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三十二章 盛京
之后的日子,瑕月每日都会去养心殿,陪弘历一起度过那艰难的两个时辰,令人欣喜的是,五日后,弘历药瘾发作的痛苦开始逐渐缓解,并且一日少于一日,显然已是有了成效,只要继续坚持,不消多日,便可解除药瘾。 章节更新最快
胡氏与夏晴虽不知瑕月为何态度大变,但这样的转变无疑是她们所愿见的,就在宫中开始一切好转之时,盛京那边却是传来令弘历不喜的消息。
弘历早在多日前下旨传诏弘晌入京,然后者接到圣旨后,却是迟迟不曾动身,说是身子抱恙,无法入京面圣。
此事,弘昼也有听闻,所以在翌日早朝过后留了下来,拱手道:“皇上,弘晌此举,显然是知道自己遭了皇上疑心,怕一旦入京便难离开,所以蓄意拖延。”
“朕知道。”弘历面色阴沉地道:“这段日子,密折不断呈送入京,除了之前知道的四府之外,又多了六府,其中不乏手握一省兵权的总督或是巡抚,能够收买这么多官员,可见弘晌已经密谋许久。”
“皇上,既然弘晌不肯入京,还是让臣弟走一趟吧,不管怎么说,弘晌现在还是皇上的臣子,相信他不敢乱来。”
弘历轻咳一声,冷笑道:“你相信他,朕却是一点都不相信他,朕会再下一道旨意传他入京,若然不肯,就是抗旨,朕便可以趁机罢其官位,废其兵权,不必再念什么兄弟之情。”
弘昼皱眉道:“臣弟担心,事情一旦激化,弘晌会铤而走险,皇上刚才也说了,与他有关的人之中,有掌兵权者,一旦起乱,纵不能动摇根基,也会给百姓带来一场灾难,还是……”不等他说下去,弘历已是抬手道:“若他真要行叛乱之事,纵然你去了,也改变不了什么。”说着,他叹了口气道:“该来的始终要来,趁着气候未成之时,将他除去,是最好的选择,至于那些督抚官员……”弘历露出一抹犹豫,撑着因为连日戒药而有些孱弱的身子来回走了几趟后,咬一咬牙道:“只要不随弘晌做乱,过往之事,一概既往不咎!”做这个决定,对弘历而言是艰难的,他不愿纵容那些官员,但正如弘晌所言,一旦战乱,首当其冲的,就是百姓。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不论王朝兴衰盛落,受苦的都是百姓,他既为皇帝,就是大清子民的君父,有责任护他们平安。
弘昼思索片刻,道:“皇上宽仁,此举确可最大限度避免战乱,但弘晌手上那数万兵马……”
弘历冷声道:“他若当真要战,朕就成全他,不过是区区几万人马罢了,他自己也不是什么领兵的奇才,兆惠、阿桂,哪一个都可带兵剿灭了他;朕倒要看看,有谁会帮他。”
弘昼垂目道:“如今国泰民安,自不会有人随弘晌做乱,皇上坐拥数十万兵马,更不会惧他;但终归是一场战乱。”
弘历冷声道:“这也是没法子的事。”他并非是一个放不下的君主,能免则免,但若当真的免不了,就遣兵灭之。
弘昼沉默片刻,道:“臣弟始终还是想走一趟盛京,就算劝不了弘晌,臣弟也有法子令他无法作乱。”
弘历与他兄弟三十多年,弘昼稍一动心思,便已是看了出来,冷声道:“你想伺机杀了弘晌?”
弘昼拱手道:“杀一人而免生灵涂炭,臣弟认为这件事值得一试。”
“朕当然知道,但弘晌知你对朕忠心,一旦你孤身进入盛京之地,他必会对你不利;除非你带兵前去,但这样一来,两军就会开战,所以此法根本行不通。”
“皇上放心,臣弟应付得来。”面对弘昼的一再请求,弘历态度坚决地道:“朕说了不行便不行,不许再议!”
弘历话音未落,有太监捧着折子匆匆奔进来,急切地道:“皇上,盛京八百里急报!”
不等弘历吩咐,小五已是从其手中接过折子呈至弘历面前,待得看完后,弘历脸色铁青地道:“好一个弘晌,竟然真的敢造反,还如此迫不及待!”
“皇上,弘晌已经起兵了吗?”在听到盛京八百里急报之时,弘昼已经隐约猜到了奏折的内容,除了弘晌谋乱造反之外,没有事情值得动用八百里加急。
“尚未起兵,不过近日多有异动,起兵怕是迟早的事。”弘历重重合起奏折,对小五道:“立刻传兆惠与阿桂入宫见朕。”
小五正欲离去,弘昼忽地跪下道:“皇上,臣弟知道京城的兵马,仓促之间,三大营能用的兵马不足五万,调集其他地方的兵马需要时间,相较之下,弘晌却是准备充份,在各地兵马增援之前,咱们将会处于劣势,这对皇上,对大清皆极为不利,还请皇上允许臣弟一试!”
弘历语气冰冷地道:“就算劣势,也不过是一时,朕耗得起!”目光扫过跪地不起的弘昼时微微一软,道:“朕固不愿百姓遭难,但同样不愿老五你有危险。”
弘昼迎视着他的目光道:“臣弟答应皇上,一定会平安归来,所以还请皇上应允。”不等弘历说话,他又道:“前几日,江宁府发生水灾,受淹的百姓虽然不多,却有上千亩良田被冲毁,江宁乃是大清最富庶的地方之一,江宁水灾,必然影响今秋收缴的赋税,令国库难以充盈,且皇上又刚刚拨了一百万两银子赈灾,此时动兵,实在不是上上策!”
见他提及此事,弘历不禁有些烦燥,挥手道:“你说的这些,朕自然清楚,但……”弘历沉默片刻,叹然道:“能不动兵自然是最好的,但老五,不是朕不相信你,但是……弘晌狼子野心,他不可能听你的劝,而且盛京是他的地盘,你去等于羊入虎口,至于行刺……”他摇头道:“老五,你觉得弘晌会给你机会行刺他?”
“臣弟相信世事无不可为,只看如何去做。”说着,他再次恳求道:“请皇上给臣弟一个为您分忧,为百姓消弥灾难的机会!”
第一千三百三十三章 全权指挥
弘历被他说得有些动心,但思索之下,仍是摇头道:“话虽如此,但此事风险太大,万一你出了什么事,朕如何向太后,向裕太妃交待?”
“太后与额娘那里,臣弟会亲自去解释,只求皇上应允!”见弘历不语,他又道:“臣弟说会活着回来就一定会活着回来,从小到大,臣弟何时让您失望过?”
“你确实从未让朕失望过。=乐=文=小说”这般说着,弘历走到弘昼身前,沉声道:“老五,朕问你最后一次,你真的想好了吗?”
弘昼毫不犹豫地点头,仰头道:“从小到大,四哥都护着臣弟,但凡得了好东西,从不忘记给臣弟一份,四哥登基之后,更是立刻封臣弟为亲王,许臣弟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荣耀;这份兄弟之情,臣弟未有一刻忘记,如今四哥有难处,臣弟若袖手旁观,以后还有何颜面自称一声‘臣弟’?!”
自从弘历登基之后,弘昼恪守君臣之别,不论人前人后,皆以皇上称之,四哥这个称呼已是许久不用,这会儿突然以此称之,不由得令弘历想起数十年来,他与弘昼一路扶持共行的岁月。
许久,他俯身扶起弘昼,叹然道:“看来除非朕以皇帝的身份压你,否则你是不肯改变心意了。”
“四哥应该清楚,这样做,对大清,对大清的百姓是最好的。”面对弘昼的回答,弘历沉沉叹了口气,“朕当然知道,朕只是担心你……”他拍一拍弘昼的手臂,神色凝重地道:“罢了,朕答应你,不过为保你安全,朕会命一百七十九名密探,全部随你去盛京,全力保你的平安,在你回京之前,由你全权指挥,不得违抗!”
弘昼愕然看向弘历,自大清入关以来,皇帝手中就一直掌握着一群密探,除去皇帝之外,再无人知道这些密探的身份与具体人数,更不要说是指挥了;当年康熙爷在世之时,胤礽当了三十多年的太子,可是对于密探之事,依旧只知一些皮毛,可见其隐藏之深;可现在弘历不仅让密探随他入盛京,还让他全权指挥,想来他是大清立国以来,第一个得此恩宠之人。一百七十九名,应该是密探的全部人数了,也就是说,在他回京之前,弘历将无密探可用。
待得回过神来后,弘昼连忙道:“密探一向隶属于皇上一人,臣弟万万不敢差遣,至于臣弟的安全,皇上大可以放心,臣弟会带王府的护卫同去,不会有事的。”
“你这次要去的是龙潭虎穴,区区几个护卫如何能护你周全。”说着,弘历重重拍了两下手,不多时,一个看不清面目的黑影出现在养心殿,扯着嘶哑的声音道:“奴才参见皇上,皇上圣安!”对于弘昼这位亲王,他连看都未看一眼,更不要说请安了,在他们看来,除却皇帝之外,亲王与乞丐并无区别,只要弘历一声令下,他会毫不犹豫地扭断弘昼的脖子。
“两日之内,召回你手下一百七十八名密探,暗中保护和亲王前往盛京,除非你们所有人都死绝了,否则不可令和亲王有任何损伤,听清楚了吗?”
密探头子眸中掠过一丝异色,自他为密探以来,尚是第一次接到这样的命令,不过他并未多问,依言道:“奴才遵旨!”
弘历点一点头,再次道:“另外,在回京之前,你们所有人都听从和亲王指挥,但凡是他下的命令,皆不得有违。”
若说弘历刚才的话令他有些惊讶,那么这一次,就是骇然失色了,急忙道:“皇上,此事万万不可,自顺治爷创立密探营始,便立下旨意,所有密探皆只听从当朝皇帝之命,和亲王只是一个王爷,由他指挥奴才等人,实在有违顺治爷遣旨!”
弘历眸光森冷地道:“你这是拿顺治爷来压朕吗?”
密探头子听出他话中的怒意,连忙道:“奴才不敢,奴才只是觉得此事有所不妥,还请皇上三思。”他们掌握着弘历以及皇家太多的机密,只要指挥他们之人稍稍心存不轨,就会酿成一场灾难。
弘历冷哼一声道:“总之依朕的话去做,记住了吗?”
见他心意已定,密探头子只得依言答应,两日之后,他会带同所有密探,暗随弘昼去盛京。
在弘昼准备退出养心殿时,弘历唤住他,神色凝重地道:“老五,你答应过朕的,一定要平安归来!”
“臣弟遵旨!”待得退出养心殿后,弘昼来到慈宁宫,这几日裕太妃都待在宫中陪凌若礼佛,果然到了暖阁,裕太妃正在陪凌若眷抄佛经,他没有打扰,静静站在一旁,待得凌若抄完佛经,抬起头来之时,方才上前行礼,“弘昼给太后请安,给额娘请安!”
“免礼。”凌若慈笑道:“何时进来的,怎么也不出声?”
“弘昼见太后与额娘正在眷抄佛经,不敢打扰。”这般说着,他看向裕太妃,关切地道:“儿子前日来请安时,听得额娘说有些气闷,今儿个可有好些了,若是还难受,就传太医看看?”
裕太妃温言道:“没事了,前日你走后不久,太后就替额娘召了周太医来看,几服药喝下,已是一点事情都没有了,你不必担心。”
凌若笑道:“弘昼对妹妹真是孝顺,你随口一句话,他就牢牢记在了心里。”
裕太妃示意宫人将抄好的佛经收起后,笑言道:“论孝顺,谁能及得上皇上,这么多年来,皇上处处想着太后,不让太后有半点心烦之事。”
凌若笑一笑,转而对弘昼道:“怎么这会儿才过来,早朝不是早就已经下了吗?”
弘昼稍一犹豫,垂目道:“回太后的话,臣刚才与皇上商议了一会儿盛京之事。”
凌若眼皮微微一跳,拨弄着手中的佛串道:“是关于弘晌的?”杭州府那桩事,弘历曾与她提过,所以弘昼一提盛京,她便猜到了几分。
第一千三百三十六章 鸿门宴
弘晌冷哼道:“他对那个昏君愚忠得很,岂肯为我所用,不过到头来,还不是乖乖做了我的棋子。乐—文”
郑伯明听的越发糊涂,道:“将军,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弘晌似笑非笑地道:“你以为对昏君不满的,只有本将军一人吗?”
郑伯明一怔,旋即已是明白过来,惊声道:“将军是说,还有人想要对付皇上?”见弘晌不语,他知自己猜对了,拧眉道:“可是据卑职所知,自从数年前弘晳一事后,除了将军之外,宗室之中,已经很少有人执掌实权了,仅有的几个,也都是皇上的心腹,譬如和亲王。”
“弘历宠信奸侫,苛待忠良,雍正又得位不正,对他们父子不满的,何止宗族之人。”他瞥了郑伯明一眼,道:“事到如今,告诉你也无妨,四川杂谷土司苍旺已在多日前出兵征伐,因地处偏僻,所以京城那边并未立即收到消息,不过算算日子,应该也差不多了。”
郑伯明跟随弘晌多年,知道他与苍旺一向有所联系,不过苍旺出兵一事,他这会儿才知晓,欣喜地道:“这么说来,将军是打算两边夹击,合围京城?”
“不错。早在汪维他们出事的时候,我就知道,弘历十之**知道了我在做的事,果不其然,他回京后不久,就下旨诏我入京。我若去了,怕是再没机会离开京城,所以我即刻修书给苍旺土司,行筹谋许久之事;我若得江山,他就是第一功臣,他跟他手下的人,日子可比现在要好过多了。”顿一顿,他道:“苍旺手下虽然只有三四万人马,但一个个皆是彪悍好战之人,一人足抵寻常士兵三四人,有他助我,大事定可成!”
弘晌踌躇满志之余,蓄了一抹冷笑道:“当年,要不是皇祖父老糊涂,将我阿玛圈禁在宗人府,以至被名不正言不顺的雍正夺去了帝位,哪里轮得到弘历坐龙椅,如今他坐了十几年,也该是时候交出来了!”
郑伯明闻言,知趣的躬身道:“卑职在这里预祝将军马到功成,入主紫禁城,得回您应得的一切。”
这句话正中弘晌心坎,满意地道:“待我登上帝位,必会好好封赏你们这群忠心跟随本将军之人。”
郑伯明欣喜不已,连忙跪下道:“奴才多谢皇上隆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虽说郑伯明是讨好之语,弘晌依旧十分高兴,道:“待得到了养心殿上,你再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谢恩吧。”说着,他道:“传令下去,明日出兵,讨伐昏君。”
“和亲王那边……”不等郑伯明说下去,弘晌已是寒声道:“明日出征之前,就是他的死期。”说着,他又阴阴一笑,“弘昼颇有领兵之才,若由弘历让他领兵征战,对我极为不利,如今他自投罗网,倒是让我少了一个敌手。”
郑伯明讨好道:“足见连上天都帮着将军呢!”
弘晌挥手道:“行了,你下去准备让厨房那边晚宴吧,丰盛一些,这可是弘昼在世上的最后一餐,看在堂兄弟的份上,让他做个饱死鬼;另外,在府中加派人手,我不想看到今晚有任何意外发生。”
“卑职遵命。”随着这句话,郑伯明躬身退了出去,待得房中只有自己一人时,弘晌趿鞋下地,来到六扇梨花木嵌八宝的衣柜前,随着左边两扇柜门的打开,一件明黄绉纱彩绣平金龙袍出现在视线中。
弘晌贪婪地抚着龙袍,这是他命人秘密绣制的,耗时整整一年,再过一阵子,他就可以光明正大地穿着这件龙袍坐在养心殿的龙椅上,受百官朝拜。
“阿玛,你看着吧,儿子很快就能完成你的心愿了,到时候儿子会追封您为皇帝,让您享太庙祭祀。”
入夜,郑伯明来到西厢房请弘昼前去赴宴,宁二与阿威亦步亦趋跟在后面,走了一段路后,宁二快走一步,轻声道:“王爷,将军府里的士兵似乎比咱们来时多了一些。”
阿威亦留意到这个问题,不动声色地道:“王爷,看来这是一场鸿门宴,要不然,咱们还是不要……”
弘昼打断他的话道:“到了这个时候,已是由不得咱们不去,不过……究竟是谁的鸿门宴,还是两说。”
见他这么说,二人不再言语,随他来到花厅,弘晌已经在那里,看到他过来,命人搀扶了他上前,亲切地道:“五哥!”
弘昼连忙道:“你身子不好,快些坐下。”
“不碍事的。”这般说着,弘晌指着与他一起站起身来的五人一一介绍,其中四人为武将,剩下一人乃是将军府的清客,叫古晋,年约三旬,面白无须,一双眼睛极为细长,很像狐狸的眼睛。
待得他们一一见礼后,各自落座,很快便有侍女端了各式各样的山珍海味上来,有一些,竟是连弘昼也没吃过,这样一桌菜,不下百金之数;亏得这些年来弘晌一直上奏向弘历哭穷,不是说奉天府欠收就是天灾,难以缴足税赋,弘历不愿增加百姓负担,每一次都免了赋税;原来奉天府并不是欠收没有银子缴税,而是全进了弘晌的口袋。
思索之间,弘晌已是挟了菜到弘昼面前的碗碟中,道:“五哥尝尝这个海味八珍之一的鱼唇,一条鲟鱼只能得小指那么大的一块鱼唇,医书上说,有补虚下气的功用。”
弘昼不动声色地笑道:“十三弟实在太过客气了,其实备一席家常便饭就好了。”
弘晌道:“这怎么行,五哥头一回来盛京,若是不好好招待,过几日进京见了皇上,皇上非得责怪我不可。”
在他们说话间,坐在左侧的李副将已是执杯站起,道:“末将虽身在盛京,却也常有听闻王爷之名,今日得见,实在是末将的荣幸,末将敬王爷一杯。”
“李副将客气了。”弘昼起身喝了杯中酒后,又执酒壶为李副将及其他三名武将倒满,道:“本王来盛京之前,皇上特意叮咛本王,一定要代他慰劳诸位,这么多年来,正是因为诸位将士全力守护,奉天府乃至大清才可以平安无事,皇上很是感激,另外皇上还说了,来日定会好好犒赏诸位,来,咱们饮了这杯。”
第一千三百三十八章 成王败寇
弘昼叹了口气道:“我明白你的心情,但这一切都已经过去了,如今十三弟你已经是盛京将军,手握大权,还有什么不满足?有些事情,该放则放,过于执着,最后受罪的只会是自己。し”
弘晌冷哼道:“放?五哥说得真是轻巧,若换了是你,你能这样轻易放下吗?”不等弘昼回答,他已是摇头道:“我做不到,再说,若他们父子真有心对我们好的话,早在二十八年前,就该释了我阿玛的禁足!”
“二十八年前,先帝刚刚登基,难免有许多顾虑,至于皇上,他当时尚只是一个阿哥,根本无能为力,更是怪不得他。”
弘晌冷然一笑,“是了,我差点忘了雍正是你阿玛,你自然帮着他说话,又怎会肯说一句公道话。”
“十三弟。”弘昼有些无奈地道:“我说的皆是公道话,上一辈的恩怨姑且论,只说现在,皇上有何对不起你,你要做出这样的事来?”
“终于不再拐弯抹角了吗?”弘晌负手傲然道:“区区一个盛京将军就是对得起我了吗?你莫要忘了,我阿玛是皇祖父的长子,嫡子无德,便该由我阿玛继承皇位,怎么算都轮不到非嫡非长的雍正。”
见他对胤禛不敬,弘昼脸色微沉,冷言道:“是否有资格继承皇位,看的不是嫡庶长幼,而是能力以及贤德!”
“贤德?”弘晌冷笑道:“我虽被关府邸之中,却也听闻雍正是出了名的刻薄寡恩,之前是冷面阿哥,后面则是冷面皇帝,年羹尧跟着他打天下,结果怎么样,还不是被杀了,不得善终,这样的人也配称贤德?简直就是可笑!”
“弘晌,你不要太过份了!”面对弘昼的喝斥,弘晌毫不在意,仰首饮尽杯中酒后,道:“只是这样就受不了吗?那我眼睁睁看着阿玛抑郁而死,又该如何?当你与弘历在紫禁城里享着荣华之时,可曾有一刻想到过我?想到过我阿玛?”他走到弘昼身前,一字一句道:“自从我懂事之后,我脑海中就常常出现一个念头,我希望我阿玛死,因为额娘说,只要阿玛死了,我们所有人就都可以得到自由,可以离开这座压得我们透不过气来的府邸;居然想要自己阿玛死,你能理解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吗;有时候我在想,老天爷若是知道我这个想法,会不会降下一个雷把我劈死?”
弘昼深吸一口气,道:“那些年,或许你是过得很苦,但一切都过去了,人应该往前看,一味回头只会令自己身陷痛苦之中,佛家有云:要能放下,才能提起,提放自如,是自在人。”
“自在人?”弘晌冷笑道:“可惜,与你说的自在人相比,我更想做人上人!”
弘昼神色肃然地道:“这是一条不归路,一旦踏上了,就再不能回头,弘晌,你想清楚!”
“你觉得我现在还能回头吗?”不等弘昼说话,他已是摇头道:“不可能了,在弘历查到汪维等人的时候,我就已经不能回头了。”
“只要你肯收手,皇上会顾念兄弟之情,我也会为你做保,你不会有性命之忧,至多……”不等弘昼说完,弘晌已是道:“至多只是将我圈禁起来,就像我阿玛那样幽禁至死是吗?”
弘昼叹了口气,苦口婆心地道:“不管怎么样,这都是一条活路,你又何必非要往死路上钻呢?”
弘晌幽幽笑道:“五哥怎么知道这是一条死路呢,说不定是踏上青天之路!”
“不可能,你有多少兵马我很清楚,凭这些人,根本不可能攻入京城,你所面临的,只会是一条死路!”
弘晌满不在乎地替自己倒满酒,徐声道:“没有发生的事情,谁能料得准,依我说,五哥与其担心这些,倒不如担心一下自己。”
弘昼眼眸微眯,凉声道:“你想杀我?”
弘晌慢条斯理地晃着七分满的酒杯,“五哥来盛京之前,难道没想过这个问题吗?可别与我说,你真的只是来探病的。”
弘昼牢牢逼视着他,眸光深沉如千尺沉潭,“老十三,你真的不肯回头?”
弘晌将酒盏递到他面前,含笑道:“五哥,我不想在盛京将军这个位置上等死,也不想将属于自己的东西拱手让给别人,且一让还是一辈子!”见弘昼不接酒盏,笑意不减地道:“喝吧,这是你的最后一顿了,别说我这个做兄弟的不顾手足之情,我可是让你吃饱喝足之后再上路!”
“这么说来,我还要谢你了?”对于弘昼的讽刺,他毫不在意地道:“谢也好骂也罢,对我来说都已经不重要了,明日一早,我就会挥军京师,与杂谷土司会合,共谋帝位,待我登基之时,一定会遣人去你坟前告之!”
一直神色镇定的弘昼在听得这句话时勃然变色,一把揪住弘晌衣襟,厉声道:“你说什么,杂谷土司?你与他串通造反?”
弘晌低头望着撒在衣襟上的酒渍,摇头道:“可惜了一杯好酒!”
“我在问你话,说啊!”面对弘昼的逼问,弘晌扬眉道:“五哥刚才不是说了吗,以我这点兵力,想要攻入京城,是不可为之事,既然如此,我当然要找帮手了,除了杂谷土司苍旺之外,还有那些个总督巡抚,虽说兵力不多,不过想来也足够了,弘历……很快就不是大清的皇帝了!”
弘昼努力压下心中的惊怒,冷声道:“就算让你登上帝位又如何,史书之上,你被会冠上谋朝篡位的骂名,受万世唾骂!”
弘晌不以为然地道:“成王败寇,只要我赢了,登上帝位,我想要让史书怎么写就怎么写,到时候受唾骂的会是雍正与乾隆!”
弘昼盯了他半晌,摇头道:“你真是疯了!”
弘晌搁下酒杯,取出帕子拭去手上的酒渍,语气冰凉地道:“说了这么多,也该是时候结束了!”
第一千三百三十九章 形势急转
宁二与阿威听出他话中的杀意,连忙护在弘昼身前,警惕地盯着李副将等人,对于他们的举动,弘晌嗤笑道:“莫不是以为凭你们两个,就可以保他性命了吧?”
宁二两人未语,倒是弘昼沉声道:“老十三,你既知我不是探病而来,难道天真的以为,我就带了这么几个人吗?”
弘晌脸色微微一变,旋即仰头笑道:“怎么了,想唬我?想说带了十几万兵马在城外,这会儿已经包围奉天府了吗?五哥,你我都不是三岁幼童了,这种谎言没用的;早在你出京之时,就已经有人沿途盯梢,除了这十几个护卫之外,再无一兵一卒,单枪匹马来盛京,我真不知该说你胆大还是愚蠢得好。`乐`文`小说``520`退一步说,就算你真有十几万兵马又如何,我大可以挟你以令他们。”说到此处,他眼皮一跳,随即露出诡异的笑容,“我改主意了,不杀你,我要将你绑到京城,我倒要看看,到时候昏君会不会顾及你的性命;若顾,他败亡的更快;若不顾,他又多了一个骂名;不错,真是不错!”
“只怕你没有这个机会了。”弘昼眼中的怜悯令弘晌极是厌恶,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寒声道:“死到临头还在这里与我装神弄鬼,别以为我暂不杀你就没事了,这一路上,我有的是法子折磨你,让你生不如死!”说着,他大声喝道:“来人!”
等了一会儿不见有人答应,弘晌再次喝道:“来人!”
这一回有人应了,只见一个士兵捂着肚子奔进来道:“将军有何吩咐?”
这个士兵面生得紧,并非弘晌安排之人,当下拧眉问道:“你是谁,其他人呢?”
士兵神色痛苦地道:“回将军的话,不知怎么一回事,从刚才开始,小人们就突然之间腹痛难捺,不停地跑净房,小人还算轻的,许多人都拉得双腿发软,连站都站不住,想必是吃坏了肚子。”
弘晌脸色一紧,急忙道:“有多少人腹泄?”今夜安排的士兵都是他的得力亲信,明日他就要出征了,若是腹泻的人多,难免有些影响。
士兵摇头道:“回将军的话,不是多少人,是所有人都出现了这个问题,都在猜测是不是今夜吃的东西有问题。”
听得这话,弘晌神色变得极为难看,将军府中足有数百名士兵,这会儿一起出问题,岂非明日全部都无法出征?
不等他开口,又有一名士兵冲进来,慌里慌张地道:“启禀将军,军营里突然出现大范围的腹痛腹泻,据诸位千夫长统计,至少有两万余人!”
两万余人,就是足足三分之一的士兵,府邸、军营,怎么会一起出现腹泻之事,弄成这个样子,他明日还要怎么出征;弘晌勉强定一定神,道:“军医呢,怎么说?”
“军医说他们可能是吃了不洁净的食物或是水,只是军中的饮水用食,一直都没有变过,小人们实在想不明白为何突然出现这样的情况。军医说……说……”
见他说话吞吐,弘晌不耐烦地催促道:“快说!”
士兵低头道:“军医说应该是有人在井水中动了手脚,因为出现问题的士兵,所用之水,皆是位于东边的几口水井;后来军医打了水给一个没事的人喝,没过一会儿,他也出现了相同的症状。”
弘晌脸色铁青地道:“是谁?是谁在井水中下……”话说到一半,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转身盯了弘昼道:“是你,是你派人下药的是不是?”
弘昼冷笑道:“你现在才知道吗,太晚了!”
弘晌脸颊的肌肉不停抽搐,咬牙道:“弘昼,你好卑鄙!”
“兵不厌诈,你连这个道理都不懂,还妄想谋朝篡位,实在是太过天真了;我早就与你说过,前面是一条死路,无奈你偏偏不信,非要往前冲,可不是把自己往死路上逼吗?!”
李副将迟疑地道:“那些水井都有重兵把守,你怎么找到机会在水井中下的药,还有,你带来的十几个护卫一直在将军府不曾离开过。”
弘昼笑道:“不错,我是没带来十几万士兵,但也不止这区区十几人,早在我们之前,他们就已经进了盛京,在水井中下药。”
弘晌死死盯着他,忽地笑了起来,寒声道:“就算这次让你得逞了又如何,病倒两万,我还剩下四万,我依旧有一搏之力!”
“确实有,但胜算不足两成!”这般说着,弘昼目光扫过李副将等人,沉声道:“两成希望,你们还要跟着他吗?”
弘晌哪会听不出他的意思,厉言道:“他们皆是跟着我多年的心腹,你想要策反他们,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弘昼没有理会他,只道:“本王刚才就说过,你们身上的官位,你们每月拿到手里的俸禄,都是皇上给你们的,你们受了那么多年的皇恩,却跟随弘晌行谋逆之事,你们摸摸自己的良心,这样做应该吗?以后的日子,能够心安理得吗?”
李副将咬牙道:“王爷不必多说,我等受过将军之恩,是绝对不会背叛将军的。”
“恩?”弘昼嗤笑道:“弘晌如今有的一切,同样是皇上所赐,你们所谓的恩,其实并不是弘晌所给,而是皇上!”
许久不曾说话的古晋冷笑道:“王爷真是巧舌如簧,死的也能让你生生给说活了,依你所言,宋朝之时岳飞屡次击败金兵,难道也是宋高宗的功劳,因为是他封岳飞为将,挥师北伐;莫要忘了,最终杀害岳飞的,正是宋高宗。”
“宋高宗昏庸无道,当今皇上却是圣明之君,两者岂可相提并论。”如此说着,他再次道:“皇上知道谋反之事,并非诸位之意,只要诸位肯弃暗投明,我保证诸位不止平安无事,还可加官进爵。”
“你不过是一个王爷,所说之话,根本当不得准!”古晋话音刚落,弘昼已是掷地有声地道:“本王可以用项上人头作保,若皇上追究诸位之过,本王以死谢罪!”
第一千三百四十章 真正的兵不厌诈
见李副将等人露出犹豫之色,弘晌急忙道:“别听他胡言,真到了那个时候,他立刻就翻脸不认,你们怕是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乐;文;小说lw+待我攻入京城,你们就是勤王护驾的功臣,到时候,要什么样的荣华富贵,我都会许给你们!”
“弘晌!”弘昼指着他厉声道:“你要死尽管去死,别为了一已之私,拖别人与你一起死,他们一个个皆是有家室有妻儿之人,为了你的两成机率,就让人家赔上一家老小的性命,你怎么忍心?!”
弘晌气得浑身发抖,对那两个士兵道:“去!立刻把他给我杀了!”
“是!”士兵答应一声,抽出刀往弘昼行去,正当宁二两人如临大敌,准备动手之时,那两个士兵突然转身往弘晌奔去,待得弘晌反应过来之时,两把锋利的钢刀已是架在他脖子上!
弘晌脸色铁青地喝斥道:“你们两个耳朵聋了还是疯了,我让你们去杀他,不是杀我!”
弘昼扬眉笑道:“他们没有聋也没有疯,他们……根本不是你的士兵!”
“你说什么?”弘晌骇然之余,亦想起来,他确实从不曾见过这两个士兵,只是一来,他被士兵腹泻之事吸引了心神;二来,军营那么大,他没有见过一两个士兵也是正常之事,所以根本没有多想,哪知道竟然着了当。
弘昼负手来到他身前,凝声道:“我入盛京之前,确实想过在水井之中投药,令你们无法出兵,可惜,正如李副将所言,但凡水井之处皆有重兵把守,就算能够杀了他们,后面的人也会有所警觉,不再取水,所以这个计划不得不作废,改而对付你一人;如今看来,事情还算顺利。”
弘晌瞳孔一阵收缩,恨声道:“这么说来,府里与军营都不曾出事?”
“军营确实没有出事,但你府中除花厅之中的人外,余下的,不论士兵还是下人,皆被绑了起来,若不如此,本王的计划又要如何进行!弘晌,这才是真正的兵不厌诈。”
弘晌难以置信地道:“我府中足有几百士兵,你带入府的不过十余护卫,怎么可能将他们全部制伏,且还没有一点声响。”
“若是一百多名训练有素的密探呢?!”听得这话,弘晌比刚才更加震惊,他身为爱新觉罗的子孙,当然知道密探意味着什么,一直以来,密探只听皇帝,弘昼此言……岂不是说,弘历将密探交给他指挥,且还是整整一百多名。这些密探最擅隐匿之术,难怪一直无人发现他们随弘昼入盛京。
弘昼的话还在继续,“早在本王进入花厅之后,他们便开始潜入王府逐个制服,直到咱们说话的时候,花厅外,再无一人可动,之后,便依计划,扮做士兵,假称士兵得病腹泻,然后再伺机制服!”
弘晌这会儿早就没了刚才胸有成竹的样子,切齿道:“弘昼,你真有能耐,居然将我诓得团团转,不过……你依旧没赢!”说着,他对李副将道:“立刻杀了这些人!”
不等李副将等人答应,弘昼已是漠然道:“谁敢动手,本王就杀了他!”
随着他这句话,密探收紧了手里的刀,在弘晌脖子上留下一道血痕,令李副将等人投鼠忌器,不敢妄动。
四人之中,以李副将官位最高,他定了定神,道:“就算你挟持了将军,也不可能在重兵包围之下离开盛京,不过是两败俱伤之局,不如你们放开将军,慢慢再商议!”
弘昼露出一抹轻浅的笑容,“或许本王不可能离开盛京,但同样的,弘晌与你们几个也不可能活着离开将军府,莫要忘了,外面可还有一百多名擅长刺杀之术的密探,凭你们几个,可以敌得过吗?”
李副将脸色微白,咬牙道:“你到底想怎样?”
“弘晌已经被本王所擒,他所谓的皇帝梦,到此为止,本王会押他入京受审,至于你们几个好生想清楚,是要负隅顽抗,还是弃暗投明?”
就算他不说,李副将等人也在审时度势了,暗自思量了,此刻听得他这么个,四人面面相觑,面露犹豫之色。
看到这个样子,弘晌心下骇然,急忙道:“你们不要听他胡说,只要擒下他,一切仍依原计划进行,咱们共谋大业,没有任何改变。”
弘昼盯着他,眸光犀利而寒冷,“你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还谈什么共谋大业!”说着,他扫过那四人,道:“如何,想好了吗?”
李副将咬一咬牙,单膝跪下道:“卑职一时糊涂,受弘晌怂恿,幸得王爷劝说,才未铸成大错,卑职愿意唯王爷之命是从,还请王爷代卑职向皇上求情!”
在他之后,余下三人也纷纷跪下请罪,令弘晌浑身发凉,这可真是树倒猢狲散,他多年苦心经营,眼看着即将大功告成,竟然被弘昼一人破坏,实在是大恨!
“你们放心,本王说过的话一定会算数。”弘昼暗自松了一口气,他真怕这些人不知好歹,执意要跟着弘晌,别看他现在似乎控制了形势,真打起来,他固然可以杀了弘晌,但也将面对六万大军的围巢,即便那些密探再如何了得,也不可能以一敌千。
待得亲自扶起他们几个后,弘昼站在一人身前,淡然道:“古先生怎么也跪下了?”
古晋这会儿已经没有了刚才的傲气,涎笑道:“小人刚才一时糊涂,对王爷无礼,还请王爷大人不计小人过,饶了小人这一回。”
弘昼冷冷一笑,道:“你与弘晌同谋造反,本王要如何饶你?”
古晋脸色一变,旋即又笑道:“王爷不是刚刚饶了李副将他们四人吗,再加小人一个也不算什么。”
“李副将他们对朝廷有功,你呢,可曾对朝廷有半分功劳?”
“这……”正当古晋搜肠刮肚之是时,弘昼已是冷言道:“身为清客,受主要食俸,当好生规劝主家,让他莫要行差踏错,你呢,不仅不加以阻止,反而还助纣为虐,你要本王如何饶你?!”
第一千三百四十一章 安定
古晋被他喝得浑身发抖,连连磕头,颤声道:“不要!王爷饶命,小人知错,小人发誓,以后都不敢再犯了!”
弘晌气得几乎要呕出血来,咬牙道:“多年来,我一直厚待你们,你们居然这样背叛我,你们……你们该死!”
李副将一个个都低了头不语,对于弘晌,多少是有几分内疚,至于古晋,根本不理会弘晌,只是一味磕头求饶。 章节更新最快可惜,不论他如何求饶,都于事无补,最终死在李副将的刀下。
在古晋死后,弘昼冷声道:“进来!”
下一刻,一个幽灵般的身影,出现在厅中,正是密探头子,他单膝及地,声音嘶哑地道:“奴才在,请王爷吩咐!”
“四川杂谷圭司苍旺与弘晌勾结犯上作乱,本王要立刻回京助皇上平乱,你们随后将弘晌押回京城,至于李副将等人,也一并带回京城,不过他们弃暗投明,又曾有功于朝廷,切莫要为难;另外,虽然弘晌已经被擒,盛京一地多数不会再起乱,但也要防着一些,你派一部份人在此看着,一旦有什么异动就立刻禀告。”
“奴才遵命。”在密探头子答应后,弘昼快步往外走去,在经过弘晌身后时,后者尖刻的声音传入耳中,“弘历与雍正一样,骨子里皆是凉薄之人,不论你为他做多少事,他都不会念什么兄弟手足之情,看着吧,终有一日,你也会落得与我一样的下场!”
弘昼盯了他半晌,忽地笑了起来,“我倒希望皇上性子凉薄一些,那样就不会封你为正一品盛京将军,也不会有今日之祸!”
“你!”弘晌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方才冷笑着道:“弘昼,我会看着你,看你有什么样的下场!”
弘昼面无表情地道:“只怕你看不到了,因为……我会劝皇上杀了你!”说完这句话,他大步离去,再不看弘晌一眼。
四日后,弘昼马不停蹄地赶回京城,京城倒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只是街上多了许多士兵,各处城门的盘查也比以前紧了许多,多了几分严肃。
弘昼忍了连日奔波的疲倦入宫见驾,果然从弘历口中得知杂谷土司苍旺作乱之事,原本川陕总督辖下有四川兵,足以平定苍旺之乱,偏偏川陕总督被弘晌收买,而弘晌被弘昼制服,平定盛京之事尚未传出,所以川陕总督虽然不曾胆大到出兵共乱,但对苍旺起兵之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他作乱。
弘历得知此事后,已是立即派兆惠带领刚刚从地方调集过来的五万兵马前往四川平乱,不过四川那边民风彪悍,骁勇斗狠,连一些老弱妇孺也能舞几下刀子,虽兆惠极具领兵之才,但想要凭五万人马平定苍旺之乱,亦是不太可能之事,所以早在兆惠动身之前,他就下旨命各地派兵前往四川,由兆惠统一调配指挥。
这厢才刚打算对付弘晌,那厢苍旺就率兵作乱,再加上川陕总督的态度,弘历哪里会猜不到苍旺作乱的动机,所以即便兵力再紧张,弘历也没有动用京旗外三营,一旦弘昼事败,弘晌率兵攻打京城,三大营就是主要战力。
弘昼的归来,无疑给弘历吃了一颗定心丸,前者不仅凭一己之谋略对抗坐拥六万精兵的弘晌,将其擒拿归案,且还不损自己一兵一卒,此等战绩,不说后无来者,却也是前无古人了。
在知晓盛京无威胁之后,弘历当即下旨,着西山健锐营与火器营增援兆惠,命他们在最短的时间内平安苍旺之乱!
结果,兆惠没有让弘历失望,仅仅不到一个月,便将苍旺生擒,将其兵队打的溃不成军,生擒近千人,余下的皆逃进大山之中,兆惠几番进山搜查,都只找到零星几人,只得作罢,班师回朝。
至于弘晌等人,被密探押回京城,面对执迷不悟的弘晌,弘历没有再顾念前者不屑一顾的兄弟之情,赐其自尽;允褆一支,与允礽一样,彻底没落。
至此,不论前朝还是后宫都彻底平定下来,再无风浪,而弘历亦彻底戒断了药瘾,无需再日日受其折磨。
此次事件得以这么快解决,皆因弘昼施计生擒弘晌,又劝服了盛京的武官,所以论功行赏之时,弘历封其为铁帽子王,世袭罔替;以后,其子其孙,承袭爵位无需降等,永为亲王!
大清开国以来,也不曾封过多少个铁帽子王,如今弘历以此封赏弘昼,可见对他的宠信与倚重!
随着弘昼被封为铁帽子王,他生擒弘晌的事迹亦在京城传开,令京中百姓对这位英勇善战的王爷崇拜至极,甚至有人连着几日守在王府外头,就为了看弘昼一眼,令后者哭笑不得。
随着事情越传越广,原本还算真实的事情也变得越说越离谱,有说弘昼一人单枪匹马闯入盛京,于千军万马之中,生擒弘晌,那么多士兵连他一根汗毛都没有伤到;也有说弘昼身怀异术,用障眼法瞒过了那些士兵,令他们睁眼如盲,总之什么样的说法都有。
随着这些离谱的流言,还有另一种说法悄然滋生,说弘昼英明仁武,屡屡立下大功,比弘历更适合做皇帝。
这些原本只是市井流言,但传来传去,不免传到一些官员耳中,有一人就牢牢记住了这些事,此人是一名三等侍卫,在偶尔得见弘历之时,大胆言称弘昼如今功高震主,又被封了铁帽子王,以后恐怕会对弘历不利。
弘历对此一笑置之,言道:“和亲王与朕乃是手足至亲,纵天下人皆背朕叛朕,和亲王亦绝不会有一丝此念!”
虽然弘历未曾将他的话记在心里,却记住了这个人的名字――钮祜禄?和珅。
春去秋来,岁月匆匆,光阴如梭,等到蓦然停下之时,已是乾隆二十五年,距离乾隆十五年,已经过去了整整十年。
这十年间,数次选秀,宫中已是多了许多貌美如花的新人,这些人之中,最为受宠的莫过于忻嫔戴佳氏、永贵人汪氏;忻嫔更曾在乾隆二十年、二十二年分别生下皇女,但都夭折,令后者极为伤心,弘历多番赏赐,以慰其心。
第一千三百四十三章 十二阿哥
“奴婢知道,多谢主子开恩。乐-文-”在巧玉暗自舒气之时,魏静萱再次道:“去看看皇上狩猎归来了没有,按理来说,时辰差不多了。”
不等巧玉答应,宫人已是快步走了进来,躬身道:“启禀主子,皇上与诸位阿哥皆已回宫。”
魏静萱笑道:“真是一说就到,说起来,皇上这次可是整整去了十天呢。”说着,她又道:“都猎到了什么?”
“回主子的话,奴才听说这次所猎之物甚多,皇上还猎得一头黑熊,除此之外,诸位阿哥也满载而归,尤其是十二阿哥,他竟然猎到一头猛虎,连射两箭,由双眼直至头颅,当即毙命,皇上也赞十二阿哥箭术精准……臂力非凡。”宫人意识到自己说的有些多了,后面几个字微不可闻。
魏静萱依旧在笑,不过笑容之中多了一丝冷意,“这么说来,今年秋围,又是十二阿哥出尽风头了?”
宫人硬着头皮道:“是!”
魏静萱扫了他一眼,对毛贵道:“把点心带上,咱们去养心殿。”
“嗻!”在装了食盒扶魏静萱上肩舆之时,见其眉有郁色,毛贵小声道:“十二阿哥的事,主子别太往心里去了,毕竟十二阿哥年纪还小,皇上又有那么多位阿哥,以后的事情谁都说不准。”
“你不必安慰本宫。”魏静萱抬头望着秋阳,冷声道:“皇上那么宠坤宁宫那位,除了十二阿哥,又有谁能入皇上的眼?”
毛贵被她问得哑口无言,好一会儿方才道:“君恩无常,指不定什么时候,坤宁宫那位就失宠了,到时候,十二阿哥自然就风光不在。”
“这话要是十年前与本宫说,本宫还会听得入耳,现在……”她苦笑道:“二十多年了,从本宫还是一个宫女的时候开始,一直到现在,她都盛宠不衰,想要她失宠,哪是那么容易的事。”
毛贵垂首道:“主子一直告诉奴才,任何事情,只要不到最后一刻,就是有可能,就像主子您一样,皇后娘娘不也想不到主子您能重登嫔位吗?还有……”他压低了声音道:“奴才听师傅说起过,当年二阿哥、五阿哥、七阿哥皆得皇上看重,更曾密立二阿哥为太子,结果……都死于非命!”
魏静萱岂会不知他说这些的意思,微微一笑道:“放心,本宫心中清楚得很,本宫虽身微,却也没打算就此认输,希望……”她抚着已经怀孕七月的肚子,希翼地道:“这个孩子能够争气一些。”
毛贵叹道:“可惜庄太医不在了,否则或许能助主子诊出腹中龙胎是男是女。”
在魏静萱尚被禁足于永寿宫之时,庄正突然得了急病,不能动不能说话,也不知得的是什么病,没过两天便一命呜呼。
魏静萱闻言,冷哼道:“提起庄正,本宫就一肚子气,她数次三番害我就算了,竟然连庄正也不肯放过,什么急病,分明就是她使人加害,偏偏皇上对她言听计从,也不派人追查此事,实在让人气愤,不过……”她乘上肩舆,幽幽道:“皇后若是以为这样就可孤立本宫,未免有些天真了。”
毛贵低低一笑道:“庄太医虽然好用,但说到底依旧只是一个棋子,只要有心,大可再寻一个,主子您说是不是?”
魏静萱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道:“你倒是越来越懂本宫心意了,不错,只是棋子罢了,这颗没了,那就再寻下一颗,宫里那么多人,难道还会寻不到吗?再说……他最有用的地方,已经牢牢掌握在本宫手中。”
这些年来,庄正对她最大的帮助,就是那张助孕的秘方,早在她第一次怀孕的时候,就意识到了这张方子的价值,将之牢牢记在脑海里,解禁之后,能连生两个女儿,如今又怀了第三胎,方子功不可没;所以,庄正是生是死,对她实在没太大影响,至多只是有些不便罢了。
“给本宫好好留意着那些太医。”待得毛贵垂目答应后,她挥手道:“行了,走吧。”
在经过月华门时,正好一队侍卫经过,看到魏静萱肩舆过来,皆躬身行礼,后者目光在其中一个侍卫身上稍稍停留,待得魏静萱进了遵义门后,一众侍卫方才直起身,继续巡逻,走了几步,有人发现还有人未跟上来,走回去道:“季风,你怎么了?”
李季风回过神来,扯一扯唇角道:“没什么,突然看到令嫔娘娘有些感慨罢了,想当初她被禁在永寿宫四年,一直是我看守的,后来出了事,还救过她性命呢,不知她刚才认出我来没有。”
那人看了一眼魏静萱离去的方向,道:“都已经过了那么多年来,想必是已经忘了,再说,我要是令嫔,被你生生看守了四年而不能踏出一步,就算有救命之恩,只怕也是不想看到你了。”
李季风涩涩笑道:“说的也是,走吧。”
且说魏静萱那边,毛贵在养心殿处扶着她下肩舆时,在她耳边悄声道:“主子,奴才刚才回头时,看到李侍卫一直瞧着咱们,看来他对主子……”
不等他说完,魏静萱已是面色不愉地道:“这是现在该说的?你在本宫身边当着这么多年的差,连这点分寸都没有了吗?”
见她喝斥,毛贵连忙垂目道:“奴才该死!”
魏静萱冷哼一声,“还不扶本宫过去?”
“嗻!”在扶着毛贵的手往近在咫尺的养心殿行去时,魏静萱心思飞如轮转,自从她解了禁足后,李季风便被安排去了别处当差,两人本该各行各路,再无交集,可偏偏在数月后的一日夜里,李季风竟突然出现在永寿宫,将她吓了一大跳,一问之下方知,李季风因为实在想得紧,曾不顾危险,悄悄潜入永寿宫来见她。
魏静萱心中大怒,此事若被人发现,她不止会被再次禁足,指不定连性命也没有了,这个李季风,给了他几次甜头吃,他竟如狗皮膏药一般粘着不放,真是可恼。
第一千三百四十四章 受训
不过她虽然生气,却没有表露出来,虚情假意地应付着,一来,她怕万一惹急了李季风,令后者一时气愤之下,将他们的事情说出去。`乐`文`小说`し二来,她家族势弱,李季风这个侍卫,多少能帮她一些。
在李季风离开之前,她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千万不要再行如此鲁莽之事,若当真有什么事情,可以让毛贵代转。
李季风以为魏静萱是关心自己,虽然不舍,还是依言答应,自那之后,七年间,他果然没有再潜入过永寿宫,只在乾隆二十二年,魏静萱随驾南巡之时,悄悄见过几次;其余时候,即便是在宫中不经意遇到了,也只装作不识。
李季风对魏静萱也算是痴心一片,这么多年来,一直念念不忘,可惜,他并不知道,魏静萱对他从来只有利用,没有真情。
思索间,已是来到了养心殿门口,在经宫人通传之后,魏静萱带着毛贵走了进去,带着一缕恰到好处的笑容屈身道:“皇上狩猎十日,臣妾一直很是挂念,今日得见皇上平安归来,臣妾这颗心总算是放下了。”
弘历抬一抬手道:“朕不过是去狩猎罢了,有什么好放心不下的。”
永珹与永璂都在,待得魏静萱直起身后,二人齐齐拱手道:“见过令嫔娘娘。”
永珹已在八年前开牙建府,在刑部领了个差事,他虽不算太过聪慧,但胜在踏实肯干,刑部的差事很快便做的得心应手,令弘历颇为满意,前几年封了他一个贝勒。
魏静萱笑一笑道:“本宫听说十二阿哥独自一人猎下一头猛虎,能十岁而猎猛虎,十二阿哥可是诸位阿哥中的头一人,实在是好生了得。”
“令嫔娘娘过奖了,永璂不过是运气好罢了。”永璂年纪虽小,但他聪颖过人,再加上瑕月自幼教导,说话行事已是极懂得拿捏分寸,虽贵为阿哥,却从不骄狂无礼。
永珹在一旁道:“十二弟此次,虽然猎得猛虎但也不算什么,毕竟是以弓箭远射,而非徒手搏弈,以后,等十五弟出生了,说不定能够徒手擒虎,可比十二弟勇猛多了。”
见他出言恭维,魏静萱心中欢喜,正要说话,永璂已是眨着眼道:“那万一令嫔娘娘腹中不是十五弟,而是九皇妹呢,难道也要徒手擒虎吗?”
永珹当即道:“若是皇妹那就没办法了,只能在宫中拿针线做女红,不过令嫔娘娘已经生了两位皇妹,这一次……想来应该是皇弟了。”
永璂点点头,一本正经地道:“四哥说得是,不过我倒更喜欢皇妹,前些日子去看五皇妹,粉嘟嘟好生可爱呢,皇阿玛你说是不是?”
弘历颔首笑道:“朕也喜欢皇女。”
永璂一本正经地道:“娘娘您听,连皇阿玛都说喜欢皇女了呢,您可一定要再生一位皇妹出来,切莫要让皇阿玛失望。”
魏静萱虚虚一笑,心中暗恼,这个十二阿哥,年纪不大,心眼却是多得很,明知道她一心盼着能生个阿哥,却故意在弘历面前这么说,根本就是存心气她,若再生个皇女,她可真要呕死了。说起来,这也不是第一次,永璂与他额娘一样,皆是一门心思的与她做对,真是可恨。
在永珹与永璂互相交换着得意的眼色时,魏静萱已是压下心中恨意,自食盒中取出桂花糕,道:“臣妾知道皇上今日回来,所以采了新鲜的桂花洗净之后,亲自做成桂花糕。”
“你身怀六甲,该好生养胎才是,这种事情自有御膳房会做。”面对弘历的言语,魏静萱笑道:“只是些许小事罢了,并不会累,皇上您尝尝看。”
面对她奉上的桂花糕,弘历取了一块,还未来得及品尝,便看到瑕月走了进来,上天待瑕月是优渥的,十年岁月,并未在她脸上留下太多痕迹,反倒是令她变得越发雍容华贵。
待得各自行过礼后,瑕月望着低头站在一旁的魏静萱笑吟吟道:“本宫还道自己来的已是快了,原来令嫔比本宫更快!”
“臣妾多日不见皇上,刚才听闻归来,又正好做了桂花糕,便送来给皇上尝尝。”这般说着,她递过捧在手中的碟子,恭敬地道:“请娘娘品尝。”
“好。”这般说着,瑕月取过一块造型精致的桂花糕尝了一口,颔首道:“桂花香味很浓郁,看来放了许多桂花在里面,不过……似乎有些甜了。”
魏静萱连忙道:“臣妾知道皇上性喜甜食,所以多放了些绵糖。”她话音刚落,瑕月便道:“令嫔记着皇上的喜好是好,但龙体安康才是最要紧的,令嫔忘了两个月前,周太医的话了吗?皇上不宜多食甜物,否则会伤及龙体!”说到后面,一直温和的语气变得肃冷起来,大有问罪之意。
魏静萱暗自懊恼,她只顾着讨好弘历,却忘了这回事,也是瑕月多事,若她不来,就一点事情也没有,这般想着,她急忙跪下道:“臣妾一时大意,请娘娘恕罪。”
瑕月垂目道:“本宫并非苛责之人,只是不论对后宫众人还是天下人而言,皇上龙体都是最最要紧的,容不得一点大意马虎,令嫔一向仔细小心,今日却犯下这样的过失,实在令本宫失望,本宫倒是要问一句,你到底是大意,还是根本未将皇上的安康放在心上?”
这句话无疑是严重的,魏静萱慌忙道:“臣妾身受皇上之恩,岂敢不将皇上安康放在心中,只是……臣妾自从有孕之后,这记性差了许多,往往前脚刚说的话,后脚就忘记了,有时候连安胎药也会忘了服用。”说着,她泫然欲泣地看向弘历,“若臣妾如皇后娘娘所言,不将皇上放在心上,就不会亲自采摘桂花,然后又费力地洗净捣碎做这桂花糕,得知皇上归来后又紧赶着送来。”
弘历未说什么,只是摆手道:“行了,此事就此罢了,你回永寿宫去吧。”
第一千三百四十五章 永璟
魏静萱是个极懂得分寸之人,未再多言,当即谢恩退出养心殿,待得到了外面,毛贵嘀咕道:“皇后分明就是存心挑事,就算真甜了一些又如何,太医当时也只是提醒一句,又不是说真的一点都不能吃。&乐&文&小说.{lw}{0}.”
魏静萱冷声道:“她从来都不愿见本宫痛快,本宫已经习惯了。”
“只可惜了主子一片心意。”面对毛贵的叹惜,魏静萱咬牙不语,只扶了他的手乘上肩舆,离开才待了片刻功夫的养心殿。
至于养心殿内,在魏静萱离开后,气氛比刚才活跃了许多,永珹笑道:“皇额娘,您可有去看过十二弟猎得的猛虎,好大一只呢,儿臣初初听闻之时,都不敢相信是十二弟一人射杀的呢!”
瑕月睇视着永璂,轻斥道:“你啊,真是越来越胆大了。”
永璂轻吐着舌头不敢言语,倒是弘历道:“身为阿哥,应该要胆大一些,难道要是像永瑢那样事事不敢才好吗?”
永瑢比永珹小了几岁,前两年也已经开牙建府,不过他性子懦弱,胆子又小,难当大事,弘历只让他在工部领了个闲差,每每提及永瑢,弘历都多有不满。
“臣妾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在做任何事之前,都应思虑周全,不可凭一时冲动行事,好比这次狩猎,万一永璂没有射中猛虎,遭其反扑,便会有性命之忧。”
面对瑕月的训斥,永璂恭声道:“儿臣谨遵皇额娘教诲。”
永珹笑着替他解释,“皇额娘误会了,当时十二弟身边有十数名一等好手,即便猛虎反扑,也伤不了十二弟分毫!”
弘历开口道:“好了,你们刚刚从围场归来,奔了一路也累了,各自回去歇息吧,晚上的家宴莫要晚了。”
待得永璂二人退下后,弘历示意瑕月来到身边,旋即拉着她的手,一脸正色地道:“谢谢你!”
“谢臣妾?”瑕月愕然指着自己道:“皇上无缘无故怎么说起这话来,为何要谢臣妾?”
弘历笑道:“自然是谢你为朕生了一个好儿子,又将他教的这么好,永璂这孩子小小年纪就有勇有谋,连永珹、永瑢这几个比他年长许多的兄长都服他。”
听得这话,瑕月柔声道:“永璂还只是一个孩童,哪里有皇上说得这么好,至于四阿哥他们之所以让着永璂,乃是出于爱护幼弟之心罢了。”
弘历紧一紧掌中的柔荑,“你不必自谦,永璂是朕的嫡子,也是朕所有子嗣之中最出色的,朕相信,以后……”他抬头,眸光异常明亮,“必不会让朕失望!”
瑕月岂会不明白弘历之意,当初弘历拟写密诏之时,她就在一旁磨墨,所以她也是除弘历之外,唯一一个知晓密诏内容的人。
许久,她轻声道:“臣妾会好好教导永璂,让他将来有能力负起皇上交托给他的担子。”说到此处,她神色黯然地道:“都怪臣妾不好,若永璟还活着,皇上就会有两位嫡子,臣妾对不起皇上,更对不起永璟。”
弘历起身揽了她肩膀,安慰道:“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是永璟自己命薄。”
瑕月哽咽道:“如果臣妾能够早一些发现他身上的不妥,早些让太医医治,或许他不会死,每每想起,臣妾都觉得很对不起永璟;皇上,您说永璟会不会怪臣妾?”
弘历轻斥道:“胡说!他那么懂事,怎么会怪生他养他的额娘,还记不记得永璟走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
瑕月点头,颤声道:“臣妾记得,他说自己不疼,让臣妾不要哭。”
“他在那种情况下,还记得安慰你,你自己说说,他哪会生你的气。”永璟两岁之时,身上很容易出现瘀青,因为他当时走路容易摔跤,所以瑕月只当他是自己摔的,未曾往心里去,直至快要满三岁之时,原本应该走路稳当的永璟竟然比初学走路之时更容易摔跤,且口鼻极易出血,本该是最活泼的年龄,却总是恹恹的没有什么精神;瑕月觉得不对,当即传了宋子华为永璟诊治,当听到结果之时,瑕月犹如五雷轰顶。
永璟内里气虚不摄,火热薰灼,血液不循常道,乃是得了血证,得此病者,因血液异于寻常之人,经常会溢于口鼻,或下泄前后两阴,又或渗至肤下,形成瘀青,永璟当时身上所出现的瘀痕,就是因此所致。
此病极为罕见,宋子华行医这么多年,从未遇见过,一切皆是从医书中得知,之后又请来年逾古稀的徐容远为其诊治,结果相同,永璟所得,确为血症。
若是在永璟刚刚出现病症,尚不严重之时,加以救治,或许还有希望,可是这会儿情况已是恶化,纵然所有太医想尽办法,也救不了永璟的性命,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出血的情况越来越严重。
永璟很乖,虽然因为各处出血很难受,但他极少哭闹,偶尔哭了,只要瑕月抱住他,便会安静下来,静静倚在母亲的怀抱中。
永璂很疼这个弟弟,为了让永璟不那么难受,他每天都会做一样新鲜的玩具给永璟玩耍,还编许许多多的故事给永璟听,每次看到永璟笑,哪怕只是扯一下嘴角,他都会特别开心。
可惜,不论他们做多少事,最后都挽留不了永璟的命,而永璟留在这世上最后的一句话,就是“皇额娘,儿臣不疼,您不要哭。”
永璟死后,瑕月一直觉得是自己害死了他,陷在悲伤与自责之中难以自拔,甚至一度抑郁成疾,生出寻死之念;弘历怕她做出傻事来,日夜陪伴,又不停地与她说永璂,这才慢慢好转。之后,弘历怕瑕月再受打击,严令宫中上下,不许提永璟之事,这两年总算是没再出什么乱子。
望着弘历紧张的面容,瑕月笑一笑道:“皇上放心,已经过去这么久了,臣妾没事,只是每每思及,心里有些难过罢了。”
“别想了,咱们还有永璂,他一定会平平安安长大。”看到瑕月因自己的安慰而舒展眉头之时,弘历心中却是异常沉重。
第一千三百四十六章 佛与道
永瑆没好气地道:“我已经够头疼了,八哥你还取笑我,真想看我被皇阿玛打板子才高兴吗?”
永璂在一旁开解道:“十一哥,八哥是与你开玩笑呢,至于和嘉,也不过使使小性子罢了,哪里会真的因为这些小事就去告状,等什么时候有空了,我做几样东西,你拿去哄哄她就好了。小说し”
听得这话,永瑆笑拍着永璂的肩膀道:“说了这么多,就属十二弟这话最中听了,和嘉那边就交给你了。”
永璂正在说话,宫人的声音自前方传来,“皇后娘娘驾到!惠妃娘娘驾到!”
诸人连忙起身行礼,瑕月温言道:“今日是家宴,诸位不必太过拘礼,都平身吧。”
“多谢皇后娘娘。”待得诸人起身后,夏晴扫了一眼众人,有些惊讶地道:“颖贵妃还未来吗?”
忻嫔垂目道:“回娘娘的话,臣妾等人并未见贵妃娘娘来此,倒是八阿哥已经到了。”
夏晴有些忧心地道:“娘娘,贵妃这几日身子一直有所不适,会否无法过来?”
瑕月想一想,唤过永璇道:“八阿哥归来之后,可有去看望过你额娘?”
永璇恭敬地道:“回皇额娘的话,儿臣有去看过,额娘说服了几天的药,已经没有大碍,这会儿想必已是在来的路上,您不必担心。”他话音刚落,太监尖细的声音再次响起,“贵妃娘娘驾到!”
循声望去,果见胡氏扶着宫人的手来到瑕月身前,有些气喘地道:“臣妾见过……”不等她屈膝,瑕月已是扶住她道:“贵妃身子不适,无需多礼,秋菊,扶你家主子入座。”
待得胡氏气息平复之后,瑕月道:“贵妃若是身子不支,让人知会本宫一声就是了,不必勉强过来。”
胡氏掩唇轻咳数声,露出一抹浅淡的笑容,“喝了宋太医开的药,已经没有大碍了,就是还有些没力气,今儿个是八月十五,该要热热闹闹的过节才好。”
“也罢,你自己小心着些,若是有所不适,就赶紧告诉本宫。”面对瑕月关切的言语,胡氏点头答应。在她们说话的时候,忻嫔恻头在宫人耳边说了几句,后者悄然退下。
随着弘历与凌若还有诸位太妃的到来,家宴正式开始,觥筹交错,丝竹悦耳,又有舞姬在华灯之下翩然起舞,极其热闹。
胡氏与夏晴共坐一席,虽满桌都是珍馐美味,她却没什么胃口,只拿起面前的酒杯饮着,刚喝了一口,便惊讶地看向旁边的宫女,“这是什么?”
宫女屈膝道:“回娘娘的话,这是用金银花泡出来的茶,忻嫔娘娘说,娘娘大病未愈,不宜饮酒,而这金银花有清热解毒之功效,娘娘饮用最适合不过,所以特意让奴婢冲泡了给娘娘饮用。”
胡氏应了一声,往忻嫔的方向望去,后者察觉到她的目光,欠身一笑,胡氏扬一扬唇角,道:“忻嫔有心了,秋菊,替本宫去谢谢忻嫔。”
待得秋菊过去后,夏晴轻声道:“这几年来,忻嫔深得圣宠,却能够不骄不狂,谦卑有礼,倒是颇为难得。”
胡氏轻咳一声道:“妹妹认为忻嫔是一个好性子之人?”
夏晴垂目一笑,“听姐姐此言,仿佛并不认同我的话。”
“章佳氏的下场历历在目,只要稍微有些心思的人,就该明白,不论她们再得宠,只要皇后娘娘在一日,这宫里就不是可以由着她们放肆的地方,否则落了与章佳氏一样的下场,可就后悔不及了;在这个时候,谦卑小心,无疑是最好的护身法子。妹妹没瞧见魏氏出来之后,也是处处赔小心,不敢再如以前那样妄为吗?至于忻嫔……”胡氏说得有些气喘,抚一抚胸道:“本宫不敢说她与魏氏是同一种人,但能够从乾隆十九年得宠至今,甚至连太后面前也有她一席之地,足见其不简单,你莫要太过大意了,更不要轻易信了她,以免上当。”
夏晴抿了一口梨花酿,似笑非笑地道:“能够六年而不露性子,确实颇为难得,这话我并没有说错。”
胡氏一怔,待得会意过来后,笑斥道:“好啊,你明明早就看出来,却故意说那样的话误导本宫,害得本宫白白为你担心,你自己说,该如何罚?”
“明明是姐姐听岔了我的意思,却要我受罚,好没道理。”话虽如此,她还是自饮三杯,算做受罚。
酒过三巡,在忻嫔的提议下,开始行酒令,由弘历开始,一个接着一个轮过去,输者需当众表演,以为娱乐,这个表演可为吟诗,也可为作赋乃至歌舞;酒令一路轮来,很快便有人因为接不上而被罚,之后又有数人,令原本就颇为热闹的气氛更为欢愉。
和嘉是行酒令中年纪最小的一个,原以为她会答不上来,岂料她不止答上来了,还答得极好,弘历甚是高兴,命小五赏了一个果盘给她。
当年,四喜为保护弘历而被乔雁儿一刀刺中要害,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幸好他命大,最后被救了回来,但身子大不如前,再加上他年纪也大了,在乾隆十六年时,他向弘历请求告老还乡,弘历念他在宫中多年,忠心可嘉,在四喜的老家赐了座宅子,且每月仍领正五品大内总管的俸禄,直至终老。
他走后,大内总管一职由小五接任,后者跟随四喜多年,对于宫中之事轻车熟路,打理的妥妥当当。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乾隆十七年,年近六十的刘虎告老还乡,弘历兑现了十二岁时许下的诺言,封刘虎为从二品散秩大臣、一等忠勇候兼一云骑尉,更亲赐“忠勇候”牌匾,让他带着赫赫荣耀回到故乡。
胡氏望着娇俏可爱的和嘉轻笑道:“妹妹真是有福气之人,能够在这宫中儿女双全。”
等了一会儿不见夏晴答话,她转过头来,只见夏晴低头盯着酒杯发呆,唤了好几声方才醒过神来,胡氏好奇地道:“妹妹在想什么如此入神?”
第一千三百四十九章 二小姐
夏晴摇头道:“没什么,只是一时有些感慨。;乐;文;小说lw+”她抬了眼,神色复杂地道:“有些人坏事做尽,连自己孩子都杀,却仍可得逍遥自在,甚至有儿女环绕膝下,老天爷真是不公平。”
胡氏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徐声地道:“善恶到头终有报,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她拍一拍夏晴的手道:“耐心一些,就算是再狡猾的狐狸也有露出尾巴的一天,你我定可如愿,至于儿女环绕膝下……”胡氏轻笑道:“或许她腹中怀的,又是一个女孩呢。”
夏晴收回落在魏静萱身上的目光,一口饮尽杯中之酒,冷声道:“以她的性子,不生个儿子出来,她是不会罢休的。”
胡氏掩唇一笑道:“她怎么想是她的事,上天肯不肯让她生又是另一回事,或许,这也是报应的一种。”
夏晴微扯了嘴角,道:“姐姐现在看开了许多,我还记得九阿哥刚出事的时候,娘娘誓死要魏氏与叶赫那拉氏偿命。”
“不是看开,而是更加能忍。”胡氏倚背歇了一会儿,道:“魏静萱能够几起几落走到今日的地步,与她的手段城府固然分不开,但最重要的,还是她能够忍,不管别人怎样对她,她都笑脸相迎,然后在皇上面前扮得柔弱无依的样子。”
夏晴接过话,“之后,则在暗地里狠狠咬上一口,就像狗一样!”
“你明白就好,等着吧,到她露出尾巴的时候,将她之前加诸在咱们身上的痛楚都连本带利地讨回来,现在……且先忍着;你若去问皇后娘娘,她定然也会如此回答。”
夏晴深吸了一口气,道:“姐姐放心,我只是发发牢骚罢了,不会失了这个分寸。”
见她这么说,胡氏安下心来,和颜道:“记住了,要么不动手,一旦动手,就要她无翻身之处。”
这顿家宴在各自不同的心思中散去,之后的日子,一如之前的风平浪静,随着秋意渐深,魏静萱的肚子越来越大,太医估摸着临盆应该是在十月初。
这日,汪远平依例为魏静萱请过脉,拱手道:“令嫔娘娘放心,龙胎一切安稳,再有一个月便可出生。”
魏静萱放下袖子,感激地道:“有劳汪太医了,这大半年来,要你日日来这永寿宫为本宫诊脉,实在是辛苦了。”
汪远平连忙道:“娘娘言重了,这些乃是微臣的份内事,岂敢言辛苦。”
魏静萱朝毛贵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地将一锭约摸十两重的金子塞到汪远平手中,后者受宠若惊地推辞地道:“娘娘如此受厚,微臣愧不敢受。”
“这是你该得的,拿着吧,除非你觉得本宫这个赏赐太轻了。”在魏静萱的坚持下,汪远平只得收下金锭,“多谢娘娘厚赐,娘娘放心,微臣一定会尽力护持龙胎,不让娘娘与龙胎有半分危险。”
“有汪太医这句话本宫就放心了。”顿一顿,魏静萱道:“本宫听说,但凡怀胎至六七月,便可凭脉象诊出腹中胎儿的性别,不知是真是假。”
“这个……”汪远平犹豫片刻地道:“确有此说,但只是一个大概推测罢了,做不得准。”话音刚落,魏静萱便道:“那在汪太医看来,本宫这一胎,是男是女?”
这个问题索绕在她心里很久了,要知道她已经生了两个女儿了,而且年纪不小,若这一胎再是女儿,她不知道还能不能再怀下一胎;没有儿子,就意识着她没有资格登鼎更高的位置,或许这一辈子,都只能以嫔位终老,这是她万万不能接受的。
汪远平为难地道:“请娘娘恕罪,微臣实在……”
“汪太医,你的医术在太医屈指可数,莫要与本宫说你诊不出来;本宫以诚心待你,希望你也能如此。你放心,就算错了,本宫也绝不会怪罪于你。”
正所谓吃人嘴短,拿人手短,汪远平刚刚收了魏静萱十两金子,推脱之话实在难以说出口,眸光微闪,他低头道:“娘娘脉像快而滑,跳跃有力,而且娘娘之前提过,身怀六甲之后,性喜酸食,正所谓酸儿辣女,依此看来,娘娘所怀的应该是个男胎。”
魏静萱眼皮一跳,欣喜地道:“汪太医此话当真?”
汪远平躬身道:“微臣是从脉象以及娘娘的饮食偏好推算出来的,至于到底准不准,微臣不敢断言。”
“本宫明白。”魏静萱欣然道:“若本宫当真生下阿哥,必定重重赏你。”
“多谢娘娘,微臣先行告退。”待得他走后,毛贵拍袖跪下,讨好地道:“恭喜主子,主子终于如愿以偿了。”
巧玉等人回过神来,也纷纷跪地恭喜,魏静萱这会儿心情甚好,含笑道:“起来吧,若本宫当真生下阿哥,你们所有人都重重有赏。”
“多谢主子。”待得起身后,巧玉小声道:“主子,这样一来,是不是就不用想法子让二小姐入宫了?”
魏静萱瞥了她一眼,凉声道:“为什么不要?”
“只要主子您生下小阿哥,皇上心中欢喜,再加上妃位犹有虚悬,一定会封您为妃,到时候,您位列四妃,又有小阿哥倚靠,地位稳固,二小姐是否入宫,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再说……恕奴婢直言,以二小姐的情况,想要入宫,实在不是一桩易事。”
“没有人会嫌帮手多,本宫也不例外,而且,这几年本宫让秀妍做了那么多事,现在放弃,未免有些太可惜了。”
“可是二小姐今年已经二十七了,宫中从来没有二十七岁而入宫为妃者,更不要说二小姐还曾……”巧玉瞅着她小声道:“嫁过人。”
毛贵在一旁道:“主子,巧玉说得也有几分道理,皇上纳二小姐为妃的希望,实在是很渺茫,其实,忻嫔、慎嫔她们对皇后娘娘都多有不满,只是敢怒不敢言罢了,主子何不拉拢她们而对付皇后娘娘呢?”
“她们固然要拉拢,秀妍……也要入宫。”不等他们言语,魏静萱又道:“我知你们顾虑什么,但这些年来,本宫让秀妍做的事可不是白做的,待你们见到她,就会明白本宫为何有此信心。”
第一千三百五十章 误打误撞
巧玉等人只知魏静萱解禁之后,觉得势单力薄,有意将魏秀妍也弄进宫来,多次写信送出宫去,指点魏秀妍去做某些事,至于具体情况,除了魏静萱本人之外,就只有毛贵知晓一二。本文由 。520。
“再说……”魏静萱抚着高高隆起的腹部,凝声道:“虽说汪远平说本宫怀的是男胎,但在瓜熟落地之前始终是未知之数,万一要是女胎,本宫该当如何?退一步说,就算真是男胎,皇后、颖贵妃、惠妃,她们一个个会肯让皇上晋本宫为妃吗?莫要忘了,当初皇上欲要复本宫之位,皇后可是没少阻拦,要不是皇上念着两个女儿,本宫至今还只是一个答应;所以,在这宫中,本宫一定要有一个可以全然信任的人。”
“奴才明白主子的难处。”毛贵思索片刻,道:“奴才倒是想到一个法子,只是不知是否对二小姐有用。”
魏静萱示意宫人拿玉轮来替自己按腿后,道:“尽管说来听听。”
“主子这段日子一直在想着如何开口与皇上说,才不会令皇上拒绝纳二小姐为宫妃,恕奴才直言,不管主子怎么说,皇上都不会同意,即便皇上同意了,皇后也会反对;所以奴才觉得,与其您开口,倒不如让皇上开口。”
魏静萱被他说的来了几分兴趣,坐直了身子道:“那你倒是说说,怎么让皇上开口。”
“主子您再有一个月就要临盆了,可以寻机会与皇上说您在宫中十多年,未曾见过家人几面,日夜忧思,很是惦念,请皇上允许二小姐入宫陪伴;二小姐这些年一直依着主子的话在做,虽然已不是最好韶华之时,但奴才相信,依然能够吸引皇上的目光,只要皇上自己喜欢了,那么就算皇后再反对,也无济于事,主子的计划自然可成。”
魏静萱思忖半晌,徐徐点头道:“既可让皇上能够见到秀妍,又不会令皇上反感,这个法子确实比本宫直接开口要好得许多,好,就依着你的话做。”说罢,她满意地道:“这几年,你倒是越来越能帮得上本宫的忙了。”
毛贵恭声道:“奴才受主子之恩,理该为主子分忧。”
魏静萱笑一笑,命巧玉取了二十两来银子给他,道:“好生做事,本宫不会亏待了你。”说着,她又瞥向巧玉等人,“你们也是一样。”
数日后,魏静萱趁着弘历来探望之际,露出忧思之色,又事先叮嘱了毛贵,让他寻机会说自己最近总是胎动不安,在弘历的追问下,魏静萱方才透露出思念家人之意,提及她自幼与妹妹感情最好,无奈后来入宫为婢,一别就是多年,直至阿罗与傅恒大婚,方才匆匆见了一面,从那以后就再不曾相见,不知是否孕中多思之故,这些日子尤为惦念,希望弘历可以应允让魏秀妍入宫陪伴直至临盆。
魏静萱等了许久,始终不见弘历开口,心下暗急,泫然道:“臣妾知道此事与宫规不符,但臣妾实在很惦念小妹,小妹很是命苦,当年媒人来提亲,说是一位殷实人家的公子相中了秀妍,想娶她过门;爹娘以为小妹以后能过上好日子,欣然答应,直至成亲那日,方才知道那家公子是个病痨鬼,他们娶小妹是想冲喜,可是没过门几天,那人就死了,妹妹明明是完璧之身,却莫名其妙就成了寡妇,还被那人家骂她克夫,将她赶了出来,小妹无奈之下,只能回娘家居住,当中不知受了村里人多少白眼与闲言碎语;臣妾每每思及此事,心里都难过得紧,很想与她相聚几日,请还皇上应允。”说着,她含泪跪了下去。
弘历垂视半晌,道:“毛贵,扶你家主子起来。”
魏静萱抬起蓄满了泪水的双眸,楚楚可怜地道:“臣妾知道自己深受皇恩,所以这些年来从不敢提什么要求,只有这一次……求皇上答应。”停顿片刻,她又道:“另外,小妹曾有幸拜一位长春观道姑为师,随她学了一些祈福消灾的本事,正好为臣妾腹中的孩子祈福。”
弘历轩一轩眉毛,目光含了一丝异色,“她出家了?”
“这倒没有,小妹算是那位道姑的俗家子弟,听闻那位道姑道术已臻化境,四处游历之时,发现与小妹有缘,方才收下小妹,不过她只教了小妹一些打坐祈福的本事便走了,之后再不曾见过。”说到此处,她偷偷觑了弘历一眼,垂声道:“臣妾之前数度失去骨肉,好不悲痛,所以在怀和静与和恪时,都曾写信让小妹为她们祈福,就是因为这样,和静与和恪一直到现在都无病无痛,平平安安。这一次,太医说下个月就要临盆了,但最近臣妾总是觉得哪里不舒服,即便小妹在家中为臣妾母子祈福也无用,她说可能是距离太远,失了些效果,所以臣妾想着趁此机会,让她来臣妾身为祈福,保腹中孩子平安。”
魏静萱知道弘历这些年来信佛道两教,所以在决定要让魏秀妍入宫之后,她就让魏秀妍想尽办法去拜一位有名的道姑为师,将来她向弘历提及之时,也多一个理由。
魏静萱并不知,自己误打误撞之下,竟是说中了弘历心底最隐秘之事,祈福,平安,正是他最需要的,虽然魏秀妍未必有用,但他不愿放过任何一个机会,哪怕再微小也要试一试。
这般想着,弘历俯身扶起她,和声道:“也罢,朕过几日就传旨让她入宫陪你,待你临盆之后再出宫。”
听得这话,魏静萱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了地,感激地道:“多谢皇上。”
弘历笑抚着她的肚子道:“朕也希望你与孩子无事。”说罢,他又道:“好了,你早些歇着吧,朕还有些奏折未批,改日再来看你。”
魏静萱温顺地道:“是,臣妾恭送皇上。”
待得弘历走远后,巧玉喜上眉梢地道:“恭喜主子,一切如您所愿,过几日二小姐就能入宫了呢,到时候,主子就如虎添翼了,再生下小阿哥,莫说是四妃,就连贵妃之位也指日可待。”
第一千三百五十一章 魏秀妍
喜意在魏静萱眉眼中迸发出来,抚颊道:“本宫之前看皇上迟迟不肯应允,还以为他不会答应,没想到突然又应承了下来。︾樂︾文︾小︾说|”
巧玉笑吟吟地道:“皇上一定是看主子说起近日不适,怕您临盆在即,会有危险,所以决定召二小姐入宫。”
魏静萱脸上的喜意因为她这句话微微一怔,声音微凉地道:“错,皇上不是怕本宫有危险,而是怕龙胎有危险,说到底……”她勾起唇角,一字一句道:“龙胎才是在宫中安身立命的根本。”
两日后,弘历命小五传旨魏府,召魏秀妍入宫陪伴令嫔,魏秀妍人还未入宫,事情已是传了开来,宫中议论纷纷,既有羡慕者,也有嫉妒者。
这日,胡氏去坤宁宫请安,闲语之际,提及此事,疑惑地道:“娘娘,您说这魏静萱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想到让她妹妹入宫陪伴?难道真的是在宫中寂寞,想要有人陪伴?”
夏晴嗤声道:“她的话哪里能相信,和静和恪尚且年幼,需要仔细照料,岂会寂寞,依臣妾看,她此举定是暗藏了什么目的。”
瑕月抚着左手无名指上的金累丝嵌珠护甲,徐徐道:“魏静萱从来不做无用之事,想来……这次也不会例外。”
胡氏蹙眉道:“可臣妾思来想去,始终想不明白她这么做的用意。”
秋菊在一旁嘴快地道:“会不会是令嫔觉得自己一人势单力薄,宫里头的人又不能尽信,所以想着让自己妹妹入宫,彼此相互照应。”
她话音未落,胡氏已是掩唇笑道:“你这丫头倒是会想事,那你可知令嫔的妹妹今年芳龄多少?”
秋菊想了一下,摇头道:“这个奴婢还真不知道,不过令嫔已经三十余岁了,她妹妹应该也不会太年轻,差不多有二十?”
面对她试探的言语,夏晴道:“岂止二十,当年阿罗成亲之时,她就已经嫁过人了,如今至少二十七八,你何曾见过皇上选过年纪这么大的秀女,更不要说还是一个寡妇,就算皇上肯要,太后也不会同意,所以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秋菊想想也是,茫然道:“那奴婢就猜不到令嫔的用意了。”
沉默片刻,夏晴开口道:“要臣妾说,最奇怪的就是皇上,怎么会答应她这个要求,宫中怀龙胎乃至生下皇子的并不在少数,但从来没有一个可以传召家人入宫陪伴。”
“令嫔一向懂得讨皇上欢心,惠妃又不是不知。”胡氏拭一拭唇边的水渍,道:“不过这件事,皇上十有**还是看在她腹中龙胎的份上,否则任凭她说破了嘴,也不可能答应。”
夏晴带着一抹讥色道:“皇上何时如此看重她所生的孩子。”
胡氏叹然道:“魏氏纵然再不好,她腹中的始终都是龙胎,皇上不可能不顾及,更不要说她如今在皇上面前还有几分宠爱。”
瑕月微拧了黛眉道:“皇上不是一个会轻易破例的人,当中定然还有别情,只是咱们一时之间无从得知罢了。本宫刚才一直在想魏静萱的用意,秋菊所言,未必没有可能!”
闻听此言,胡氏与夏晴脸上皆是露出一抹惊容,前者难以置信地道:“这不可能,以魏氏妹妹的情况,皇上怎么也不可能将之选入宫中。”
夏晴随后道:“不错,娘娘……”
瑕月抬手阻止夏晴说下去,起身道:“你们觉得不可能,那倒是说说,魏静萱费这么大功夫,求皇上让她妹妹入宫,所为何事?”
夏晴二人被她问得无言以对,好一会儿方才道:“若魏氏当真这么想,臣妾只能说她是在白日做梦。”
瑕月抬眸望着永寿宫的方向,徐徐道:“瞧着吧,很快就会知道魏静萱打的是什么主意了。”
在小五传旨后的第二日,一身道袍的魏秀妍依旨入宫,一路随宫人从神武门来到永寿宫,待得看到端坐在上首的魏静萱后,她面上一喜,正要上前,思及魏静萱身份以及所处之地,连忙抑了这个冲动,屈膝道:“秀妍见过令嫔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在第一眼看到魏秀妍之时,巧玉顿时愣住了,待得回过神来后,她悄悄拉着毛贵的袖子,难以置信地道:“这个……真的是二小姐吗?她……怎么会如此年轻?”
魏秀妍比魏静萱小了八岁,算起来今年已有二十七,比巧玉还要年长两岁,可当巧玉看到她时,却发现她容光娇艳青春,明丽动人,实在难以令人相信她已经二十七岁了,瞧着最多只有十七八岁。
“除了二小姐还能有谁。”毛贵出入魏府之时,不止一次见过魏秀妍,对她的情况很是清楚,所以未曾有任何惊讶之色。
虽然得了毛贵的话,巧玉仍是觉得无法相信,虽说通过各种保养驻颜的法子,可以令人看起来年轻一些,魏静萱就是如此,望之犹如二十许人,但那种年轻女子独有的青春气息是无法流驻的,一旦过了二十就会渐渐逝去;可这一切,在魏秀妍身上根本不成立,光阴在她身上仿佛停止了一般,实在令人惊奇。
魏静萱已是等候多时,招手将魏秀妍唤到近前,仔细打量了一番后,笑言道:“左盼右盼,可算是将你给盼到本宫身边来了,真是不容易。”
魏秀妍笑道:“算起来,离上次在傅府见到娘娘,已经有十余年了呢,之前听说娘娘被贬为答应并禁足永寿宫,阿玛与额娘皆是担心不已,无奈不能入宫相见,幸好娘娘最终否极泰来,不止复了令嫔之位,还接连生下两位小公主,这会儿又怀上了龙胎。”
“要论否极泰来还早着呢。”这般说着,魏静萱又道:“虽然你我多年未见,但始终是姐妹,无需这般拘礼,还是与以前一样唤本宫一声姐姐吧。”
“是。”魏秀妍答应一声,又道:“姐姐,皇上既已召我入宫,是不是克日之内就会有册封旨意下来?”她之所以多年未曾再嫁,又依着魏静萱的话,远赴长春观拜道姑为师以及其他诸事,都是为了等这一日,之前一拖再拖,她还以为没了指望,不想突然就来了圣旨,传召她入宫,令她大喜不已。
第一千三百五十二章 青春不老
“原来如此。”说着,忻嫔感慨道:“为额娘者,最希望的就是孩子平安,可惜妹妹没福气,连着两个孩子都早早夭折,每每想起此事,妹妹这心里都跟刀割似的。”
“往事已矣,妹妹不要难过了,妹妹宅心仁厚,以后一定还会再有孩子,再不然,本宫让秀妍为你祈福,让你可以早早再为人母。”
魏秀妍行了个道家礼,道:“秀妍观娘娘面相,乃是有福之人,虽有一些灾厄,但最终福寿双全,享人间天伦富贵。”
她这句话说得忻嫔欢喜不已,拭了眼角的泪道:“若真是这样就好了。”
“秀妍虽未习得大术,但对趋吉避凶一道却是颇有研究,她既说了这话,就一定会应验,妹妹尽管安心。”
忻妍点头道:“有姐姐这句话,我就安心了。”顿一顿,她道:“秀妍入宫,可有去见过皇后娘娘?”
“秀妍才刚到一会儿,还未来得及坤宁宫。”面对魏静萱的言语,忻嫔道:“见皇后一事,宜早不宜迟,否则容易招人话柄,不如咱们这会儿一起过去?”
魏静萱对此自不会反对,当即带了魏秀妍与忻嫔一起前往坤宁宫,恰好胡氏她们都在,正陪着瑕月说话,一个个在瞧见魏秀妍时,均是露出几分异色。
她们皆是知道魏秀妍今日入宫,魏静萱这会儿过来,必是带其拜见瑕月,但……那个女子一身道袍姑且不说,看那模样,至多只有十七八岁,怎么也无法与知晓的那个年纪对起来。
待得与忻嫔一起行过礼后,魏静萱恭敬地道:“启禀娘娘,臣妾小妹今日奉圣命入宫,臣妾特带她来给娘娘请安。”
不等她吩咐,魏秀妍已是上前一步,恭敬地道:“秀妍参见皇后娘娘,恭祝娘娘凤体安康,千岁千岁千千岁!”
“免礼平身。”待得魏秀妍起身后,瑕月垂声道:“你叫秀妍是吗?”
魏秀妍按捺着心中的紧张,低头道:“回娘娘的话,正是。”
瑕月打量了一番,含笑道:“果然是与令嫔一母所生的嫡亲姐妹,模样好生相似,刚才乍一见,本宫还以为岁月倒流,见到了刚从辛者库出来的令嫔。”
魏静萱最恨人家提及自己的出身,辛者库三个字,就像抹不去的污点,时刻提醒着她出身卑微一事,若非如此,她今日又岂会仍只是一个嫔位。
只是,当着瑕月的面,她再恨也不敢表露出来,垂目笑道:“那都快是二十年前的事了,想不到娘娘还记得。”
瑕月望着照在金砖上的秋阳,微笑道:“本宫与令嫔共同经历了那么多事,又岂会轻易忘记。”
陈氏憋了半天,忍不住道:“令嫔,这位当真是你之前提过的妹妹吗,为何瞧着年岁……似乎有些对不上?且还这副道家打扮?”
这话说出了众人心中的疑惑,夏晴似笑非笑地道:“本宫瞧着也不太像,难道是令嫔的表妹或是堂妹?”
“回二位娘娘的话,秀妍确是臣妾嫡亲妹妹,多年前她拜了长春观拜道姑为师,做了一名俗家弟子,在家修道,许是道姑所传妙法使然,秀妍看着比实际年岁要小一些。”
面对魏静萱的回答,陈氏嘀咕道:“岂止小一些,简直就不像一个人。”
夏晴听到她的低语,不动声色地道:“哦?不知是何妙法如此神奇,不如说来与咱们听听,或许咱们也能如二小姐一样,青春不老。”
宫中嫔妃,最在意的便是容貌,经常去问太医讨要一些驻颜美容的方子,还有一些,不满太医那些个中庸的法子,自己从太医院取来医书翻阅;这会儿听夏晴这么说,顿时来了兴趣,连连追问,魏秀妍被她们问得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魏静萱见状,连忙道:“玄静道姑在传小妹道法的时候,就说了,非她嫡传之人,不可透露一丝妙法,否则就是犯了门规,要严惩,所以还请诸位姐妹见谅。”
慎嫔撇一撇嘴,不悦地道:“令嫔不愿告诉咱们驻颜的妙法,直说就是了,何必搬出什么门规来。”
魏静萱低头道:“妹妹不敢对姐姐存丝毫诓骗之心,确是如此。”
慎嫔待要再言,瑕月已是开口道:“既然令嫔她们有所不便,诸位妹妹就不要追问了。再说,道法讲究缘份与悟性,就算真与你们说了,也未必能够如秀妍一般,还是顺其自然的好。”
“谨遵娘娘凤喻。”待得诸女答应之后,瑕月望着魏秀妍徐徐道:“既然皇上仁德,许你入宫,你就好好陪伴令嫔左右,待得令嫔临盆之后,再行出宫,你一应衣食用度,本宫会依正五品贵人之例送去永寿宫,若有什么缺的,你尽可去内务府找郑九,他若推脱不办,你就来告诉本宫。
乔雁儿一事后,张泉因与其勾结串通,被罢了刚做几天的总管之位,与傅泰一起,再次被罚入净房,永为净军。
郑九与小成子则重回内务府,郑九更得以升任副总管,因总管人选空缺,所以一切事宜皆由他代掌,之后的数年里,他战战兢兢,未敢有一丝大意,终于在乾隆二十三年时,被??升为总管,得以名正言顺掌管内务府之事。
魏秀妍感激地道:“娘娘厚待,秀妍实在愧不敢当。”
之后,瑕月赏了魏秀妍一块五彩玉璧,又说了一会儿话后,众人三三两两的退去,只剩下胡氏与夏晴尚在,后者抿了口刚刚换上的茶,凉声道:“臣妾之前只当秋菊昨日所言是一个笑话,如今看来,魏氏还真有可能打着这个主意。”
胡氏亦蹙眉道:“可不是吗?她所习的究竟是何道法,竟然有令人青春不老之神效。长春观……玄静,看来要好好打听一番。”说着,她有些担心地道:“娘娘,魏氏一人已经极难对付,若再让她妹妹入宫,对咱们来说,实在不是一件好事,依臣妾所见,还是尽早将她遣出宫为好。”
瑕月思忖片刻道:“但皇上金口已开,一时之间,本宫也没有合适的理由让她出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