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五十三章 召见
魏静萱思索片刻,脸上突然浮起一丝诡异的笑容,“不用了,既然她不肯让我去,那就不去,免得说我不遵从她这位皇贵妃的懿旨,不过……乾清宫之外的地方,可就由不得她了。”
在后宫众人心思各异,明争暗斗之时,李齐与庆复一起奉诏来到慈宁宫,在将二人迎入正殿奉上茶后后,水秀道:“二位大人,太后正在佛堂诵经,请二位在此稍候片刻。”
庆复点点头,在水秀下去后,他轻声道:“李大人,您说太后这回主动召咱们前来,是不是为了皇上册立中宫的事?”
李齐端茶抿了一口,他虽然须发皆白,双眼却十分清明,不见一丝浑浊,“十之**,太后……怕是想要劝咱们呢!”
庆复听得大为皱眉,道:“劝咱们?这么说来,太后是打算和皇上站在同一边了?”
“太后与皇上毕竟是母子,站在一边没什么稀奇的,再说,咱们之前来求见太后,希望太后可以劝说皇上不要立皇贵妃为后,太后的态度可是一直暧昧不明。”面对李齐的话,庆复道:“若太后真开这个口,咱们要怎么办?”
李齐抚着花白的胡子道:“不论是谁开口,老夫都是同样的回答,册立皇贵妃为后,乃是上逆天意,下违民情的事,万万不可为之;其实皇上现在已经开始退步了,只要咱们坚持不松口,皇上早晚会再次退步。”
庆复连连点头道:“李大人说得极是,咱们一定要劝说皇上打消册后的心思。”
李齐轻哼一声道:“何止是打消册后的心思,还要皇上将那个奸妃打入冷宫,以免将来再生祸端。”他对瑕月可谓是深恶痛绝,不论是当年册封皇贵妃还是怀有长乐被指不祥之时,他都曾极力反对。
“可惜张大人领兵在外,否则咱们说话的份量也好更重一些。”庆复口中的张大人,是指负责平定大小金川之乱的张广泗,他对此事也极为反对,曾上折力谏。
“他不在,未必不是好事,至少……”未等李齐说下去,凌若已是扶着水秀的手走了进来,二人连忙起身行礼,“臣等叩见太后,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二位大人请起。”待示意二人重新落座之后,凌若和颜悦色地道:“明儿个就是除夕了,今日还将二位大人召入宫中,哀家这心里实在有些过意不去。”
李齐在椅中欠身道:“太后言重了,不知太后传臣等入宫,有何吩咐?”
凌若笑笑道:“每逢除夕,都是家人团聚相逢的日子,不过哀家听闻,李大人的儿子常年在外为官,多年来一直没机会与李大人一起过个除夕,连入京的机会也不多,平日里只能书信往来。”
“有劳太后挂心了,不过犬子在为苏州知府的这段日子里,总算还有些建树,老臣也有所安慰。”
“话虽如此,不过家人长久分开,终归不是一个事儿,前几日哀家听皇帝说顺天府尹,他年纪大了,也该是致仕还乡的时候了,只是一直未寻到合适人选接替他这个位置,毕竟顺天府尹需要维系京城安危,责任重大,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坐的。”顿一顿,她道:“哀家听闻李大人的儿子为官清廉,对百姓极是爱护,苏州一地的百姓对他交口称赞不说,连皇帝也常有在哀家面前提起,吏部考核年年皆是优,若是由他接替顺天府尹之位,想来最是恰当不过。”
凌若的话令李齐又惊又喜,连忙起身道:“犬子才疏学浅,经验也不足,如何能胜任顺天府尹一职。”顺天府尹乃是正三品,虽然放在京城中权力算不得大,但有直接上殿面君的资格,远非一个苏州知府所能相提并论。
“李大人太过谦虚了,哀家相信令公子会是最合适的人选,再者,为官者,学识经验固然要紧,但最重要的还是忠君爱国之心,李大人你说是不是?”
李齐拱手道:“太后所言极是,犬子虽然不才,但他对皇上与大清的忠心,绝对与老臣一样,天地可鉴。”
凌若微微一笑道:“那不就行了,接任顺天府尹之事,哀家会与皇帝说,想来问题不大,想来以后,每一年的除夕,李大人一家都可以共聚一堂了。”
李齐动容地道:“蒙太后恩典,老臣实不知该如何感谢。”
在示意他坐下后,凌若看向庆复道:“你虽年纪不比李齐,却也是两朝元老了,先帝在世时,你承袭了佟国维的爵位,成为散秩大臣,迁銮仪使,兼领武备院事,之后一路升迁;皇帝登基后,授你为文华殿大学士,更召你入阁治事,兼管兵部,深得皇上信任倚重。”
庆复忙起身道:“蒙皇上恩典,臣实在受之有愧!”
一直神色温和的凌若,在听得他这句话时,眸光倏然一沉,冷声道:“你说的没错,确实有愧。”在庆复愕然的神色中,她徐徐道:“你们二人皆是朝中重臣,而皇帝也一直以国臣之礼待你们,可是你们回报给皇帝的是什么?养心殿上,当着所有人的面,百般逼迫皇帝,这就是身为人臣该做的事吗?”
面对凌若的突然发难,二人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待得稍稍定下神后,李齐道:“臣等万不敢逾越了身为臣子的本份,但皇上拟立皇贵妃为后,实在是有不违天理民情,为免皇上犯下大错,臣等才一力劝阻。”
凌若脸上泛起一丝冷笑,“如此说来,皇帝倒是还要感谢你们了?”
“臣等不敢!”二人话音刚落,凌若已是冷斥道:“哀家看你们一个个都敢得很。天理民情?呵,你们二人可以代表天理,代表民情吗?”
她的话堵得二人一时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庆复方才道:“皇贵妃乃是罪人之后,其家族犯下弥天大错,皇上不追究其责,已是法外开恩,若是再册立为后,必然让天下人笑话。”
...
...
--31327+dqsumh+11065601-->
第九百五十四章 爱新觉罗的天下
“民间有言,娶妻求淑;皇贵妃品性端庄,谦逊贤淑,德才兼备,就算真册立她为后,也是理所当然之事,有何笑话?”
李齐急忙道:“皇贵妃此人狡诈成性,擅使诡计,万万不可册立为后。”
凌若眸光一冷,凉声道:“李大人,你与皇贵妃很熟悉吗?要不然怎么会说得如此斩钉截铁?”
“这个……”李齐被她问得难以答话,好一会儿方才道:“老臣虽与皇贵妃不曾有过接触,但她家人,老臣却是再清楚不过,那样阴险歹毒的一家人,试问又怎会出一个品性贵重,德才兼备之人?”说罢这些,他又道:“还请太后好生规劝皇上,莫要再被皇贵妃迷惑,这样的女子该废入冷宫才是。”
庆复随后道:“为江山稳固,请太后劝皇上收回成命,如此天下才能安稳,百姓才能归心。”
凌若扫了他们二人一眼道:“若是哀家也认为皇贵妃该册立为后呢?”
李齐飞快地抬头看了她一眼,随即道:“若太后与皇上皆一意孤行,臣等一定誓死劝谏。不止是臣,还有张大人他们,亦会如此。”
凌若起身缓步走到其身前,寒声道:“张大人……张广泗是吗?李齐,你这是拿大小金川之战来威胁哀家与皇帝了?”
李齐眸中飞快地掠过一丝得意,旋即道:“老臣不敢有此念,只盼皇上可以及早回头,莫要再受皇贵妃所欺,以免弄得天下大乱,民不聊生。”
“好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看来哀家要收回之前所说的话,你们对皇上根本没有半分忠心,有的只是私欲与私利!”
李齐与庆复连忙跪下道:“臣等之心,日月可证,对大清与皇上万无一丝不忠之念,请太后明鉴。”
凌若盯着二人冷笑道:“若真是这样,你们刚才就不会说那样的话。”不等二人开口,她又道:“若张广泗自觉无力平定大小金川之乱,可上奏皇上,另外派人领兵,朝廷里会打仗的并不是只有他一人,傅恒,弘昼还有礼亲王,哪一个都不会输给他。”
李齐咬一咬牙,抬头道:“太后,不管怎么说,皇贵妃始终是红颜祸水,这样的女子万万不能留,更不可让皇上一错再错。”
凌若沉默了一会儿道:“李齐,在你看来,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李齐不假思索地道:“白为对,黑为错。”
凌若微一点头道:“乾隆九年,苏州遭受水患,李文忠眼见百姓受难,饥不裹腹,不及禀告朝廷便开仓振粮,救了无数百姓的性命。皇上知晓此事后,念他一心为民,又有百姓为他求情,决定不加以怪罪,着他继续为苏州知府。你且说说,李文忠所做,究竟是对还是错?”
李齐脸色倏然一白,嘴唇哆嗦了许久都不曾说出话来,凌若口中的李文忠就是他的儿子,当年他儿子为免百姓生生饿死,冒死开仓振粮,幸而弘历宽容,未曾怪罪于他,否则早在三年前就已经被问斩。
凌若面无表情地道:“在百姓看来,李文忠救他们于危难之中,所做的是对;但在朝廷看来,他私自振粮,乃是大错,罪该问斩;今日哀家就问你,李文忠所做之事是白还是黑?”
许久,李齐颤声道:“老臣……老臣不知道。”
“黑白对错,根本没有那么容易分得清,哀家看了皇贵妃二十年,她是什么样的人,适不适合为后,哀家比你们更清楚;因为一个出身,便否定她数十年来所做的一切,李齐,你不觉得太过荒谬了吗?还有,若皇贵妃留不得,那李文忠是不是更加留不得?”
李齐紧紧咬着牙不敢回答,因为他怕一句答错,就将唯一的儿子送上死路,但他又不甘心被凌若拿捏住话柄,许久自牙缝中挤出一句话来,“太后这样说,分明是强词夺理。”
凌若扫了二人一眼,冷声道:“真正强词夺理的,不是哀家,而是你们这些口口声声说自己忠君爱国的臣子。你们扪心自问,先帝也好,皇帝也罢,待你李家,待你庆复,是不是都恩重如山?可你们又是如何回报的?”
庆复低头道:“正因为皇上待臣等恩重如山,臣等才要誓死谏言。或许皇贵妃是没有什么过错,出身也不是皇贵妃所能选的,但终归是大错,试问历朝历代,岂有罪人之后册立为中宫之事?若真有那一日,皇上必会遭天下人所笑。”
凌若眸光冰冷地道:“这么说来,你们是坚决不肯同意了?”
“并非臣不肯,而是臣不敢做这个千古罪人!”如此说着,庆复跪地道:“太后深明大义,当知其中利害关系,还请太后劝说皇上。”
在庆复之后,李齐亦跪下来,道:“之前或许是老臣有所偏颇,但老臣相信,定有比皇贵妃更加适合册立为后的名门贵女,请太后三思!”
凌若本欲再说,无奈额头开始传来阵阵痛楚,犹如针刺一般,令她难以安坐,只得咽下嘴边的话,改而道:“册后一事可以再议,但哀家希望你们认清一件事,从太祖爷开始,这个天下,就是属于爱新觉罗氏的,由不是别人来指手画脚,更由不得别人惦记着,清楚了吗?”
凌若冷冽如冰的话语令二人心颤不已,连忙低头答应,随即躬身退出了慈宁宫,他们一走,凌若挺直的背便佝偻了下来,神色痛苦地揉着额角,看到她这个样子,水秀知必是头疼病犯了,下来道:“太后您忍一会儿,奴婢这就去给您煎药。”
虽然连容远也医不好凌若头痛的毛病,但他开的药多少能缓解稍许,令其没有痛得那么厉害。
待得服药歇了一会儿后,凌若苍白到发青的脸色终于有了些许好转,水秀心疼地道:“太后,往后可不能再这么劳神了,徐太医说过,您越是劳神,这头疼的毛病就越是厉害。”
凌若叹了口气道:“难道哀家眼看着皇帝与百官对立也不管吗?”
杨海在一旁道:“恕奴才多嘴,既然百官如此反对,皇上何必非要坚持,连皇贵妃也说了,她无意为后。”
...
(..)--31327+dqsumh+11068503-->
第九百五十五章 冰嬉大典
凌若摇头道:“到了这个时候,皇帝已经不能退了,一旦他退步,百官以后就会变本加厉,步步紧逼,收紧他手中的权力,就像前朝,皇帝的权力被内阁大臣架空;刚才你也瞧见了,李齐与庆复对着哀家也是步步紧逼,直至哀家将李文忠在苏州的事说了出来,方才算是扳回了一些,令他们不敢太过放肆。”如此说着,她又道:“先帝在世时,为政严苛,那些大臣不敢有所妄动,而皇帝继位后,为政宽和仁厚,使得他们渐渐开始放肆起来,若是不设法压着,往后更加不得了。”
听到此处,杨海也不知该怎么劝了,过了一会儿他道:“太后,既然不能退,那局面岂非还得僵持下去?”
水秀插话道:“是啊,虽然二位大人被太后您训了一顿,但奴婢看他们并不甘心,也没有让步的打算。”
“他们之所以敢如此硬气,多少也因为张广泗在外带兵围剿大小金川之故,只要大小金川一平定,相信事情会有所转机。”
杨海拧眉道:“但奴才担心……张大人不肯尽心平乱,甚至借故生出什么事来,好逼皇上就范。”他跟在凌若身边多年,颇为擅长揣测人心。
凌若冷哼一声道:“若张广泗当真这么做了,就是在自寻死路,正如哀家刚才所说,朝中能带兵的,并不止他张广泗一人!”
除夕这日午后,弘历来到慈宁宫请安,凌若与他说了昨日召见李齐二人的事,旋即道:“设法盯紧张广泗,莫要当真生出什么事来。”
弘历应声道:“儿子知道,儿子已经在其身边安排了监军,只要张广泗稍有不宜之举,便会立刻密报于儿子知晓。”
凌若颔首道:“为君者,当宽则宽,当严则严,一定要好生把握这个度;另外……虽然李齐私心甚重,但李文忠确实是个不错的人才,若是皇帝觉合适,不妨将他调入京城接替顺天府尹之职。”
“儿子会考虑的。”如此说着,弘历内疚地道:“刚才听水秀说,皇额娘昨日又头疼了,要您为儿子劳心费神,儿子实在过意不去。”
凌若温然一笑道:“俩母子说这么见外的话做什么,总之你好好做你应做之事,皇额娘一定会设法帮你。”
弘历感激地点点头,“多谢皇额娘。”说罢,他道:“今日天气晴朗,也没什么冷意,不如让儿子扶您去御花园走走,刚才经过的时候,那里的梅花开得极是好看。”
凌若轻笑道:“要论梅花,御花园又怎极结网林开得好。”
“那儿子扶您去结网林。”说着,他扶了凌若一路往结网林走去,虽然是大寒之日,但因为有阳光照着,所以并不觉得太过寒冷。
正如凌若所言,结网林的梅花开得比御花园好,暗香浮动,一眼望去不见边际,唯有满眼的梅花,当真是赏心悦目得很。
此时距离时疫结束已经过去半个余月,弥漫在宫中的阴霾已是一扫而空,取代而之的是过年的喜庆,宫中四处都可见悬挂于半空中的绢红灯笼以及弘历亲手所书的福字,不时可见宫人捧着夜宴要用的东西经过,脸上皆洋溢着过年的喜悦之意。
在一拨宫人请安离去后,弘历道:“今年赶不及请杂耍班子入宫,所以怕是不及往年那么热闹。”
凌若笑笑道:“皇贵妃能在短短时日内安排成现在这个样子,已属不易,再说,最重要的是一家人齐齐整整,余下的并不重要。”
“皇额娘说的是。”如此说着,弘历又道:“儿臣打算初五那日在西苑三海举行一年一次的冰嬉大典。”
“冰嬉……”随着这两个字,凌若露出怀念之色,“哀家记得,你就是在冰嬉比试之中得到先帝的玉扳指。”
弘历笑道:“皇额娘记性可真好,如今永璋他们都已经大了,所以儿臣打算也举办一个冰嬉比试,看他们何人能拔得头筹。”
凌若点头道:“如此甚好,不知皇帝可曾想好奖励得胜者的东西?”
“儿子一时之间尚未想好,不知皇额娘有何提议?”面对弘历的询问,凌若笑一笑道:“哀家知道,皇帝有一个极为喜欢的西洋怀表,不如就以此为奖励,相信诸位阿哥还有世子会很感兴趣。”
“皇额娘是说这个?”弘历自怀中取出一个石榴花形状的怀表,用红色半透明彩绘珐琅制成,金质的骨驾上镶嵌有一千两百颗细小的珍珠,正是这些珍珠将表壳镶嵌成花瓣形状,工艺绝佳,修饰精致细腻,实在是难得的珍品。
凌若似笑非笑地道:“不错,皇帝可是不舍得?”
“儿子是有些不舍得,不过皇额娘开了口,就算是再不舍得也得遵从。”弘历的话语引得凌若一笑,在接过怀表细细看了几眼后,她忽地道:“皇帝可有想过在几位皇子之中择选一人为心目中的储君,就如先帝一样。”
弘历笑容一滞,旋即摇头道:“永璋他们几个虽然不错,但离儿子心中的储君终归是还差了一些,至于永瑆几个还小,看不出什么端倪来;所以储君一事,儿子想等等再说,左右儿子如今还正值盛年,不必急于一时,皇额娘您说呢?”
“哀家不过是随口一问,皇帝自己把握着就行了。”说到此处,凌若叹了口气道:“可惜永琏、永琮他们几个没福气,虽为嫡子,却小小年纪便没了,否则也不至于如此。”
想到永琏他们,弘历心中也不是滋味,但他怕凌若难过,不敢表露在外,故作轻松地道:“过去之事就由着它过去吧,说不定儿子很快便又有嫡子了,而且比永琏还要出色。”
凌若笑一笑,随口道:“若是这样,自是极好。”
其实她心里明白,弘历只想立瑕月为后,而瑕月已经过了最好的生育年纪,且之前又曾被下过麝香,当年能够生下长乐已是上天恩赐,又怎可能再怀上孩子,嫡子……终归是不可能了,除非弘历愿立其他人为后。
...
(..)--31327+dqsumh+11068504-->
第九百五十六章 各怀心思
是夜,宫中妃嫔以及王公大臣,共聚乾清宫,令这座原本冷清的宫殿一下子变得极其热闹,内外殿中到处可见相识之人聚在一起言谈,宫人穿梭其中,不时奉上茶水与各色点心。
叶赫那拉氏扶着宫人的手过来,在示意朝自己行礼的张贵人等人起身后,随口道:“咦,魏贵人还没来吗?”
张贵人欠身道:“启禀娘娘,魏贵人身染风寒,皇贵妃关心她身子,所以嘱她在倚梅轩中好生歇着,不必赶来赴宴。”
叶赫那拉氏似笑非笑地道:“原来如此,皇贵妃对魏贵人可真是关心。”
宁贵人轻哼一声道:“是啊,关心到有些过头了呢,明明不过是小恙罢了,却不许她赴这一年一次的除夕夜宴,臣妾之前去看她的时候,魏贵人很是失落难过呢。”
叶赫那拉氏叹然道:“谁叫她早不病晚不病,偏偏在这个时候病了,从而被人挑到毛病,只能怪她时运不济。”
宁贵人试探地道:“娘娘,能不能与皇上说说,让魏贵人过来?”
叶赫那拉氏摇头道:“不是本宫不帮魏贵人,而是没有法子帮,皇上对皇贵妃是何等宠信,你们都是知道的,哪里又是本宫所能影响的。”见宁贵人还要说话,她先一步道:“本宫知道你关心魏贵人,不过……此事还是到此为止吧,继续下去,本宫怕你没帮到魏贵人不说,反而还害了自己。”
听她这么说,张贵人连忙劝道:“姐姐,算了吧,莫要再管这事了,正如娘娘所说,只能怪魏贵人时运不济。”
宁贵人点头不语,在张贵人被人拉去赏花后,她走到叶赫那拉氏身边,轻声道:“娘娘认为皇贵妃永远都可以这样一手遮天吗?”
叶赫那拉氏微微一笑道:“这个世上根本没有永远二字,有涨就有跌,有起就有落,只是时间问题罢了,明白吗?”
听得她的话,宁贵人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颔首道:“臣妾明白,多谢娘娘提点。”
叶赫那拉氏展一展袖道:“好了,陪本宫去赏花吧,今年的茶花开得很是不错,尤其是那十八学士。”
宁贵人正欲答应,鼻尖忽地闻到一阵异香,抬头看了一眼,轻声道:“娘娘,容嫔过来了呢。”
“本宫知道。”叶赫那拉氏脸色阴沉地应了一句,她对绮罗的厌恶,比之瑕月少不了多少;这个身怀异香,能歌善舞的女子出现,分薄了她本来就不多的恩宠。
不过恨归恨,她并不会这么直白地表露在外,相反,待得抬起头来时,她已是带着温和的笑容,走到一身回族白裙的绮罗面前,唤了一声道:“容嫔妹妹。”
绮罗连忙唤道:“姐姐,我是不是来晚了?”
“皇上与太后尚未来,就不算晚。”这般说了一句,叶赫那拉氏挽了她的手道:“第一次在宫中过年,感觉可还好?”
绮罗连连点头道:“很好,虽然与我那里不同,但也很热闹,刚才过来的时候,灯笼都已经点亮了,映着将暗的天色,真是好看得紧。”说着,她环视了四下一眼,笑道:“说起来,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人呢。”
“除夕这日固然热闹,不过更热闹还在后面。”叶赫那拉氏的话令绮罗甚是好奇,追问道:“后面?后面还有什么吗?”
春桃轻笑道:“娘娘有所不知,每年正月,皇上都会在西苑三海举行冰嬉大典,到时候会有八旗士兵表演冰嬉,既热闹又好看。”
“当真吗?”绮罗惊喜地道:“那会是什么日子,明日吗?本宫还从未玩过冰嬉呢。还有西苑三海在哪里,本宫并未听说紫禁城有这么个地方?”
叶赫那拉氏笑道:“皇上定了日子自会与咱们说,你心急什么,难道还会少了你的份吗?至于西苑三海并不在紫禁城中,而是在皇城西面,具体位置,等你去了就会知晓。”
绮罗连连点头,之后又问了许多关于冰嬉的事,直至弘历与瑕月一起扶着凌若到来方才随同众人行礼。
待得扶凌若坐下后,弘历朝四喜瞥了一眼,后者点点头,走到瑕月身边指着左侧第一个位置道:“皇贵妃,请您在此落座。”
瑕月眼皮微微一跳,这是皇后的位置,自明玉薨了之后,每年除夕,这个位置都是空着的,如今弘历让她在此落座,其意显而亦见。
瑕月朝弘历投去感激的一眼,却是没有坐下,而是来到第二桌,与仪妃同座,四喜见状连忙道:“皇贵妃,您的位置在……”
瑕月打断他的话道:“告诉皇上,本宫不敢坐皇后之位,还是在此安稳一些,也免得有人闲言碎语。”
四喜无奈地点点头,回到弘历身边将瑕月的话复述了一遍,弘历虽不以为然,却也没有勉强,由着瑕月坐在那里。
趁着宫人上膳的时候,黄氏轻声道:“也就娘娘会推却,若换了是别人,怕是说什么也不肯让。”
瑕月摇一摇头道:“那个位置固然是好,却不是那么容易坐的,最近宫里宫外事情已经够多了,本宫实在不想再招惹事端。”
黄氏点点头不再言语,宴会在一片欢声笑语之中开始,待得撤下膳食后,宫人重新摆放了酒膳,由弘历进酒,先进外殿的王公大臣,再进后妃,所有人都需跪拜谢酒。
齐宽在瑕月耳边轻声道:“娘娘,差不多该是时候放烟花了。”
“恩,下去安排吧。”在齐宽退下后不久,夜空中便有璀璨至极的烟花燃放,掩盖了星月的光辉,成为夜空中的唯一。
永璋几位阿哥目不转睛地望着窗外的烟花,皆被刹那的光华所迷惑,趁着烟花燃放的间歇,永珹转头道:“三哥,我们能不能也去放烟花?”
永璋道:“你啊每年都问同样的问题,早就与你说了,皇阿玛与皇贵妃不会同意的。”
永瑢亦一本正经地道:“是啊,四哥,放烟花很危险的。”
...
...
(..)--31327+dqsumh+11068541-->
第九百五十七章 处心积虑
他们的话令永珹有些泄气,嘟囔地道:“能有多危险,每年放烟花的人还不是好端端的吗?”他想来想去,始终有些不甘心,趁着他们不注意,悄悄来到黄氏身边,悄声道:“额娘,我也想去燃放烟花。”
黄氏轻斥道:“胡闹,烟花之物最是危险,万一弄伤了可怎么办,你都已经这么大了,怎还如此贪玩。”
瑕月看到永珹,笑言道:“俩母子在说什么悄悄话呢?”
黄氏摇头道:“没什么,就是这孩子贪玩,居然说想要去燃放烟花,真是胡闹得紧;您说说,这要是弄伤了可怎么办?”
永珹急忙道:“不会的,儿臣会很小心的。”
黄氏沉声道:“总之这件事不许,快些回自己的位子去。”
见永珹一脸失望,瑕月笑道:“皇上定了初五那日去西苑三海举行冰嬉大典,到时候也会放烟花,若是你能在冰嬉大典中表现出色,本宫就许你亲手燃放烟花如何?”
永珹一脸喜色地道:“当真吗?”他们几位皇子,从懂事开始,便习练骑射功夫,这冰嬉也是其中之一,所以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瑕月轻笑道:“本宫说的话,当然算数,就看你到时候,能不能让本宫满意了。”她话音刚落,永珹便一脸笃定地道:“那就一言为定,永珹必不会让娘娘失望。”
“好,本宫就等着初五这一日。”他们的对话落在弘历耳中,后者朗声笑道:“永珹,皇贵妃要的是出色,朕要的则是拔得头筹,若是你赢了所有人,就可以得到朕手中这个掐丝珐琅鎏金镶珍珠怀表。”
看到弘历拿在手里的怀表,永珹眼中充满了兴奋与雀跃,不止是他,永璋与永瑢亦是如此,后者更是起身道:“皇阿玛,您说的是真的吗?”
弘历点头道:“君无戏言,自然是真,就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听得这句,永璋等一个个皆是卯足了劲,下定决心要在冰嬉比试中拔得头筹。并非仅仅为了怀表,也是为了证明自己。
看到他们这个样子,弘历轻笑一声,唤过四喜道:“把这话传到外殿去,让他们的子嗣趁着这几日好好操练,莫要丢了脸。”
待得四喜传话回来,酒膳亦进行的差不多,各自散去,弘历在送凌若回去后,带着四喜往养心殿行去,在快到养心殿之时,弘历隐隐约约听得有人说话,起初他以为自己喝多了酒,所以幻听,但后来又觉得那声音极为真实,不像是幻听,逐拧眉道:“四喜,你可曾听到说话声?”
四喜侧耳倾听,道:“奴才也听到了,是女子的声音,很是耳熟,但一时之间想不起来是何人。”
弘历循着声音往前走着,约摸走了五六步后,果然看到一个女子身影背对着他站在养心殿前,他眯了眼眸道:“何人在那里?”
他的声音令那个身影微微一颤,转过身来惶恐地道:“臣妾见过皇上,皇上万福。”
在真切听到这个声音时,弘历与四喜皆辩出了声音的主人是谁,弘历拧眉道:“静萱,你在这里做什么?”如此说着,他便欲走了过去,岂料他刚走了一步,魏静萱便连忙后退数步,急切地道:“皇上不要过来。”
弘历疑惑地道:“这是为何,你不愿看到朕?”
“不是。”魏静萱急急否认,旋即道:“臣妾染了风寒,怕传染给皇上。”
弘历轻拍着额头道:“朕想起来了,皇贵妃与朕说过,你不慎染了风寒,需要静养,所以未曾同赴家宴。”如此说着,他眼中的疑惑更甚,“既是这样,你不在倚梅轩养病,站在这里做什么?”
魏静萱小声道:“虽然皇贵妃体谅臣妾染病,不必去乾清宫,但臣妾很是挂念皇上,想着在除夕夜见皇上一面,所以候在这里,但臣妾当真无意惊扰皇上,还请皇上明鉴!”
弘历微一点头,道:“刚才……你一个人在说什么?”
魏静萱有些羞涩地笑道:“启禀皇上,并没有什么,只是祈求上天保佑皇上龙体安康,大清国运昌隆,还有就是……”她顿一顿,道:“希望那些大臣不要再反对皇上册立皇贵妃为后。”
魏静萱最后的话令弘历极是意外,打量了她一眼,带着些许质疑道:“你当真是这样想的吗?还有温玉之事,你就不怪皇贵妃吗?”
魏静萱屈膝道:“臣妾入宫十年,便看了皇贵妃十年,她真的为皇上做了许多;至于温玉之事……”她摇头轻叹道:“若说一些也没怪是不可能的,但过不抵功,皇贵妃确实是最适合为后的人选,这一点,臣妾绝不会否认。”
弘历深以为然地点头道:“若人人皆如你这般想,朕就不会有那么多烦恼了。”
听得这话,魏静萱忽地笑了起来,“臣妾听母亲说,若是许愿之时,天上有流星划过,那么愿望一定会成真,刚才就曾有流星,所以皇上的烦恼很快就会没有了。”
她的话令弘历哂然一笑,“你倒是懂得哄朕开心。”
魏静萱连忙道:“没有,臣妾没有哄您,臣妾真的有看到流星,您若不信就问小元子,他也一并瞧见了。”
不等小元子言语,弘历已是道:“好了,朕相信你,这夜间寒气很重,你早些回去吧,以免病中受凉,那可就麻烦了。”
弘历的言语令魏静萱有些失望,她原以为这番话语能哄得弘历将她留在养心殿,不过她是一个极为审时度势之时,更明白过犹不及的道理,所以未曾多说,依言屈身告退,就在她走了几步后,弘历忽地开口道:“初五那日,你随朕一道去西苑三海观赏冰嬉大典,想来那个时候,你的风寒也该好了。”
每年行冰嬉大典,宫中但凡主位以上者,皆会随弘历同行,但魏静萱这样的贵人常在,除非弘历钦点,否则是没有这个福份的。
...
...
(..)--31327+dqsumh+11068542-->
第九百五十八章 比试
魏静萱转过身来,惊喜地道:“皇上,臣妾也可以去吗?”
弘历薄唇微弯,道:“是啊,不过你若不愿的话,朕也不勉强。”
“臣妾愿意。”魏静萱急急说了一句,又屈膝道:“多谢皇上恩典。”
弘历微一点头道:“行了,回去吧,若是病情加重,可是真的不能去了。”
当魏静萱再一次离去时,心中已没有了任何失落,待得回到倚梅轩后,小元子讨好地道:“恭喜主子呢,可以随皇上一起去观赏冰嬉大典,此事若是被张贵人她们知道了,一定会羡慕的不得了,据奴才所知,她们可都还没去过呢。”
魏静萱寒声道:“那拉瑕月,她以为阻我去乾清宫,就可以令我难堪了吗?哼,我是不会输给她的。”
小元子轻笑着道:“不知道皇贵妃明儿个知晓此事后,会是什么表情,奴才想想都觉得好笑。”说到此处,他话锋一转,有些担心地道:“对了,主子您刚才对皇上说皇贵妃理应册封为后,会不会令皇上更加下定立后的决心?若是这样,可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魏静萱冷笑道:“皇上的决心还不够强吗?但是百官阻着此事,再强的决心也无用,不论我说什么,对于这件事都不会有所影响,既是这样,何不说一些好听的,讨皇上欢心呢?!”
小元子谄媚地道:“主子英明,奴才相信皇贵妃一定不会是主子的对手。”
魏静萱睨了他一眼道:“行了,快去端药来,刚才站了那么久,身子着实有些发冷了,若是因为病情加重而不能去西苑三海,那就真是得不偿失了。”
“奴才这就去。”在小元子匆匆忙忙离去后,魏静萱喃喃道:“那拉瑕月,就算你是皇贵妃,就算你占尽皇上的恩宠,我也不会输给你的,终有一日,我会踩在你头顶上,让你向我行礼!”
为了今日,她付出了太多,甚至听从苏氏的话,拉下脸面去向青楼女子学习床第之间的技巧,怎么可以输!
五日时间很快便过了,这五日间,除了必要的外出之外,魏静萱一时足不出户的待在倚梅轩养病,再加上庄正的药,待得初五这日,已是大致痊愈,只偶尔有几声咳嗽。
初五这日,在张贵人等羡慕的目光中,魏静萱登上了仪驾,随御驾往西海三苑行去,待得到了那边,夏晴远远看到她下来,冷声道:“真是想不到,她居然也来了此处。”
胡氏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轻声道:“贵人之中,也就她一个,不知她是怎么求来的恩典。”
“她自有她的法子。”如此说着,夏晴便不再言语,引来胡氏诧异的目光,“往日说起魏氏,惠嫔你都气愤得很,怎么今日好似没事人似的,你不恨她了吗?”
夏晴盯着远处的身影,幽幽道:“她害得臣妾家破人亡,又几次三番要臣妾性命,我怎会不恨,只是肃秋之事令臣妾明白,恨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反而会令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魏静萱是一个极为冷静之人,想要对付她,就一定要比她更冷静。”
胡氏赞许地道:“难为你能这样想,好了,咱们进去吧,冰嬉大典就快要开始了。”
夏晴点头随她一直入内,永瑆几人由乳母陪着随同入内,他们几人自是很想去玩耍,但年纪幼小,又不曾习过嬉冰,怕是一上去就会摔了。
如此歇整了半日后,众人登上瀛台,而八旗子弟已经站立在太液池,也即是嬉冰场上,放眼望去,至少有千余人,极是壮观,而他们的背后插着象征八旗的各色彩旗。
待得扶凌若落座后,弘历对四喜道:“传旨下去,让他们开始。”
“嗻!”四喜应了一声,走到瀛台最前面,大声道:“皇上有旨,开始!”
随着他这句话,有鸣炮声响起,紧接着嬉冰场上千余人,按着之前的操练,做出种种姿势,譬如探海、金鸡**、凤凰展翅等等,看的人目不转睛,甚是好看。之后则开始分成几队,开始表演转龙射球,接八旗之色,以一人执小旗前导,二人执弓矢随于后,数百上千人盘旋曲折行冰上,远远望去蜿蜒如龙,而在远处,设有族门,上悬一球,下置一球,分别为天球与地球,转龙之队若能分别射中二球,就算胜出,可得赏。
这些人皆是精打细算出来的八旗子弟,不论是嬉冰之技还是射箭皆很是了得,不少人皆得了赏。
待得这些人退下后,凌若道:“皇帝,是不是轮到永璋他们了?”
弘历笑笑,指着往太液池滑来的一群人影道:“皇额娘您瞧,他们已经过来了呢。”
凌若循目望去,果见永璋与永珹二人在那些宗室子弟之中,瑕月在默默数了一番后,有些惊讶地道:“皇上,竟有那么多人一起比试吗?”
弘历颔首道:“宗室之中,但凡十二岁以上,十六岁以下者皆是参加了,大概有四五十人。”
瑕月抿唇笑道:“永璋他们二人想在这么多人中拔得头筹,可不是一桩易事。”
黄氏忧道:“是啊,尤其是永珹,他可是未满十二岁,这样去比试,实在有些吃亏,无奈他不肯听臣妾的话,非得要去,若是输了看他怎么办。”
凌若侧目笑道:“比试还未开始,仪妃就已经担心起四阿哥来了吗?”
黄氏脸色微红地道:“让皇额娘见笑了,但永珹年幼,再加上身子一直不怎么强健,儿臣实在有些放心不下。”
“不碍事,权当是增长见识了,皇贵妃总不至于真因为他输了就不让他燃放烟花吧?”
面对凌若望过来的目光,瑕月笑吟吟道:“皇额娘都开了口,儿臣又岂敢不从,到时候就让他与永璋一起点放烟花。”
听得这话,黄氏欣然道:“臣妾代永珹谢过娘娘。”
比试的内容与之前大同小异,永璋与永珹皆是极为拼命,最终永璋以半箭之优,在宗室子弟中拔得头筹,赢得了弘历的掐丝珐琅鎏金镶珍珠怀表,至于永珹,虽然未能得胜,但得知自己可与永璋一起燃放烟花,亦是高兴得很。
...
...
(..)--31327+dqsumh+11071014-->
第九百五十九章 军情急报
就在比试落下帷幕之时,小五匆匆走到弘历身边,将一封折子呈到其手上,并在他耳边轻说了一句,后者闻言脸色当即一沉,道:“立即传和亲王、还有兆惠与阿桂到静心斋来见朕。”
待得小五下去后,他朝凌若道:“皇额娘,边关有急报传来,儿子得先行告退,请您恕罪。”
“国事要紧,你去吧。”在得了凌若的话后,弘历带着四喜匆匆离去,一路来到静心斋,不等坐下,便急急展开一直攥在手中的折子,待得看完奏折内容后,他的脸色已是极为难看,而在这个时候,弘昼等人也都到了。
待得起身之后,弘昼言道:“皇上,您急召臣等前来,不知所为何事?”他们皆是随同来此观看冰嬉大典,然大典刚落,便得弘历急召来此,心下甚是疑惑。
弘历将手中的折子递给他沉声道:“你们且都看看。”
待得一一看过之后,他们的脸色,皆是比弘历还要难看,阿桂道:“皇上,张广泗率军四万,而大小金川不过过是弹丸之地,数万人口,就算地势险要,易出难进,也不该有这样的损伤。”
奏折是弘历派去的监军秘密呈上,内里记载了张广泗带兵赶赴大小金川之后所历的两次战役,在这两次战役中,张广泗不仅未得寸功,还屡屡遭挫,损失数千人。
兆惠亦是道:“阿桂说的不错,臣与张广泗虽不熟悉,但对他多少有些了解,以他的能力,若是尽力为之,不该是这样的战果,实在是令人奇怪。”
弘昼思索片刻,道:“虽然两次受挫,但对我军实力未有根本影响,皇上可以下旨着令张广泗全力进攻,尽快拿下大小金川。”
弘历眸中寒光闪烁,冷声道:“只怕张广泗不肯听朕的旨意。”
弘昼正欲开口,忽地想起一事来,试探地道:“皇上可是认为,这两次受挫乃是张广泗故意为之。”
“不错,张广泗曾上折力述让朕收回册后之意,并将皇贵妃打入冷宫,以绝后患;之后,李齐、庆复等也曾以大小金川之战要胁过朕,大有朕不处置皇贵妃,大小金川就会祸乱不止之势。”
弘昼拧眉道:“皇上,他们虽极力反对立后之事,但应不至于当真以此相要,乱我大清江山。”
兆惠轻咳一声道:“臣倒以为,他们一心候要逼迫皇上让步,从而做出此举并非不可能之事。”
阿桂气愤地道:“平日里,这些人一个个满口仁义道德,谁都说不过他们,没想到居然如此卑鄙无耻,真是可恨!”说罢,他朝弘历拱手道:“皇上不必烦恼,臣愿领兵出战,十日之内,必定替皇上扫除大小金川之患。”
不等弘历开口,兆惠已是道:“若是十日之内,大小金川未定,你当如何?人头落地吗?”
阿桂横眉道:“怎么,你不相信我?”他与兆惠,既是生死与共的好兄弟,又是各不认输的冤家,二人只要遇到,就免不了要争执几句,那么多年都没有变过。
兆惠道:“且不说大小金川的地势,只说那里的人,虽只有数万之众,却老幼皆兵,愿效死力,一味蛮攻,或许能够攻下,却绝不止十日,另外……我怀疑此次大小金川**,与云、贵一样,有反清势力在其中;”说着,他朝弘历道:“皇上,不如让臣前往平,咳……咳咳!”话未说完,他已是剧烈的咳嗽起来,直咳得满脸通红方才止住,他自幼身子孱弱,之后随弘历一道经历福州之乱,这些年来身子越发差劲。
阿桂摇头道:“瞧瞧你这样子,还没打,自己就先倒下了,如何能够领兵。”
这个时候,一直不曾说话的弘昼道:“皇上,臣弟以为,不妨给张广泗一个机会,让他戴罪立功。”
弘历皱眉道:“他贻误军机,损兵折将,说一句罪该当诛也不为过,老五你居然为他求情?”
“臣弟并非为张广泗求情,而是顾忌大局,张广泗所带的部下,大多是他一手带出来的,若是就此撤换了张广泗,只怕他的部下会有所不服,到时候,对于围剿大小金川更是不利。”
弘昼的话令诸人皆是沉默了下来,良久,弘历开口道:“依你之意,是不追究张广泗了,但他若变本加厉呢,又该当如何?难道由着他在那里损兵折将吗?”
“皇上可以钦命督师,然后调拨军队随其前往增援,如此一来,不止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剿灭大小金川,也可以振奋士气,另外还可追查是否当真有反清势力参与其中;至于张广泗……”弘昼话音一顿,道:“他确实是个人才,若可以及时悔悟,皇上不妨给他一个机会。”
弘历思索良久,道:“以老五所见,何人适合为督师?”
弘昼拱手道:“原本兆惠是最适合的人选,可惜他身子积弱,那边又是苦寒之地,怕是坚持不住,不如……就由臣弟前去吧?”
“不行。”弘历当即拒绝道:“你若是去了,朝中的事情怎么办,还是另择他人吧。”
阿桂见他们不提自己,有些急切地道:“皇上,既然和亲王与兆惠都不适合,就让臣去吧。”
听得他的话,弘历摇头道:“若是你一人带兵,朕不担心,但现在是督师,以你的爆脾气,只怕没说几句就会与张广泗争执起来。”
阿桂虽有些不服气,却也不得不承认弘历说的是事实,督师这种事,确实不太适合他。
在沉默片刻后,兆惠开口道:“皇上,讷亲如何?”
“讷亲……”弘历喃喃重复着这个名字,良久,重重一拍桌案道:“好,就由讷亲率一万禁旅督师讨伐大小金川!”
圣旨于当日传下,着讷亲带齐人马之后,即刻前往大小金川,务必要以最快的速度与张广泗一道打赢这场仗,平定西南。另外,讷亲也得了弘历的密谕,着他追查在此次战役之中,是否有反清势力。
...
...
(..)--31327+dqsumh+11071015-->
第九百六十章 平定大小金川
乾隆十三年二月,讷亲率众抵达大小金川,而在这段时间内,大金川土司莎罗奔奋力反抗,张广泗再次失利,损失已达五千之众;另外,莎罗奔趁机构筑碉卡,严密为备,令张广泗无处下手,几次强攻,都是损兵折将。
讷亲的到来,并没有从根本上改变这个局面,他与张广泗一个认为自己是督帅,一个则认为自己是皇帝派来的督师,谁也不服谁,互不协力,为一已之私,置大局于不顾;而大金川那边,却是对清军的部署了如指掌,令他们连番受挫,待到后面,竟是只剩下三万余人马。
这个消息传到京城,弘历龙颜大怒,不顾李齐等人反对,以贻误军机之罪囚张广泗与讷亲至京;而在这个时候,也终于查出,一直以来,之所以清军屡屡吃败仗不仅仅是因为张广泗不尽全力,还因为他身边的幕客王秋,此人潜伏于张广泗身侧,暗地里一直在替大金川土司莎罗奔出谋划策,正是因为他的存在,才会大小金川迟迟未曾平定。事发之后,王秋就失去了踪影,不知去向。
同年四月,弘历命傅恒为统帅,阿桂为前锋,并起用已经废黜还籍的岳钟祺征伐大小金川。至于张广泗与讷亲则先后被处死,如此雷霆手段,令不少官员暗自心惊,李齐与庆复亦在其中;张广泗的死,可以看做是战败失利,也可以看做是弘历的反击。
六月,傅恒率军自党坝大破金川军,莎罗奔见大势已去,终于七月归降,并交出一直窜伏于苗洞之中的王秋,弘历为笼络人心,诏赦莎罗奔,傅恒一众班师回朝,依次受封。
然事情并未就此结束,王秋在回京途中自尽,不过傅恒在检查从他的住处搜查出来的东西时,发现有半张没来得及烧毁的书信,上面的字是回部的字,但是内容残缺不全,辩认不出太多,傅恒怀疑他与回部有所勾结,当即将此事奏禀弘历。
弘历在听完他的奏禀后当即道:“这不可能,回部已经诚心归顺于我大清,大小和卓更是献上容妃以示诚心,怎可能再勾结乱党,暗中为祸。”就在不久之前,绮罗再次受封,位列四妃。
傅恒委婉地道:“臣明白皇上之意,但那半张信纸确实是从王秋住处搜来的,不会有假,臣也找人翻译过,虽只有只言片语,但都是想要颠覆我大清的话语。臣私以为,就算此事与大小和卓无关,也难保回部之中,无人包藏祸心。”
傅恒的话令弘历沉默了下来,良久,他道:“你继续追查这件事,记着,不要打草惊蛇,至于回族那边,朕会派人盯着。”
“臣遵旨!”在傅恒退下后,弘历盯了手中的半张信纸良久,忽地道:“摆驾储秀宫!”
一身白衣罗裙的绮罗正在宫中练舞,见弘历过来,连忙迎上来巧笑嫣然地道:“臣妾见过皇上,皇上万福。”她入宫已有半年多,对于宫中的规矩与礼仪越来越熟悉。
弘历深吸了一口气,笑言道:“每次你一跳舞,这香气就格外的好闻,难怪那些蝴蝶一直追逐在你身边,容妃……该是香妃才是。”
绮罗有些羞涩地道:“皇上取笑臣妾。”停顿片刻,她道:“臣妾新排了一支舞,跳给您看好不好?”
“好。”随着弘历的回答,绮罗长袖翻飞,翩然起舞,身形柔若无骨,舞姿优美动人,再加上阵阵幽香,实在令人心醉。
一曲罢了,绮罗带着轻喘道:“皇上,臣妾跳得好看吗?”
弘历笑道:“当然好看,论舞姿,容妃若是认第二,就没有人敢认第一了;静萱虽一直随你习舞,但终归还是差了一些,若是可以,朕恨不得时时都能看到。”
绮罗娇声道:“皇上哄臣妾,其实您心里才没有这样想呢。”
弘历轩眉道:“为何这么说?”
绮罗伸出纤指点着弘历的胸口道:“宫里宫外何人不知您最在意的人是皇贵妃,所以啊,这时时都想见到的人,自然也是皇贵妃。”
弘历握住她纤细的手,似笑非笑地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容妃也喜欢与皇贵妃比较了?”之前因为大小金川未平,再加上庆复等人一直反对,册后之事迟迟未定。
绮罗急忙道:“臣妾没有,臣妾只是将心中的话说出来罢了,并未曾任何比较之意;再说,臣妾从不认为自己有资格与皇贵妃相比,与她相比,臣妾为皇上做的事实在是太少太少了。”
看到她这个样子,弘历微微一笑道:“好了,朕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无需紧张,坐下吧。”
绮罗依言在其身边坐下,靠得近了,这幽香之气越发浓郁,此香与香粉不同,不管多么浓郁,都不会令人有反感之意,依偎片刻,绮罗道:“对了,皇上突然来储秀宫,可是有事与臣妾说?”
弘历微微一笑,取出那张残纸道:“朕今日得到一张烧剩下的信纸,信上写的仿佛是你们部族的字,你且帮朕看看,都写了些什么?”
“是。”绮罗答应一声,从其手中接过残纸,刚看了一眼,脸色就倏然变了,紧张地道:“这纸皇上从何得来?”
弘历盯着她道:“是傅恒从张广泗幕客王秋住处搜出来的,此人乃是前朝途孽,在此次金川战役之中,一直帮着大金川土司出谋划策,对我大清不利。容妃,你还没告诉朕上面写了什么。”
绮罗轻咬着唇,脸色微白地道:“信上的字残缺不全,不过意思与皇上所言的相差无几,皆是要对大清不利。”
弘历冷声道:“这么说来,你们回部并非真心归顺于朕了?”
“不是!不是这样的!”绮罗急忙道:“二位叔父是真心归顺于皇上,您千万不要误会,而且这信上的字也绝对不是出自二位叔父之手,皇上若是不信,大可以命人比对。”
弘历盯着她道:“但是除了你们回部,不会再有人用这样的文字。”
...
...
(..)--31327+dqsumh+11071016-->
第九百六十一章 回部
“是。”绮罗无奈地点头,旋即道:“但是臣妾相信,此事绝对与二位叔父无关,应该是有人不满二位叔父的决定,所以才与人勾结,做出这样的事来。”停顿片刻,她又道:“事到如今,臣妾也无谓再隐瞒皇上,其实自从二位叔父决心归顺大清以来,部族之中,就不时有反对之声,认为部族不该与大清修好,有一次甚至闹得很严重,幸好被压了下来,这才没有酿成大祸。”
弘历眉宇微动,道:“哦,竟然有这样的事,你怎么早不与朕说?”
“臣妾以为这件事已经过去了,所以就有再提及,万万没想到,那些人竟然还不死心,甚至与人勾结,实在是过份!”如此说着,她道:“皇上,臣妾想修书给二位叔父,请他们详查此事,找到究竟是谁在暗中挑拨事端。”
见弘历一直不说话,她急切地道:“皇上莫不是还在怀疑二位叔父?不会的,他们真不会那么做的,您相信臣妾,臣妾不会骗您的。”
弘历抚过绮罗顺滑如丝的长发,凉声道:“朕并非不相信你,但是你那两位叔父是何想法,就不得而知了。”
“不会的,一定不会是二位叔父,自臣妾父亲死后,他们就将臣妾视如已出,常说要给臣妾寻天下间最好的男子为夫婿,如今皇上就是臣妾的夫与君,试问他们怎么会对皇上不利?!”说到后面,绮罗已是急得落下泪来。
弘历拭去她滴落脸颊的泪水道:“好了,朕又没说一定是波罗尼都他们,只是在事情没有查明之前,任何人都有可疑。”
绮罗用力摇头道:“臣妾可以用性命担保,绝对不会是二位叔父,而是有人存心离间,还请皇上明鉴。”说着,她便屈膝跪了下去。
弘历俯身,盯着绮罗姣好的面容道:“容妃,波罗尼都他们对朕当真没有不臣之心吗?”
绮罗言辞恳切地道:“二位叔父对皇上对大清,一向只有敬重尊崇,断无半分不应之念,他们常与臣妾说,若无皇上,回部不会有今日的安宁,这份恩情,他们一世都不会忘。”
她的话令弘历有所动容,扶起容妃道:“既是这样,朕相信你就是了,这半张信纸,你一并寄去准葛尔,让他们设法找出与王秋联系之人是谁,继续留着此人,必然还会闹出事来。”
“臣妾知道了。”绮罗感激地道:“多谢皇上肯相信臣妾与二位叔父。”
弘历笑一笑道:“你是朕的妃子,朕岂会不相信你,否则朕也不会与你说这些事了。”
“嗯。”绮罗柔声答应,眸中掠过微不可察的冷意,如此温存了片刻后,弘历方才起身道:“好了,朕养心殿还有事情未曾处理,晚些再来看容妃。”
绮罗柔声道:“嗯,皇上当心龙体,莫要太过操劳。”
在目送弘历离开后,绮罗瞥了一眼两边的宫人道:“你们都退下吧,本宫这里有阿英她们侍候着就行了。”
待得宫人依言下去后,绮罗眉目一沉,将那半张信纸重重往桌上一拍,冷声道:“他们是怎么办事的,居然如此不小心。”
阿英与阿玉对视了一眼,道:“幸好有主子帮着说话,皇上才未曾怀疑二位和卓。”她们二人皆是绮罗从回族带来的,一直在其身边侍候。
绮罗冷哼一声道:“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他迟早会再起疑,到时候,可就没那么容易打消了。王秋……亏得叔父如此看中他,居然这般没用,只半年功夫,便被清军所败,还连性命也没了。”
阿玉忧声道:“那现在怎么办?”
绮罗叹了口气道:“也没更好的法子了,只能让他们加快行动,希望赶在皇上发现之前,攻入京城;至于本宫这里,尽量替他们圆话,实在不行,就只有走那一步了。”
阿英惊声道:“可是那样一来,主子就会有危险,二位和卓恐怕来不及相救。”
绮罗冷笑道:“若当真要走那一步,自然得寻一个替死鬼。”
阿英点点头,旋即有些懊恼地道:“若是当初取了皇帝的性命,就不会有今日这么多事,甚至连大清也已经落在二位和卓的手里。”
回部……由始至终都没有想过要归顺大清,相反,波罗尼多二人一起想要攻占中原,取大清而代之。为此,他们一直派人监视着大清的动向,甚至想过刺杀弘历,阿罗大婚那夜,绮罗之所以在夜色中唱歌,就是想要引弘历追寻,可惜弘历一直不曾离开过那些大内侍卫,而暗中埋伏的人,更是发现弘历身边除了大内侍卫之外,还有一股隐藏在暗中的力量;在一番斟酌之后,他们最终撤退,未曾动手。
既然刺杀不行,那么就只有将绮罗送入宫中,绮罗天生异香,又体态优美,能歌善舞,用来迷惑弘历最是恰当不过,好让他们回族有更多的时间筹谋,同时也可设法刺探消息。
至于王秋,正是他们精心准备的棋子,一方面潜伏在张广泗身侧,一方面帮着土司出谋划策,令清军久攻不下,原本依着他们的打算,此战至少也要拖上一阵,岂料弘历当机立断,将张广泗押回京城,改由傅恒与阿桂、岳钟祺接任此战,不止很快平定了此战,更是抓到了王秋,虽然后者在途中自尽,没有让傅恒他们问出什么来,但那半张没有烧掉的信纸却成了一桩麻烦事。
且说弘历那边,离开储秀宫后,并未如他所言的回养心殿,而是冒着酷热的秋阳来到延禧宫,一见到瑕月便命所有宫人退下并关上殿门,甚至连齐宽与知春二人也不能留在殿内侍候,唯一在里面的宫人,便只有一向不离弘历身侧的四喜。
如此过了约摸一个时辰,殿门方才重新打开,待得弘历带着四喜离开后,齐宽与知春连忙走了进去,后者忍不住心中的好奇,朝正在抿茶的瑕月道:“主子,皇上刚才与您说了些什么啊?”
...
...
(..)--31327+dqsumh+11071017-->
第九百六十二章 独宠
瑕月睨了她一眼道:“皇上既然遣了你们出去,就是不想你们知道,还多问什么。”
知春嘟囔道:“奴婢好奇嘛,以前从没见皇上这样过。”说着,她又试探地道:“主子,真的不能说吗?”
“你啊!”瑕月摇头轻斥道:“本宫真是把你宠坏了,越来越没规矩,会有你们知道的时候,不过不是现在。”
听得她这么说,知春知道自己就算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来,只得捺下心中的好奇,有些没精打采地道:“那奴婢去看看燕窝炖好了没有。”
除了瑕月与四喜,没人知道在那一个时辰里,弘历都说了些什么;正如无人知道,储秀宫那位甚得皇恩的容妃,其实是回部派来的奸细,可笑李齐等人一味说瑕月红颜祸水,祸国殃民;殊不知真正的红颜祸水,乃是在储秀宫。
在大小金川平定后,大清边境一直安然无事,未再有祸乱,至于傅恒那边的追查则是陷入了死胡同,始终未有进展。
宫中的一切,仍与平日一样,若非要说有什么区别,就是容妃越来越受宠,弘历喜她能歌擅舞,喜她身有幽香,敬事房记载着侍寝的册子中,大部分皆是绮罗的名字,不止是越过了魏静萱等人,就算是瑕月,也开始有不及之势。
随着弘历恩宠渐盛,去储秀宫的人越来越多,与之相反的是延禧宫,一日比一日冷清,除了黄氏等人外,少有人过来,有时候甚至一天也不见人来,再不见以前门庭若市的情况。
这日,盯着冷清的宫门口,知春咬着指甲恼声道:“那些人可真是现实,主子盛宠之时,就巴巴地往咱们这里来,如今容妃得宠,就一个个皆去储秀宫。”
齐宽好笑地道:“你啊,平日里人来得多了,你怕扰了主子歇息,如今没人来,你又在这里生闷气,真是好生矛盾。”
知春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我是不喜欢一直有人来,但也不该如此冷清啊,还有啊,你可知今日内务府送来的人参,居然有几枝断须断发,成色极差,这样的事,以前可从没有过。”
“宫中之人一向都是跟红顶白,现实得紧,你难道才知晓吗?”
“我……”知春跺一跺脚道:“要我说,最可恶的就是皇上,之前还信誓旦旦的说要封主子为后,一转眼,就整日宠幸容妃,将自己说的话抛诸脑后,算算日子,已有五六日不曾踏进延禧宫。”
提及此事,齐宽也是不满得紧,不过他比知春沉得住气,摇头道:“容妃年轻貌美,又能歌善舞,身有异香,皇上自然更加喜爱一些……”
他话音未落,知春已是激动地道:“但主子与皇上有二十年的情份,其间更曾同生共死,难道这一切都比不得一个番邦女子吗?”
齐宽叹了口气道:“莫要再说了,免得让人听了去,徒惹祸端;还有,这些话千万不要在主子面前说,以免她伤心。”
知春深深吸了口气道:“我知道分寸,除了你,不会再与任何人说,我只是……替主子不值,她为皇上付出了一切,皇上却是这样的凉薄无情,真是想想都让人心寒。若主子当年跟了……”她倏然停下话语,摇头道:“不说了,越说越生气,我去看看主子醒了没有。”
进到内殿,只见瑕月已经睁开了双眸,正望着帐顶垂落的镂空银球出神,知春连忙打起帘子道:“主子何时醒的,怎么也不唤奴婢进来?”
瑕月就着她的手坐起来,轻声道:“刚醒不久,对了,本宫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好像听到皇上的声音,皇上是不是来过?”
知春一怔,旋即挤出一丝笑容,“是啊,皇上特意过来看主子呢,哪知主子正在午睡,皇上听闻主子最近睡眠不好,就没吵醒您,站了一会儿便走了。”
“是吗?”瑕月欣然于色,然未过多久,那丝欣喜便犹如落入湖中的雨水,消失无踪,摇头道:“你在骗本宫,皇上根本没有来过,那不过……是本宫的一个梦罢了。”
知春急急道:“不是的,皇上真的来过,您要是不信,奴婢将齐宽唤进来,他也看到了。”
瑕月低头一笑,道:“罢了,不说这个了,侍候本宫起身吧。”
望着她强挤出来的笑容,知春眼底发酸,跪下道:“主子,您不要这样,皇上他……他不值得。”
“傻丫头,本宫没事。”瑕月越是这样说,知春就越是难过,这些年来主子为皇上受了多少苦,皇上感动之时就海誓山盟,感动过后就抛诸脑后,薄情寡意,实在是太过份了。她真恨不得将这些话都说出来,又怕更加伤了瑕月的心,只能强行忍耐。
见知春鼓着腮帮子不说话,瑕月又怎会看不出她在想什么,垂目道:“起来吧,有些事情,不能只看表面,皇上……”停顿了片刻,瑕月终是没说下去,转而道:“待会儿陪本宫去小厨房做玫瑰藕丝糕,皇上最喜欢吃这个了。”
“是。”知春闷闷地答应着,侍候瑕月起身梳洗之后,陪着一起去了小厨房,这道点心甚是耗费功夫,待得做好送到养心殿之时,已是夕阳西下。
四喜远远看到瑕月过来,连忙迎上来道:“奴才给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在其他人都对瑕月疏离不敬之时,他这个宫中的太监总管却一直保持着原有的恭敬,未有丝毫轻慢,实在难得。
瑕月温言道:“免礼,皇上可在殿中?”
“回娘娘的话,皇上在殿内,不过……”四喜迅速抬头看瑕月一眼,为难地道:“容妃娘娘也在里面。”
夕阳斜晖下,瑕月脸上的神彩迅速褪去,勉强笑道:“是吗?那本宫……本宫改日再来吧。”
知春憋了半日,这会儿终于憋不住了,开口道:“喜公公,容妃娘娘在殿中,我家主子就不能进去了,这是何道理?”
瑕月连忙瞪了她一眼,轻斥道:“不许胡闹!”
...
...
(..)--31327+dqsumh+11074582-->
第九百六十三章 偷看奏折
知春委屈地道:“奴婢没有胡闹,就算不许主子入内,也得是由皇上发下话来,喜公公凭甚自作主张,不许主子进去?!”
面对知春的斥责,四喜面色平静地道:“奴才并未这样说过,若是娘娘觉得有所不妥,奴才这就入内奏禀,不过……娘娘只怕还是进不了养心殿。”
瑕月之前也曾来过养心殿几次,皆是未曾见到弘历之面,就被打发了回去,也正是因为这样,宫中众人方才觉得瑕月势不如前,对其开始有所放肆。
“喜公公莫要误会,本宫并无怪罪之意,都是这丫头不知分寸,胡言乱语。”如此说了一句,瑕月又道:“本宫也并无意打扰皇上,不过本宫做了皇上最喜欢吃的玫瑰藕丝糕,所以才拿来给皇上,若是可以,还请喜公公行个方便,让本宫送进去给皇上。”
面对瑕月近乎哀求的言语,四喜犹豫良久,终是道:“既是这样,娘娘您就拿进去吧,奴才权当……没看到,到时候,想来至多被皇上训斥几句。”
他的话令瑕月欣喜不已,连忙道:“多谢喜公公,本宫真不知……该如何感谢才好。”
四喜垂目道:“娘娘言重了,您快些进去吧,否则若是让旁人看到,怕是更加不好。”
瑕月连连点头,带着知春推开厚重的殿门入内,她的出现惊动了站在御案旁边之人,匆忙之间碰落了数本折子。
瑕月惊讶地道:“容妃?你在做什么?”
绮罗连忙掩下脸上的慌张,走上来屈身道:“臣妾在替皇上整理奏折。”如此说着,她疑惑地打量着瑕月道:“倒是娘娘,为何突然闯入养心殿?”
“本宫送点心来给皇上,对了,为何不见皇上?”说话之时,瑕月的目光一直停留在绮罗身上,她并没有漏掉刚才绮罗脸上一闪而逝的慌张。
“皇上看久了折子,有些困顿,所以臣妾扶着去内殿歇息了。”说着,绮罗道:“娘娘将点心交给臣妾吧,待皇上醒了,臣妾便呈给皇上享用。”
“有劳容妃了。”在示意知春将食盒交给绮罗身边的阿英后,瑕月走到御案前屈身欲要捡起地上的折子,绮罗连忙上前阻拦道:“这些个事情,让臣妾来做就是了,如何敢劳烦娘娘。”
她的态度虽令瑕月心中有疑,却也不曾多说什么,正待起身,无意间看到其中一份折子摊露在外的内容,虽只寥寥数语,却已是让瑕月明白,这是一封军情急报,瑕月心中一动,在绮罗将之收起前取在手里细看,原来这封折子所奏之事,乃是副都统阿敏道被人刺杀,而阿敏道正是负责镇守南疆的官员之一。
未等瑕月看完,绮罗已是伸手夺过,冷声道:“此乃呈于皇上的折子,皇贵妃怎可擅自翻阅。
瑕月没有理会她的话,拧眉道:“你们回部不是已经归顺我大清了吗,为何还会有人行刺阿敏道?”
绮罗眸光闪烁地道:“这个臣妾如何晓得,再说,娘娘有什么证据证明此事为回部所为,依臣妾看,根本就是别人所做,与我回部没有半分关系!”
“是吗?”不等绮罗反应过来,瑕月已是将她攥在手中的另几本折子亦给夺了过来,无一例外,这些折子皆是军情奏折,既有南疆之事,也有****。
绮罗欲要将之夺回,却被瑕月避开,她冷声道:“您一再翻阅奏折,是何道理?”
“这句话该是本宫问你才是。”瑕月扬一扬手中的折子,冷声道:“容妃,你为何要偷看这些奏折?”
“臣妾何时偷看过奏折,娘娘您不要血口喷人!”面对绮罗的辩解,瑕月斥责道:“若非你偷看,本宫刚才进来的时候,你怎会失手将这些折子掉落在地;本宫刚才就觉得有些奇怪,你怎会无缘无故想要整理折子,原来整理是假,借机偷看奏折才是真,说,你到底有何阴谋?还有,为何各地会突然出现这么多事,是否与回部有关?!”
面对瑕月步步紧逼的质问,绮罗脸色难看地道:“你虽为皇贵妃,身份比臣妾贵重,却也不该这样无中生有,胡言乱语,二位叔父对皇上忠心耿耿,更将臣妾献给皇上,怎会再行不轨之事。”
瑕月冷笑道:“人心叵测,谁知晓你们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思,又或者献你入宫,根本就是为了迷惑皇上,祸乱我大清!”
“你……你太过份了!”绮罗气愤地道:“臣妾一定会将这件事如实告诉皇上。”
“不必了,本宫亲自去与皇上说。”说罢,瑕月就往内殿行去,绮罗脸色一变,上前拦住道:“皇上正在歇息,任何人不许打扰。”
瑕月冷然盯着她道:“你还没有资格阻拦本宫,滚开!”
一直以来,绮罗看到的都是瑕月温雅和婉的一面,从未见过她如此疾言厉色的模样,一时间之间竟是不敢动弹,由着瑕月越过自己。
眼见着瑕月走远,阿英急得直跺脚,道:“主子,这……这可怎么办啊,万一皇上信了皇贵妃的话,咱们可就功亏一篑了。”
她的话令绮罗回过神来,倏然转身盯着瑕月离去的方向冷声道:“我不会让她如愿的。”说着,她对阿英道:“掴我一掌!”
阿英怔怔看着绮罗,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直至后者重复了一遍,方才反应过来,愕然道:“这……这是为何?”
“让你掴就掴,哪里来这么多话,快些!”在绮罗的催促下,阿英无奈地掴了她一掌,岂料绮罗认为太轻,非要她掴重一些,阿英只得闭上眼睛抬手重掴,不止半边脸被掴得通红,唇角更是渗出血来,她慌张地道:“奴婢……奴婢不是故意的,主子您……”
绮罗抚着刺痛的脸颊,冷笑道:“没事,走吧。”
进到内殿,只见弘历已经醒来,坐在床上,目光惺忪地望着站在眼前的瑕月,后者低头将刚才在殿上的事情细述了一遍,随即道:“皇上,臣妾怀疑容妃与回部,居心不善,意图对我大清不利,请皇上细查!”
...
(..)--31327+dqsumh+11074583-->
第九百六十四章 宠信奸人
弘历用力抚脸,望着站在一旁的绮罗道:“容妃,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绮罗屈膝跪下,万般委屈地道:“万万没有皇贵妃所言之事,臣妾刚才只是见御案上有些凌乱,所以想为皇上收拾一下,岂料突然之间,皇贵妃就闯了进来,臣妾一时失手,将奏折掉落于地,紧接着,皇贵妃便不顾臣妾的劝阻,翻阅奏折,看到阿敏道遭人行刺,便说是臣妾二位叔父所为,还说二位叔父并非真心归顺大清,臣妾已经解释过说此事与二位叔父无关,但皇贵妃始终不愿相信。”
瑕月冷声道:“你自是说无关,那大小金川之事呢,也是无关吗?”
绮罗急忙道:“那件事叔父已是在查了,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总之与二位叔父无关,是有人不想回部与大清安宁,所以才做出这样的事。”
瑕月瞥了她一眼,对弘历道:“皇上,您莫要相信她的花言巧语,她若心中无鬼,又怎会去偷看折子。”
绮罗一脸无辜地道:“臣妾说过,是想替皇上整理罢了,娘娘您为何就是不信,还是说您根本就没相信过臣妾?”
瑕月待要再说,弘历已是不悦地道:“够了,朕好不容易歇一会儿,你们就吵个不停,让人不得安生。还有,皇贵妃,你可还记得‘后宫不得干政’这句话?”
“臣妾记得……”瑕月话音未落,弘历已是道:“既然记得,为何还要干涉朝政,可知此乃大忌?”
见他动了怒意,瑕月连忙跪下道:“臣妾知罪,但此事关乎大清安危,臣妾实在是不敢不提,还请皇上恕罪。”面对瑕月的言语,弘历冷笑道:“你倒是忧国忧民,如此说来,朕倒是还要谢谢你了?”
瑕月低头道:“臣妾不敢。”
弘历轻哼一声道:“早在朕刚收到这封折子的时候,便命人八百里加急,询问过回部的情况,并无任何异动;与此同时,波罗尼多递折入京,说是已经找到勾结王秋之人,乃是他手上的一名将领,此人一直反对归顺大清,但波罗尼多没想到他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眼下,已经将其押解进京,交由朕发落。如何,你是否还想说回部心怀不轨?”
瑕月咬一咬牙道:“臣妾始终觉得容妃行事可疑,回部未必是真心归顺。”
绮罗激动地道:“皇贵妃,您口口声声说我回部不曾真心归顺,到底有何用意,难不成,你是想挑起大清与回部的战火吗?”
“战火之下,百姓受罪,本宫从不想看到战乱,但更不想看到有人蒙蔽圣听,对我大清不利!”
“你!”绮罗似气愤的说不出话来,爬到弘历面前,泣声道:“皇上,臣妾自入宫以来,就对皇上一心一意,从未有半分不逾之念,更没有如皇贵妃所言的那般,二位叔父对皇上更是真心归降,希望大清与回部永远修好,再无战乱。”
看到绮罗哭得梨花带雨,弘历心有不忍,趿鞋下地,扶起她道:“朕知道,你且莫要哭了。”说话间,他看到绮罗红肿的左侧脸颊,惊讶地道:“你脸怎么了?”
绮罗抽泣道:“刚才臣妾想要阻止皇贵妃惊扰皇上,岂料她不由分说掴了臣妾一掌。”
见她睁着眼睛说瞎话,知春急切地道:“你胡说,主子根本连碰都没有碰过你,又怎么会掴你,你分明就是存心冤枉我家主子。”
面对她的指责,绮罗哭得越发伤心,哽咽地道:“皇上您都看到了,虽然臣妾蒙受圣恩,被封为四妃,但实际上这后宫之中,根本没有人真正尊敬臣妾这个容妃,就连皇贵妃身边的宫女都不将臣妾放在眼中,对臣妾随意喝斥。”
弘历安抚了她一番后,厉斥道:“知春,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对容妃无礼。”
知春正要开口,瑕月已是道:“皇上息怒,知春并非有意对容妃不敬,实在是看到容妃颠倒黑白,心中气愤,才会一时失礼,还望皇上宽恕。”
“臣妾颠倒黑白?”绮罗抹泪道:“那您倒是说说,臣妾脸上的伤是哪里来的,难不成是臣妾自己掴的吗?您是皇贵妃,怎么可以这样满嘴谎言!”
见弘历目光游离不定,知春不顾瑕月的劝阻开口道:“皇上,奴婢可以对天发誓,主子绝对没有掌掴过容妃,她不止要冤枉主子,还想离间皇上与主子,其心险恶至极!”
这一次,绮罗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以帕掩面,哭泣不止,弘历揉着隐隐作痛的额角,扶着绮罗的肩膀安慰道:“好了,别哭了,有朕在,谁都不能给你委屈受。”
瑕月面色苍白地道:“皇上这么说,难不成是相信容妃所言吗?”
弘历面色阴沉地道:“自你进来开始,朕就一直听你指责容妃的不是,连你身边的宫女都对容妃呼来喝去;朕已经与你说了回部并无可疑,你还非说回部欲对我大清不利,容妃更被你说的犹如潜伏在朕身边的奸细。”
瑕月暗吸一口气,道:“或许臣妾刚才的言辞激烈了一些,但容妃确有可疑,还望皇上……”
弘历愤然打断她的话,“够了,朕不想再听你胡言乱语,也不想再见到你,立刻回你的延禧宫去!”
这句话,无疑是极重的,瑕月手捂胸口,艰难地道:“皇上,为何臣妾说了这么多,您一句都听不进去?难道臣妾还不及容妃可信吗?她说臣妾错,皇上就认为臣妾错,那她若是说现在下雪,皇上是不是也相信?!”
弘历走到她身前,冷眸道:“朕叫你出去,你没听到朕的话吗?”
“皇上,主子一心为您,您怎可这样……”知春话未说完,弘历已是重重一掌掴在她脸上,“朕许你开口了吗?朕看在皇贵妃的面上,对你一再宽容,你却是得寸进尺,该死!”
听得“死”字,瑕月花容失色,连忙挡在跌坐在地上的知春身前,慌声道:“知春一时失言,请皇上恕罪,回去后臣妾一定好生管教于她!”
弘历冷哼一声,拂袖转身道:“朕再说最后一遍,退下!”
...
(..)--31327+dqsumh+11074584-->
第九百六十五章 反目成仇
弘历的刚愎自用以及独断独行,令知春恼恨不已,欲要开口,瑕月已是死死捂住她的嘴,更在其耳边低声道:“若还当本宫是你主子,就闭紧嘴巴,不许再说一个字!”
在喝止了知春后,瑕月走到弘历面前,哀然地道:“皇上,您说过会相信臣妾,更说过,会尽您之力,许臣妾一世不疑,就如先帝许予太后的一般,难道这一切是假的吗?都是您说来哄骗臣妾的吗?”
弘历面无表情地道:“朕没有骗你,是你自己辜负了朕许你的信任,朕对你……真的很失望!”
“失望?”瑕月后退一步,难以置信地看着弘历,下一刻,她忽地笑了起来,笑容里透着无尽的悲伤,“二十年,二十年岁月,换来的就是皇上一句失望?”
弘历漠然道:“瑕月,你扪心自问,这二十年来,朕可有亏待过你?你是罪人之后,所有人都与朕说,不可给你高位,但朕力排众意,封你为娴妃、贵妃、皇贵妃;可以说,除却明玉之后,再无人及你,可是你回报给朕的是什么?朕不过是对容妃稍加宠幸,你就容她不下,甚至说她是回族派在朕身边的奸细,简直就是荒谬可笑?!”
“皇上自幼熟读兵书,难道忘了美人计这一条吗?历朝历代,多少君王因美人失尽民心,又有多少君王因美人而误国,这一切的一切,皇上都忘记了吗?”说到后面,瑕月的语气已是近乎质问。
“放肆!”弘历何曾被一个女子这样质问过,咬牙切齿地道:“看来朕真的太过优待你了,令你连君臣之别都忘了!幸好之前百官极力劝阻,否则若是册了你为后,不知要放肆到何等程度!”
瑕月上前一步,攥着他的袖子哀求道:“皇上,您醒一醒,你好好看一看容妃,她想要害您,想要害大清江山啊!”
“够了!”弘历愤然拂开她的双手,一手扬起往瑕月脸上掴落,却在离她脸颊还有一尺的地方停住,手不停地颤抖,眸中亦出现挣扎之色!
虽然这一掌没有落下,但已经够了,瑕月盯着近在咫尺的手掌,呵呵笑了起来,下一刻,她以一种近乎尖叫的声音道:“你要打我?为了这个入宫还不到一年的女人,你就要打我,你……”后面的话她没有说下去,因为那一掌已经结结实实落在她的脸颊上。
看到瑕月受掴,绮罗眸中掠过得意之色,皇贵妃……哼,说得好听,其实不过是一个日渐色衰的老女人罢了,也想跟她斗,简直就是可笑!
看到自家主子挨打,知春哪里还忍得住,冲弘历道:“皇上,主子一心一意为您,您怎么可以这样对主子?”
弘历狠狠瞪了她一眼,冷笑道:“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一点没错。”说罢,他看向默默落泪的瑕月,眸中闪过一丝痛楚,垂在身侧的双手暗自握紧。
下一刻,他指着瑕月,一字一句道:“立刻滚离养心殿,否则朕现在就废了你皇贵妃之位!”
瑕月抬起头,于无尽泪意之中咬牙道:“好!我走!我以后都不会出现在你的视线,不过我会看着你如何败掉先帝留下来的江山!”说罢,她从知春手中取过食盒,哽咽地道:“至于这个,想来皇上也不会稀罕了。”如此说着,她用力掷在地上,精心制作的玫瑰藕丝糕从食盒中掉落出来,滚得满地都是。做完这一切,暇月转身离去,留下气得说不出话来的弘历。
绮罗上前柔声劝道:“皇上息怒,切莫要将皇贵妃的胡言乱语放在心上!”
“朕真是后悔,居然给了这样一个女人长达二十年的恩宠,她根本就不配!”如此说着,弘历犹不解恨,唤过小五道:“传朕旨意,禁闭延禧宫,无朕旨意不得出入,另外,往后延禧宫用度依照贵人之例送去。”
小五有些傻眼,又思及以前瑕月待他不薄,试探地道:“皇上,贵人之例……会否少了一些?”
下一刻,弘历冷若寒冰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你若不想要项上人头,尽可与朕说,朕一定会成全你!”听得这话,小五噤若寒蝉,当即低头退了下去,再不敢有任何言语。
待得小五退下后,绮罗抚着弘历起伏不定的胸口,温言道:“皇上莫要再生气了好不好?”
弘历恨恨道:“朕是气自己,那拉瑕月,她根本不配朕的宠爱!”
“既然皇上觉得她不配,那更不该为她生气,万一气坏了龙体,可怎么办了!”如此说着,她又黯然道:“都是臣妾不好,若是臣妾没有与皇贵妃起争执,就不会有刚才的事,皇上也不会如此生气。”
“与你无关!”弘历寒声道:“若非念着她曾助朕扳倒那拉氏一族,又曾救过朕的性命,朕绝不会就此放过她!”
绮罗眸光微闪,轻声道:“也真是奇怪,明明殿外有人看守,怎么就会让皇贵妃给走进来了呢!”
这句话提醒了弘历,唤过小太监道:“立刻去将四喜唤来。”
不多时,四喜快步走了进来,躬身道:“不知皇上传召奴才,有何吩咐?”
弘历肃声道:“朕命你守着养心殿,为何会让皇贵妃不经通传就进来?可是你自作主张让她进来的?”
四喜早就想好了说辞,当即道:“没有皇上的话,奴才怎敢放任皇贵妃进来,不过……奴才刚才腹痛难捺,走开了一会儿,想来皇贵妃是趁着这个机会悄悄进来的,还请皇上恕罪!”
“哼,没用的东西,滚下去!”在四喜退下后,绮罗忽地道:“皇上,您真的相信臣妾不是二位叔父派来的奸细吗?”
弘历握了她的柔荑,讶然道:“怎么问这样的话?”
绮罗神色黯然地道:“毕竟皇贵妃说的有鼻子有眼睛,而且之前大小金川的事,确实与部族有关,臣妾……”
弘历打断她的话道:“但是朕刚才也说了,你二位叔父已经将那人押解进京,可见他们并无不臣之心,朕又怎会不信你。”
绮罗一脸感动地道:“能得皇上如此信任,臣妾死而无憾。”
...
(..)--31327+dqsumh+11074585-->
第九百六十六章 囚禁
弘历当即道:“胡言什么,你是要陪朕一辈子的,不许轻言死字;再说……”他深吸一口气,轻笑道:“你要是死了,朕又去哪里闻这样好闻的香气,又去哪里见那些与蝴蝶一起起舞的奇景?”
绮罗笑着依偎于他的胸膛,在弘历未看见的地方,勾起冷澈入骨的笑容,真是一个昏君,那拉瑕月刚才那句话真是没错,他如此昏庸早晚会败了这万里江山;不过,这对她而言,弘历越昏庸越好,如此二位叔父的大事方才能成!
守在延禧宫的齐宽看到瑕月二人回来时,被吓了一大跳,怎么这去了一趟养心殿,脸上皆是又红又肿,像是被人给打了一般,但主子乃是皇贵妃之尊,何人敢打主子,难不成是皇上?
&nb★←无★←错★←小★←说,.q≯uled▲u.sp;想到此处,他悄悄拉住知春小声道:“这是怎么了?”
他不问还好,一问之下,知春憋了一路的怒气顿时暴发了出来,大声道:“这话你该去问那昏君才是,我……我这辈子就没这么生气过!”
齐宽被她放肆的言语吓了一大跳,连忙道:“我的姑奶奶,你怎么可以说皇上是昏君,若是让人听到了,非得要你的性命不可!”
知春根本不理他的劝阻,寒声道:“这一次,就算是诛我九族,我也非说不可,实在是太过份了!”
齐宽既疑惑又好奇,催促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倒是快说啊!”
知春见瑕月已是进了殿,听不到他们的话,便忍着恼意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旋即道:“明明有诸多疑点,他就是相信容妃,还为了此事掌掴主子,说出诸多无情无义的话来,你说说,皇上是不是昏庸无道?!”
对于知春的话,齐宽难以置信地道:“皇上怎么会这样?”
“他现在被容妃迷得团团转,还有什么不会的。”知春话音刚落,便看到小五带着许多侍卫出现在宫门处,她连忙走过去道:“五公公,为何带这么多人来,也什么事了?”
小五轻叹了口气道:“皇上有旨,禁闭延禧宫,没有皇上的旨意,谁也不许进出。”
“他要软禁主子?他……”知春气得几乎想要破口大骂,幸好还有一丝理智,强忍了冲动改口道:“他怎么可以这样?”
“我也是奉旨行事,还请知春姑娘见谅。”说着,小五对那些腰俩长刀的侍卫道:“都好好看着这里,切莫要让不相干的人出入,否则皇上怪罪下来,小心你们的性命。”待侍卫答应后,小五朝知春二人点一点头,回养心殿覆命。
“简直就是岂有此理,伤了主子的心不够,还要将她囚禁在延禧宫中。”说着这话,知春落下泪来,哽咽地道:“主子这会儿不知该有多伤心。”
齐宽重重叹了口气道:“这段时间,皇上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对容妃宠得都快上天了,对主子就……”他摇头道:“有时候,我真在想,皇上是不是换了一个人,不然怎么会一下子翻脸无情呢!”
知春没好气地道:“要我说,他根本就是无情无义,只是以前不曾看出来罢了,他根本不值得主子真心相付,实在是气死我了。”
“好了,你消消气,主子要是看到你这样子,非得更加伤心不可。”听得齐宽的话,知春强压下快要将她撑爆的怒意,与他一起进了正殿,瑕月一言不发地坐在椅中,目光空洞的寻不到焦距。“
“奴才去拿药膏来。”不等齐宽离去,瑕月已是凉声道:“不必了,本宫没事。”
知春半跪在她膝前,劝道:“主子您别再想刚才的事了,皇上不值得您为他伤心难过。”
瑕月吃吃一笑,抚过刺痛的脸颊,摇头道:“不会了,本宫以后都不会再为他伤心了,这一巴掌彻底打醒了本宫,也打碎了这二十年来的执着,一切……都过去了,正如本宫刚才所言,以后都不会再见他。”
“主子……”不等知春说下去,瑕月已是起身道:“本宫累了,想去睡一会儿,你们不要来扰本宫。”
在知春他们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瑕月触犯圣颜,被囚禁于延禧宫的消息也传遍了东西十二宫,有人惊有人喜。
魏静萱讶然道:“皇上真的掌掴皇贵妃还将她囚禁了起来?”
小元子眉飞色舞地道:“千真万确,奴才刚刚去延禧宫看了,那里站了许多侍卫呢,至于掌掴一事,也是有人亲眼看见的,皇贵妃这次是真的吃大亏了;奴才还听闻,皇贵妃说了许多冒犯天颜的话,按律当立即废除位份,皇上仁厚,又念着她以前曾有功,这才网开一面,但派人囚禁,显然是以后都不想再看到她。”
小元子的话令魏静萱眉眼间染上喜色,重重一拍桌案,欣然道:“好!真是好!”
小元子谄媚地道:“恭喜主子去了心腹大患,往后没了皇贵妃碍事,您在宫中定可以青云直上,甚至登临凤阙台!”
魏静萱笑睨了他一眼道:“你这奴才别的没学会,就学会哄人的本事。”
小元子一本正经地道:“奴才可没哄您,以您的条件,只要没有人从中作梗,定然可以如奴才所言的那般。”
魏静萱笑了半晌,忽地又叹了口气,令小元子好生奇怪,“主子,皇贵妃失势您不是应该高兴吗,何以叹起气来?”
“皇贵妃是失势了,但宫中又多了一个容妃,此人虽是番邦出身,却不容小觑,尤其是她可以将皇上哄到此等地步。”如此说着,魏静萱的神色越发凝重,“你可莫要忘了,以往我只要稍稍说一句皇贵妃的不是,便会惹得龙颜不悦,但容妃却从不曾招来责怪;不知是她说话行事当真比我还要缜密,还是皇上迷恋她到了连皇贵妃也不在乎的地步。”
小元子思忖片刻道:“奴才觉得,不管怎样,容妃都要比皇贵妃好对付一些。”
魏静萱颔首道:“这话倒是不错,虽然容妃得宠,宫中不少人都去向她示好,但只停留于表相罢了,事实上,没有一个人看得起这个番邦女子,自然也不会真心待她;不止如此,她还树了好几个敌人。”
第九百六十七章 本性
“敌人?”这下轮到小元子疑惑不解了,“据奴才所知,容妃虽然得宠,却不曾骄纵,也不曾与人为难,何来树敌之说?”
“这么快就忘记今日之事了吗?”魏静萱凉声道:“仪妃、颖妃、惠嫔,这三人都与皇贵妃交好,如今皇贵妃因容妃而遭了贬斥,你说她们三个会就此罢休吗?”
她的话令小元子恍然,连连点头道:“主子说得是,奴才怎么把这件事给忘了。”顿一顿,他轻笑道:“这么看来,主子大可以由着他们斗个你死我活,然后坐收渔人之利。”
魏静萱笑道:“总算还不是太笨,瞧着吧,往后这宫里啊,有的热闹了。”
 ≤无≤错≤小≤说,.qu○led∽u.;正如魏静萱所料,黄氏得知瑕月被贬斥禁足一事,大为震惊,当即去见了胡氏与夏晴,三人商议之事,决定一起去养心殿为瑕月求情,然弘历根本不见她们,任由她们顶着炎热的秋阳站在外面。
胡氏拭着从额间滴落的汗,哑声道:“姐姐,这样一直等下去也不是办法啊。”
黄氏叹然道:“本宫也知道,但除此之外,还有更好的法子吗?”
面对她的询问,胡氏无言以对,好一会儿方才道:“虽然皇上这段时间一直冷落皇贵妃,但怎么也没想到,会突然下这么重的责罚,不止禁足,还将延禧宫的用度改为贵人之例,根本就是在羞辱皇贵妃。”
夏晴冷声道:“自从容妃入宫之后,皇上就受她所惑,犹如变了个人似的。”
黄氏看了她们一眼道:“行了,都省些力气吧,我们一定要等到皇上肯见为止。”
胡氏与夏晴点一点头,默然等在此处,不知过了多久,几人不约而同地闻到一阵异香,这大半年来,众人对这种香气已是很熟悉,不必回头便知香从何来,果然,身后有脚步声传来,紧接着一个娇柔软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几位姐姐,为何都站在这里?”
黄氏二人可以不理会容妃,夏晴却是不行,忍着心中的不悦屈身道:“臣妾见过容妃娘娘,娘娘万福。”
绮罗笑盈盈地扶起她道:“惠嫔免礼,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夏晴不动声色地收回手,道:“臣妾与仪妃娘娘一起求见皇上,只是皇上有朝事未曾理毕,所以无暇见臣妾等人。”
绮罗点点头,抿唇道:“让本宫猜猜,你们此来,是为了皇贵妃一事对不对?”待得夏晴点头后,她故意叹了口气道:“本宫劝你们还是回去吧,她将皇上惹得龙颜大怒,皇上是绝对不会宽恕的。”
黄氏冷眸道:“皇贵妃贤惠,就算偶有失言,也是无心之过,并非存心,皇上与皇贵妃相处二十年,又岂会不知,只恨有人从中挑拨,令皇上对皇贵妃有所误会,方才会闹成如今的局面。”
绮罗神色一冷,道:“仪妃这么说,可是在指本宫?”
黄氏迎着她的目光,凉声道:“本宫并未说过,容妃如此言语,可是心虚?”
“仪妃这话未免有些可笑,本宫有什么好心虚的,倒是你们,说句实话,就算站到明儿个皇上也是不会见你的。”她凑到黄氏耳边,一字一句道:“这一次,没人能救得了皇贵妃!”
黄氏脸色难看地道:“果然是你从中捣鬼,才令皇上变成这个样子的。”
绮罗抚着袖口精致的绣花,凉声道:“看在你不曾为难过本宫的份上,本宫劝你一句,管好自己的嘴,不要胡乱说话,否则……皇贵妃就是你的前车之鉴!”说罢,她领着阿英走了进去,四喜对此并未阻拦,显然是早就得了弘历的话。
胡氏咬牙道:“这个容妃,终于露出本性来了。”
黄氏没有接话,走到四喜身前道:“喜公公,能否再替我们通传一声?”
四喜为难地道:“娘娘,不是奴才不替您通传,而是皇上不许,奴才实在不敢违背啊。”停顿片刻,他又道:“恕奴才直言,虽然刚才容妃的话不中听,却也是实话,您几位还是回去吧,等皇上气消一些后再来。”
黄氏叹道:“本宫明白,但皇贵妃郁结难消,多关一日就多一日折磨,就算希望再渺茫,本宫也要试上一试。”
她们就这样顶着烈日站在养心殿外,一直等到日落西山,月上柳梢都不见弘历传她们进去,更不曾出来。
如此熬到半夜,身子最弱的胡氏最先熬受不住,无力站立,黄氏与夏晴也好不到哪里去,又累又饿,头晕不已,万般无奈之下,只得先行回去,另行计议。
但弘历铁了心不打算饶恕瑕月,任她们如何设法相求,都犹如石沉大海,毫无音讯,令她们揪心不已。
这日,阿英在侍候绮罗梳洗之时,阿玉快步走了进来,随即从袖中取出一张卷起来的纸条交给绮罗,后者看过之后,欣然道:“二位叔父已经联络了各部首领,也接收了库车、拜城等地,只要时机一成熟,就可以用最快的速度攻打大清,打大清一个措手不及!”
阿英笑道:“这个皇帝,还在做着天下归一的美梦呢,殊不知他的皇位已经快被二位和卓给掀翻了。”
阿玉在一旁道:“依奴婢说,这一切都是主子的功劳,若不是主子,大清皇帝怎么会如此相信二位和卓呢。”
绮罗望着镜中的自己,冷笑道:“之前听人说着,还以为乾隆如何了不起,眼下看来,不过是一个自以为是,刚愎自用的无道之君罢了,这样的人也想守住这大好江山,根本就是笑话,就算我们不动手,也会有别人来抢夺,他一样守不住。”
“主子说得是。”阿英转着眼珠子道:“不过,清帝昏庸,他手下那些大臣却不全是昏庸之辈,尤其是那个傅恒,大小金川之乱,就是由他平定的,万不可小觑。”
阿玉附声道:“是啊,万一到时候清帝着他领兵,对抗我部落,只怕会有一场激战,到时候就算是赢了,难免也会伤亡惨重,主子得尽快想个办法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