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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零三章 寒热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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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奴婢这就去。∷四∷五∷中∷文”秋菊话音未落,便有匆忙的脚步声传来,紧接着李四带着周明华走了进来。

    不等他们行礼,胡氏便急急道:“周医你快来替永玤看看,他一直嚷着头疼,刚才很冷,一会儿又热得很,也不知是什么病。”

    周明华应了一声,上前为永玤诊脉,这个时候,永玤仍是在不停地嚷着热,犹如置身于盛夏之中,令人难以理解。

    周明华收回手,在永玤背上摸了一把,发现其是体表滚烫,却无任何汗液。

    见其沉吟不语,胡氏急切地道:“周医,永玤怎么样了,要不要紧?”

    周明华拱手道:“回娘娘的话,依据脉像以及九阿哥的症状来看,很可能是得了寒热病。”

    “寒热病?”胡氏惊声道:“永玤日间还好好的,怎么会得了寒热病,这不可能!”她是知道这个寒热病的,比风寒要严重许多,一个不好,很可能会危及性命,如今永玤竟然得了此病,让她怎能不惊。

    “娘娘若是有所怀疑,可以等天亮后,请其他医一道会诊,但……十之是不会错的。”

    正当胡氏不知所措之时,又有宫人进来禀报,是永璇也半夜惊醒,嚷着头疼。

    胡氏又惊又急,想要去看永璇又担心永玤,不知该顾着哪一边才好,还是秋菊在旁边提醒了一句,“主,不如让奴婢去将八阿哥抱来,也好让周医诊治。”

    胡氏连连点头,催着秋菊赶紧去将永璇抱来,待得诊了脉后,周明华道:“八阿哥,您可有觉得浑身燥热或是冰寒?”

    “没有,就是头疼,额娘,我难受。”望着永璇可怜兮兮的样,胡氏比自己得了病还要难受,安抚了几句后,紧张地望着周明华道:“如何,永璇他是不是……”后面的话,她迟迟不敢下去,唯恐两个儿都得了寒热病。

    周明华晓得她的意思,躬身道:“八阿哥脉象虽有些虚弱,但并无畏寒怕热之症,所以应该不是寒热病,待微臣给他开几贴药服用就没事了。”

    胡氏舒了一口气,让人将永璇抱回去,但很快一颗心又揪了起来,道:“那永玤该怎么办?他不可以有事,你一定要救他!”

    周明华思忖片刻,道:“九阿哥身体寒热,却无汗液,据医书记载,应该是属于皮寒热者,只要能够令其发汗,便无大碍,娘娘不必过担心。”

    听得这话,胡氏连忙道:“那就请周医为永玤医治,一定要医好他。”

    “微臣自当尽力。”这般着,周明华自医箱中取出银针,命人褪去永玤衣裳并将他按住后,以银针刺在阳穴在下肢的络穴之中,散放出淤血。

    这般散血,最是疼痛,被李四牢牢按着的永玤无法动弹,只能疼得直哭,一边哭一边满脸是泪的唤额娘。

    胡氏别过脸暗自抹泪,一向将两个儿视作性命,如何忍见永玤如此痛苦,但为了治病她就再不舍也得狠下心。

    在双足络穴上分别放过半碟血后,周明华终于收回了银针,李四刚一松开,胡氏便赶紧将哭得声嘶力竭的永玤拥入怀中,柔声安抚着他,待得永玤止了哭声后,她抬眼朝周明华道:“如何?可是没事了?”

    “娘娘可以摸一下九阿哥的后颈,只要有汗,便无大碍。”听得周明华的话,胡氏赶紧抚摸永玤后背,发现他后背一如刚才那般,只是滚烫而无汗意。

    听得这话,周明华心中一沉,不顾永玤的挣扎,抓过他的手切脉,果然发现寒热情况未有改善。若是一直发不出汗来,那事情就麻烦了。

    周明华很清楚这种体表寒热病人的情况,一开始只是头疼,忽寒忽热,但随着汗液被闭锁的时间增长,会出现毛发焦枯、唇舌干燥以及体表疼痛的情况,更有甚者,只要稍稍接触床席,就会疼得无法忍耐。

    “周医,永玤怎么样了,是不是无事了?”面对胡氏的追问,周明华道:“娘娘莫及,怕是血散的不够多,所以无法补足阴经穴的不足,使汗不得出。”

    “这么,就是还要放血?”秋菊一脸不忍地道:“九阿哥才多大,你这样一直散血,他怎么受得了。”

    周明华无奈地道:“这也是没法的事,还请娘娘见谅。”

    胡氏心里一千个一万个不舍,但为了永玤的病,她只能强行狠下心,道:“那就依周医的话去做吧。”

    那厢,永玤听懂了他们的话,知晓自己又要经历刚才的疼痛,连忙挣扎了起来,胡氏咬一咬牙,道:“李四,按着九阿哥,不要让他坏了医治。”

    永玤凄厉的哭声不断钻入胡氏耳中,待到后面,她实在无法忍受这种煎熬,近乎落跑的走了出去,秋菊跟在她身边,忧声道:“主您还好吗?”

    胡氏用力吸了几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后道:“本宫没事,你去里面看着,若是好了,就来告诉本宫。”

    在秋菊依言入内后,胡氏合了双手向上天祈求,希望满天神佛能够保佑永玤平安。

    如此不知过了多久,秋菊急步走了出来,道:“主,周医请您进去。”

    胡氏闻言急忙走了进去,一进去便看到搁在桌上满满两碟鲜血,正是分别两次从永玤穴道中放出来的,急急问道:“如何,永玤是不是没事了?”

    周明华神色凝重地摇头道:“九阿哥的病情比微臣所想的更加严重,放了两次血,却依旧未能补足阴经穴,汗液始终闭锁。”

    听得这话,胡氏犹如被人当头棒喝,眼前阵阵发黑,借着秋菊的手勉强站稳后,颤声道:“那……那要怎么办?”

    周明华凝声道:“血已经散到了点,继续下去,就会危及九阿哥性命,微臣会设法开药,令九阿哥发汗,但情况……不容乐观。”

    “不容乐观……”胡氏喃喃重复着这四个字,下一刻,死死盯了周明华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永玤他……他会……”那个“死”字,胡氏怎么也不出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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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零六章 束手无策

    不等弘历开口,胡氏已是迫切地道:“不会的,你医术冠绝天下,怎会有你医不了的病,你一定可以治好永玤的是不是?”

    容远垂目道:“娘娘过誉了,冠绝天下四个字,草民万万不敢领受;再者,不论医术多么高明之人,始终只是一个凡人,只能救能救之人,若是……”

    胡氏打断他的话,声色俱厉地道:“什么叫能救之人,难道永玤不能救吗?”不等容远回答,她已是自顾着摇头,在众人有所反应之前,她上前一把攥住容远的手臂,尖长的指甲透过薄薄的衣裳陷入皮肉中,神色扭曲地道:“不会的,你可以救他,你一定可以救他!”她无法接受永玤可能会死的事,甚至连想一想都觉得心惊胆战。

    容远忍着臂上传来的痛意,道:“只要是能救的,草民一定会竭尽所能,但……九阿哥情况实在不好,还望娘娘做好最坏的打算。”

    他不说还好,一说这话,胡氏情绪越发激动,“本宫要永玤活着,听到没有!”

    “蕴仪。”弘历上前,握了她因为过于用力而指节泛白的手,轻声道:“朕知道你担心永玤,但你这样,只会延误徐太医为永玤医治,听朕的话,松手。”

    在弘历的劝说下,胡氏终于缓缓松开手,让容远得以为永玤医治,而她的目光,一直望着永玤那张小小的脸庞,无尽痛意在眼底流转。

    就在容远为永玤医治的时候,小五走到弘历身边,低声道:“皇上,永和宫的小寿子来了,说是奉惠妃娘娘之命,请方太医过去。”

    弘历拧眉道:“惠妃?他请太医做什么?”

    “这个……奴才也不清楚,不如奴才去将小寿子唤进来。”在得了弘历应允后,小五连忙去唤了小寿子进来,后者打了个千儿,道:“启禀皇上,天快亮的时候,十一阿哥突然惊醒,紧接着哭闹不止,身子忽冷忽热,主子很是担心,让奴才立刻请太医去看。”

    “忽冷忽热?”弘历神色古怪地道:“可有头疼?”

    小寿子不明白弘历这么问的意思,依言道:“回皇上的话,十一阿哥尚小,说不清话,不过奴才看十一阿哥总是抱着头,想来是有些不适。”

    这个可真是奇怪了,永玤这边得了寒热病,永瑆竟然也出现相同的症状,还有永璇,蕴仪提过,他也曾说头疼,只是不像永玤那么严重。

    这件事……到底是巧合,还是别有原因?

    弘历微一思忖,着方简随小寿子一起去永和宫,然仅仅过了一会儿,又有人求见,这一次是慎嫔,她也是一个样子,头疼,忽冷忽热,浑身说不出的难受。之后,又有舒妃、乔贵人以及阿哥所的人求见,皆是一个原因,请太医过去诊治。

    到了这个时候,弘历已是可以肯定,这件事不是巧合,必然是有什么联系,至于是什么,暂时未为可知。

    在重新将目光放到永玤身上时,弘历忽地心头一跳,眉宇泛起一丝忧色,抬脚欲离去,又放心不下永玤,唤过四喜道:“你立刻去坤宁宫,看皇后是否安好,速去速回。”

    “嗻!”四喜跟了弘历那么多年,隐约猜到他这么做的用意,不敢怠慢,打了个千儿疾步赶往坤宁宫。

    四喜离去后不久,一直昏迷的永玤突然发出“哇”的一声痛哭,胡氏连忙就要冲去,在意识到自己不能碰触永玤后,生生收回了手,紧张地望着容远道:“怎么样了?永玤为什么会哭?”

    容远收回手中的银针,望着闭目啜泣的永玤,叹然道:“草民已经使尽了针炙之法,始终不能将九阿哥体内的汗液逼出来,恐怕……无力回天!”

    胡氏眼前一阵发黑,她最怕听到这话,结果……却还是听到了,永玤,难道永玤真的要离她而去?不可以,她不可以让永玤有事,一定……一定要救他!

    想到这里,胡氏努力忍着晕眩的感觉,颤声道:“本宫求你,徐太医,你救救永玤,不要让他有事,只要能够救得了永玤,你让本宫做什么都可以,求求你!”

    容远无奈地道:“不是草民不肯尽力,实在是人力难以胜天。”

    “不可能!”胡氏尖声道:“你医术那么高,一定有法子,救他,救永玤,我求求你,他还那么小,我……我愿替他受所有罪孽,受所有苦痛,只求你救他!”说到后面,她已是语无伦次,情绪近乎崩溃。

    弘历涩声道:“当真……无法可救吗?”

    “除非有奇迹,可以令九阿哥发汗,否则……九阿哥之命难以保全。”容远心中并不比他们好受,虽说从他第一天行医开始,就知道有许多人是自己救不了的,但每每遇到无力挽救的性命,那种内疚与伤感依旧会困扰着他。

    胡氏待要言语,忽地永玤闭目哭了起来,沙哑的哭声犹如一把尖锥,用力扎在胡氏心间,痛得她浑身发抖,但再痛,她也不能去抱她可怜的孩子。

    不过一夜功夫,永玤却像变了个人一样,毛发焦枯,唇舌干燥起皮,原本胖乎乎的脸颊也好似凹了进去,不复之前水灵的样子,令人心痛不已。

    在众人愣神的时候,胡氏忽地朝容远跪了下去,泣不成声地道:“徐太医,我求你,求你救永玤……求求你!”

    容远怎敢受她如此大礼,连忙跪了下来,无奈地道:“若有办法,草民一定会救,但九阿哥……”他沉沉叹了口气,低头道:“请娘娘恕罪!”

    他这句话无疑压垮了胡氏最后一丝希望,令她情绪倏然失控,尖声道:“不可以!永玤不可以死,若是救不了他,本宫要你偿命!听到没有?!”

    “请娘娘恕罪!”容远话音未落,胡氏已是暴喝道:“来人,把他拉下去重责五十大板,若他还不肯救,就杖责至死!”

    “蕴仪,你冷静……”不等弘历说完,胡氏已是大声道:“他不救永玤,甚至咒请永玤死,皇上要臣妾如何冷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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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零八章 日落之前

    弘历眼里是无尽的悲伤与痛楚,握着胡氏的手在不停地发颤,“你知道的,不是徐太医不救,而是……无法救,蕴仪,你还有永璇不是吗?”

    胡氏用力挣开弘历的手,尖锐地道:“还有永璇就可以不在乎永玤的性命了吗?不,臣妾做不到,臣妾要他们俩个都好好的,谁都不可以有事。%d7%cf%d3%c4%b8%f3”

    “朕何尝愿意,但……”弘历忍着眼底的酸涩道:“永玤命中注定有此一劫,纵然徐太医医术再好,也不能改变天意!”

    “臣妾不管!”胡氏咬牙道:“总之永玤有什么三长两短,臣妾要这些庸医陪葬,一个都休想逃脱。”

    此时,四喜疾步走了进来,顾不得喘气,走到弘历身边,低声道:“皇上,皇后娘娘平安无事。”

    听得此话,弘历悬在胸口的一块石头落了地,永玤已经这样了,若是瑕月与腹中孩子再有什么事,纵然是他也承受不住。

    弘历将全副心思放在悲痛欲狂的胡氏身上,痛声道:“蕴仪,你心里明白,这件事不能怪徐太医他们,你又何必……”

    “臣妾不管!”胡氏激动地打断他的话,“臣妾不管,总之他们救不了永玤就该死,全部都该死!”

    弘历闭一闭目,对容远等人道:“你们都先退下。”

    “不许走!”胡氏神色颠狂地道:“将他们全部拉下去重责,什么时候永玤无事了,再饶他们!”

    弘历拉住胡氏,不顾她的尖叫挣扎,示意容远等人离去,待得屋门关起之后,弘历又是悲痛又是叹息,“就算你将他们都杀了又如何,永玤会没事吗?会病愈吗?不会,相反,你这样做,只会加深永玤的罪孽,令他无故背上十几条人命。”

    “所以臣妾就要眼睁睁看着永玤死吗?”胡氏泪如雨下地摇头道:“臣妾做不到,做不到啊!”

    弘历揽了她颤抖不止的双肩,凝视着床榻上闭目抽泣地永玤,低低道:“希望上天垂怜,许永玤一个奇迹,让他可以继续伴在你我膝下。就算……真的不可以,至少……咱们也陪他走完最后一段路。”

    在胡氏默默落泪之时,床榻上忽地传来声音,“额娘……额娘……”

    胡氏连忙抹去脸上的泪,走到床榻边望着睁开眼睛的永玤道:“额娘在这里,你好些了没?”

    “儿臣好痛。”说着,永玤委屈地落下泪来,看到他这个样子,胡氏哪里还忍得住,赶紧背过身抹去滴落的泪水,弘历忍着喉咙里的酸涩道:“永玤,记不记得皇阿玛与你说过的话?身为男子汉,可以流血,但绝不可以流泪。”

    “儿臣记得。”永玤咬着干涩的嘴唇,难过地道:“可是儿臣真的很难受。”

    “太医已经在开药了,很快就会好起来的,你再忍耐一会儿。”弘历费了许多力气,才可以让自己挤出一丝不那么难看的笑容来。

    “嗯。”永玤应了一声,抹了泪水道:“儿臣不哭。”说着,他四下张望着,胡氏止了泪,哽咽道:“你在看什么?”

    “儿臣在找猪八戒,儿臣记得小狄子做了好多,还有唐僧和孙悟空,怎么都不见了?”

    “你刚才不要,就都拿下去了,额娘让小狄子这就重新去做。”听得胡氏的话,永玤干涩的小脸上泛起一丝笑意,“嗯,儿臣要很大很大的孙悟空,还有,再做一样的给永璇。”他们俩兄弟一胎同生,感情极是要好,从小到大,未曾有过任何争吵。

    “好,只要你喜欢,额娘什么都给你。”胡氏努力忍着泪意对秋菊道:“快去吧,让小狄子赶紧做好了送来。”

    见永玤紧紧皱着眉头,胡氏心疼之余忘了太医说过的话,伸手去抚他的脸颊,然手指刚一碰触,后者就尖声叫道:“疼!疼!”

    胡氏闻言意识到自己的大意,赶紧收回手,然永玤的痛苦并没有就此停止,在床上不停地翻滚,甚至抓自己的脸颊,抓得满脸都是血痕,将胡氏给吓坏了,不知如何是好。

    弘历还算镇定,赶紧传容远进来,后者见状,当即命李四与秋菊按住永玤,他取出银针迅速在永玤身上扎着,过了一会儿,永珹痛呼声小了下去,神情稍有松驰,在李四他们试探着松开手后,也没有再抓自己的脸。

    见容远收了银针,弘历连忙问道:“刚才贵妃只是稍稍碰了一下永玤,为何他会这样痛苦。”

    容远低头道:“九阿哥体表下积聚了许多汗液却无法散发,在这种情况下,任何接触都会令他痛苦不堪,所以,还请皇上与娘娘尽量不要碰触九阿哥。”

    “难道就一直不能……”胡氏话未说完,耳边忽地传来一阵急促的呼吸,犹如拉风箱一般,正是永玤,那张小小的脸庞涨得通红,脖子上梗起根根青色的筋络,触目惊心。

    “糟糕!”容远惊呼一声,急忙取出刚刚收起的银针,再次为永玤施针,但这一次,效果却不像刚才那么好,仅仅只是缓解了一下,呼吸依旧急促,永玤甚至无法开口说话。

    胡氏焦急地道:“永玤怎么了,他到底怎么了?”

    容远重重叹了口气,垂目道:“皇上与娘娘尽量多陪陪九阿哥吧,他怕是……熬不过日落了。”

    “不会的!”胡氏声音尖锐地似要划破众人的耳膜,尽管已经知道会是这样一个结果,但她仍然无法相信,更加无法接受。

    弘历悲声道:“寒热病朕也曾听过,虽说有致死之例,但从未说有如此快的速度,徐太医,你……你是不是诊错了?”

    容远无奈地道:“启禀皇上,寻常寒热病,自不会如此迅速,但九阿哥数症齐发,若非有人参吊着元气,怕是连晌午都熬不到。”

    弘历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至于胡氏,已是不堪地伏倒在地,哀哀地痛哭着,“到底本宫做错了什么,上天要如此对待本宫,永玤他只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为何要受这样的痛苦,到底是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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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零九章 夭折

    望着悲痛欲绝的胡氏,弘历无言以对,永玤……他又要再失去一个孩子吗?这样的痛与伤,究竟何时可以终止。

    永玤听到胡氏凄凉的哭声,转过头,努力吸着气,艰声道:“额娘……不……要哭!”

    胡氏听到了他的话,却哭得更大声,怎么也止不住泪水,还是弘历在她耳边劝了一句,方才艰难地止了泪意,“你想要永玤最后的时间里,都只是看到你哭泣吗?”

    胡氏从不知道,原来笑是一件那么艰难的事情,她看到过瑕月痛失爱女,看到过永珹痛失额娘,虽然难过,却不曾真正体会那种撕心一般的痛楚,直至这一刻……

    小狄子拿了刚刚做好的糖影儿来,看到那一个个活灵活现的猪八戒、孙悟空,永玤忍痛将它们拿在手里,伸出小舌头轻轻地舔着,脸上露出一丝笑意,“真甜!”

    胡氏挤出一抹比哭好看不了多少的笑容,“永玤,你还想要什么,告诉额娘,额娘让小狄子去做。”

    永玤毕竟还是小孩子心性,听到这话,顿时感觉没那么难受了,睁大了眼睛道:“什么都可以吗?”

    胡氏含泪点头,“是,只要你喜欢,就算你要天上的星星,额娘也想办法摘给你。”

    永玤欢喜地道:“额娘您真好。”

    “乖。”胡氏吸了口气,对同样含着眼泪的小狄子道:“把你会做的糖影儿全部都做一份拿来,只要九阿哥喜欢,本宫重重有赏。”

    小狄子哽咽地道:“是,奴才这就去把剩下的糖全部都化了,应该很快就可以做成糖影儿了,奴才把西游记里的神佛妖怪,全部都做一遍给九阿哥玩耍。”

    永玤盼望着可以拥有许多许多的糖影儿,可是他终于没能等到,容远对于他的病情,终归还是估计的过于乐观了,仅仅……仅仅只是一个多时辰,永玤便在胡氏痛不欲生的哭泣中永远闭上了眼睛,离开了疼爱他的额娘,离开了所有在意他的人,独自去到一个陌生的地方。

    直至这个时候,胡氏才可以去碰触,去拥抱她珍逾性命的儿子,可是这会儿,永玤已经不会再安慰她了,任由她在那里嚎啕大哭。

    至亲的离去,永远是最痛最伤的,不论经历多少次,那种痛都鲜明依旧,令人难以忍受。

    弘历想要安慰,却不知从何说起,只能默默站在她身后,就在胡氏哭得喘不上气来时,身后传来怯怯的声音,“皇阿玛,额娘,你们怎么了?”

    弘历暗自吸了口气,将眸中的泪意逼回去,转身道:“永璇,你怎么过来了?”

    来者正是永璇,他脸色有点苍白,指着胸口道:“儿臣刚才这里很疼,皇阿玛,九弟怎么样了,他病好了吗?为什么额娘一直在哭?”

    永璇与永玤一胎同生,不止面貌相似,连言行举止也一般无二,甚至常会有所感应,他之所以心痛,便是因为永玤的死,不过年幼的他,尚不明白这个意思,只是循着本能来看望永玤。

    “永玤……”弘历被他问得一阵哽咽,蹲下身涩然道:“永玤已经走了。”

    “走?”永璇好奇地指着被胡氏紧紧抱在怀中的永玤道:“九弟不是在额娘怀里吗,他没有走。”

    弘历不知该如何跟才只有三岁的永璇解释,只能道:“你答应皇阿玛,以后一定要加倍孝顺你额娘,莫要让你额娘伤心难过。”

    “儿臣知道。”这般应了一句,永璇又道:“皇阿玛,为什么额娘哭的那么伤心,是不是九弟病的很重?为什么太医不给九弟医治,儿臣喝过药已经好多了。”

    面对永璇天真的言语,弘历越发难过,抚一抚脸,对暗自垂泪的嬷嬷道:“带八阿哥回去吧,如今天气乍暖还寒,你们都当心着些,切莫要八阿哥受凉了。”

    永璇挣开嬷嬷的手,道:“不要,儿臣不回去,皇阿玛,您告诉儿臣,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九弟一直睡着,他没听到额娘哭吗?”他等了一会儿,不见弘历回答,往胡氏走去,抬起小手抚去她脸上不断滴落的泪水,有些惶恐地道:“额娘,您不要哭了。”

    胡氏哭声一滞,然下一刻,变得更加凄厉与悲凉,吓得永璇往后退了一步,弘历上前抱起吓呆的永璇,将他交给嬷嬷抱下去。

    胡氏不记得自己哭了多久,只知哭到后面,她已是流不出眼泪,只是抱着永玤的尸体呆呆地坐着。她恨,为何老天爷要那么残忍带走才只有三岁的永玤,恨为什么死的那个人不是自己!

    小狄子握着满手的糖影儿跪在门槛外,在永玤死后不久,小狄子便带了许多糖影儿来,可惜永玤再也看不到他最喜欢的糖影儿了。

    弘历坐在她身边,抚着永玤小小的脸庞,痛惜地道:“人死不能复生,永玤不会愿意看到你现在的样子。”

    胡氏看着他,这样看了许久,方才沙哑地道:“为什么永玤会得病,会死?”

    弘历抚过她憔悴的面容,叹然道:“朕现在还回答不了你,但朕答应你,一定会还永玤一个公道,不会让他白白枉死!”

    “公道……枉死……”胡氏喃喃重复着这同个字,忽地激动了起来,死死盯着弘历道:“永玤的死不是意外,是有人要害他是不是?是谁?是谁要害永玤?”

    “朕不敢肯定,但除了永玤,宫里还有许多人也出现了相似的症状,所以,朕怀疑这件事不是寻常生病那么简单,应该……”不等弘历说完,胡氏已是恨声道:“一定找到害死永玤之人,将之千刀万剐,让他永不超生!”

    弘历点点头,在又安抚了胡氏几句后,领着容远等太医去了正殿,待得落座后,弘历沉声道:“宫中多人同时患病一事,你们都知道了,朕问你们,对于此事,有何见解?”

    方简这会儿已是回来了,幸好除了永玤之外,若他人皆无性命之忧,只需按时服药即可痊愈。

第一千一百一十章 追查

    他朝弘历拱手道:“启禀皇上,据微臣所知,寒热病虽然会传染,但并不会像时疫、瘟病那样在短时间内传染给许多人,令他们同时患病,所以对于这次的事,微臣也很是奇怪,但是一时之间尚没有什么头绪。”

    弘历拧眉道:“会否……实际上并不是寒热病,而是中毒?”

    众太医面面相觑,皆听出了弘历言下之意,分明是怀疑有人暗中下毒,周明华思索片刻,上前一步道:“回皇上的话,微臣等人皆有仔细诊断过,从脉象上看,九阿哥他们确实是得了寒热病,与毒无关。”

    “依你所言,这件事仅仅只是巧合吗?”在说这句话时,弘历眉心已有怒意凝聚,众太医惶恐地低下头,不敢随意答话,唯恐倒霉。

    果然,下一刻,弘历冷冷环顾了他们一眼,喝道:“你们一个个位列官阶,食朝廷俸禄,如今宫中出了事,你们既救不了人,又不知祸起何处,朝廷养你们还有何用?!”

    “臣等该死!”见弘历动怒,众太医连忙跪下请罪,弘历冷哼一声,看向尚站着的容远,强捺了怒气道:“徐太医可有什么头绪?”

    容远被他的话惊醒,垂目道:“启禀皇上,虽然草民在九阿哥脉象上,没有发现中毒的痕迹,但九阿哥体内寒热交迫严重,看样子,就像是得寒热病多日之人,可是依贵妃娘娘之言,九阿哥是昨夜里才开始出现病征的,所以草民怀疑,九阿哥可能在得寒热病的同时,又服用了一些会加剧病情的东西,若是循此查下去,或许可以查知祸起何处。”见弘历不说话,他又道:“若是皇上应允,草民想见一见照顾九阿哥的嬷嬷,看九阿哥昨日所食之物。早中晚三顿,皆要知晓。”

    “传。”在说完这个字后,弘历又瞥了四喜一眼,道:“另外九阿哥昨日是在景仁宫用的午膳,你去传安禄来见朕!”

    在四喜奉命去传安禄的同时,长春gong外,一个身影悄然离开,快步来到景仁宫内殿。此时,叶赫那拉氏正皱着眉头就春桃的手喝药,这样暖和的春日,她身上竟然裹着冬日里才穿的厚棉衣。

    小德子拍袖跪下道:“奴才给主子请安,主子吉祥。”

    叶赫那拉氏咽下最后一口汤药,漱口去了嘴里的涩味后,紧了紧身上的棉衣,道:“怎么样了?”

    小德子轻笑道:“一切如主子所料,宫中好几位娘娘与阿哥皆得了寒热病,最为严重的应该是长春gong那边,皇上与众太医这会儿都还在呢,另外,奴才听闻连徐太医也来了,就是不知病的是哪一位,也不便上前打听。”

    “徐太医?”叶赫那拉氏惊讶地挑了细眉,“他可是轻易不入宫的主,看样子,长春gong那边着实病得不轻。”

    春桃命人将漱盂端下去后,道:“奴婢记得昨儿个筵席上,吃了最多蟹肉汤包与枣泥山药糕的就是九阿哥了,十有八九就是他了。”

    虽然身子冷得直打哆嗦,叶赫那拉氏却还是泛起了笑容,“好!病得越重,皇上就越是会疑心,从而追查到底。”

    春桃犹豫着道:“奴婢有些担心,万一太医想不到食材相克,那咱们岂不是前功尽弃?”

    被她这么一提,小德子也想到了这件事,小声道:“主子,咱们要不要设法提醒?”

    叶赫那拉氏横了他一眼,面色不善地道:“真当那些太医都是吃素的吗?本宫能够在医书上看到的事,他们岂会不知,就算一时忙乱想不起这事,之后也自会记起,尤其这会儿还多了一个徐太医。”说着,她盯了面色发白的小德子道:“若是因为你的多嘴,坏了本宫的大事,你就算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奴才该死!”小德子赶紧低头认错,这个时候,有宫人疾步走了进来,匆匆行了一礼,喘着气道:“启禀主子,九阿哥薨了!”

    叶赫那拉氏脸色大变,紧紧盯着宫人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宫人依言道:“长春gong传来消息,九阿哥昨夜突发急病,寒热交迫,众太医回天乏术,不久之前,骤然离世!”

    叶赫那拉氏默然半晌,忽地笑了起来,击掌道:“好!真是好,想不到竟然还有这样意外的收获!”

    小德子反应很快,当即諂笑着讨好道:“恭喜主子,虽然未曾除了颖贵妃,但阴差阳错地除了九阿哥,也算是报了半箭之仇!”

    春桃亦道:“颖贵妃身份低微,却不安分守己,靠着投靠皇后娘娘与双生子,强行得到了今日的尊荣,如今可是开始折福了呢,否则一个寒热病怎会要了九阿哥的性命。”

    叶赫那拉氏笑过之后,心情大快,觉得连身上的寒意都消除了许多,拨弄着明珠耳铛怡然道:“看来这一次,连老天爷也帮着本宫,魏静萱……本宫看你这一次,还如何脱身!”停顿片刻,她又道:“八阿哥呢,他没事吗?”

    宫人听得她问起永璇,连忙道:“回主子的话,奴才没有听到八阿哥的事情,想来他应该没什么大碍。”

    叶赫那拉氏眸中掠过一丝失望,挥手道:“知道了,你退下吧。”

    春桃知其心意,宽慰道:“主子莫急,您刚才说了,连上天都帮着您,所以您一定会达成所愿,只是早晚的问题罢了。”

    “是啊是啊。”小德子附声道:“奴才记得八阿哥出生的时辰,曾拿他的生辰八字问过一位算命先生,他说过,这是短命之兆,绝对活不过十岁,您……”

    “行了。”叶赫那拉氏打断了小德子的话,冷眸道:“不管天意如何,也不管他们的命数如何,总之……他们母子三人的性命,本宫是收定了。”说罢,她看向小德子道:“你再去打听着,一有什么消息,就立刻来禀告本宫。记着,不要多嘴,更不要擅自多事,否则本宫唯你是问。”

    “奴才明白。”在小德子准备退下之时,叶赫那拉氏想起一事来,唤住他道:“坤宁宫可有传太医去?”

第一千一百一十一章 魏静萱

    小德子想了一会儿,摇头道:“没有,奴才并未见太医去坤宁宫。”

    “真是可惜。”叶赫那拉氏低低说了一句,她虽未明说,但春桃等人皆知其意,皇后腹中的孩子,一直都是宫中诸人的眼中钉,不知多少人盼着这个孩子生不下来。

    “主子莫急,会有机会的。”面对春桃的劝慰,叶赫那拉氏点点头,示意小德子下去。

    再说长春gong那边,嬷嬷已经将永玤早晚所用的膳食,细细说了一遍,容远仔细辩别后,并未发现有什么不妥,逐将目光放在刚刚过来的安禄身上。

    安禄记性极好,虽然昨日的膳食足足有四十九道,他依旧记得一丝不差,悉数报了出来。在听完他的话后,容远眉头却是皱得越发紧了,这三顿膳食当中,并无任何加剧寒热病情的东西,若非要说有什么不妥,就是那道“蟹肉汤包”,他曾在医书中看过,若蟹肉与大枣混合,并大量食用,就会引发寒热病,但在这些菜肴点心之中,并无大枣,或许汤里会放上几颗,但并不足以引发寒热病。

    在他思索的时候,方简等人也想到了蟹肉与大枣同食的忌讳,有太医道:“启禀皇上,微臣以前曾遇到过有病人突然患了寒热病,在询问之中,得知他曾同时服食蟹肉与大枣,医书有过记载,这两种东西若同时服用,很有可能得寒热病。微臣怀疑,九阿哥身上的寒热病就是因此而来。”

    弘历捏一捏眉心,疲惫地道:“但是永玤昨日所食之物当中,并无大枣。”

    容远思索片刻,转头道:“安公公,当真没有遗漏了吗?”

    安禄极为肯定地道:“没有,四十九道菜,奴才记得清清楚楚,一道都没有落下!”

    容远闻言眉头皱得越发紧,永玤身上的寒热病来势汹汹,且发作迅速,不像是寻常得病,更不要说宫中还有那么多人一道得病,蟹肉与大枣混合致病是最有可能的,但没有一道菜是直接用大枣做的,真是奇怪!

    正自思索之时,耳边传来四喜迟疑的声音,“皇上,奴才记得,昨日午膳之时,令嫔曾送来几道点心,当中……会否就有大枣?”

    弘历眸中精光一闪,露出几丝苍鹰般的厉色,“传令嫔!”

    当小五带着弘历的口喻来到永寿宫时,魏静萱没有丝毫喜意,她已经知道永玤薨逝的消息,弘历这会儿传她去长春gong,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娘娘请!”面对小五的示意,魏静萱一边朝翠竹使了个眼色,一边勉强挤出一丝笑意,道:“敢问五公公,可知皇上传本宫前去是为何事?”

    “娘娘去了之后自会知晓。”小五话音刚落,手里便多了一样沉甸甸的东西,低头看去,乃是一锭明晃晃的银子,翠竹在其耳边小声道:“还请五公公好心,告之一二,也好让主子见了皇上心中有个底。”

    没有人不喜欢白花花的银子,但有些银子可取,有些银子取不得,小五犹豫片刻,终还是将银子搁在一旁的小几上,再次道:“娘娘请!”

    魏静萱无奈地点点头,扶了翠竹随小五一起前往长春gong,进了正殿,魏静萱飞快看了坐在上首的弘历一眼,屈膝道:“臣妾参见皇上,皇上圣安。”

    弘历盯着她,冷声道:“朕记得昨日永玧生辰,你曾做了一些点心送去,都是些什么点心?”

    他的话令魏静萱有些愕然,弘历特意传她过来,就是为了问这么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虽满腹疑问,她仍是如实答道:“回皇上的话,臣妾总共做了三道点心,分别是:奶黄酥、银丝卷还是枣泥山药糕。”

    弘历眼皮狠狠一跳,豁然起身,走到她身前,脸色狰狞地道:“你说什么?枣泥山药糕?”

    魏静萱被他这个样子吓了一跳,惶恐地道:“是,有一道是枣泥山药糕,皇上,出什么事了?”

    “贱人!”弘历一掌狠狠掴在魏静萱脸上,将她打得跌倒在地,“原来就是你害死永玤,你好大的胆子!”

    魏静萱突然挨了一掌,又听到弘历的喝斥,顿时吓得心胆俱裂,捂红指印鲜红的脸颊慌声道:“臣妾怎么会害九阿哥,臣妾冤枉!冤枉啊!”

    “冤枉?”弘历冷笑道:“若不是你做了枣泥山药糕,永玤怎么会死!”

    魏静萱从未像现在这样的害怕过,不止因为弘历的指责,还因为她对这件事没有丝毫头绪,连怎么为自己辩解都不知道。

    她极力压下心中的惶恐,颤声道:“到底臣妾做了什么,臣妾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求皇上明示!”

    弘历深吸一口气,寒声道:“你可记得昨日筵席上有一道蟹肉汤包?”待得魏静萱点头后,他又道:“那你可知蟹肉与大枣混在一起,会引发寒热病,你――害死了永玤!”

    面对弘历凌厉如刀锋的目光,魏静萱眼前阵阵发黑,她从不知道蟹肉与大枣混合,竟然会有这样可怕的效果,依此说来,永玤……真是间接死在她的手上。

    怎么会这样,她明明是想讨好弘历,为何到最后,却变成了这个样子,现在……现在要怎么办,弘历会放过她吗?

    魏静萱一边想着一边磕头,泣声道:“臣妾不知竟然会有这样的事,若是知晓,臣妾说什么也不会做那道枣泥山药糕。”

    “是吗?”弘历语气冰凉如霏霏落下的雨雪,“魏静萱,朕问你,你是真不知晓,还是故作不知?”

    魏静萱被他问得脸色雪白,颤声道:“皇上这么问,是怀疑臣妾故意加害九阿哥?”不等弘历言语,她已是用力摇头,泪如雨下地道:“臣妾也曾失去过孩子,知晓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试问臣妾怎么忍心将这样的痛楚再加诸在他人身上;若是可以,臣妾宁愿代九阿哥去死!”

    “你当真愿意代永玤去死吗?”声音自魏静萱身后传来,循声望去,只见胡氏正缓步走进来。

第一千一百一十二章 杀人偿命

    弘历迎上去,握一握她的手,切声道:“你过来做什么?”

    胡氏没有理会他,盯着魏静萱再次道:“你当真愿意代永玤去死吗?”

    魏静萱抹着泪道:“是,臣妾愿意用这条性命,换取九阿哥的重生。”

    “好!”胡氏缓缓点头,睁着通红的双眼淡淡道:“永玤是活不过来了,但是……”她忽地挣开弘历的双手,狠狠掐在魏静萱的脖子,咬牙切齿地道:“你可以陪他一起去死!”

    所有人都被胡氏这个举动给吓了一跳,弘历最先回过神来,喝斥道:“蕴仪你这是做什么,快放手!”

    他的话,反而令胡氏掐得更紧,厉声道:“是她杀了永玤,我要她陪葬!”

    “朕叫你松手!”弘历肃然喝斥,不管魏静萱是否存心加害永玤,都不能就这么死了。

    胡氏没有理会他的话,只是不断加重手上的力道,魏静萱已经被她掐得翻起了白眼,无力掰着颈上那双要命的手。

    “来人,把颖贵妃拉开。”在四喜等人合力拉扯之下,终于将胡氏的手给掰了开来,魏静萱一得了自由,便整个人瘫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胡氏用力挣扎,尖声道:“放开我,我要杀了她为永玤报仇!”

    胡氏过激的举止令弘历很是不悦,但念着她刚刚失去了永玤,终是没有斥责,安慰道:“这件事,朕会处理,你先行回去。”

    “不!”胡氏想也不想便道:“永玤的仇,臣妾要亲手为他报,魏静萱――她该死!”说着,她冷笑道:“皇上该不会到现在还要护着这个贱人吧?”

    “自然不是,只是……”不等弘历说完,胡氏已是尖声道:“既然不是,您就让臣妾杀了这个贱人为永玤报仇!”

    “贵妃!”弘历脸色微沉,刚才那些言语已是他极力耐了性子的结果,偏偏胡氏一句都听不进去,一直嚷着要报仇,要杀魏静萱,令他心中大为不快,正欲再言语,殿外传来太监的声音,“皇后娘娘驾到!”

    听得这话,除去弘历与胡氏之外,所有人皆朝缓步走来的身影拍袖跪下,恭声道:“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来者正是瑕月,如今的她已有五个月的身孕,腹部凸起,开始显怀,扶着锦屏的手踏过门槛,欲朝弘历行礼,不等其屈膝,弘历已是扶住她道:“皇后免礼。”说罢,有些心疼地道:“你怎么过来了?”

    “宫中出了这么大的事,臣妾怎能不过来。”这般说了一句后,瑕月回身朝尚跪在地上的众人抬手道:“平身。”

    “谢皇后娘娘!”待得众人谢恩起身后,胡氏暴发出尖锐凄厉的哭声,跪在瑕月面前道:“娘娘,求您为永玤做主,为他讨回一个公道!”

    瑕月虽不知事情前因后果,但看到魏静萱狼狈的样子,多少也猜到了几分,沉声道:“此事与令嫔有关?”

    胡氏指着魏静萱,悲声道:“是她!就是她害死了永玤,臣妾要杀了她为永玤偿命!”

    瑕月望向弘历道:“皇上,真是令嫔吗?”

    弘历沉声道:“永玤身上的寒热病是因同时服食了蟹肉汤包与枣泥山药糕所致,而枣泥山药糕正是静萱所送去的。”

    他这句话刺激了本就情绪不稳的胡氏,双目赤红地往还未缓过神来的魏静萱扑去,不等弘历喝斥,瑕月已是道:“住手!”

    胡氏身子一僵,不甘地停下动作,道:“娘娘,魏静萱分明就是故意要害永玤,这一点,您应该很清楚,不杀了她,永玤如何能够瞑目!”她心里是无尽的酸楚,却没有一滴泪水,她的泪,早在之前就已经流干了。

    瑕月沉沉叹了口气,“本宫知道你心里的痛与恨,但不管怎样,你都不能这样杀了令嫔。”

    “为什么不可以?!”胡氏尖声道:“杀人偿命,这是天经地义之事!”

    “是,杀人偿命,但行刑之人,不是你,而是国法,是宫规!”瑕月肃声道:“你若是这样杀了令嫔,你自己就成了另一个偿命之人,到时候,你要皇上怎么做,下旨将你处死吗?”

    “只要能够杀了害死永玤之人,臣妾就算是死,也……”胡氏话未说完,瑕月已是道:“那永璇呢,他该怎么办?你忍心看他小小年纪就失去兄弟,失去额娘吗?”

    “臣妾……”想到永璇,胡氏胸口又是一痛,是啊,若是她死了,永璇要怎么办,那同样是她视若性命的孩子。

    瑕月再次叹了口气,抚着胡氏佝偻的背,低声道:“为了永璇,你就算再难受也得忍着,将这件事交给皇上与本宫处理,本宫答应你,一定还永玤一个公道,不会让他白白枉死!”见胡氏不语,她又道:“继续这样一意孤行,只会对你自己越来越不利,听本宫的话。”

    迎着瑕月的目光,胡氏终于艰难地点下了头,涩声道:“好,臣妾听您的话。”

    瑕月眉目微松,示意四喜扶胡氏去椅中坐下,旋即盯了魏静萱道:“十阿哥生辰,旁人都送东西,唯独你送吃食,结果令九阿哥死于非命,这个罪,你欲如何承担?”

    魏静萱脸上泪痕斑驳,呜咽道:“娘娘容禀,臣妾真是冤枉,莫说臣妾并不知这些医理上的事,就算真的知道,臣妾又如何未卜先知,晓得昨日席宴上会有蟹肉汤包?”在说这话时,她忽地激灵打了个冷颤,蓦然道:“臣妾知道是何人要害九阿哥了!”

    瑕月眉目一扬,垂了眼睑道:“是谁?”

    “是舒妃!”魏静萱切齿道:“是她与臣妾说前些日子去坤宁宫请安的时候,十一阿哥他们很喜欢吃锦屏端来的枣泥山药糕,所以让臣妾亲手做上一份,比一般东西更能哄得他们开心。”

    瑕月尚未说话,锦屏已是皱了眉头道:“不可能,主子自从有身孕之后,就不甚喜欢大枣的味道,所以这段时间,小厨房里从未做过与枣有关的点心。”

    ...

第一千一百一十三章 互相指责

    魏静萱激动地道:“臣妾没有撒谎,舒妃确实是那样说的,那道点心,是她指名让臣妾做的,若是皇上与皇后不信,可以传舒妃前来对质;还有,筵席的菜式是她定的,只有她能够从容安排这一切,臣妾是无辜的,是被舒妃所害!”

    瑕月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望向弘历,“皇上,看样子得请舒妃妹妹过来一趟了。”

    “好。”弘历点一点头,望向四喜,后者会意地躬身离去,与魏静萱不同,叶赫那拉氏早就料到弘历会人派自己去长春gong,所以未曾多问,命春桃备了肩舆随四喜过来。

    当众人看到叶赫那拉氏时,脸上皆露出些许惊讶之色,要知道如今可是阳春三月,叶赫那拉氏竟然穿着深冬里的棉衣,即便是这样,依旧不停发抖,仿佛冷得很,只听她颤声道:“臣妾见过皇上,皇后娘娘;见过贵妃娘娘。”

    弘历打量了她一眼,道:“舒妃也得了寒热病?”

    “是,臣妾从昨儿个夜里开始就不舒服,明明正是冷热和宜的天气,臣妾却是忽冷忽热,冷时浑身打颤,穿上棉衣也觉得冷;热时,则是浑身冒汗,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后来请了太医看,方才知晓是寒热病,也不知怎么会突然就得了这病,真是奇怪。”叶赫那拉氏一边说着一边紧了紧身上的棉衣,犹如置身数九寒冬之中,说着,她又道:“不知皇上传臣妾来此,所为何事?还有……令嫔为何跪在地上?”

    魏静萱在一旁气得几乎炸了肺,这十年来,她步步为营,从未输给过任何人,即便瑕月千方百计想寻她的错,也有惊无险,这一次,居然被叶赫那拉氏给推到了悬崖边,真是千年道行一朝丧,她根本就不应该相信叶赫那拉氏;待她度过这一劫,定要叶赫那拉氏连本带利还了今日之债,她发誓!

    弘历神色复杂地道:“永玤病情严重,无药可医,已是……去了!”

    叶赫那拉氏故作惊讶地后退两步,惶然道:“怎么……怎么会这样,臣妾病得糊涂,不知这件事,昨日才见了九阿哥,那样活泼可爱,今日竟然……”她痛惜地摇摇头,随即朝胡氏戚声道:“请贵妃娘娘节哀!”

    魏静萱看到她这副惺惺作态的样子,要出血了,抬头道:“臣妾昨日送去的那碟枣泥山药糕,是娘娘让臣妾做的,说几位阿哥喜欢吃是不是?”

    “本宫?”叶赫那拉氏满脸惊愕地道:“本宫何时与你说过这样的话?”

    魏静萱咬牙道:“若不是您一再与臣妾说几位阿哥喜欢吃,臣妾又怎会特意做那道枣泥山药糕。”

    叶赫那拉氏疑惑地看着春桃,“本宫有说过吗?”

    “没有。”春桃自然知道该怎么回答,一脸肯定地道:“主子您从未说过这样的话,令嫔定是记错了。”

    魏静萱按捺不住心中的恨意,寒声道:“没有,我记得清清楚楚,就是你,你故意要陷害我!”

    叶赫那拉氏满面不解地道:“你到底在说什么,一会儿说本宫让你做了枣泥山药糕,一会儿又说本宫陷害你,本宫……真是一句话都听不懂。”

    瑕月开口道:“这么说来,舒妃并不知晓蟹肉与大枣同食会致病了?”

    “臣妾不……”叶赫那拉氏说到一半,似乎想到了什么,惊恐地道:“娘娘之意,难道是说,臣妾还有九阿哥之所以会染上寒热病,皆是因为同食了这两样东西?”

    在瑕月颔首时,春桃惊呼道:“主子,奴婢想起来了,您昨日午膳就曾吃过这两样东西,紧接着昨夜您就开始不舒服了。”

    叶赫那拉氏喃喃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那只是两样再寻常不过的东西罢了,为何会弄得这么严重,不可能,不会的。”

    “叶赫那拉氏,事到如今你还在撒谎,你根本早就知道这件事,所以才一再怂恿我做枣泥山药糕,借此来加害九阿哥!”魏静萱一脸悲愤地道:“那是一条活生生的性命啊,而且九阿哥还那么小,你怎么狠得下心!”

    “本宫没有!”叶赫那拉氏用力摇头,哽咽地道:“本宫就算再狠心,也不会去伤害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而且……若真是本宫所为,本宫又怎么去同时吃那两样东西,害得自己病痛缠身。”

    魏静萱紧紧攥了双手道:“那不过是你的苦肉计罢了!”

    “苦肉计?!”叶赫那拉氏有些激动地道:“试问谁会拿自己的性命去做苦肉计,难道本宫就不怕丢了性命吗?令嫔,你实在是太过份了!”

    魏静萱又气又急,厉声道:“过份的人是你,是你害九阿哥,你才是害死九阿哥的人,是杀人凶手!”

    在她们说话的时候,安禄嘴唇动了几下,他记得前夜里,叶赫那拉氏特意来嘱咐自己,必须要用蟹肉来做汤包一事,会否……与此事有关?

    面对她的指责,叶赫那拉氏意外的没有反驳或是喝斥,默然站了一会儿,双腿一软跪在弘历面前,泣声道:“其实……令嫔说得没有错,臣妾确实害死了九阿哥,请皇上治罪。”

    弘历眉心狠狠一跳,沉声道:“这么说来,令嫔所言皆是真的了,是你指使的这一切,蓄意要害永玤?”

    叶赫那拉氏泣然摇头道:“臣妾没有指使过什么人,更没有想过要害什么人,只是……那蟹肉汤包……”她悲声道:“前夜安禄曾因最近蟹肉偏瘦而将那道蟹肉汤包换成虾肉汤包,但是臣妾想着蟹肉鲜美,几位阿哥也喜欢吃,所以一定要让安禄做蟹肉汤包,如果……臣妾当时没有那么坚持,就不会生出这样的祸端来,九阿哥更不会死!”

    “你!”胡氏艰难地站起身,太阳穴上的青筋突突跳着,脸色铁青地道:“你与魏静萱都该死!”

    叶赫那拉氏捂着脸哀哀地哭着,过了一会儿,她磕头哭泣道:“臣妾虽非有心,但九阿哥确因臣妾而死,臣妾……愿受责罚,只求贵妃娘娘原谅臣妾!”

    ...

第一千一百一十四章 以退为进

    胡氏瞪着赤红的双目,切齿道:“本宫不会原谅任何害死永玤的人,永远都不会!”

    魏静萱爬到弘历脚下,急切地道:“皇上,您别被舒妃骗了,所有一切皆是她的计,若非存心,她怎会非要用蟹肉,臣妾皆是被她所害,臣妾冤枉。还有,您想想,十阿哥之前两年都未曾办过岁宴,何以这一次舒妃会突然大兴其事,因为她醉翁之意不在酒,她想要九阿哥的命!”

    叶赫那拉氏并未喝斥争执,只是不停流泪,瑕月瞥了魏静萱一眼,凉声道:“本宫记得,令嫔与庄太医一向走得极近,庄太医精通医术,想必会晓得蟹肉与大枣相冲一事。”

    庄正没想到瑕月会将事情扯到自己身上,慌忙上前拱手道:“回皇后娘娘的话,微臣虽曾看过不少医书,但并不知蟹肉与大枣相冲会引发寒热病一事,刚才若非徐太医他们说起,微臣尚不知晓,请娘娘明鉴!”

    魏静萱一脸悲痛委屈地道:“臣妾真是冤枉的,为何娘娘不肯相信,甚至还以为臣妾勾结庄太医。”她望着神色阴冷的弘历,凄然道:“还有皇上,难道连您也以为臣妾是臣妾所为吗?在您心中,臣妾就是这样一个狠毒到连幼童也害的人吗?”

    不等弘历言语,胡氏已是冲过来,狠狠抓住她的发髻,掴掌道:“你的狠毒又岂止于残害永玤,仪敏贵妃的事,根本也是你指使小元子他们所为,你该死!该死!”

    所有的恨意、怒意,都在这一刻爆发了出来,连瑕月也不能令胡氏松手,此时此刻,她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杀了魏静萱,杀了叶赫那拉氏,为她苦命的孩儿报仇!

    等到胡氏好不容易被拉开的时候,魏静萱已是满面伤痕,左耳边甚至被尖锐的护甲划伤,有殷红的鲜血渗出。

    望着那抹鲜血,瑕月忽地觉得无比讽刺,不论是行善积德之人还是作恶多端之人,他们的血都是红的,心肝也都是红的,迷惑着世人眼睛。

    魏静萱没有顾着脸上的伤痛,只是哀哀地望着弘历,悲声道:“皇上,臣妾也曾为人母,也曾痛失爱女以及痛失腹中的骨肉,那种痛,就像将人心给生生剜出来一样,即便是现在,臣妾依然会梦见那几个苦命的孩子,每每醒来,都是泪湿枕巾,若非眷恋皇上多年来厚待臣妾之情,臣妾真恨不得随他们同去,省得忍受忆子之痛。”说着,她深吸一口气,带着一丝绝然道:“若……臣妾的死可以令皇上对九阿哥的死释然,可以平息贵妃娘娘心中的恨意,那么……臣妾甘愿领死!”

    她清楚,这个时候,想要洗脱自己的嫌弃,是不可能的事,与其一味叫冤,倒不如来一个置之死地而后生;她跟了弘历那么多年,知道弘历最大的弱点就是重情;当初明玉做下那般令人发指的事情,在明玉死后,他都既往不咎,还赏了她一份莫大的哀荣。

    如今,弘历的弱点就是她唯一的生机,只要能够活着,来日,她一定会寻到机会向叶赫那拉氏讨好今日的债!

    果然,魏静萱的话,令弘历冷厉的面容出现一丝犹豫,这个时候,毛贵忽地磕头道:“皇上,奴才可以证明,主子真的没有要害九阿哥。”

    弘历轩一轩眉道:“你如何证明?”

    毛贵咽了口唾沫道:“主子早在多日前就学着做枣泥山药糕,那个时候,筵席所用的菜单应该还没有出来,也就是说,主子并不知道筵席上会有蟹肉汤包这道点心,若是皇上不信,可以去永寿宫查问,这件事小厨房里的人都知道。”

    毛贵的话令魏静萱暗舒一口气,不错,她怎么把这一点给忘了,总算这个奴才还有些用处。

    胡氏冷笑道:“他们皆是魏静萱的宫人,一早就已经患了供,根本不可信!”

    “没有!”毛贵紧张地思索道:“若奴才没记错的话,因为主子要筛出枣皮,还特意让奴才去御膳房取了一个细眼筛子,娘娘可以请御膳房的小秋子来对质。”

    在传了小秋子来长春gong后,证明了毛贵的言语,确实在多日前就借用了御膳房的细眼筛子,且毛贵当时曾提及过魏静萱欲做枣泥山药糕。

    胡氏激动地指了小秋子道:“不可能,你定是与魏静萱串通,帮着他们说话!”

    小秋子慌忙摆手道:“没有,奴才说的都是真的,御膳房原本有七个细眼筛子,如今只剩下六个,娘娘若有所怀疑,可以去御膳房清点。”

    “本宫说不可能就是不可能,她是故意的,一定是故意的。”胡氏面目狰狞地重复着最后一句话,若目光可以杀人,魏静萱这会儿早已死了千百次。

    见弘历拧眉不语,魏静萱扑倒在他脚下,泣声道:“皇上,到了这会儿,您还不愿相信臣妾吗?臣妾真是无辜的!”

    弘历垂眸盯着她,忽地道:“你说是舒妃让你做的枣泥山药糕?”

    叶赫那拉氏本就因为小秋子的出来而忐忑不安,此刻听得弘历这么问,一颗心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糟糕,情况……开始对她不利了,叶赫那拉氏死死攥着手中的帕子,努力思索着摆脱困局的法子。

    魏静萱恨恨地望了叶赫那拉氏一眼,道:“是,若非舒妃之言,臣妾根本不会做那些个点心,臣妾当时不曾多思,如今回想起来,原本舒妃早就有预谋,想要加害九阿哥,并将事情嫁祸到臣妾身上;如若不然,她怎么会逼着安总管,一定要用蟹肉来做汤包;还有,宫中好几位阿哥都犯了寒热病,十阿哥为何安然无事,皇上您不觉得疑点重重吗?”

    见弘历望过来,叶赫那拉氏连忙跪下道:“皇上莫要听信魏氏之言,若真是臣妾所为,臣妾就不会主动说出蟹肉一事。至于阿哥之中,除了永玧之外,三阿哥也无事,难道他也有份加害九阿哥吗?”

    “因为你知道,就算你不说,安总管也会说出来,所以就抢先一步,让皇上以为此事真的与你无关。至于三阿哥……”魏静萱冷笑道:“他或许是意外,但十阿哥绝对不是!”

    ...

第一千一百一十五章 降为答应

    叶赫那拉氏一脸气愤地道:“魏静萱,你怎可以这样诬蔑本宫,你说本宫早知蟹肉与大枣同时会引发寒热病是吗?好,那你倒是说说,本宫可曾阻止永玧吃这两样东西?”

    胡氏当时与叶赫那拉氏同坐一桌,仔细回想了一下席筵上的情况,叶赫那拉氏一直都是由着永玧用膳,并未有任何阻止,只是在其吃多之时,会说上一两句。

    魏静萱讥声道:“何需阻止,只要在筵席之前交待十阿哥一声,他自然就不会碰其中一样东西。”

    “你!”叶赫那拉氏气得手脚哆嗦,半天说不出话来,瑕月瞥了二人一眼,道:“皇上,都说童言无忌,年幼的孩童最是纯真无瑕,不懂撒谎,不如传十阿哥过来询问?”

    弘历点一点头,命四喜去带永玧过来,永玧是在睡梦中被叫醒抱来的,直至站在弘历面前,他还有些迷糊,不停地揉着惺忪的眼睛。

    叶赫那拉氏用力抓了他的手,急切地道:“永玧,你告诉你皇阿玛,额娘昨日有没有交待过你不要吃什么东西,有没有?”

    永玧本就睡意未消,叶赫那拉氏又说得不明不白,他哪里听得懂,半眯着眼睛道:“额娘,儿臣好困,儿臣还想睡!”

    “不许睡啊!”叶赫那拉氏加重了手上的力道,焦急地道:“快说啊,说啊!”

    永玧被她拉得手疼,挣扎着哭道:“额娘您痛弄我了,放手啊!”

    瑕月蹙眉道:“舒妃,你吓到十阿哥了,还是本宫来问他。”说着,她朝永玧招手道:“来,到皇额娘这边来。”

    叶赫那拉氏刚一放手,永玧就一脸害怕的跑到瑕月身边,看来真是被吓到了,瑕月抚着他手上的红印,柔声道:“永玧,你是不是很喜欢昨日看的木偶戏?”

    听得这话,永玧眼睛为之一亮,连连点头,“喜欢,皇额娘,什么时候能够再看?”

    瑕月笑一笑道:“你若喜欢,过阵子皇额娘就让他们再来演,不过在此之前,你得先告诉皇额娘一件事。”待得永玧答应后,她续道:“昨日筵席之前,你额娘可有交待你,不许用哪道菜式?”

    永玧歪着小脑袋想了一会儿,摇头道:“没有,额娘没与儿臣说过这个。”

    他的回答令叶赫那拉氏暗自松了口气,幸好……幸好永玧不喜欢蟹肉的腥气,不需要她吩咐就不会去碰那盘蟹肉汤包,否则这次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不可能,舒妃一定说过那样的话,十阿哥在撒谎!”魏静萱尖锐的声音吓得永玧往瑕月怀里缩,怯怯地道:“皇额娘,为什么令嫔娘娘那么凶,儿臣说错话了吗?还有,额娘为什么跪在地上?”

    “没有。”瑕月放下永玧的袖子,道:“好了,随嬷嬷回去吧,若是还困,就再睡一会儿。”

    望着永玧被嬷嬷抱下去的身影,魏静萱不甘地道:“娘娘,十阿哥分明在说假话,您为什么不继续问……”

    瑕月冷冷打断她,“令嫔以为本宫糊涂的连一个三岁幼童是不是在说假话都分不清了?”

    魏静萱咬一咬唇,声音低弱地道:“臣妾不敢,但臣妾……”

    “够了!”弘历豁然起身,脸色难看地盯着她道:“这件事因你而起,永玤亦是因你而死,你不仅不思悔,反而还诬蔑舒妃,一口咬定是她指使你所为,简直就是该死!”

    “不是!不是!这一切都是舒妃陷害臣妾,皇上……皇上您相信臣妾。”她爬过去,拉住弘历的袍角哀求,却被弘历一脚踢倒在地,“朕不想再听你的狡辩之言!”

    胡氏恨恨地道:“皇上,魏静萱害死永玤,罪大恶极,当被凌迟而死!”

    魏静萱骇然失色,她不想死,更不想被凌迟而死,以前遇到那么多难关她都熬过来了,这一次绝对不能死!再说……她若死了,如何向叶赫那拉氏复仇!

    如今,因为永玧的供词,弘历已经认定叶赫那拉氏无辜,若自己再咬着她,只会令弘历更加反感,也令自己的处境越发不利。

    想到此处,她忍痛爬起来,艰难地爬到弘历脚下,泣声道:“是,臣妾该死,臣妾不该冤枉舒妃,其实臣妾也不想的,但是……臣妾当时整个人都傻了,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只想赶紧洗脱自己的嫌疑。”

    “九阿哥的事,真的是一桩意外,臣妾从来没想过要害什么人。”她悲声道:“自从臣妾遇见皇上之后,就以皇上的喜为喜,以皇上的忧为忧,臣妾怎么忍心令皇上伤心难过。”说到此处,她深吸一口气,胡乱抹了把脸,哽咽道:“如果皇上始终觉得臣妾该死,就请赐臣妾死罪。”

    不等弘历言语,她又道:“其实这样也好,死了……臣妾就可以去陪伴那几个苦命的孩子。”说到此处,她忽地涩涩笑了起来,怆然道:“颖贵妃的孩子死了,臣妾得为之赔罪,那臣妾的孩子死了,又去找谁赔命?还是说,他们在皇上心中,根本……根本就不重要!”

    她这番话令弘历原本冷凛无情的目光一软,悲伤、怜惜、同情在眼中交织,复杂难言。

    瑕月看出弘历有所心软,待要劝说,弘历已是道:“魏静萱,九阿哥因服食你所做的枣泥山药糕而害病身亡,本应赐死,姑念你并非存心为恶,饶你性命,褫夺封号,降为答应,幽禁永寿宫,着大内侍卫看守,任何人不得出入!”

    魏静萱暗自吁了一口气,这样的处置虽不算轻,但还好,性命保住了,只要这条命在,来日,她必会东山再起!

    “不可以!”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胡氏,只见她咬牙切齿地道:“魏静萱害死了永玤,怎可以仅仅只是降为答应,该被严刑处死才是。”

    “她并非存心……”弘历话未说完,胡氏已是尖声道:“只凭区区一只细眼筛子,皇上就认定她并非存心,会否太过儿戏了?!”

第一千一百一十六章 嫌隙

    见她三番两次驳逆自己的话,弘历面色一沉,道:“朕知永玤的死令你伤心难过,但你心里应该明白,这件事是意外,并非魏氏蓄意加害。”

    胡氏哪里听得进这话,咬牙道:“是,就是她存心害永玤,还有叶赫那拉氏,她是帮凶,她们两个都该死;但臣妾看到了什么,看到皇上坦护她们二人,一个无罪,一个仅仅只是降为答应,您是永玤的皇阿玛,您要看着永玤死不瞑目吗?”

    “朕知道永玤的死令你很难过,朕何尝不是,但魏氏罪不该死。”弘历身为九五之尊,何曾被人这样当面指责喝斥过,虽然他对胡氏有所怜惜,但现在胡氏的所作所为,正在一步步越过他的底线,令他难以忍受。

    “贵妃。”瑕月怕胡氏继续说下去,会适得其反,急忙阻止了她的言语,随即对弘历道:“皇上莫要怪颖贵妃,毕竟刚刚受了那样大的打击。皇上今日未上早朝,想必积了许多国事,您还是先回养心殿吧。颖贵妃这里,臣妾会劝着她,您不必担心。”

    弘历望着瑕月隆起的腹部,不放心地道:“可是你的身子……”其实刚才养心殿已是几次派人来报,说是朝臣有要事求见,因为永玤一事未曾查清,所以弘历命他们在养心殿外等候。

    “只是劝说几句罢了,不会有事的,您赶紧去吧。”见瑕月这么说,弘历点一点头,带着四喜他们离去,至于叶赫那拉氏与魏静萱也先后离开了长春gong,这个时候,夏晴正好得到消息赶过来。

    “不许走,你们都不许走!”胡氏厉声喝喊着冲出去,神色癫狂地道:“你们害死永玤,本宫要杀了你们!杀了你们!”

    瑕月蹙眉道:“惠妃,拉住她!”

    夏晴依言拉住胡氏,切声道:“娘娘您冷静一些,就算您杀了她们,九阿哥也不会活过来!”

    胡氏咬牙道:“至少可以令他瞑目,不必死的那么冤。”

    瑕月走到她身前,徐声道:“你忘了本宫刚才与你说的话吗?你杀了她们,永璇怎么办?”

    胡氏怔怔地看着她,无力滑倒在地,悲声道:“可是……不杀了他们,臣妾……怎么对得起永玤。”说到此处,她又恨恨地道:“皇上怎么可以这样糊涂,听信那两个贱人所言,意外?呵,世间哪个那么多意外,皆是心肠歹毒之人设计出来的罢了。”

    瑕月吃力地蹲下身,抚着胡氏颤抖的肩膀道:“你我知她们二人禀性如何,但皇上不知,所以难免……”话未说完,胡氏忽地抓了瑕月的手切声道:“皇上一向最听娘娘的话,为何您刚才不告诉皇上,她们二人禀性为恶,不论说什么都不可相信?!您说了会还永玤一个公道,为什么不说,为什么啊?!”她想哭,却没有眼泪掉下来。

    瑕月叹了口气,低低道:“本宫身为皇后,每说一个字一句话,都要三思再三思,做到不偏不倚,不可凭一已喜恶行事,不论加害九阿哥的是魏静萱还是叶赫那拉氏,都没有证据,不过……”

    “好一个不偏不倚。”胡氏冷笑道:“为了这四个字,你明知永玤枉死,也不肯为他说一声冤,不肯为他说一声叶赫那拉氏等人死有余辜。皇后娘娘,您是看着永玤长大的,怎么能够如此冷血无情,还是说,皇后的宝座当真有如此重要,令您不敢违逆皇上?”

    夏晴见她说得过份,连忙道:“娘娘说到哪里去了,皇后岂是那样的人,想来是因为形势所迫,所以不便开口……”

    胡氏冷冷打断道:“你根本没有看到当时的情形,有何资格说这样的话?”

    夏晴被她问得语塞,正自想着说辞时,瑕月道:“颖贵妃,你现在连本宫也不相信了吗?”

    迎着她的目光,胡氏的神色变得森冷而失望,寒意逼人的字眼从紧咬的唇齿间挤出,“是,臣妾现在一个人都不相信!”

    瑕月闭一闭目,起身道:“这会儿本宫说什么你怕是都听进去,本宫过几日再来看你,至于永玤……本宫会尽力替他求一份哀荣!”

    在瑕月走到殿门时,胡氏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不杀了那两个贱人,就算有再多的哀荣,永玤也不会瞑目!”

    瑕月脚步一顿,默然站在那里,然……终是没有回头,在她扶着锦屏的手离开后,夏晴想了一会儿,也跟着一并出去。

    瑕月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转头道:“惠妃跟着本宫,可是有话要与本宫说?”

    夏晴叹了口气,道:“娘娘莫要将贵妃的话放在心上,她受了那么大的打击,难免有些口不择言,假以时日,她会明白娘娘的苦心。”

    “本宫不会怪她。”瑕月伤感地道:“事实上,本宫确实愧对了她,明明说了会还永玤一个公道,却难以兑现。”

    夏晴眸光微闪,道:“娘娘,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真是舒妃与令嫔联手加害九阿哥吗?”她尚不知魏静萱被降为答应之事,仍以令嫔呼之。

    瑕月将事情细述了一遍后,道:“这一次应该不是二人联手,而是狗咬狗,看情形……魏静萱应该是被咬的那一个。”

    对于魏静萱,夏晴不会有一丝同情,冷笑道:“她一直都自诩聪明,将别人玩弄于股掌之上,这次却被舒妃给耍得团团转,真是活该。答应……哼,真是便宜她了,若换了是臣妾,非要将她千刀万剐不可。”

    瑕月扯一扯唇角,“你这话倒是与颖贵妃一样,不过她侍候了皇上几年,又几次三番怀孕,皇上对她难免有些容情。”

    锦屏忿忿道:“奴婢看得出,皇上其实之前对魏答应已是动了杀心,是她将死去的那几个孩子抬出来,皇上看在孩子的份上,方才饶她性命。”

    夏晴厌弃地道:“真是个没脸没皮的东西,居然拿那几个被她自己害死的孩子来求情,本宫都替她燥得慌。”转眸见瑕月闷闷不语,以为还在为胡氏的话难过,逐道:“娘娘莫再想刚才的事了,臣妾陪您回坤宁宫吧。”

第一千一百一十七章 输与赢

    瑕月点点头,待得回到坤宁宫,夏晴见她无心言语,便道:“娘娘您歇着吧,臣妾先告退了。至于颖贵妃那边……臣妾会劝着她,您不必担心。”

    “惠妃。”瑕月忽地唤住她,神色复杂地道:“你以为舒妃与魏氏,为何会突然翻脸?”

    “这个……”夏晴正欲说不知,忽地想起一事,脸色顿时变得难看无比,迟疑地嗫嚅道:“难道是……是……”

    瑕月仰头望着灿烂如金的阳光,幽幽道:“或许……害死九阿哥的不是别人,正是本宫!”

    “怎么会这样……”夏晴不自觉握紧的手心尽是潮湿的汗珠,喃喃道:“怎么会是娘娘,这……这不可能的。”

    瑕月幽幽叹了口气,“叶赫那拉氏听进了你的话,对魏静萱起了忌惮之意,想要加害她,就闹了这么一出事来,她们是如本宫所愿,自相残杀,魏静萱被皇上降了位份并囚禁在永寿宫中,但是……九阿哥也死了,每每想起颖贵妃悲痛欲绝的样子,你叫本宫怎么释怀。”

    一阵暖风吹来,夏晴却是浑身一激灵,不知不觉间,已是出了一背脊的冷汗,她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这一切皆是叶赫那拉氏的诡计,与娘娘并无干系,由始至终,您都没有存过半点害九阿哥的心思。”

    瑕月苦笑道:“若是颖贵妃知晓这番因由,你觉得她会这样想吗?”

    夏晴咬一咬唇,道:“这件事万万不能让颖贵妃知晓,否则……”她没有说下去,但在场之人都知道她的心思,胡氏最是疼爱两个孩子,若让她知晓永玤的死与瑕月有关,怕是多年情意就毁于一旦了。

    瑕月怅然道:“不管她是否知晓,本宫都愧对他们母子。”

    夏晴低眉道:“正所谓人算不如天算,娘娘又怎知舒妃会行如此歹毒的计策,臣妾始终认为,罪魁祸首是舒妃与魏氏,她们才是一切祸患的根源,只要除了她们,九阿哥的公道也就算还了。”

    齐宽轻声道:“主子,惠妃娘娘说得不错,您不要再自责了,以免伤了小阿哥,宋太医可是千叮咛万嘱咐,万万不能伤神。”

    锦屏亦随之道:“是啊,主子您就算再伤心难过,九阿哥也不能死而复生;您刚才说的事情,奴婢们一个字都不会往外说,这件事,会成为永远的秘密。”

    瑕月点点头,疲惫地道:“本宫有些乏了,颖贵妃那边,惠妃替本宫多劝着她一些,让她能够早日看开。”

    “臣妾知道,娘娘您好生歇着,当心凤体。”目送夏晴离去后,瑕月就着齐宽的手回到内殿,一直等到换了寝衣歇下,依旧神色郁郁。

    齐宽跟了她那么多年,哪里会不明白她的心思,低声道:“娘娘还在想九阿哥的事?”

    瑕月望着帐顶散发着幽幽清香的镂空银球,低声道:“当日,知春的无心之失间接害死了仪敏贵妃;今日,本宫却犯了与她一样的错,你说可笑不可笑?”

    齐宽沉默了一会儿,道:“您不是神仙,不可能未卜先知,料尽所有事情,您这样将所有事情归咎在自己身上,只会令您痛苦。”

    “可是本宫终究是错了。”在这样的呢喃中,瑕月缓缓闭上了双目,陷入沉沉黑暗之中。

    魏静萱被带到了永寿宫门口,侍卫已经得了命令守在宫门口,看到小五过来,当前一人拱了拱手道:“见过五公公,在下李季风,奉皇上之命看守永寿宫。”

    小五看了一眼他的衣饰,知晓他是三等带刀侍卫,客气地道:“李侍卫客气了,皇上有命,永寿宫所有人,非旨不得出入,还请李侍卫好生看管。”

    “在下明白,一定严加看管。”说着,李季风让开一条路,让小五可以将魏静萱等人押入永寿宫。

    小五正欲迈步,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娇柔的声音,“五公公,能否让本宫与魏答应说几句话。”

    不等小五转身,与他对面而立的李季风等人已是拍袖跪了下去,“属下等人参见舒妃娘娘,娘娘千岁!”

    小五朝叶赫那拉氏打了个千儿,犹豫道:“魏答应已经被皇上下旨禁闭,怕是不方便与娘娘多说。”

    “本宫明白,但是本宫与她姐妹多年,如今弄成这个样子,本宫真的很想问她几句,还请五公公行个方便,你放心,不会太久。”说话间,春桃已是知趣地往小五与他身边的太监手中各塞了锭沉甸甸的银子,小五尚未说话,身边的太监已是道:“公公,只是几句话罢了,不会碍事的。”

    小五想了一会儿,终是点头答应,与李季风他们一起退开几步。

    叶赫那拉氏走上前,仔细打量着蓬首垢面,满脸是伤的魏静萱,旋即似笑非笑地道:“你输了。”

    魏静萱眸中有着显而易见的恨意,与她唇角盛放如花的笑容丝毫不符,“是,我输了,但只是暂时的。”

    “暂时?”叶赫那拉氏抿唇笑道:“你以为自己还有复起的机会吗?魏答应!”

    “为何没有?”魏静萱脸上的笑容越发浓郁,“舒妃莫要忘了,我以前是一个身份比现在更卑贱的宫女,你瞧着,我一定会复起,而我复起之日,就是你的死期!”

    虽然叶赫那拉氏并不认为她有这样的机会,但魏静萱的话还是令她原本舒畅的心情蒙上一层阴霾,笑意已是敛了起来,取而代之的是眸中的冷意。

    魏静萱凑到她耳边,以只有彼此能够听到的声音道:“害怕了吗?想要我的性命?可惜啊,这里那么多侍卫‘保护’我,你舒妃就算再有本事,也休想动我一根毫毛。”

    叶赫那拉氏恻目盯着她,良久,她嫣然一笑,“那就瞧着吧,看他们……究竟能不能保你平安!”说罢,她退开完了,不妨碍五公公行事了。”

    “恭送舒妃娘娘。”在小五等人的行礼中,叶赫那拉氏转身离去。

    “舒妃!”刚走几步,就听到魏静萱在后面唤她,当叶赫那拉氏回头时,恰好看到魏静萱做了一个抹脖的动作,而在她脸上,依旧是盛放如花的笑容,犹如冬与夏的反差。

第一千一百二十一章 自己下毒

    “奴才相信,这一日不会太远。”面对毛贵的话语,魏静萱抚着苍白的脸颊,道:“你原来是在小元子手下做事的?”

    毛贵叹了口气道:“是,元公公待奴才很好,可惜他早早就没了,实在是可怜。”

    魏静萱仰一仰头,徐声道:“小元子很能帮得上我的忙。”停顿片刻,她忽地笑道:“你呢,怕不怕这一世都要陪我囚在这永寿宫中?”

    毛贵略略一迟疑,道:“不敢隐瞒主子,奴才之前确实有些怕,但在看到主子服用砒霜之毒,做出被人加害的假象后,奴才就相信主子绝非池中物,如今这一切,只是暂困池潭罢了。”不管他愿或不愿,都改变不了被囚永寿宫的事实,既是这样,倒不如把话说得好听一些,博魏静萱的好感。

    若是叶赫那拉氏听到这话,一定会大吃一惊,下毒的,不是别人,正是魏静萱自己。

    “好!很好!”魏静萱满意地点头,“好生做事,待得我脱困之时,必不会亏待了你。”

    “多谢主子。”这般说着,毛贵又道:“主子体内余毒未清,奴才扶您去屋中歇着吧。”

    “不用了,躺了那么多天,再不出来走走,这骨头都要生锈了。”魏静萱走到院中,深吸了一口气,笑言道:“虽说知道那点砒霜要不了性命,但吐血的时候,还真担心自己活不了。幸好,一切都如我所料,这次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应该都不用担心有性命之忧了,也算值得。”

    毛贵笑道:“亏得奴才理东西的时候,发现还有一包用来毒鼠的砒霜,否则这个计划还实行不了呢。”

    香菊小声道:“话虽如此,但主子这么做实在是太冒险了,万一……”

    魏静萱嗤笑道:“再险也要博这一局,我可不想在这里等死。”说到此处,她抚一抚脸,对香菊道:“这脸上可还有伤痕?”

    香菊仔细打量了一眼,摇头道:“没有呢,而且肌肤看起来比以前还要好,就是脸色有些苍白。”

    魏静萱点头道:“总算不枉我日日拿了珍珠磨粉调水来敷脸。”

    “主子,库房里的散珠已经都磨得差不多了,只剩下没几颗。”香菊话未说完,魏静萱已是凉声道:“散珠没了,就将整串的珍珠拿去磨,这种小事还要我教你吗?”

    见香菊低了头,她又道:“记着,当我出现在皇上面前时,一定要是最好最美貌之时,不可有一丝瑕疵!”

    “奴婢知道了。”这般说着,香菊有些担忧地道:“可是咱们现在被困在这里,对于外面的情况一无所知,怕是很难寻找机会见皇上,得等着皇上消气想起主子的时候,才能离开此处,这一等,不知要多久。”

    魏静萱冷冷一笑,“枯坐干等,从来不是我喜欢的事情。”说着,她眸光一转,望着毛贵道:“我中毒那日,是你去告诉的侍卫,告诉我关于他们的情况,尽量仔细一些。”

    毛贵不明白魏静萱何以突然问起那些侍卫,但她既是问了,自有其理由,当即将自己所知道的事情一一说来。

    魏静萱细细听过之后,道:“你说领头的那人叫李季风?”

    “是,奴才还是听他与太医说话的时候,方才知道的。”毛贵话音刚落,魏静萱便再次问道:“他年纪多少,是高是矮?”

    毛贵被她问得越发糊涂,想了一会儿道:“看李侍卫的年纪,应该不到三旬,身形比奴才高一些,面容瞧着颇为俊秀。”

    魏静萱走了几步,道:“往后……若是有机会,设非与他攀谈几句,尽量知道更多的事情。”

    毛贵应声之余,疑惑地道:“主子,为何您对李侍卫如此关心,难道您与他相识?”

    魏静萱摇头道:“不相识,不过……他或许会成为我复起的关键。”

    毛贵与香菊面面相觑,皆不明白她这句话的意思,李季风与他们根本不是同一类人,又素不相识,根本不可能帮主子,怎么就成了关键呢?真真是奇怪。

    四月、五月,随着日子的推移,天气越来越热,人只要在太阳下站上一会儿,就浑身都是汗;夏蝉在树梢间不停地叫着,一声长过一声,令人越发心里发烦。

    坤宁宫中,齐宽领着几个小太监拿了粘竿捕捉着停在树上的蝉,过不了多久,便已是捕了满满一笼子,嘶叫不停。

    郑九从外头回来,掏了掏耳朵笑道:“你说这些蝉也真是奇怪,从早叫到晚,就不累吗?”

    “它们要是累的话就不会叫了。”齐宽笑回了一句,对拿着笼子的小太监道:“拿到远处去放了吧。”

    郑九连忙阻拦道:“放了?那岂不是刚转了个身就又飞回来,白费辛苦吗?”不等齐宽言语,他忽地笑道:“我以前吃过油炸的蝉,味道鲜美异常,干脆把这些给我,我支个锅去炸了,最多咱们一起吃就是了。”

    那几个小太监听到他的话好奇地道:“郑公公,真的那么好吃吗?”

    “我骗你们做什么,保证你们吃过一次之后,就想吃第二次,第三次,来,给我吧。”不等着九伸手,齐宽已是一掌拍在他后脑上,斥道:“什么油炸,你想都不要想。”

    郑九抚着后脑勺,委屈地道:“齐公公,你这是做什么,吃蝉罢了,怎么就不能想了,难不成这些蝉是你的亲戚吗?”

    齐宽被他说得哭笑不得,又拍了一掌道:“你个贫嘴的东西,越来越不像话了;它们不是咱家的亲戚,但主子发了话,尽量不要伤这些蝉的性命,免得多造杀孽,你若真馋得紧,自己去与主子说,顺道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郑九吐了吐舌头,连忙道:“那还是算了。”

    “你这小崽子。”齐宽笑骂了一句,转而道:“对了,这么大热的天,你去哪里了?”

    郑九抹了把汗道:“我奉主子的命去钟粹宫,主子有意让知春姑姑回来。”

    齐宽精神一振,连忙道:“那知春什么时候回来?”

    ...

第一千一百二十二章 珊瑚

    郑九摇头道:“主子是开了这个口,但姑姑说她没脸侍候主子,说什么也不肯回来。”

    齐宽叹然道:“这个人,还在为仪敏贵妃的事自责,也不知要等什么时候才能放下。”

    “公公要是没什么事,我进去给主子覆命了,这天真是要晒死人了。”

    “去吧。”待郑九进去后,齐宽看了一眼烈日,摇头道:“也不知要热到什么时候,都已经一个余月没下雨了,听闻有些地方连着几个月没下雨,连吃水都成问题。”

    郑九来到内殿的时候,瑕月刚刚起身,如今她腹中的龙胎已有七个余月,身子日渐笨重,再加上她的胎气一直不甚稳固,腰肢常常酸疼,往往躺下后若无人搀扶,便难以起身,双腿也肿得厉害,总觉得没什么力气。

    宋子华虽然医术精妙,但瑕月之前动过胎气,能够保住龙胎已属不易,实在没有更好的法子,只能让瑕月自己万事小心,一有什么不对,就立刻传他过来诊治,希望可以尽快熬过剩余的两个月,顺利诞下龙胎。

    瑕月醒了神后,望了一眼郑九的身后,訝然道:“怎么只有你一人,知春没和你一起来吗?”

    郑九将刚才与齐宽说过的话重述了一遍,随后道:“姑姑说她现在在钟粹宫很好,让主子不用担心。”

    屋子里的气氛有些沉闷,唯有透过树影照进来的光影在地上动着,有叹息在殿中幽幽响起,“看来她还在生本宫的气。”

    郑九偷偷觑了她一眼,小声道:“主子,奴才倒觉得姑姑更像是在生自己的气,她不止一次的说自己害死了仪敏贵妃,此生都难以赎清这份罪孽。”见瑕月不语,他又道:“主子别急,等以后,奴才再去劝劝姑姑,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总能劝进去的。”

    瑕月点一点头,示意郑九退下后,扶着锦屏的手起身走到镜前,水银镜中的她看起来浮肿憔悴,不知是否年纪渐长的缘故,这一胎比怀长乐时要辛苦许多,一边取了胭脂遮盖脸上的憔悴一边道:“最近景仁宫那边有何动静?”

    锦屏取了一枝双钗明珠步摇仔细插在瑕月髻上后,道:“自从魏答应上次险些中毒身亡后,景仁宫就一直平静得很,舒妃平日里除了来娘娘这里请安之外,就是去慈宁宫,或者去阿哥所看望二位阿哥。”

    凌若并不喜欢叶赫那拉氏,但后者对此并不介意,仍是隔三岔五带着十阿哥去请安,希望可以借着这个皇孙讨得凌若欢心。

    瑕月纤指一顿,抬眼望着映了镜中的锦屏道:“你说舒妃去看望永珹他们?”

    “是,应该有个几次了,奴婢觉得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就没告诉主子。”说着,她怯怯地道:“奴婢是不是错了?”

    见她紧张的样子,瑕月摆手道:“倒也没什么,本宫只是有些意外,舒妃怎么会去看永珹他们,之前他们可是少有往来。”

    “或许……”锦屏轻咬着唇道:“她是见魏答应被禁足,所以想拉拢二位阿哥,自从九阿哥那件事后,皇上虽说没责罚她,但对她的恩宠到底淡了下来,极少有在景仁宫过夜的时候。”

    瑕月想一想道:“继续盯着舒妃,事无巨细皆奏与本宫知晓。”瑕月抚过在胭脂遮掩下有了几分神采的脸庞,“她应该清楚,自己害死了九阿哥,虽然让魏氏顶了罪,但颖贵妃心里是明白的,绝对不会放过她,所以她若想安枕,就一定会设法除去颖贵妃,想来……本宫也是她的猎物之一,她如今接近永珹二人,极可能是想将他们做为棋子,行她下一步计划,所以一定要盯紧了。”

    “奴婢知道。”这般说着,锦屏不屑地道:“舒妃若是真想要对付主子,可真是蚍蜉撼树,不自量力,宫中何人不知皇上对主子爱重犹胜过先皇后,根本没有人能够动摇主子的地位。”

    瑕月睨了她一眼,道:“宫中没有永远不败之人,记着,千万不要轻视任何一个人,否则输得很可能是自己。”

    锦屏意识到自己刚才说得太过随意,连忙低头道:“奴婢知错,请主子恕罪。”

    瑕月瞥了一眼外面刺眼的日光,道:“待得太阳下山后,你陪本宫去一趟长春gong,有些日子没看到颖贵妃了,不知她好不好。”

    锦屏应声之余,又道:“奴婢看颖贵妃已是好了许多,也会笑了,不再总是愁眉苦脸。”

    瑕月叹然道:“话虽如此,但自从永玤走后,颖贵妃便沉默了许多,她的笑……本宫总觉得有些勉强。”

    “谁勉强了?”清朗的声音倏然落入二人耳中,转头望去,只见弘历满面笑容地踏了进来,在其身后,有太监吃力地捧着一盆半人高的珊瑚树进来。

    瑕月领着锦屏见了一礼后,笑言道:“皇上来了怎么也不让宫人通传一声,好让臣妾接驾?”

    “朕与你,需要这样见外吗?”弘历抚过瑕月的脸庞,切声道:“这几日还好吗?有没有觉得不舒服或是胎动不安?”

    瑕月笑笑,拉下他修长的手,柔声道:“皇上放心,臣妾与孩子一切安好。”说罢,她指着那盆颜色鲜活生动的红珊瑚道:“倒是皇上从哪里找来那么大一株珊瑚树?臣妾还是头一回见呢。”

    弘历接过锦屏递来的帕子拭一找脸上的汗道:“是台湾巡抚进贡而来的,朕看着其形态有趣别致,想着你或许会喜欢,便让人拿来了,如何,可还能入眼?”

    瑕月抿唇笑道:“皇上都已经拿来了,臣妾还能说不喜欢吗?”

    弘历轩一轩眉,似笑非笑地道:“有何不可,皇后若是不喜的话,朕这就让人送去给惠妃。”

    瑕月知他是在与自己玩笑,顺着那话道:“皇上爱送谁就送,臣妾可管不了。”

    “你啊,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这般说着,弘历示意宫人将那盆珊瑚树摆在临窗的长几上,随即自袖中取出一串殷红饱满的与珊瑚手串戴在瑕月腕间,“朕闻珊瑚有避灾、驱热等功效,知你身怀六甲后,身子一直不是很好,所以命内务府取了库中最好的料子打造了这串手串给你,又请了高僧加持,以后要日日戴在身上,切不可离身,知道吗?”

    瑕月感激地道:“臣妾知道,多谢皇上。”

    ...

第一千一百二十三章 生生世世

    弘历笑一笑,目光落在她隆起的小腹上,“他有没有闹你,令你不能安睡?”

    瑕月慈爱地抚着腹部,温言道:“没有,孩子很乖,每次臣妾睡了,他也跟着睡。”

    “总算他知道体谅你辛苦。”这般说着,弘历伸手抚过瑕月腹部,温情与感动在心底油然而生。他已经失去了许多孩子,这一个,他一定会好好保护,让孩子平安长大!

    正当他欲收回手之时,孩子在里面用力踢着,还不止一下,令弘历甚是高兴,道:“胎里就这么好动,看样子应该是个小阿哥。”

    瑕月抿了笑低头道:“孩儿啊孩儿,听到你皇阿玛的话了吗?若生出来后,你不是个小阿哥,你皇阿玛就不要你了,到时候说不定要将你送出宫去呢!”

    弘历哭笑不得地道:“你这妮子,朕不过随口一言罢了,偏生惹来你那么多话。”他搂过瑕月肩膀,既温和又霸道地道:“不管是阿哥还是公主,都是朕的孩子,哪个敢送出宫去,不想活命了吗?”

    “臣妾只怕,万一生出的是小公主,惹皇上不高……”瑕月话未说完,便被弘历按住了唇,“还记得朕与你的约定吗?”

    “约定?”瑕月好奇地望着弘历,一时想不起来他所谓的约定是什么,弘历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怜惜地道:“你啊,真是没记性,朕说过,等咱们孩子诞下来后,不论男女,皆叫永璂。”

    被他这么一提,瑕月亦想起了尘封多年的往事,那还是在为刚刚出生的永琪挑选名字之时所说的话,难为弘历还记着。

    “长乐出生时,朕曾想过以此为名,但朕更希望她可以一世长乐无央,所以便取名长乐,可惜……”见瑕月面有郁色,他话锋一转,道:“这一次,朕决定了,不论男女就以永璂为名。”

    瑕月愕然望着弘历,她一直以为当日之语,只是玩笑,没想到弘历竟然如此认真,回过神后,她朝瑕月屈膝一礼,道:“多谢皇上厚爱,但一直以来,只有阿哥才可以排永字辈,小公主是万万不行的。”

    “凡事皆有例外,朕说可以就一定可以,朕让要天下人知道,不论男女,瑕月你的孩子,都是独一无二的!”弘历眼眸中有着异常的坚定,任何一个看到他目光的人,都会知道,那并非玩笑之语。

    瑕月不觉震动,她知这些年来弘历待她很好,却不曾想好到如此地步,仿佛……要将以前亏欠她的,全部都偿还一般。

    迎着弘历的目光,瑕月笑容如天际挥洒四落的浮光,不胜欢愉,“臣妾代这个孩子谢过皇上,不过……”她侧头,笑意嫣然地道:“不过永璂这个名字实在有些不适合女孩儿呢,公告天下之后,怕是会让世人笑话,所以,若真是小公主,还请皇上为她取一个比长乐更好听的名字。”

    弘历扬眉,自信地道:“朕的女儿,就算叫猫儿狗儿也无人胆敢取笑。”

    瑕月抿唇笑道:“好啊,原来皇上根本不是破例,只是偷懒,不愿帮着想好听的名字,可真是让人伤心。”

    “你啊!”弘历宠溺地捏一捏瑕月的鼻子,笑言道:“普天之下,只有你敢这样揶揄朕,偏偏朕就是拿你没法子!”

    瑕月柔柔一笑,握紧了他的手道:“皇上待臣妾的好,臣妾生生世世都会记在心里。”

    弘历抚过她柔软的发丝,温柔之中带着几许伤感道:“只怕过了奈何桥,喝了孟婆汤,你就不再记得朕了。”

    瑕月默默看了他,“皇上希望下一世,咱们再相遇吗?”

    她的话令弘历有些意外,脱口道:“自然,难道皇后下一世不愿遇到朕吗?”

    “当然不是。”瑕月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臣妾以为皇上将下一世许给了先皇后,不再有臣妾的容身之地。”如此说着,她涩涩一笑道:“臣妾清楚自己的身份,能与皇上做一世夫妻已是几世累积的福份,如何还敢奢望下一世。”

    “胡说!”弘历拥紧了她,悄声道:“你清楚的不过是这一世的身份罢了,朕觉着,你前一世定是仙女,因为在红尘之中,多望了朕一眼,所以被贬落凡尘,成为朕的妻子。”

    瑕月“噗哧”一笑,嗔道:“皇上好会哄人,什么仙女,什么多望了您一眼,臣妾哪有您说得那么好。”

    “有,一定有!”弘历下巴抵在她的头顶,神色复杂地道:“明玉……是朕第一个喜欢的人,不能不说不刻骨铭心,但明玉走偏了路,朕劝过她,也给过她机会,她却越走越偏,直至无法回头;她陪在朕身边的十几年,朕快乐过,开心过,感动过,正是因为念着这些,所以朕赐予了她身后的哀荣;至于下一世……朕更想与你共过,可以吗?”

    瑕月直盯着那双清亮眼眸中自己的影子,唇角含笑,“天涯海角,碧落黄泉,臣妾都愿意跟随于您!”

    弘历感动,低头吻在瑕月唇上,待得双唇分开之后,他抵着瑕月的额头,轻声道:“好,一言为定!记着,千万不要喝孟婆汤。”

    “一言为定!”情到深处自然深,梦至酣时无限美。

    年过三旬的瑕月已经不再是年华最好的时候,但现在,却是她人生最好的岁月,圣宠、孩子、尊荣,一切的一切,皆集于一身,虽天下有女子千千万万,却无一人可及她,甚至连扬在身后的尘埃都无法触及。

    在一番温存后,弘历想起来时听到的话,好奇地道:“你之前在说谁勉强?”

    瑕月叹了口气道:“是颖贵妃,虽然这段日子看着她似乎没事了,但臣妾每次见她,总觉得她脸上的笑容勉强,她心里头依然难过得紧,皇上若是得暇,多去陪陪颖贵妃,开解开解她。”

    听得这话,弘历脸色微微一沉,“朕也想陪她,但每次见了面,她都没什么好脸色,说不上几句,就指了朕问为何不杀了舒妃与魏氏。朕耐着性子与她解释,她却一口咬定朕偏坦魏氏二人,什么话都听不进去,你让朕还如何开解她?!”

    瑕月摇头道:“九阿哥毕竟离去不久,颖贵妃难免有些想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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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宫熹妃传介绍:
她为保家人周全狠心抛弃青梅竹马的恋人入宫选秀,盼能一朝选在君王侧,结果却阴差阳错成了四阿哥胤禛身边的一名格格,从此卑微、荣耀、欢喜、绝望都系于胤禛之身。
康熙四十三年至雍正元年,她陪了他整整十九年最终踏上至高无上的宝座,然,换来的却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杀局。
当繁花落尽,他与她还剩下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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