他。至于这江氏……我也好奇得很,想见一见呢。”
“江氏……”富察氏犹豫了一下道:“倒也不能说她不好,开始住在一道的那几天,瞧着很是知书达理,做事也勤快,只是她的出身……唉,莫说咱们了,就是普通身家清白的人家都要嫌弃。”
凌柱听了板着脸道:“我这张老脸被他丢尽了倒是不打紧,可他自己的名声也不管不顾了吗?”
凌若又安慰了凌柱几句,很快便到了用午膳的时候,这次凌若没有事先吩咐厨房,所以是按着她原有例常送的饭菜,不过也有满满一桌。
凌若扶着凌柱夫妇在桌前坐下,正要动筷,不想目光一抬,看到水月进来,只见她屈一屈膝道:“主子,嫡福晋身边的三福来了。“
他来做什么?在这个疑问中,凌若扬一扬眉,示意水月让他进来。
三福进来后,笑容满面地向凌若打了千儿,“嫡福晋得知凌福晋的家人来了,甚是高兴,想起上次凌大人他们过来时,曾送过一只烤乳猪,所以特意吩咐奴才再送一只过来。”说到这里他拍一拍手,跟着他一道进来的小厮立刻将烤得金黄流油的烤乳猪端了上来。
这一幕像极了康熙四十四年的那回,不过,也只是表面而已,心境早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至少凌若在面对那拉氏的任何赏赐时,再不会有任何感动。
待小厮将烤乳猪放在桌上后,凌若微微一笑道:“嫡福晋真是有心,烦请替我多谢嫡福晋。”
“另外嫡福晋让奴才转告凌福晋一声,灵汐格格的婚事定下来了,就在下月十五,额驸是魏源魏探花。”
“这么快?”对于那拉氏择了魏源给灵汐做夫婿,凌若倒是没什么惊奇,当日还是她们帮着一道定的,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嫡福晋说,格格年纪渐长,既是寻好了夫婿,而且人品才学皆好,那便该早些下嫁才是,至于嫁妆之类的东西,着内务府加紧置办便了,应能赶得及在大婚前准备妥当。”
“只要嫡福晋认为没问题便成了。”凌若心里清楚,昔日那拉氏抚养灵汐,根本不是真心实意,不过借此让胤禛多过去罢了。灵汐之母李氏害死了弘晖,那拉氏对这个仇人之女恨之入骨,也亏得她忍到今日,如今寻到了额驸,自然巴不得灵汐越早出嫁越好,省得她日日面对这个眼中钉。
“若凌福晋没其他吩咐的话,那奴才先行告退了。”三福躬身欲离开。
凌若正要点头,忽地想起什么来,忙道:“且慢,有一件东西我一直想给嫡福晋,却又总忘。你既是来了,就烦请替我带过去吧。”
待三福答应后,凌若对水秀轻声吩咐了一句,水秀欠身离去,不多时拿了一个四角流苏香囊进来,看到这个香囊,三福眼皮子狠狠跳了一下。
在水秀进来后,凌若状似无意地拿帕子掩了口鼻,往后仰一仰身道:“这个香囊是我无意中在某处捡到的,瞧这封口上残留的反手结,似乎是出自嫡福晋之手,应是她不小心掉的,现在正好可以物归原主。另外你替我再转告嫡福晋一句话:钮祜禄凌若多谢她这些年的关照,铭记于心,来日必将加倍报答!”
“凌福晋客气了。”三福脸上的笑有些勉强,接过香囊后匆匆离去,不敢再多呆一刻。
在三福走后,小路子上来问凌若要不要将肉切了,若换了往常,那拉氏送来的东西,自是一概拿下去或扔或锁,但如今家人都在场,凌若却是不方便这么做,以免家人知道她与那拉氏关系恶劣,从而心生担忧。
“切了吧。”随着她的话,小路子将乳猪肉整整齐齐地切成小块,装在细瓷碟中端到诸人面前。
荣祥最是喜欢这道菜,与六年前一样,一人吃了大半吃烤乳猪,凌若则一口未动,虽然料定那拉氏不敢在明面上动手脚,但她送来的东西只是瞧着便恶心,又哪来的胃口吃。
第三百三十九 恩宠
看着那盘烤乳猪肉,富察氏忽地叹了口气,凌若问其何以好端端叹气,她嗔怪地看了伊兰一眼道:“这原本定下婚期准备嫁女儿的该是咱们家才对,偏这丫头竟然挑三捡四,看不上人家探花郎。要不是她自己说漏嘴,这事儿我和老爷还不知道呢!”伊兰与灵汐年纪相近,如今眼见着灵汐下个月就要出嫁了,再加上半年后的选秀,她自然有些心急。
伊兰挟了一片春笋在碗中不以为然地道:“额娘忘了,女儿必须得等到选秀未中之后才可以任意婚嫁。”
“那不是有你姐姐与王爷吗?只要你答应,他们自会去替你向皇上求这个恩典,哪用得着你在这里瞎操心。”富察氏是绝对不愿伊兰入宫的,有一个凌若在王府中已经够让他们提心吊胆的了,实不愿伊兰再重蹈覆辙,而魏源无疑是一个最好的人选,偏生伊兰径直拒绝了,让他们连还转的余地都没有,何况眼下他被选为灵汐的额驸。
这话伊兰听着可是不乐意了,咽下含在嘴里的米饭后道:“瞧额娘说的,难道你女儿就这么嫁不出去吗?只是一个探花罢了,有何了不起,女儿要嫁的人必然是人中龙凤,就好像……”她眼珠子微微一转,朝笑看着他们的凌若睨了一眼道:“就像四爷那样!”
凌若未曾多想,只当她是想嫁与胤禛一般的皇子,在分别挟了一块新端上来的糖醋松子鱼到凌柱夫妇碗中后,偏头想了一想道,“十五阿哥与十六阿哥倒是跟你年纪倒是相近,又能文能武,只是都已经有了嫡福晋,就算你此刻嫁过去顶多也只能做一个侧室罢了。”说到此处,她目光温柔地看着伊兰,“你是姐姐唯一的嫡亲妹妹,姐姐怎么舍得你受这个委屈,要么不嫁,要嫁便嫁为正妻,三书六礼,明媒正娶。”
伊兰并没有因这话露出什么欢喜之色,反而拿筷子戳着碗里粒粒分明的稻花香米低低道:“正妻就一定好吗?”
“你说什么?”伊兰声音太轻,以至于凌若不曾听清楚。
“没什么。”伊兰抬头微笑,将所有心计盘算皆掩在眼底。此时尚不是坦明心迹的时候,一旦明言,依着凌若此刻的态度不仅不会答应,还会不由分说随便指个人将她嫁了,以绝后患。
姐姐这个人,嘴上永远说得那么好心,口口声声替她着想,但私心里,无非是不想她入府分薄了四爷的恩宠,自私至极!
想要入主雍王府,只能靠她自己,她一定会想出办法来的,她要比姐姐更得宠,比姐姐爬得更高!
一顿午膳在各自截然不同的心思中结束,安儿端来茉莉花茶给众人漱过口后又奉上香茗,几人坐在一道絮絮说着话,难得见面一次,自是有许多话要讲,不过说的最多的还是凌若此刻腹中的孩子。
上次霁月的事,凌柱夫妇此刻想起来还是心有余悸,一再叮嘱她这次要小心着些,还有心一定要放宽,不要过于生气,免得与上次一样。
凌若知道他们是关心自己,皆一一应了,之后又说了许久的话,直到天色渐晚方才送他们离开。如今得了胤禛的话,在凌若怀孕这段时间,家人随时可以出入王府,所以分别时除了些许不舍之外,并未像以前那般难过。
夜里,胤禛来看她,见她脸上比平时多了许多笑容,心里也颇为欢喜,虽然如今凌若不方便侍寝,但他还是留下来过夜。
更衣过后,两人相互依偎在床榻上,胤禛缓缓抚着凌若寝衣下的小腹道:“若儿,徐太医说你的产期预计在九月。”
尽管太医院有那么多太医,但当中关系盘根错节,暗幕众多;除却容远之外,凌若一个都信不过,所以一确定怀孕,便立刻央了胤禛指容远为她安胎请脉。
胤禛的眼睛在黑暗中灿若星辰,认真地道:“若儿,等你生下这孩子,我便晋你为侧福晋。”
凌若没想到他会突然说起这个,侧福晋啊,仅次于嫡福晋,不知多少女子盼而不得。当初得知自己怀孕后,也曾想过孩子生下后,胤禛会否晋她的位份,不想胤禛这么早便提起。
凌若心下感动,嘴上却道:“那也得是个小阿哥才行,万一是个小格格,四爷不斥妾身就算好了,哪还会晋妾身的位份。”
“我有那么过份吗?”他哭笑不得地说了一句,旋即在凌若额间印下一吻道:“不论小阿哥还是小格格,我都一样喜欢,当初如言生涵烟的时候,我不一样晋她为庶福晋了吗?”他歇一歇又道:“其实这个侧福晋的位置,早在你从别院回来的时候就想给你,只是当时莲意已经开口,我也不好驳她的意思,何况在这个位置上多呆两年,于你也无坏处,所以这两年来一直委屈着你……”
他话音未落,凌若已经捂住了他的唇,正色道:“跟在四爷身边的每一天,妾身都没有觉得委屈过,以前没有,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有。”
胤禛动情地搂紧了她,刚刚冒出些许胡碴的下巴在凌若脸上轻轻蹭着,“就是因为你不在意这些,所以我才想给你更好一些。”
“四爷待妾身的好,妾身无以为报,保能永远记在心中,永世不忘。”她如此说着,尽量忽略心里那抹不知何时生出的酸涩。
再多的恩宠,也仅仅只是恩宠而已,不是爱……
日子不紧不慢的过着,很快又到了四月初夏时,栽种在蒹蔬池的荷花开始长出花苞,露在一片碧绿之上,煞是好看。
这日,闲来无事,凌若与温如言一道漫步于蒹葭池中,此时已经三岁的涵烟在前面欢快地跑着,奶娘和素玉一时跟不上她,只能在后面大声喊着让她小心些。
“算算日子,还有五天,便是灵汐大婚的日子,上次去含元居的时候,看到嫡福晋已经开始命人将灵汐往日一些不常用的东西收拾在一起,准备大婚时随嫁妆一道搬过去。”温如言一边走一边与凌若说着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