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零一章 淋雨
乔雁儿低头道:“奴婢刚才经过这里,发现墙边长了一些青笞,若是沿着墙壁走很容易滑倒,便拿了条帚来将它扫掉,不想惊扰了皇上,奴婢真是该死。》乐>文》小说し”
“难得你有为人着想之心。”弘历笑一笑,道:“就算是这样,你也该打个伞才是,瞧瞧,都淋湿了,虽说最近天气热了一些,但这样子还是容易受寒。”
乔雁儿指着搁在一旁的油纸伞道:“回皇上的话,原本是有的,但不知怎么的,有一根伞骨突然断了,撑得难受便收了起来,湿了也不打紧,待会儿去换身衣裳就好了。”说着,她道:“皇上您可是要去御花园?”待得弘历点头后,她试探地道:“奴婢来了宫中这么久,一直很想去御花园看看,能不能……带奴婢一起去?”
弘历有些惊讶地道:“你入宫这么久,没去过御花园?”
乔雁儿怯怯笑着,小声道:“奴婢一个人不敢随意过去。”
弘历笑一笑道:“既是这样,那就随朕一起过去,不过你身上都湿了,还是换身衣裳再去吧,不必急这一会儿。”
乔雁儿连连摇头道:“奴婢没事,再说,怎敢让皇上等奴婢,回来之后再换也是一样的,奴婢身子好得很,这么一会儿,不会受凉的。”
见她这么说,弘历也不勉强,道:“也罢,不过这会儿下雨,御花园的景致没天晴之时来得好看。”
“雨中看景,别有一番风味。”如此说着,乔雁儿从弘历手中接过伞,一起往御花园行去,雨水滴滴嗒嗒地打在油纸伞上,顺着伞椽落下,如一条条细细的水晶链子。
乔雁儿小心翼翼地张望着伞外的景致,叹道:“紫禁城可真大,奴婢来了这么久,还有许多地方不认识呢。”
弘历望着笼罩在雨水中的宫墙,有些感慨道:“紫禁城瞧着虽大,但与外面广阔的天地比起来,根本算不得什么。”
“不。”乔雁儿回过头来,肃然道:“天下虽大,但此处才是天下之心,万民之所向,所以在奴婢看来,纵然外面再大再广阔也不及,这紫禁城。”
“万民之所向……”弘历喃语了一遍,似笑非笑地道:“你这丫头倒是会说话。”
乔雁儿低头一笑,道:“奴婢不过是将心中想的说出来罢了,让皇上见笑了。”说话间,一阵疾风吹来,乔雁儿没握住伞柄,令伞一下子被风吹走,使得弘历一下子暴露在渐大的雨水中,乔雁儿慌张道:“皇上息怒,奴婢这就去捡回来。”说着,她往伞被吹走的方向奔去,在快要追到的时候,她不小心摔了一跤,只能眼睁睁看着本已经近在咫尺的伞再次被吹走,最后还是四喜追上去拿了回来,等后者重新撑在弘历顶上时,弘历身上已经被淋湿了。
乔雁儿慌慌张张跪在地上道:“奴婢令皇上受雨淋,实在该死,请皇上责罚。”
弘历抹了脸上的雨水,温言道:“此事乃是意外,非你之意,起来吧。”
乔雁儿不安地站了起来,四喜在一旁担心地道:“皇上被淋湿了衣裳,还是不要再去御花园了,回养心殿去换身衣裳吧,以免着凉。”
乔雁儿在一旁附声道:“喜总管说得是,奴婢这就扶您回养心殿。”
弘历也觉得衣裳湿湿地粘在身上难受,逐依言回了养心殿,正如方简所说,弘历身子外强内虚,虽当即回来换了的衣裳,但这一路的湿衣冷风,依旧令他打起了喷嚏。
乔雁儿接过弘历递来的帕子,担忧地道:“皇上,不如传太医来看看吧?”
弘历吸了吸鼻子,哑声道:“朕没事。”话未说完,已是又打了一个喷嚏。
乔雁儿忧声道:“您现在这样,怕是已经受了凉,若是不医治,万一风寒入体那就麻烦了。”说着,她内疚地道:“都是奴婢不好,若是当时抓紧一些,没有让风把伞吹走,就不会害皇上淋雨,奴婢……”她跪下道:“实在是罪该万死!”
弘历摆手道:“都说了是意外,再说你自己也是一路淋来,连身衣裳也没换,起来。”
四喜在将宫人端来的热茶呈给弘历时,小声道:“皇上,乔姑娘说的没错,还是传太医来看看吧,龙体为重啊!”
在他之后,小五亦出言相劝,面对他们一个个的劝说,再说弘历自己也觉得额头隐隐有些作痛,逐点头同意,乔雁儿眼底飞快掠过一丝喜色,趁机道:“那奴婢现在就就去请太医来。”
在弘历点头答应后,她快步出了养心殿往太医院行去,到了太医院,她迅速扫了一圈里面的太医,目光最终落在方简身上,走过去屈膝道:“见过院正大人。”
方简身子一颤,有些不自在地道:“你来做什么?”
乔雁儿一脸恭敬地道:“皇上刚才淋了雨,怕是有些受寒,所以特命奴婢请院正大人过去诊治。”
方简脸颊微搐,他没想到乔雁儿竟然真的有办法令弘历淋雨,他知道这一去必不会有好事,但……他可以不去吗?
在一番激烈的挣扎后,他带着一丝无奈起身取了药箱道:“既是这样,赶紧过去吧,以免误了皇上的病情。”
“是。”乔雁儿应了一声,随他一起出了太医院,方简一直提心吊胆,唯恐乔雁儿提出什么令他为难的要求来,所幸这一路上还算太平,乔雁儿并没有说什么,待得跨过遵义门,快要到养心门的时候,帮他打伞的乔雁儿突然在其耳边道:“院正可还记得答应奴婢的事?”
方简喉咙发干,该来的果然还是避不掉,他涩声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下一刻,方简手里被人塞了一样东西,低头看去,却是一个小小的油纸包,不等他问,耳边已是传来乔雁儿的声音,“我要你将这个药粉混在你给皇上开的药里。”
方简脚步一顿,警惕地道:“这是什么?”
乔雁儿冷声道:“你不必知道,只需按我说的话去做即可。”
第一千三百零三章 江丰背后之人
秋菊疑惑地道:“他好端端的去那个地方做什么,难不成那里有他认识的人?”
胡氏睨了她一眼,冷声道:“忘了谁在那里?”
秋菊一愣,旋即浮起不敢置信之色,脱口道:“主子,您是说苏氏?”待得胡氏点头后,她摇头道:“这不可能,三阿哥南巡未归就已经被皇上圈禁在宗人府,四阿哥又一向不喜苏氏,断然不会帮她,苏氏如何能够控制江丰。@樂@文@小@说|”
李四亦道:“奴才也不明白,按理来说,三阿哥一被圈禁,苏氏就如同废人,江丰怎么会在这种时候投靠她呢?实在不合情理。”
胡氏没有说什么,只命李四立刻备了肩舆,去往坤宁宫,到了那边,正好夏晴也在,正陪着瑕月一起逗弄永璂,看到胡氏进来,夏晴指着她对永璂道:“来,再叫一声姨!”
永璂认识胡氏,一瞧见她,便高兴地蹬着胖乎乎的小腿在瑕月怀里动个不停,嘴里清晰地叫着“姨”。
胡氏又是欢喜又是惊讶地道:“十二阿哥才九个月而已,便已经会说话了吗?”
夏晴笑道:“可不是吗?臣妾刚才听到的时候也吓了一跳,永瑆可是一岁以后才会说话的呢。”
胡氏抚着永璂粉嫩的脸颊,点头道:“永璇与永玤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说话,十二阿哥这般早慧,将来必定了不得。”
永璂不知是否听懂了她的夸奖,动得越发欢,嘴里更是一遍遍叫着“姨”,那可爱的样子,逗得众人忍俊不禁。
瑕月轻捏着永璂的脸颊,故作不悦地道:“亏得你们还夸他,本宫天天早晚照顾他,他第一次开口叫的,却不是本宫,依本宫说,该打才是。”
夏晴抿唇道:“娘娘若是舍得,尽管打就是了,臣妾断然不会阻拦。”
胡氏凑趣道:“十二阿哥可是娘娘的心肝宝贝,娘娘哪里舍得伤十二阿哥一根毫毛,不过是与咱们说笑罢了。”
瑕月被她们你一句我一言,说得好笑,轻捏着永璂小小的鼻子道:“你啊,一点都不替皇额娘争气,害得皇额娘被你两位姨娘取笑。”
胡氏笑道:“娘娘就别为难十二阿哥了,‘皇额娘’三个字,可没一个‘姨’字来得好叫,您想听,至少还得等上一阵子。”
瑕月本就是说玩笑话,又抱了一会儿后,将永璂交给奶娘抱下去玩耍,转而笑道:“你们两个一前一后来,又是事先商量好了特意来开解本宫吗?”
夏晴轻摇着手里的六菱宫扇,轻笑道:“娘娘这一次可是冤枉臣妾与贵妃娘娘了,先后过来,实在是凑巧呢。”顿一顿,她又道:“其实这段日子,娘娘心境逐渐开阔,根本不需要臣妾等人再行开解宽慰。”
瑕月有些感慨地道:“有些人有些事,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看清的,本宫想给自己与皇上多一些时间,若最后……他仍是负了本宫,本宫亦无话可说。”
“二十余年的风雨与共,臣妾相信皇上不会有负娘娘,不过另一个人,倒是确确实实负了娘娘。”
胡氏的话令瑕月眉梢一动,试探道:“江丰?”
胡氏敛了脸上的笑意,凝声道:“是,李四今日不止瞧见江丰与乔雁儿交谈,还看到他去了辛者库,臣妾猜测,他背后的主子十之**是苏氏。”
夏晴乍闻此事,与胡氏之前一样,皆是大吃一惊,骇然道:“苏氏?她不是被困在辛者库出不来吗,且连三阿哥也被圈禁了,怎么还有这么大的本事?”
胡氏没有回答她的话,望着瑕月道:“娘娘,您可还记得与江丰初识之时的情形?”
“果然是她。”这般说了一句后,瑕月道:“初见江丰之时,本宫尚未生下永璂,京城百姓正处在干旱之中,宫中用水吃紧,当时瞧见江丰以用过之水烧花木,之后又听他说了身世,觉得他虽出身悲苦,但心胸宽阔,且有良善之心,故将其调到身边侍候;如今想来,那件事还有那番话应该是苏氏教江丰说的。”
胡氏思索片刻,道:“苏氏与娘娘相识多年,对娘娘性子极是了解,也最清楚该如何讨得娘娘欢心。”
“不错,也怪本宫,轻易信了江丰,甚至派他去监视乔雁儿,方才令他有机会行事。”瑕月叹然道:“与其说是皇上逼死了周全,倒不如说是本宫害死了他。”
“谁能想到苏氏在辛者库中还能找到江丰这枚棋子。”胡氏叹了口气道:“江丰应该是早就发现乔雁儿的不妥,却故意不告诉娘娘,令娘娘错失了机会,也使得周全含恨而终,这个人真真是该死。”
夏晴冷声道:“若非出了乔雁儿的事,咱们谁都猜不到江丰会是苏氏派来的人,掩饰得实在是好。”
胡氏冷笑道:“她最擅调教人了,当初的魏氏还不是她一手调教出来,结果搅得宫里乌烟瘴气,好不太平。”说着,她看向瑕月,“娘娘,既然已经知道江丰是苏氏的人,臣妾以为此事不宜再拖,当立刻告之皇上,赐死苏氏,以免再生祸端,顺道也可以将乔雁儿揪出来,让皇上知道她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夏晴犹豫地道:“若是苏氏抵死不认呢,她毕竟生了两个阿哥,只怕皇上不会狠下心赐死。”
胡氏冷笑道:“三阿哥假意上山猎虎,伺机杀害,险些令娘娘无药引可用的事情,可还历历在目呢,相信皇上不至于这么快忘记;至于四阿哥,他早就已经不认苏氏这个额娘,若是闹到御前,正好可以将三阿哥谋害仪敏贵妃的事也一并清算了,到时候,三阿哥的罪可不是圈禁就能抵消的。”
夏晴仔细听了之后,颔首道:“娘娘说得也是,只要江丰肯指证,苏氏就难以逃脱,即便不死,也休想再有如今那样安逸的日子。臣妾只担心,江丰嘴硬,不肯供出苏氏,那样一来,可就就难以如咱们之意了。”
瑕月眸光冰冷地道:“放心,本宫会让他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出来,他也好,苏氏也罢,本宫都不会放过。”
第一千三百零五章 刑讯
“富贵荣华……”江丰喃喃重复着他的话,旋即道:“这四个字确实有许多人喜欢,却不包括我。看小说到其实……”他望着苏氏道:“要将我送入宫中净身为太监的不是后母,而我亲生父亲;其实我们父子感情从小不好,他取了后母之后,又生了几个,父亲不想养那么多孩子,又觉得我是一个拖累,所以就与后母打算将我送入宫中,这样还能得一笔数目不菲的银子,后母对此自是求之不得,当下就去找人安排,幸好我听到,偷偷逃了出来,令他们的如意算盘落了空。”
“可你现在……”迎着齐宽疑惑的目光,江丰道:“我逃出来后,被一户人家收留,转眼就是数年,他们家是皇亲国戚,可惜原本在宫中为娘娘的女儿犯了事,使得他们一家人落魄,不复以前的风光,连日子也有些紧巴巴,不过他们待我很好。”
“这户人家姓苏是不是?”面对锦屏的询问,江丰没有说话,续道:“又过了一阵子,他们说要宫那位娘娘处境艰难,受人迫切,需要人入宫照应,他们思来想去,只有我最合适,希望我可以入宫。我自是不愿做一个太监,否则当初也不会跑了,但他们待我有恩,我又岂能忘恩负义,所以我答应他们,净身入宫,暗助苏娘子行事。”
“你还说漏了一个人。”瑕月冷冷道:“三阿哥,若没有他,苏氏的话,根本传不到你耳中,至于南巡归来后,本宫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是借了本宫的名义。”
江丰暗吸一口气,道:“不错,苏家对我有恩,所以你要我背叛苏家,背叛苏娘子,是不可能的事,死了这条心吧。”
看到他梗着脖子的样子,齐宽心中来气,上前踹了他一脚道:“你对苏家倒是有情有义了,那对主子呢,亏得主子那样厚待你,来了没多久,所吃所用便差不多与我相同了,你去吃里扒外,你对得起主子吗?”
江丰咬牙道:“自古情义难两全,奴才亦是没有办法,不管你是打是罚,奴才都不会说苏娘子半句不是,还请主子恕罪。”
“依着你的话,本宫还得夸你忠心了?”瑕月冷笑道:“可惜,今次,不论你想不想说,都必须得说。”
锦屏小声道:“主子,不如将他押去慎刑司,德总管那里有的是法子让他招供。”
“不必,本宫有一次陪着太后闲聊之时,听太后说起过一种刑罚,是一个温姓女子想出来的,如今季节适合,正好可以用这个法子来对付他。”说罢,她道:“去将小厨房的蜂蜜全部取来,再取一把刷子来。”
锦屏答应一声,立刻去取了蜂蜜来,整整两罐子,皆是上好的紫云英蜜,与此同时,瑕月命齐宽取来绳索将江丰紧紧绑起来,后者虽然打定了主意不供出苏氏,但眼见自己被绑成粽子一般,忍不住问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你很快就知道了。”随着这句话,瑕月示意齐宽拿布塞了江丰的嘴,令他发不出声音来,之后,锦屏在瑕月的示意下用刷子沾了蜂蜜一遍遍刷着江丰的身子,从头到脚,一处地方都没有漏下。
江丰被她这番怪异的举动,弄得极是不安,不断发出唔唔的声音,可惜并没有人理会他,在涂沫了三遍后,瑕月又让锦屏将蜂蜜沿着江丰所在的地方,分做数股一路倒入草丛中,做完这些后,瑕月便不再做什么,带着一丝冷笑坐在宫人端来的紫檀雕花阔椅中。
江丰忐忑不安地站在那里,不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不知过了多久,有一个宫人发出惊呼之声,指着地上道:“怎么会有这么多蚂蚁。”
众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黑压压的蚂蚁沿着蜂蜜倒过的地方迅速往前爬着,不等他们想明白何以会突然聚了这么多蚂蚁,又有人惊呼道:“快看,此处也有,还有那里,好多啊。”
只见所有倒过蜂蜜的地方,全部都引来无数只蚂蚁,黑压压数片,好不吓人,而它们爬去的方向,正是五花大绑的江丰。
看到这一幕,江丰似乎明白了什么,布满蜂蜜的脸上露出惊惶之意,双脚跳动,想要离开他所站的地方,结果摔倒在地,想要再躲已是来不及了,蚂蚁已是顺着他的衣裳爬了上来,随着越来越多的蚂蚁爬上身乃至钻入衣中,他脸上的表情变得极其滑稽,像是痛苦又像是笑,身子犹如犯了羊癫风的病人一样,不停地抽搐翻滚。
那种被蚂蚁爬满全身,痒到发麻的感觉,让江丰难受的恨不得大叫出声,偏偏被堵着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这样无法发泄,令那种难受成倍增加,恨不得拿刀往身上戳,以止住那种剧痒。
不过他确实有几分骨气,在这样非人的折磨中,始终没有向瑕月磕头求饶,锦屏看了一会儿,道:“主子,看来这个法子对他效果不大。”
“不大?”瑕月冷笑一声道:“去取一把银刀来。”
锦屏没有多问,依言取来一把小银子,这会儿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银刀在下弦月的照耀下,闪烁着清冷的光芒。
瑕月走到不时发出闷哼声的江丰身前,冷声道:“不肯说是吗?”
江丰努力忍着不发出闷哼声,以示他不肯屈服,面对他无声的反抗,瑕月冷冷一笑,道:“江丰,你以为现在这样就是最难受的吗?当年,那位温姓女子对背叛她的用了同样的刑罚,只有一点区别,就是那人在受刑之前,身上已经有了不少伤口,当那些蚂蚁爬过那些血肉时,才叫真正的痒到骨子里,你要不要也试试?”
听得这话,江丰几乎要发疯,现在这样,已是痒得让他受不了,居然还有更痒的法子,这比在鞭刑梃杖,甚至是无数刑罚都要可怕。
江丰用力摇头,不断往外挪着,想要摆脱这他令人发狂的一切,可惜,他注定逃不了,未挪了几步,肩膀处传来剧痛,紧接着他感觉有什么东西涂抹了在伤口处,他不用看就知道,必然是蜂蜜,果然不一会儿,肩膀处传来比之前剧烈数倍的骚痒,令他浑身剧颤,难以承受。
第一千三百零七章 叶赫那拉敏容
弘历目光一一扫过摆在御案上的东西,一枝翡翠簪子,一枚錾金嵌南珠的戒指,还有一对白玉镯子,皆是女儿家佩戴的首饰;而这些东西,不论材质还是雕工皆是一等一的好,随便一样便价值数十金,绝非乔雁儿自己所说的那种家世所能拥有。
若乔雁儿是叶赫那拉氏的余孽,那么一切就说得通了,包括瑕月曾经提过,乔雁儿双手细白,无一丝劳作的痕迹。
“乔雁儿!”弘历咬牙切齿地吐出这三个字,想不到他堂堂一国之君,居然被一个小女子耍弄,实在可恨,默然片刻,冷声道:“都有谁在暗中助她?”
“奴才查问过许多人,都说除了当日与乔雁儿一起去万花楼的男子外,再没有见她与谁走近过,之后就进了行宫侍候皇上,而且依着奴才猜测,以她的身份,应该没有人胆敢与她往来。”弘历虽不曾提及乔雁儿身份,但密探头子在杭州府盘查这么久,多少也猜到了一些。
弘历眸光一转,落在小五身上,“朕让你监视着乔雁儿,可有发现什么?”
小五躬身道:“回皇上的话,奴才特意将乔雁儿安排与红菱一屋,以便监视,并且每隔几天都会设法翻查她的东西,都未曾发现有何什么古怪,就像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宫女。”
四喜接过话道:“只除了她一直都在设法刻意讨皇上欢喜。”
这一点小五亦有所发现,讥声道:“可不是吗,奴才记得她曾当着皇后娘娘的面,说……倾慕皇上,难道她想当主子不成?”他尚未猜到乔雁儿身份,只以为她做这么多事,是与众多女子一样,想得到弘历的青睐,飞上枝头变凤凰。
弘历冷笑道:“区区一个主子,怎么能满足叶赫那拉三小姐的心意!”
此言一出,四喜与小五皆是骇然变色,面面相觑,他们听到了什么,叶赫那拉三小姐?那个人不是早在杭州府的时候,就已经死了吗?怎么又突然冒了出来,而且听弘历的意思,似乎就是指乔雁儿,难道……
不等他们想明白,弘历已是道:“去传乔雁儿来见朕!”
“嗻!”小五匆忙应了一声,快步离去,没入黑沉沉的夜色中,乔雁儿所住的屋子就在养心殿后面那一排,很快便到了,屋中尚透着光亮,显然里面的人还未睡下。
“笃笃笃”叩门声响起不久,便有人来开了门,红菱没想到站在外头的是小五,不由得愣了一下,待得回过神来后,连忙屈膝道:“五公公,您怎么来了?”
小五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坐在屋中绣帕子的乔雁儿,道:“咱家奉皇上之命,请乔姑娘去一趟养心殿。”
乔雁儿惊讶地站起身来,“皇上传我过去?”
小五跟着四喜在养心殿做事多年,早就学会了喜怒不形色的本领,神色温和地道:“正是,乔姑娘请吧。”
乔雁儿点点头,放下手中的针线随小五走了出去,金玉在后面酸溜溜地道:“真是不要脸,平日里让她做事磨磨蹭蹭,这会儿听到皇上传召就走得飞快。”
且说乔雁儿那边,在随小五走了一阵后,试探道:“五公公,皇上这么晚传奴婢过去,不知是为了什么事?”
小五微微一笑,道:“乔姑娘待会儿就知道了。”说话间,已是到了养心殿前,他抬手道:“乔姑娘快进去吧,皇上正等着您呢。”
乔雁儿点点头,推门走了进去,密探头子已经不在殿内,弘历闭目坐在御案后,四喜垂立在侧。
乔雁儿看了一眼瞧不出喜怒的弘历,屈身道:“奴婢参见皇上,皇上万福。”
弘历缓缓睁开双眼,盯着神色恭敬的乔雁儿,徐声道:“朕该叫你乔雁儿还是敏容?”
听得这话,乔雁儿身子剧颤,陡然抬起的双眼中充斥着难以置信之色,敏容……弘历怎么会知道这个名字?他……他从哪里查到的?
弘历随手拿起摆在案上的东西掷到乔雁儿身前,价值不菲的翡翠簪子与白玉镯子在落地之时,皆断成数截,“认识这些吗?”
乔雁儿紧紧咬着唇,她当然认识,这些是她窘迫之时,拿去典当的,如今落在弘历手中,后者又唤出她的真名,不必问,定是识破了自己的身份,她知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但没想到这一切来得如此之快,且事先一点征兆都没有。
弘历……是怎么查出来的,明明高斌将阿莲当成了她的替死鬼,按理来说,不可能再查出来,难道……是高斌出卖了自己?这个念头刚一出现,便被她否认了,高斌一直在江南治理水患,并不曾入京,再说,就算他真的入了京,以他对弘历的恨意,也万万不会供出自己。
乔雁儿伸手捡起地上的断镯,将它们一一拼接起来,低声道:“敏容……已经很久没有人叫过奴婢这个名字了。”
“这么说来你是承认了?”面对弘历冷厉刺骨的声音,乔雁儿嗤笑道:“皇上已经连这些东西都找到了,奴婢还能怎么否认,这个镯子……是奴婢十五岁生辰时,长姐赏下的贺礼,还有这枝翡翠簪子,是额娘给的,奴婢很是喜欢,一直戴在身上,直至奴婢被人骗光了银子,连吃饭的银子都没有,才不得不当了这些东西。原想着,等奴婢有了钱,就去把东西赎回来,如今看来……是没这个必要了。”
弘历眼眸微眯,冷冷道:“从一开始,你就是处心积虑接近朕?”
迎着他的冷如冰霜的眼神,乔雁儿冷笑道:“你错了,这是天意,天意让我遇见你,让我有机会为惨死的长姐与家人报仇!”
“我虽想向你报仇,但我知道,你是皇帝,而我是罪臣之女,是逃犯,根本没有机会接近你,更不要说,我还沦落青楼,机会更是渺茫;可偏偏你在这个时候南巡,还来了杭州府,这么好的机会,试问我怎能不搏一搏;也是巧得很,在我将要被林嬷嬷的人抓走时,你救了我,这不是天意是什么?从那个时候起,我就一遍遍地告诉自己,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为惨死在你手里的家人报仇。”
第一千三百零八章 药性
“你怎么会认识朕?”乔雁儿虽是叶赫那拉氏的庶妹,但并未入过宫,按理来说,她就算见到了弘历,也不可能认得出。》乐>文》小说し
面对弘历的问题,乔雁儿冷声道:“数年前,傅恒大婚,你与那拉瑕月曾亲去傅府道贺,当时我就在那些宾客中。”
弘历冷哼一声道:“这么说来,当初皇后所中的疳蛊是出自你之手,阿莲……是被你所害?”
到了这个时候,乔雁儿也没什么好否认的了,起身道:“不错,是我所下,原本那拉瑕月该被吸尽精血而死,偏偏和亲王多管闲事,找了那个姓陶的大夫来,还冒死猎来猛虎,救了那拉瑕月的性命!”
弘历紧拧了双眉道:“叶赫那拉氏与你家人皆是朕下旨诛杀,与皇后并无关系,你为何要加害……”
不等他说完,乔雁儿已是尖笑道:“与她无关?若不是她争宠夺利,在你耳边挑拨,我长姐怎么会死,我阿玛额娘又怎么会死!”说到此处,她咬牙道:“你也好,她也罢,都双手染满了我家人的鲜血,都一样该死!”
弘历重重一捶桌,脸色铁青地起身道:“贱人,死到临头犹在这里满口胡言!”
乔雁儿止了笑,微侧了头道:“你想杀我?”
弘历深吸一口气,走到乔雁儿身前,冷冷道:“你以为自己还有活路吗?以你的罪,当受千刀万剐之刑。”停顿片刻,他又道:“不止你要死,你的帮凶也同样要死。”
乔雁儿脸色一僵,不自在地道:“什么帮凶,你在说什么?”
“朕既能查到你是叶赫那拉敏容,自然也能查到你的帮凶,你以为朕会相信这么多事都是你独自为之吗?尤其是当日周全之事,朕已经悉数查明,你并未亲眼目睹郑九喂鸦,与朕说的那些话都是假的,你的目的,自然是为了坐实周全谋害魏氏的罪名。”
“不错,我是没有亲眼瞧见,但你心里清楚,这件事是真的,且指使这一切的人是皇后,你一直都在存心包庇她,甚至为此责打我与傅泰。”乔雁儿一脸痛恨地道:“你对皇后这么好,对我长姐却是无情无义,你这样的人,怎配为一国之君!”
“大胆!”四喜见她越说越过份,喝斥道:“你乃戴罪之身,怎敢如此与皇上说话?!”
乔雁儿对他的喝斥根本不屑一顾,“事到如今,我还有何可怕的,左右不过是一死罢了,不过……”她诡秘一笑,道:“奴婢未必就会死。”
弘历怒极反笑,“你觉得自己还有活路?”
“不是奴婢觉得,而是真的……”乔雁儿话音未落,下颌已是被弘历紧紧攥住,耳边传来阴冷如鬼魅的声音,“朕告诉你,你不会有任何活路,不过……只要你供出帮凶,朕可以让你死的舒服一些。”
乔雁儿一怔,旋即尖笑起来,“奴婢还以为皇上已经找到了帮凶,原来只是凭空猜测,怎么了,想从奴婢嘴里套出来吗?”她“扑”一声,将一口口水唾在弘历面上,厉声道:“休想,我一个字都不会告诉你!”
四喜与小五大惊失色,不论在宫中还是民间,唾面都是奇耻大辱,更不要说她唾得还是当今圣上,真是……真是……胆大包天!
与此同时,弘历反手一掌,将乔雁儿掴得倒在地上,殷红的鲜血自嘴角流下,四喜连忙取了帕子为弘历拭去脸上的唾沫,同时尖声道:“来人,快来人!”
乔雁儿本就已经罪不可赦,再犯下这样的罪,凌迟之刑是休想逃开了。
守在外面的侍卫听到声音,连忙冲进来,恭身等候弘历吩咐,弘历扫过乔雁儿,眸底有嗜血的红色,逐字逐句道:“将她押去慎刑司,行凌迟之刑,告诉德海,若是乔雁儿死了,他自己提九族之头来见朕!”
弘历本就对乔雁儿存了必杀之心,这会儿又受其唾面之辱,当即决定将乔雁儿千刀万剐,以泄心头之恨!
在将要被侍卫拉出去的时候,乔雁儿忽地道:“皇上,您最近精神突然变好,纵然一夜不睡,亦不会觉得疲累,可知是何故?”
弘历眉心一跳,冷声道:“朕自然知晓,乃是方简为朕开药调理之故。”
“当初那拉瑕月中蛊,方简束手无策,皇上觉得方简会突然有这么好的医术,令你精力旺盛更胜年轻之时吗?”
听到这里,弘历脸色已经变得难看起来,“你知道什么?”
乔雁儿没有说话,只是扫了左右侍卫一眼,待得弘历挥手示意他们退下后,乔雁儿抹去唇角的鲜血道:“若奴婢没记错的话,皇上今日还未服用过方太医送来的药是吗?”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面对弘历的追问,乔雁儿带着一丝狰狞的笑意道:“皇上不必着急,您很快就会知道了。”
弘历挥手一掌再次重重掴在她脸上,厉声道:“贱婢,还不从实招来。”
乔雁儿一言不发,只是面带冷笑地看着他,弘历额上青筋突起,在准备再次唤侍卫进来将她拖下去行刑之时,一股疲累到极处的无力感突然向他涌来,所有精神与力气,都在一瞬间消失,变得极其困乏疲惫;自从受凉服用方简开的药后,他一直都是精力充沛,从未感觉到疲惫过,如今不知怎么的,竟然会这个样子。
弘历捏一捏眉心,想要压下这种莫名的疲累,但不论他如何努力都压不下去,反而感觉越来越累,令他忍不住想要打哈欠。
到了这个时候,弘历怎会察觉不出异常,他并非是一个意志薄弱之人,否则当初也不能从福州一路熬到京城,他一把抓起乔雁儿,急切地道:“你在那药里放了什么?”
乔雁儿如一块破布似地被他抓着,眸中有浓重的快意,“怎么,感觉到了,是不是很舒服?”
弘历心中发慌,狰目道:“说,到底是什么?”
乔雁儿吃吃一笑,“当然是好东西,即便是六七十岁的老汉,也可以精力旺盛如二三十岁之人,不知多少求着这样神物,若非要说有什么不好,就是一旦服用了,就一辈子都要服用下去,否则就会犹如万蚁噬身,生不如死!”
第一千三百一十二章 终害己
苏氏知道,瑕月不会救自己,弘历是她唯一的希望,当即连滚带爬地来到弘历脚前,泣声道:“皇上,奴婢知错,奴婢愿意一辈子在佛前赎罪,求皇上饶奴婢最后一次。。520。”
弘历默默看着她,就在苏氏以为事情有转机的时候,冷如冰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抽走她最后一丝温度与希望,“你……永远不会有最后一次!”苏氏一而再,再而三的言行不一,已是令弘历对她彻底失望。
苏氏愣愣的跪在那里,直至侍卫左右挟了方才回过神来,极力挣扎哀求,可惜,弘历心意已决,不是她几声哭诉哀求便可以改变的,孔武有力的侍卫也不是她能挣开的。
“皇上,同床共枕,生儿育女的情份,你当真一点都不念吗?你怎么可以对我如此狠心绝情?!”苏氏尖厉凄绝似裂锦的声音在殿内不断响起,双脚使劲勾着地,想要避免被拉出去杖毙的结局,可惜,这一次没人救得了她,也没人会救她。
当年,苏氏费尽心机串通庄正,让弘历以为永珹出生之日,正是凌若脱困之日,得以保住性命;十余年后,她同样费尽心机,想要离开辛者库,复纯嫔之位,结果却将自己送进了鬼门关。
想来……她心里是后悔的,但已经来不及,再多的心机与手段,也难以改变这个必死之局。
在被强拽着经过瑕月身侧时,苏氏所有的绝望皆化做无尽的怨恨与愤怒,暴发出凄厉如夜枭的声音,“那拉瑕月,你这样害我,苍天有眼,一定会有报应,不止你,你好不容易得来的儿子也会有报应!”
见她如此恶毒,齐宽上前一掌掴在她脸上,恨道:“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
齐宽力道甚大,苏氏被打出了血,但她恍如未觉,死死盯着瑕月,张牙舞爪地厉声道:“那拉瑕月,我不会放过你的,必会化为厉鬼,日夜纠缠,索你们性命!”
对于她的诅咒谩骂,瑕月只是神色淡然地道:“连自己亲生儿子也算计加害之人,上天怎会听她之言。至于化为厉鬼……”瑕月上前一步,冷笑道:“你尽管来寻本宫,看到时候,究竟是本宫惧你,还是你惧本宫!苏映雪,今日这一切,皆是你咎由自取,怨不得他人。”
“不是!我所做的一切都是被你所迫,若不是你,我今日早已贵为皇妃,又何需算计自己的儿子!我落得今日的下场,也是被你所害,除非我魂飞魄散,否则生生世世都不会放过你!”如此谩骂着,苏氏又桀桀笑了起来,“那拉瑕月,你不必得意,弘历今日能杀我,来日就能杀你,杀你的儿子!我在阴曹地府等着你们母子,等你们死在他的手里,哈哈哈!”
在疯癫若狂的笑声中,苏氏被拉了下去,过了约摸一柱香的功夫,有侍卫来禀,苏氏已被杖杀,弘历对此,只说了淡淡的三个字,“知道了。”
苏氏,雍正年间入潜邸经侍候,因出身商贾之家,出身低微,故只为格格,于雍正十三年诞下弘历第三子,乾隆元年,弘历登基,念其诞下皇嗣,故封其为纯嫔;然苏氏不满自己只屈居嫔位,一意欲得到更多的尊荣,几次针对瑕月,甚至不惜谋害皇后,以嫁祸瑕月,阴谋被揭穿之后,因其腹怀龙子,得以保住性命,临盆之后,罚入辛者库为婢;苏氏不堪如此终老,一心想复嫔位,算计加害多人,终在乾隆十五年,被弘历杖毙至死!
苏氏杖毙,江丰随后亦被弘历处死,只剩下一个乔雁儿尚且处置,瑕月屈一屈膝道:“皇上,乔雁儿在皇上面前做假证,已是犯了欺君之罪,且此女自入宫以来,便行事诡异,足见其心不善,臣妾以为,此人不可姑息,还请皇上明断!”
乔雁儿闻言当即跪下道:“回皇上的话,奴婢确是亲眼看到郑九喂鸦,不曾欺君,至于皇后娘娘说奴婢行事诡异,心存不善,更是冤枉,皇上与娘娘对奴婢有救命之恩,奴婢报恩尚来不及,又怎会有不善之念,只怕是娘娘对奴婢心存偏见,从而故意指使江丰说那番话,就像……她曾经指使周全加害魏答应一样;奴婢虽然身微,却也不甘平白受此冤,还请皇上还奴婢一个公道。”
“你倒是恶人先告状!”瑕月冷冷说了一句,朝弘历道:“皇上,刚才苏氏已是承认了,江丰是她派到臣妾身边的内应,所以臣妾根本不可能指使他,乔雁儿……确确实实撒了谎;而且,臣妾观乔雁儿,能言善道不说,还识文断字,这样的人,实在不像她自己说的那样出身贫苦人家,将此人留在身边,只怕不是什么好事。若皇上不愿杀她,亦可将她驱逐出宫,也算是一个两全之法。”
“皇后倒是思虑周全,不过……”弘历话音一顿,迟迟未曾说下去,四喜看到他这个样子,忍不住道:“娘娘,皇上……”
下一刻,弘历重重一拍桌案,面色狰狞地喝斥道:“谁让你多话了,还不闭嘴!”
四喜脸上掠过一抹苦涩,跪下不敢言语,瑕月惊讶地看着弘历,四喜根本没有说什么,弘历何以发这么大的火?正当她想问的时候,弘历已是道:“皇后口口声声说乔雁儿撒谎欺君,想让朕将她驱逐出宫,甚至是处死;朕很好奇,到底是乔雁儿真的有问题,还是……皇后别有目的?”
瑕月怎么也料不到弘历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来,愕然道:“皇上此话何意?”
弘历负手走到她面前,冷声道:“这话不是应该问皇后吗?自从乔雁儿入宫之后,皇后便一直刻意针对,周全那次,朕已经容你了,想不到你仍不肯罢休,皇后……你真是让朕失望。”
殿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雨滴打在窗棂上,传来“沙沙”的声音,瑕月怔怔地望着那张朝夕相对了二十余年的脸庞,许久,她哑声道:“皇上觉得臣妾在撒谎?”
第一千三百一十五章 以后
齐宽默然不语,弘历如此行事,实在称不上是一个明君所为,他现在只担心瑕月,二十几年的感情被一朝摧毁,那种打击不是寻常人能承受的,也不知瑕月能否熬过这一关,正自思索间,锦屏在他耳边小声道:“对了,你说皇上真会废了主子吗?”
齐宽叹了口气道:“希望不会,否则……以往的恩爱情深,真是成一场笑话了。”说着,他想起一事来,道:“你去将十二阿哥抱过来。”
锦屏隐约猜到了他的心思,依言去将永璂抱了过来,倒也是巧,后者刚刚吃过奶,这会儿正醒着呢。
齐宽接过永璂,小心翼翼地递到瑕月身前,“主子,奴才知道您心里难受,但就算再难受,您也得熬过来,因为您还要照顾十二阿哥;您看看他,那么小,正是需要您照顾的时候。”
永璂从齐宽怀里俯下身,小小的手掌抓着瑕月项上的珍珠链子把玩着,嘴里发出嘻笑之声。
这个声音,令瑕月睫毛微微一颤,空洞的双眼逐渐凝起一丝焦距,停留在永璂那张幼嫩的脸上,口中发出干涩的声音,“永璂……”
齐宽见她有反应,心中一喜,连忙道:“是啊,不管皇上待您如何,您至少还有十二阿哥,并不是独身一人。”
瑕月没有说话,只是一遍一遍抚着永璂幼嫩的脸庞,许久,她哑声道:“永璂的名字还是乾隆五年时,皇上给取的,一晃眼,已是十年过去了,本宫终于有了这个孩子,可是本宫与皇上,也走到了终点,无法再继续下去。”
齐宽暗叹一声,道:“皇上眼下受了奸人蒙蔽,方才是非不分,以后定会明白主子才是值得相信之人,还请主子暂时忍耐。”
“没有用的,破碎的镜子就算重新粘好,也终归有了裂痕,不复之前的光滑。”说到此处,瑕月眸中掠过一丝绝决,“本宫与他的缘份到此处为止,从今往后……他是他,我是我,再无交集。”
虽然齐宽心里也恼恨弘历糊涂,但并不愿见瑕月与弘历走到无可挽回的那一步,劝道:“主子,想来皇上只是一时糊涂,以后……”
“没有以后,一切……到此为止!”在说到末尾四个字时,瑕月声音中有着极力压抑后的颤抖。
齐宽犹豫着道:“或许事情并没有主子想的那么糟,尚有转机也说不定。”
瑕月怆然一笑道:“刚才你也在养心殿,他只差说出废后二字,你觉得此事还会有转机?结束了,齐宽,一切都结束了。”说着,她自齐宽手中接过永璂,紧紧将他抱在怀中……
翌日一早,方简刚一踏入太医院便看到小五站在那里,瞧见他过来,打了个千儿道:“奴才奉皇上之命,请方太医去一趟养心殿。”
方简心中一跳,就在前日,乔雁儿来找过,将那味药的功效告诉了他,当他得知,那药竟然与大烟膏一样,可使人上瘾时,吓了一大跳,乔雁儿这么做,已经不是想害弘历了,而是想要控制他。
他想不明白,一个小小的宫女,怎会有这么大的胆子,控制当今皇帝,这是无数人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乔雁儿除了告诉他药效之外,还告诉他,药用的差不多了,弘历很快就会发现他开的药有问题,到时候若想活命的话,就闭紧嘴巴,不要将高斌供出来,一旦连高斌也被弘历发现,从而得到更多的药,他们就失去了制约弘历的武器,到时候……必死无疑!
虽然乔雁儿说,只要管住嘴巴,就可以活命,但方简心里并不安稳,不论怎么想,都觉得弘历不会放过自己。
“方太医怎么还不走?”小五的声音将方简自沉思中惊醒过来,扯一扯唇角,忐忑不安地随他前往养心殿。
小五直接将他领到了大殿,此时,百官已经散去,只有弘历高坐殿上,一踏进大殿,方简便觉得身上犹如压了一座大山,沉得连脚步也迈不开,勉强走到殿中,他拱手道:“臣参见皇上,皇上圣安!”
弘历居高临下盯着他,“方简,这些年来,朕待你如何?”
“臣原本只是一名寻常太医,得皇上恩典,方才升任为院正,皇上之恩,臣万死亦难报答。”方简战战兢兢地说着,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如常。
弘历面无表情地道:“既是这样,你为何要与那乔雁儿一起害朕?”
方简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果然是为了这事,这次可真是让高斌与乔雁儿害死了,也不知能否保住性命……
“还不肯说吗?”弘历的声音并不响,落在方简却如惊雷一般,他急急磕头道:“臣是被乔雁儿所迫,不得已而为之,求皇上饶命!!”
小五冷笑道:“你是堂堂太医院院正,乔雁儿不过是一个宫女,即便说开了,也不过是一个漏了网的逃犯,她有什么能耐可以逼迫你谋害皇上?”
逃犯?方简愣了一下,乔雁儿只是一个弱女子,怎么还成了逃犯?不过他这会儿可没心思,也没胆子问这些,只是不停地磕头求弘历饶命,对于他的哀求,弘历只有一个字,“说!”
方简犹豫了一下,咬牙道:“臣愿说实话,求皇上念在臣并非有心加害皇上的份上,饶臣一命。”
“饶你?”弘历轩一轩眉,露出一丝森冷的笑容,“看来是朕平日太过仁慈,使得你们一个个都敢与朕讨价还价。”在一阵短暂的停顿后,厉声道:“拖下去,赏鞭刑二十!”
方简没想到弘历说责就责,吓得魂飞魄散,他都已经一把年纪了,且一直养尊处优如何受得了刑罚,急忙道:“臣知错,求皇上饶恕臣这一回!”
弘历没有理会他的话,只命人将其拖下去,待得方简再次被带到养心殿的时候,已是脸色惨白,满头冷汗,宫人一放开手,便如烂泥似地瘫软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
弘历冷然道:“如何,肯说了吗?”
第一千三百一十七章 无奈压制
“那些药呢,是出自高斌之手?”面对弘历的询问,方简道:“罪臣不敢肯定,但应该**不离十。。しw0。”
弘历厌恶地看了一眼方简,冷声道:“将他拉下去,行腰斩之刑!”
在侍卫将一滩烂泥似的方简拉下去后,四喜小声道:“皇上,可要下旨召高斌进京?”
弘历没有理会他,只是拍了拍手,下一刻,一道黑影突兀地出现在养心殿,单膝及地,“奴才参见皇上!”
弘历思索片刻,道:“将高斌密押进京,不许走漏一点风声!”
在密探离去后,小五亦退出了养心殿,依着弘历的吩咐去宫外寻找大烟膏,等他回来的时候,已是日落黄昏,刚到养心门,便看到四喜焦急地等在外面,瞧见他过来,连忙迎上来道:“如何,买到了吗?”
“买到了。”这般说着,小五忧声道:“师傅,皇上的瘾……是不是又犯了?”
四喜叹了口气,道:“暂时还没有,不过刚才皇上觉得身子有些不对劲,怕是快了,进去吧。”
一进到养心殿,便看到弘历双眉紧皱地坐在椅中,脸色苍白,执笔的手微微发抖,显然瘾头正在逐渐上来。
四喜急忙去取了一只烟枪来,在将小五取出的大烟膏放了一些在烟锅中,然后以小火慢烤,等到里面升起细细的白烟后,他呈到弘历面前,小声道:“皇上,可以了。”
弘历眼里闪过一丝渴望,放下朱笔,从其手中接过烟枪,用力吸着,烟锅里的火星随着他的吸食,忽明忽暗。
四喜二人紧张地注视着,只要大烟膏可以代替乔雁儿的药,那么弘历就不必受其控制,可以将乔雁儿千刀万剐。
随着吸食,弘历神色渐渐舒展,脸色亦变得好看了一眼,瞧见这一幕,小五低声道:“师傅,看来这个方子行得通呢。”
四喜点头道:“高斌与乔雁儿百密一疏,没想到皇上会用大烟膏来取代药瘾,这一次,神仙也救不了他们。”
时间缓缓地过着,因为弘历吸得很猛,所以那一点大烟膏很快就没了,四喜又往里面放了一些,待得弘历再次吸完后,他试探地道:“皇上,您觉着怎么样?”
弘历盯着手中已经没有了火星的烟枪,神色有些迷茫,过了一会儿,他道:“大烟膏的确有用,但朕总觉得好像……还差了些什么,就如初泡的茶水与数次冲泡后的茶水,后者味道要淡上许多。”说着,他看向小五,“这大烟膏你是从何处买来?”
小五怕弘历以为他随便买了点大烟膏来应付,急忙道:“回皇上的话,奴才是托一个相识之人介绍买到的,他说这是京城里最纯的大烟膏,别家都不及他。”
四喜试探地道:“皇上的意思可是说,这大烟膏的劲儿不及乔雁儿所下的药?”
弘历点点头道:“吸食的时候倒是能将那股难受压下去,但一停下就又复萌了,而且浑身依旧是没什么力气,不像昨日服食乔雁儿给的药之后那样精神,看来那药虽与大烟膏相似,却不相同。”
一听这话,四喜顿时紧张地道:“那可如何是好?要不然奴才去找乔雁儿……”
听到这个名字,弘历眼中掠过厌弃之色,思索道:“如今还不是药瘾发作最厉害之时,不必急着去,朕试试看能否借着这些大烟膏熬过去。”
四喜点点头,随着时间的推移,弘历情况渐渐变得厉害起来,不断地打哈欠,身子瑟瑟发抖,连坐都坐不稳,大烟膏又抽了几次,吸得满殿都是烟味,但情况比刚才还要不如,仅仅只是将瘾头发作时的难受压下稍许,而且只要一停,那种要命的万蚁噬心的酸楚痛苦就如潮水一样,铺天盖地的袭来,令他比之前更加难受。
弘历双手发抖地将吸完的烟枪扔在地上,跌跌撞撞地往外走去,四喜连忙拦住他道:“皇上您要去哪里?”
弘历声音发抖地道:“药……朕要药……”
看到他这个样子,小五心里难受不已,自从跟着弘历以来,何曾见过弘历如此狼狈甚至……可怜的样子,他忍不住道:“皇上您不能去,那种药会越吃越上瘾,到时候,您就真的被乔雁儿牢牢控制在手里了!”
弘历双目通红地嘶声道:“不需要你管,立刻给朕药,朕现在只要……药……”时间越久,那种难受就越可怕,一刻都忍耐不了。
小五脱口道:“那皇后娘娘与十二阿哥呢,您当真要听乔雁儿的话,亲手杀了他们吗?”
这句话令弘历眼中的红意稍退了一些,但很快又被重新覆盖,再次道:“立刻给朕药!”
“皇上……”小五待要再言,四喜已是黯然道:“没用的,皇上已经在竭力控制了,无奈那药太过霸气,否则也不至于连大烟膏都压不住……”他叹了口气,道:“去吧,去问乔雁儿拿药,她若问起,你就说皇上已经在考虑了,让她再给皇上几日时间。”
小五咬咬牙,憋着气去问乔雁儿拿了药来,在准备倒入茶中时,弘历突然一把夺过,将小五吓了一跳,急急道:“皇上,不能这样吞,会噎着的,您快给奴才,很快就能喝了。”
弘历没有将药粉给小五,却也没有这样干咽下去,而是努力控制着颤抖地手将大半药粉倒在茶中,余下的则紧紧攥在手心里,然后一口将茶水喝尽。
四喜与小五面面相觑,皆是不明白弘历这么做的用意,许是因为药量的减少,这次喝过药后,弘历体内的痛楚并没有立即消去,直至过了半个多时辰,才总算好了一些,他用力抹了把脸,摊开手掌,露出纸包中那团与指甲盖一样大的药粉,哪怕是现在,他依旧有一种想要将之吃下去的冲动,这个药……真是很可怕。
弘历有些虚弱地道:“去看看周明华在不在,若是在的话,即刻传他过来。”
四喜躬身离去,过了一会儿,他带着周明华进来,弘历示意小五将剩下的那些药粉拿到他面前,道:“你瞧瞧,这是什么东西。”
第一千三百一十九章 戒药
到了慈宁宫,弘历不等宫人通传便走了进去,凌若正在用膳,瞧见他进来,笑道:“皇帝是来陪哀家用膳的吗?”
弘历来不及行礼,便对杨海道:“立刻去寻一根绳子来,越粗越好;另外,除了水秀之外,若他人全部都下去。乐—文”
凌若被他弄得一头雾水,道:“皇帝这是做什么?”
“儿子晚一些再与皇额娘解释。”见杨海还站在那里,他喝斥道:“还不快去!”
杨海看了凌若一眼,待得后者点头后,他取了一根约有小儿手臂粗的麻绳来,至于宫人,也都依着弘历的话,除了水秀之外,全部退了出去。
弘历在椅中坐下后,对杨海道:“过来,将朕绑起来。”
听得这话,杨海吓得掉了手里的绳子,回过神来后,急忙跪下道:“皇上乃是万金之躯,奴才怎敢对皇上不敬。”
那种蚂蚁噬身似的酸痛,已经开始出现,弘历怕再耽搁下去,自己会忍不住折磨,去吃小五手里的药粉,当即道:“四喜,你来动手。”
“嗻!”四喜应了一声,自杨海手中取过绳子,将弘历牢牢绑了起来,他已是猜到了几分弘历的心意,虽然残忍了一些,但这……确实是唯一的法子了。
待得绑好后,弘历又道:“小五,你将药交给太后。”
凌若看不出这是什么药,望着脸色微微扭曲的弘历道:“皇帝,现在可以告诉哀家了吗?”
弘历这会儿感觉已经很明显了,开始不停地打哈欠,勉强打起精神道:“四喜,你将事情告诉太后,另外,皇额娘,待会儿不论儿子怎么求您,您都千万不要给儿子服用您手里的药!”
待得四喜将事情仔细说了一遍后,凌若勃然大怒,重重一拍桌案,震得碗碟叮当响,厉声道:“好一个叶赫那拉氏的余孽,不止瞒过所有人来到皇帝身边,还勾结方简给皇帝下药,要皇帝杀了皇后与十二阿哥,还有那个高斌……纵然高如鈺是为皇帝所杀,那也是她罪有应得,这些年来,皇帝给他的荣宠还少吗?不思君恩之重也就罢了,竟然与那乔雁儿勾结,害皇帝性命,实在是该死!”
“皇上已经传旨密探,将高斌秘密带回来,只是现在最要紧的是皇上的身子,也不知皇上能否熬过这一关。”说着,他有些不甘心地道:“皇上,这种药真的没有解药吗?”
凌若长叹一口气,怜惜地抚一抚弘历的肩膀,道:“若有解药的话,就不会有那么多人上瘾了,大烟膏尚且如此,更不要说比之更加霸气的东西了;皇帝知道,凭他自己一人难以戒除此物,而你们又不敢过份阻止,只能来哀家这里,让哀家助他。”顿一顿,她道:“这么说来,前夜里,皇帝与皇后的争执是假的?”
“是,皇上怕乔雁儿伤害皇后娘娘,所以故意说那些伤人的话,但乔雁儿并不满足,非要皇上下旨赐死皇后娘娘与十二阿哥,今日她来见皇上的时候,说最多再等七日,七日后,皇上再不下旨,便再不提供此药。”
夜风轻叩着雕花窗棂,传来“呼呼”的轻响,凌若蹲下身,望着弘历扭曲变形的脸庞,眸光慈爱地道:“你做的很对,你是大清皇帝,先帝最骄傲的儿子,怎么可以受别人的控制;你放心,哀家一定会帮你戒除药瘾,待你好了之后,哀家与你一起向他们讨回这笔债,没有人可以害哀家的儿子!”
对于凌若而言,弘历比她自己还要重要,谁敢害弘历一分,她必要那人吐出十分来!
弘历此刻已经听不进凌若的话了,拼命忍着体内的难受,此时的每一分每一秒,对他来说,都是折磨,最可怕的是,他不知道这种折磨的尽头在哪里,可能快到了,也可能……遥遥无期。
不知过了多久,弘历无法再忍耐这种万蚁噬身的痛楚,嘶哑地道:“把药给朕,快些给朕!”
他的话令凌若手倏然一紧,牢牢攥着那包药,耳边不断响起弘历的哀求声,以前弘历难受不久,便让小五去取了药来,哪像这一次,真是生不如死。
弘历涕泪横流地道:“皇额娘,儿子求您,把药给儿子吧,真的……真的很难受啊,您是儿子的亲生额娘,您忍心看儿子受折磨吗?”见凌若依旧不理会他,他开始死命挣扎,连手腕被勒出了红印也不管不顾,拼了命地想要挣扎,到后面,竟是连人带椅摔在地上,即便如此,他也使尽办法往凌若的方向挪动。
看到弘历如此痛苦,杨海与水秀心有不忍,他们几乎可以说是看着弘历长大的,自小就待弘历极好,而弘历也记着这份恩情,登基之后,赏了他们寻常宫人一辈子都难以企及的荣宠与财物,可以说,他们现在离宫,至死都可以过着富裕的生活。
水秀与弘历感情尤其深,走过去扶住弘历道:“皇上,您不要这个样子,您忍忍,很快就会过去的。”
“朕实在忍不住了……”弘历一边颤抖一边流泪,哀求道:“水秀姑姑,你自小就最疼朕,皇额娘训斥朕时,都是你帮着朕说话,你帮朕求求皇额娘,让她把药给朕,求求你,朕快难受死了。”
“不行啊,那药会让您越来越上瘾的,皇上……”不等水秀说完,弘历竟然拿头撞地,吓得她连忙伸手挡住,焦急地劝道:“皇上,您忍着一些,就快……”
弘历不停地流泪,颤声道:“忍不住……朕一刻都忍不住,要不给朕药,要不……你们就杀了朕!”
“您怎么能说这种话……”水秀实在看得心里难受,忍不住抬头道:“太后,不如……今儿个算了,等明日再让皇上戒药吧?”
“有了一次不忍,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你这样做,不是在帮皇帝,而是在害他!”眼见自己最疼爱的儿子受这种折磨,凌若心中比任何人有都要难过,但为了弘历好,她只能强迫自己狠下心。
第一千三百二十章 艰难熬过
“可是……”不等水秀说下去,凌若已是寒声道:“谁再敢帮皇帝求情,就滚出慈宁宫,以后都不许踏足一步!”
听她这么一喝,水秀不敢再出声,只能垂泪用手阻止弘历撞地,弘历哀嚎乞求的声音不断在慈宁宫响起,令人闻之心酸,就连杨海与四喜等人也忍不住落下泪来。`乐`文`小说`し
凌若双眸含泪,却始终没有落下,她起身,走到倒在地上的弘历身前,蹲下身缓缓摊开手,看到她手心的药,弘历原本涣散的眼神倏然亮了起来,声音发抖地道:“给……给我,给我!”这会儿的他,已是神智不清到连称呼都乱了。
凌若哽咽道:“哀家可以给你,但你若吃下这药,哀家立刻就会下旨召文武百官入宫……”停顿片刻,她一字一句道:“议立新君!”
“我……我可以不当皇帝,我可以什么都不要!”若是在清醒的时候,弘历绝不会说这样的话,可是现在,他满脑子都是药,这会儿就算是要他的性命,他也会毫不犹豫的答应。
凌若眸中掠过一丝痛意,再次道:“除此之外,哀家还会立刻下旨赐死皇后与十二阿哥,也可以吗?”
“我……”弘历眸中出现挣扎,凭着最后一丝理智,艰难地道:“不要……不要杀他们……”
他这句话令凌若有些欣慰,一字一句道:“既然你不想他们死,就给哀家熬过去,不要丢了哀家的脸!”
弘历死死盯着凌若手里的药,许久,他痛苦地道:“皇额娘……您杀了儿子吧!”
听到这句话,凌若忍了许久的泪终于落下,滴在金砖上,犹如破碎的水晶,“先帝走后,哀家就只剩下你了,若是你死了,哀家要怎么办,皇后他们又要怎么办?弘历,哀家知道你很痛苦,但为了哀家,为了皇后与你的幼子,撑过去好不好?相信哀家,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过去!”
这一次,弘历没有再说话,亦没有再求凌若给他药,实在难受的时候,就拼命撞地,直将水秀的手撞的通红。
足足过了一个多时辰,药效方才过去,弘历亦安静了下来,浑身虚脱地躺在地上,待四喜上去解开绳子的时候,发现弘历手腕乃到上臂磨出数道红印来,至于额头,因为水秀拿手挡着之故,所以只是微微有些发红,并不明显,至于他身上的衣裳,已是湿得犹如从河里捞上来一样。
等到宫人侍候弘历换了衣裳后,凌若关切地道:“怎么样了,还有没有难受?”
弘历虚弱地道:“还有一些,不过儿子忍得住,儿子不孝,刚才让皇额娘担心了,但除了皇额娘,儿子实在不知还有谁能助儿子戒除了这瘾。”
“你我乃是母子,何需说这些见外的话。”说着,她对水秀道:“让小厨房重新做几个清爽的小菜送来,另外,告诉外头的人,不论刚才听到什么响动,都不许传出去,否则一律打去辛者库做苦役,永不得出。”
在水秀下去后,凌若拉了弘历的手坐下,语重心长地道:“皇额娘知道你刚才所受的折磨,但既然开了头,就一定要坚持下去,正如皇额娘刚才所说,你是大清王朝的皇帝,谁都不能控制你。”
弘历回想起刚才的痛楚,心有余悸,实在不想再尝第二次,但他仍是坚持道:“儿子知道,儿子一定会坚持下去。儿子昨日召见周明华的时候,他说有药可以稍加缓解药瘾发作的痛楚,今日匆忙,未曾来得及传召,明日还请皇额娘传他来开药。”
“哀家知道。”这般说着,凌若又道:“那乔雁儿那边,皇帝打算怎么处理?”
提到这个名字,弘历便痛恨不已,强压了恨意道:“暂且再让她得意几日,七天后,高斌差不多也该被押解进京了,到时候,一并与他们算这笔帐!儿子……”弘历咬了牙,沉声道:“就算真摆脱不了这个药,也绝不会让他们好过。”
凌若听出他话中的绝决,心中发颤,连忙斥道:“胡说什么,你一定可以熬过此药,让一切回到原来的轨迹。”
弘历低着头没有说话,乔雁儿曾说过,除了服用解药之外没有人可以戒除此药,皆因太过痛苦而死去,而解药之说,十之**是乔雁儿胡诌,也就是说,他或许可以熬过此关,或许……会死在这一劫中。
小厨房很快便做好了菜送来,待得用过迟了许久的晚膳后,凌若道:“皇帝既然并非当真对皇后不满,想要与之决裂,便该与她说清楚,莫要坏了你们夫妻的感情,你们能够走到今日这一步,实在不易。”
弘历笑一笑道:“事情已经这样了,也不必急在一时,等儿子熬过了药瘾,再与她说也是一样了。另外……有一件事,儿子想求皇额娘答应。”
凌若和蔼地道:“有什么事,你尽管说就是了。”
弘历深吸着气道:“若儿子当真没有熬过这一关,请皇额娘不要将真相告诉皇后,以免……她为儿子伤心难过,这一世,儿子负她的已经够多了,不想再负她更多。”
凌若心中发慌,厉声道:“哀家说过,你一定会没事,这种话以后都不许再说!”
“儿子也只是没事,这些话……只是以防万一罢了,还请皇额娘答应。”那种痛苦实在让弘历害怕,若刚才没有绑着,他一定会生生杀了自己,而且太过剧烈的痛楚,令他神智险些崩溃。
凌若与他对视良久,沉沉叹道:“皇后是一个聪明人,一旦你突然出事,以她的心思,怎么会想不到当中的问题,就算哀家答应,怕是也瞒不了。”
弘历苦笑道:“能瞒一时是一时,等事情过去得久了,或许她就不会难过了,还有永璂,也请皇额娘费心照顾。”
面对他这番言语,凌若抚着他的背,哽咽道:“不会的,有先帝与大清列祖列宗保佑,你一定不会有事,皇额娘还等着你为皇额娘过七十大寿。”
第一千三百二十一章 七日
这一夜,在无言的悲伤中过去,第二夜,弘历照例以请安之名,来了慈宁宫,凌若已经先一步传召了周明华,命他写下那幅可以减轻药瘾发作痛苦的方子,命人取了药来煎者,等弘历来的时候,便让他喝下去。乐—文
虽然有那幅药稍稍减轻痛楚,但第二日的痛楚竟比第一日还要强烈几分,若非当时四喜见弘历死命咬牙的情况不太对,将自己手臂伸到他手中,弘历真有可能咬碎了牙齿,即便如此,牙龈也生生咬出血来。
第三日、第四日……情况竟然一天比一天严重,周明华也曾在一旁以银针刺穴,想要替弘历减轻痛苦,但效果微乎其微,此药除了以毅力强行戒除之外,再无其他取巧之法。
待到后面,熬过之后,弘历连站起来的力气也没有,往往被人抬回养心殿,第二天天没亮,便要去上早朝;凌若心疼,曾劝他歇上几日,但弘历始终坚持。
这日下朝,弘历将弘昼留了下来,待得百官退去后,弘昼试探地道:“皇上,臣弟见您这几日精神有些不好,是否龙体不适?”
“没什么事。”弘历随口说了一句,道:“老五,你我兄弟几年了?”
弘昼一怔,旋即道:“自臣弟出生的那日起,与皇上就是兄弟,至今已有三十多年。”
“三十多年……”弘历露出回忆之色,旋即笑道:“真是好快,朕还记得你跟在朕身后跑东跑西的样子,还有弘晟,要是他还活着,现在不知道什么样子了。”顿一顿,他又道:“能与朕一路走到现在的,也只剩下你了。”
弘昼敏感地道:“皇上,可是出什么事了?”
弘历摆摆手,道:“老五,你觉得朕几个儿子,谁可继承大位?”
弘昼一怔,连忙低头道:“臣弟不敢妄言。”此事关乎国本,他虽是当今皇上的弟弟,也不敢妄自言语。
弘历忍着身体的疲惫,道:“朕让你说就说,此处又没有外人,有什么好不敢的,快说。”
见弘历态度坚决,弘昼只得道:“诸位阿哥之中,以三阿哥最为年长,但他行事偏激,孝道有失,不是宜继位;四阿哥温厚敦善,品性上佳,但因他尚未在朝中任差,是否有能力,臣弟看不出来,至于六阿哥、七阿哥、九阿哥、十阿哥、十一阿哥,更是年幼,臣弟实在难以言语;除此之外,便只剩下十二阿哥了……”他看了弘历一眼,有些犹豫,对此,弘历只道:“旦说无妨。”
“是。”弘昼仔细斟酌了一下言语,道:“十二阿哥是皇上的嫡长子,依着嫡庶长幼之礼,皇十二阿哥该是最适合的太子人选,但十二阿哥尚不足周岁,议立太子,为时过早,所以依臣弟之见,皇上如今正是春秋鼎盛之时,大可以等诸位皇子大一些之后,再册立太子。”
弘历低低道:“只怕朕没有那个时间。”
弘昼没有听清弘历之言,道:“皇上您说什么?”
弘历回过神来,摇头道:“没什么,你说的不错,如今讨论这些还为时过早,一切……等到时候再说吧。”
弘昼总觉得弘历今日有些怪怪的,试探道:“皇上,您是不是有什么事?”
弘历笑一笑道:“朕能有什么事。”顿一顿,他道:“对了,弘晌那边查得怎么样了?”
“盛京那边传来过几次消息,但都没有什么大用,看样子,弘晌隐藏的很好,若不能得到他的信任,怕是能难打听出什么有用的消息来。”如此说着,他道:“皇上,不如臣弟亲自去一趟盛京。”
弘历思索片刻,摇头道:“没用的,弘晌知道你与朕关系亲密,杭州府的事情又有你的份,避你尚来不及,又怎么会让你套出话来,而且……京城这会儿也离不了你。”若他真的驾崩,子嗣又都年幼,必然要允礼还有弘昼从旁辅政,以定大局。
弘昼没有细想弘历最后那句话的意思,思索片刻,道:“或许咱们可以故伎重施,让弘晌以为臣弟与皇上有隔阂,从而取得他的信任。”
对于他的话,弘历还是摇头,“弘晳之事虽已过去多年,但弘晌未必就忘记了,一旦计策失败,反而会令你陷入危险之中,朕不能让你冒这个险。”
“可是……”不等弘昼说下去,弘历已是道:“弘晌那边朕另外再想办法,你好好留在京城就是了。”
“臣弟遵旨。”在弘昼无奈答应之时,有宫人捧着一个匣子进来,恭声道:“启禀皇上,有折子送到!”
小五从其手中接过匣子摆到御案上,四喜自贴身之处取出一串钥匙,从中挑了一把打开锁住匣子的锁。此匣为密匣,是得皇帝信任的臣子用来呈送不为人之的折子所用,除了那些臣子各自手中的一把钥匙之外,就只有弘历交由四喜保管的钥匙能够打开这些匣子,确保除了写折之人与皇帝之外,再无人能够看到这些折子,这就是密折奏事。
里面统共放了四本奏折,待得一一看完之后,弘历脸色已是难看无比,重重将手里的奏折掷在地上,厉声道:“这个弘晌到底想干什么,居然在各地都有他的影子!”
弘昼盯着地上的折子,却不敢伸手去捡,除非有皇帝御准,否则擅看密折就是死罪,弘历负手来回走了几趟,勉强压了怒意,道:“你看看这些折子,天津府、吉林府、安庆府、福州府,到处都有他的影子,而这还仅仅是朕知道的,不知道的……哼,不知凡几。”
弘昼在看到密折上的内容后,亦觉得触目惊心,四份密折上面提及与弘晌有关的官员,至少有二十余人,而且,就像弘历说的,应该还有更多的官员牵涉其中。
他沉默片刻道:“皇上,弘晌暗中拉拢这么多官员,图谋必定不小,臣弟担心他……会是第二个弘晳。”见弘历不语,他又道:“弘晌是大伯的子嗣,当年大伯是皇祖父的长子,一直觊觎太子之位,但他资质平庸,皇祖父从未想过将帝位传给他,之后,他利令智昏,竟奏请杀掉二伯,令皇祖父大怒,将之犯事被圈禁,并最终将皇位传给皇阿玛;大伯在宗人府死去后,皇上念着兄弟之情,封弘晌为盛京将军,这样的封赏应该说是皇恩浩荡了,但人心不足,或许他与他父亲一样,始终舍不弃皇位,所以铤而走险,勾结官员,欲行谋逆之事。”
第一千三百二十四章 押解进京
弘历徐徐止了笑声,道:“所有胆敢这样与朕说话的人,都已经死了,你……也不例外。;乐;文;小说lw+”
乔雁儿嗤笑道:“杀我?杀了我,你这一辈子都休想得到解药。”
弘历面容冷寂地道:“乔雁儿,这个药……当真有解药吗?”
乔雁儿眸光微闪,旋即恢复如常,冷然道:“当然有,你放心,我说话算话,只要你杀了那拉瑕月母子,我就将解药交给你,绝不食言!”
弘历扶着小五的手,一步步走到她面前,冷声道:“你恨朕入骨,怕是恨不得折磨朕一生一世,又怎肯交出解药。”
“不错,我是恨你,但我说过的话一定会算数。”说着,她催促道:“你还不赶紧下旨赐死他们?”
弘历挺直了因为体内酸楚而有些佝偻的背,漠然道:“没有听清楚朕刚才的话吗,朕绝不会下旨赐死皇后与永璂!”
乔雁儿脸色大变,厉声道:“你当真想清楚了吗,莫要忘了解药……”不等她说完,弘历已是道:“此药与大烟膏同出一辙,大烟膏尚且没有解药,这个提纯了数倍的药,会有解药吗?”弘历摇头道:“没有,所谓解药,不过是你为了控制朕,编造出来的谎言罢了。”
“没有!”乔雁儿被他戳中了心中所想,又惊又慌,神色狰狞地道:“我说有就一定有,只要你杀了那拉瑕月,我立刻就给你!”
“够了!”弘历漠然道:“朕不妨实话告诉你,这七天,朕并未服过你给的药,一点都没有!”
此事给乔雁儿的震惊比刚才更大,脱口道:“不可能!你不可能忍受得了那样的折磨,你在撒谎!”
弘历卷起袖子,露出伤痕累累的手臂,面无表情地道:“瞧见了吗?这些皆是药瘾发作时,朕为了挣脱绳子而留下的伤。”
乔雁儿怔怔地看着他,许久,她用力摇头,嘶声道:“我不相信,你可以熬过药瘾发作的痛苦,高……”激动之下,她险些将高斌的名字说了出来,幸好及时反应过来,生生改了口道:“你撒谎,你一定是在撒谎!”
弘历冷冷一笑道:“高斌与你说没有人可以熬过这种痛苦是吗?”
乔雁儿骇然看着弘历,怎么会……弘历怎么会知道高斌,难道……是方简?不等她开口,弘历已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冷声道:“你想的没错,就是方简将高斌供了出来,还有叶方,朕查过,他应该是高斌安排给你的人。”
乔雁儿脸色难看地道:“你既已经什么都知道,为何一直不曾提及?还要……”
“还要假装不知是吗?”弘历扬一扬唇角,就着小五的手在一旁坐下后,凉声道:“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知道什么?”没有人回答乔雁儿的问题,任她忐忑不安地站在那里,直至这个时候,乔雁儿方才发现,自己似乎将弘历想的太过简单了,当她以为自己将弘历玩弄于股掌之上时,弘历已经不动声色的翻转了形势。
她……可以为家人报仇吗?这一次,乔雁儿心中没了底。
不知过了多久,养心殿门突然被人推了开来,随着闷热的晚风将烛光吹的一阵摇晃,一道浑身包裹在黑色中的人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殿内,将乔雁儿吓了一大跳,她根本没有看清这人是怎么进来的,若非殿门开了一下,真要以为他是凭空出现的。
“启禀皇上,人已经带到!”此人正是弘历派去秘密押解高斌入京的密探。
“将他押进来。”随着弘历这句话,殿门再次开始,又一个黑衣人押着一个以黑布罩了头的人进来,当四喜奉弘历之命将那人的头罩取下来的时候,乔雁儿忍不住惊呼出声,被押进来的人,竟然是……高斌?!
高斌是在独处一室时,被密探押走的,之后就一直戴着头套,只有在吃东西的时候,才会解下来一小会儿,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知几日来,一直在骑马赶路。
待得适应了殿内的光线后,高斌终于看清了自己所处的地方,当他看到弘历时,瞳孔一阵收缩,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然是被带到了养心殿,不必问,能够直接将自己押入紫禁城,又如此行事的,只有一种人,就是隶属于弘历一人的密探;看样子,情况不太妙!
弘历看着渐渐冷静下来的高斌,声音冷如冰雪,“高大人这会儿已是连礼都不愿向朕行了吗?”
高斌冷冷一笑,道:“皇上命密探将臣从江南秘密押解回来,想必是都知道了,既是这样,臣……还需要行礼吗?”
弘历神色冷峻地盯着他,烛光映在他幽暗的双眼中,突突地跳着,“高斌,朕自问这些年来,待你不薄,你却以这样的算计谋害来回报朕,你自问对得起朕吗?”
“要说对不起,也该是你对不起我!”高斌青筋几欲迸裂,“慧贤皇贵妃是怎么死的,你心里最清楚不过!”
面对他的怒火,弘历只是冷声道:“她该死!”
高斌神色激动地道:“那是我唯一的女儿,自从夫人过世之后,她就是我最亲的人,我见你在她病重之时,封了她为贵妃,死后又追封为皇贵妃,总以为你待她很好,所以这些年来,我拼了命的为你巡视河防海堤,殚精竭虑,思索加固疏通之法,令大清这些年来,少了许多水患;结果呢,原来如钰的死,根本就是你一手为之,是你这个昏君听信皇后挑拨,亲手害死了如钰,而方简,为了自己的名利前途,将我与他多年的交情抛诸脑后,成为你的帮凶!”说到此处,他怆然道:“我忠了一辈子的君,换来的是什么,是背叛,是欺瞒,是哄骗!就算你给我再高的官位,再多的恩宠,也不能弥补我失去至亲的痛楚!从那一刻起,我就发誓,一定要为如钰,也为我自己讨还这笔帐,让你这个昏君付出代价!”
【作者题外话】:还有一章十二点前更新
第一千三百二十七章 十年凌迟
47_47258之后,杨海又提审了连二,后者供认,他确曾在方简酒醉后,听到他提及高氏一事,之后也确曾与另一名太监说起过,一切与高斌的供词吻合。;乐;文;小说lw+
连二与那名小太监当即被处死,叶方则被押入慎刑司用刑,后者惧怕皮肉之苦,刚挨了几鞭子便胡乱承认是他所为,叶方的供词无疑帮了高斌,也误导了凌若,令凌若以为真是他听到了连二的话,从而告之高斌。
最终,凌若兑现了她说过的话,赐高斌全尸,并祸不及九族,在被推出去之时,高斌露出一丝森冷的笑容,他虽死了,但事情不会就此结束,一定会有人替他与如钰报仇!
在处置了高斌后,凌若望着神色痛苦的弘历,对四喜道:◆wan◆shu◆ba,a♂nshu↙ba.“你们扶皇上去暖阁,然后……拿绳子将他绑起来!”
“嗻!”四喜答应一声,正要与小五一起扶着弘历离去,忽地一道人影带着森冷的寒光直直往他们冲来,更有尖厉刺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昏君,纳命来!”
四喜反应最快,连忙挡在弘历身前,紧接着感觉腹部一凉,低头看去,只见一把匕首没入他腹中,殷红的鲜血正缓缓顺着刀柄缓缓流下来,顺着握刀的手看去,一张狰狞不甘的脸庞映入眼睑!
乔雁儿见没刺中弘历,用力将刀拔了出来,再次刺去,这一次未等她刺下,杨海与水秀已是死死拉住她的手,水秀更是厉声道:“来人,快来人!”
侍卫依言冲进来,看到这一幕,连忙制住乔雁儿,从她手上强行夺下沾满了四喜鲜血的匕首,四喜软软瘫倒在地。
弘历想要去拉四喜,可他现在药瘾发作,连坐着都费力,哪里拉得住,反倒连他自己也摔倒在地,小五回过神来,顾不得弘历,冲到四喜身边,手足无措地道:“师傅,你别吓人,你……你不可以有事的!”
凌若在命水秀去请太医后,快步过来,亲自扶起弘历,关切地道:“皇帝,你怎么样,有没有事?”
弘历吃力地摇头,指着身受重伤的四喜道:“儿子没事,四喜……四喜……”
“哀家明白你的意思,水秀已经去请太医了,四喜如此忠心,一定不会有的事,你不要太过担心。”说着,她命小五撕下衣摆牢牢按在四喜伤口处,减缓血液流出。
被侍卫抓着的乔雁儿一直在挣扎,她好恨,刚才明明可以杀了弘历的,却被四喜坏了事,她死死盯着血流不止的四喜,尖叫道:“为什么,为什么你要不顾性命地护着这个昏君,他该死!该死!”
“该死的人是你!”小五怒目而视,咬牙切齿地道:“皇上自登基以来,勤于政事,爱民如子,每每将百姓生计放在第一位,从不敢有一丝懈怠,乃是世间少有的明君,何来该死二字!”
“他……”乔雁儿刚说了一个字,小五已是狠狠一掌掴在她脸上,厉声道:“你想说皇上杀了叶赫那拉氏,并斩你全族吗?那是他们自己该死,皇上没有祸及九族,已是皇恩浩荡,你不知感恩,还一意要找皇上报仇,这会儿更在殿上行凶,伤害我师傅,万死亦难赎你的罪行!”
乔雁儿冷冷吐出嘴里的血丝,咬牙道:“若他不护着这个昏君,就什么事都没有;老天爷真是不公平,昏君害死了那么多人,却依旧享尽人间富贵荣华!”
凌若面色阴沉地走到她身前,“上天很公平,每个人最终都要为自己做错的事付出代价,你也不例外!”
乔雁儿抬眼漠然道:“我知你不会放过我,但是此恨此仇,纵死难休!身死之后,我必与那高斌一样,身化厉鬼,来寻你们报仇!”
“十年之内,你不会有这个机会。”凌若冷冷吐出这句话,对齐宽道:“天亮之后,将她带去刑部,给她单独安排一间牢房,十年之内,割足她九千九百九十九刀,少了一刀,或是未足十年,让刑部尚书还有那刽子手,一起提头来见哀家!”
乔雁儿瞳孔急缩,口不择言地骂道:“钮祜禄凌若,你好恶毒的心思,难怪你生出的儿子也是如此心狠手辣,不念半点情份。”十年受九千九百九十九刀,就是她一天要受三刀,且还是十年那么久,即便是她也忍不住心生惧意。
面对她的咒骂,凌若面不改色地道:“十年岁月,偿你所犯之罪,并不为过。”
“老妖妇,你有本事现在就杀了我,否则来日我必杀了你!我叶赫那拉氏一族,就算只剩下最后一个女人,也必杀你们母子,毁你们江山!”话音未落,水秀已是朝她脸上吐了口唾沫,斥道:“死不悔改!论恶毒,谁能及得上你;太后待你已是客气,要我说,该罚你二十年,三十年才是!”
“拉下去!”随着凌若这句话,乔雁儿被拖了下去,一路上,她都在不停地咒骂,而这……也是她唯一能够发泄的了,过了今夜,她的人生,将会在无休止的痛苦中度过,以偿她这段时间的所为。
在乔雁儿下去的同时,周明华亦来到养心殿,看过四喜的伤势后,他双眉紧紧蹙了起来,小五紧张地道:“周太医,师傅没事的,你会救他的是不是?”
周明华一边取出银针一边沉声道:“本官会尽力的,但这一刀刺得很深,再加上流了许多血,情况不是很乐观。”
一听这话,小五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顿时一片苍白,嘴唇哆嗦着想要说话,却不知该说什么,倒是弘历强撑着尤蚁噬身的痛苦,艰声道:“周明华,一定……要救活四喜!”
周明华恭声道:“皇上放心,臣必倾全力救喜总管!”
在银针暂止了血势后,周明华剪开衣裳,清理了一下伤口后,敷上止血生肌的药,之后又开了方子,让小五赶紧去抓了给四喜服用。
在将四喜抬回他自己房中后,凌若走到不停地发抖的弘历身前,抚着他的肩膀慈声道:“皇帝,到了这一步,你一定要熬过去,千万……千万不要让哀家失望!”。
第一千三百三十章 知晓真相
47_47258小五未曾发现凌若她们进来,替他擦去打哈欠流出的眼泪,劝道:“皇上,您忍着一些,很快就会过去了!”
“朕受不了,朕一刻都受不了!”说着,弘历盯了他道:“狗奴才,朕命令你立刻放开朕,否则朕就砍了你的头!”
小五摇头道:“太后有命,除非皇上药瘾过去,否则谁都不可以解开绳子,还请皇上恕罪!”
“朕才是皇帝,太后算什么,她什么都不是!”若是清醒的时候,弘历绝不会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每次药瘾发作到厉害之时,他所有心神与思绪,都会被药瘾所控制,就如变了一个人似的。超快稳定更新小说,本文由 。520。
&nbf♀wanf♀书f♀ロ巴,a←nshu≠ba.sp;小五知道眼下是弘历戒断药瘾最为关键的时候,态度坚决地道:“请皇上恕罪。”
“杀了你!朕要杀了你!”在一阵厉喝过后,弘历又哀求道“小五,只要你肯放开朕,朕就立刻封你为总管,要不然就让你入朝为官,你想要什么官朕都可以封你!”
小五重重叹了口气,任凭弘历如此吼叫言语,都没有再说话,瑕月震惊地看着凌若,正要询问,后者已是示意她退了出来,待得杨海关了侧门后,瑕月迫不及待地道:“皇额娘,这是怎么一回事,皇上为何会变成这个样子?”
凌若望着她道:“皇后一向聪慧,可能就皇上的症状猜出一二?”
听是这话,瑕月强迫自己静下心来,在仔细思索了一番后,她试探地道:“皇上……是不是吸食过大烟膏?”
她虽未曾接触过这种东西,却也听说过,一旦吸食此物成瘾,就要一直吸食下去,一旦没有,就会浑身难受,失去理智,非得吸食了才痛快,有些人为了吸上一口大烟膏,不惜卖妻卖女,这种东西实在害人不浅。但弘历……且不说他身在宫中,不太可能接触到这种东西,就算当真接触到了,以弘历的性格也不会去吸食,可是以弘历刚才的症状看来,除了大烟膏,她实在想不到其他。
凌若沉声道:“皇上服食的,是一种与大烟膏类似,功效却强上数倍的东西。”
瑕月用力咬一咬牙,道:“皇上……为何会去服食那种东西,难道他不知道此物会上瘾损害龙体吗?”
“皇上怎会不知,只是等他知道的时候,一切已经来不及了。”凌若的话令瑕月一头雾水,道:“皇额娘,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凌若叹然道:“这些日子,皇后一直怨皇帝对你无情,不念这二十几年的风雨相随的情份;殊不知,皇帝就是念着与你之间的情意,不愿伤了你,才故意说那些话!”
瑕月听得越发疑惑,摇头道:“儿臣愚钝,不明白皇额娘的意思。”
凌若徐声道:“在周全死后,皇帝已是怀疑了乔雁儿,派密探暗中追查,在此期间,为了监视她,也为了避免她有机会伤害你们母子,逐将其调到养心殿当差;一个月后,密探查到乔雁儿的底细,她的真名叫叶赫那拉敏容。”
瑕月脸色剧变,脱口道:“叶赫那拉氏……难道她就是皇上下旨诛杀叶赫那拉氏一族时,唯一逃脱的那个庶出三小姐?”
“不错,就是她!”随着凌若的回答,瑕月之前的疑惑豁然得释,旋即道:“这么说来,她跟随入宫,又蓄意挑拨臣妾与皇上,是为了替叶赫那拉氏一族报仇?”
“她做的何止是这些!”凌若冷哼道:“皇上查知她的真实身份后,本欲将她处决,岂知她竟然一早勾结方简,暗中给皇上下药,等到皇上知晓之时,已是成瘾无法自拔,每每药瘾发作,就会变成你所看到的样子。”
瑕月心念电转,很快便想明白了乔雁儿的用意,“她想要借此药来控制皇上?”
“不错,她骗皇上此物有解药,并向皇上提了一个要求。”迎着瑕月的目光,凌若一字一句道:“她要皇上下旨杀你们母子!”
瑕月脸颊微搐,厉声道:“她好生恶毒的心思。”
“若不恶毒,哀家也不会赐她十年凌迟之刑。”凌若轻拍着她的手道:“你现在知道为何那夜皇帝对你说那些话了吧,你以为他绝情,其实恰恰相反,他比谁都在乎你,所以宁愿自己承受无尽痛苦,也要护你们母子周全!”
瑕月含泪道:“皇上……皇上为何不将实情告诉儿臣……”
“他不愿你担心,就算是今日,他不知道哀家会带你过来,一心想等戒除了药瘾,再将实情相告,与你修好。”停顿片刻,凌若又道:“皇上审问了方简,知晓乔雁儿与高斌勾结,一起行谋逆之事,那些药也是高斌让人给乔雁儿的。”
瑕月想起今日盛传的事,疑惑地道:“多年来,高斌身受皇恩,为何要对皇上不利?”
凌若叹然道:“事到如今,也不必再瞒着你,你可还记得高氏是怎么死的?”
“皇额娘是说慧贤皇贵妃?”待得凌若点头后,瑕月道:“儿臣记得慧贤皇贵妃是得怪病而死。”
“不是怪病,是中毒身亡。”凌若说出一句令瑕月惊骇失色的话来,“当年,高氏一意争宠,为了一己之私害了许多人,但因为她父亲之故,皇帝不能罚她更不能废她;可是继续下去,受她所害的人会越来越多,所以皇帝想出一法,以病掩毒,让所有人都以为高氏是得怪病身亡,之后,皇帝追封她为皇贵妃,自然更加无人怀疑。方简是当年为高氏看病的太医,也是除了哀家与皇帝之外,唯一一个知晓高氏真正死因的人;原本这件事该永远掩埋下去的,但方简这个蠢材喝酒误事,让恰好去他家取医书的小太监听到了他的酒后之言,几经流转,最终到了高斌的耳中,高斌知晓之后,恨毒了皇帝,故与乔雁儿联手,一起加害皇帝。”
瑕月想不到其中竟然藏了这么多的事情,平复了一下心境后,道:“所以皇上让密探押解高斌进京,并不经刑部三司会审,就立刻赐死高斌?”
凌若颔首道:“以高斌的罪,本不该死的如此轻巧,但他总算对大清有功,所以哀家赐了他一个全尸!”。
第一千三百三十一章 重归于好
沉默片刻,凌若再次叹道:“如今该杀该罚的,都已经处置了,只是皇帝的药瘾……已经七日了,依旧没有戒断的迹象,哀家曾传徐太医入宫为皇帝看过,连他也束手无策,说一切只能靠皇帝自己的意志。超快稳定更新小说,本文由 。520。 ”
“七日……”瑕月记得自己与弘历起争执正好是七日之前,她神色复杂地道:“这么说来,皇上在见过臣妾之后就开始戒药了?”
凌若望着紧闭的侧门,徐徐道:“皇帝猜到此物不会有解药,即便是有,他也不愿受乔雁儿控制伤害你们母子,所以第二日便来了慈宁宫,将乔雁儿给的药交给哀家,让哀家助他戒药;这些天,哀家日日看他受尽折磨,却无能为力,实在心痛。”
瑕月深吸了一口气,忍着眼底的酸涩道:“皇额娘不必太过担心,皇上心性坚毅,一定会很快熬过此难!”
“希望如此。”凌若点点头,温言道:“皇帝最在意的就是你与永璂,要不是想着你们母子,他未必有勇气受这非人的折磨。”说着,她微笑道:“如何,现在心结解开了吗?”
瑕月内疚地低头道:“皇上一心为儿臣着想,儿臣却不解皇上苦心,说了许多过份的话,如今想来……实在愧对皇上。”
“你不明真相,难怪会那样,只要现在一切雨过天晴就好。”说着,凌若拍一拍瑕月的手,语重心长地道:“哀家老了,有生之年最想看到的,就是你与皇帝和睦恩爱,皇家子嗣昌盛!”
瑕月面色一凛,凌若此话,既是对她的期许,也是对她的警告,凌若可许她做任何事,唯独一条,不可伤害皇嗣,只要她可以做到,就是这乾隆朝永远的皇后,无人可以动摇。
瑕月垂首,神色肃然地道:“儿臣明白,儿臣定不会令皇额娘失望。”
凌若满意地点点头,瑕月是一个聪明人,想必会明白她的意思,“你进去陪陪他吧,有你在,皇帝也许会好一些。”
在送凌若离开养心殿后,瑕月推门走了进去,弘历正与刚才一样,许着小五种种好处,想要哄他放开自己,不过弘历的情况似乎比刚才更加严重,因为他此刻说的话,颠三倒四,语无伦次,往往要想上一会儿才明白他在说什么。
瑕月缓步走到弘历身前,小五看到她,连忙跪下行礼,在示意他起身后,瑕月蹲在目光涣散的弘历身前,哽咽地道:“皇上,臣妾来看您了。”
弘历似乎看不到瑕月,只一味盯着小五,不停地道:“朕要药……给朕,尚书……王爷,朕都给……给你!”
看到一向意气风发,英明神武的弘历变成这个样子,瑕月心中越发难受,用力扳过弘历布满眼泪与汗水的脸庞,泣声道:“皇上,是臣妾啊,您看看臣妾!”
弘历被迫看着她,许久,空洞的目光渐渐凝起一丝焦距,艰难地道:“瑕……瑕月……”
见他认出自己,瑕月欣喜的点头,“是,是臣妾,臣妾来看您了。”
“为什……”刚说了两个字,弘历体内再次升起强烈的痒麻痛楚,令他眼神再次出现涣散之势,为了维持那一丝清醒,他往后仰了头,用力撞着椅背,借着剧痛维持清醒,“你……怎么会来?”
“是皇额娘带臣妾过来的,为什么,为什么您宁可一个人承受痛苦,也不肯告诉臣妾,您到底想瞒臣妾多久啊?”随着这句话,温热的液体从她的脸庞滑落,一滴又一滴,坠落在弘历身上,后者想要替她抚去泪水,却因被绑了双手而无能为力,只能艰难道:“不要……不要哭,朕……不想你难过!”
“您不想臣妾难过,臣妾何尝不是如此;臣妾是您的妻子,任何事情,你我都该一起面对,一起承担。”
泪水从弘历眼眶中落下,不是因为体内的痛苦,而是因为瑕月的话,他吃力地道:“对……对不起!”
瑕月不住摇头,泣声道:“该说对不起的人是臣妾,皇上一心维护臣妾母子,臣妾却不问缘由地责怪您,甚至还说欲将后位还予皇上这样的话,臣妾……真的很对不起皇上。”
“没有,是朕……不好!”弘历倚着她的肩膀,颤声道:“若朕……一早听你的话,处置了那个乔雁儿,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不过……也好,至少让朕揪出了高斌……还有方简,他们都死了,乔雁儿也被……皇额娘处了刑,这辈子都不可能离开刑部,瑕月……没有人会再伤害你们母子,没有人……”
瑕月用力点头,泪水不断从眸中滴落,“臣妾知道,臣妾都知道了,臣妾错怪了皇上,您原谅臣妾好不好?”
弘历喘了几口气,努力挤出一抹扭曲的笑容,“你……是朕的妻子,朕为你做任何事都是应该的,朕只怕自己……熬……熬不过!”没有人能够明白,他现在要保持清醒,不迷失在药瘾发作的狂躁中是何等痛若。
“不会的!”瑕月激动地抱紧了他道:“之前那么多事情皇上都熬过来了,这次一定也可以;臣妾会一直陪着您,若……”她咬牙吐出绝决之语,“真的熬不过,臣妾就陪您共赴黄泉!”
她的话如一把尖刀刺在弘历额头,令原本已经开始涣散的神智再次凝集在一起,激动地道:“不可以,你若有事,永璂怎么办?”
“臣妾早就说过,不论生死,都要与皇上在一起,永不分离!”随着这句话,瑕月伸手绕过椅子,握住他冰冷粘腻的手,一字一句道:“若皇上不想永璂小小年纪就失去了父母,成为孤儿,就一定……一定要熬过去;臣妾还等着您再带臣妾与永璂南巡!”
“瑕月……”弘历努力握住那温热的指尖,混着痛苦与感动的泪水再次划过脸庞,对于此时的他而言,死远比活着更简单,可是,他一定要活下去,一定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