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三十五章 戏子
暂且不提李卫如何安排,只说傅从之到了月地云居后,在门口磨蹭了许久方才鼓起勇气踏了进去,甫一跨过门槛,便看到那个牵动自己所有悲欢喜乐的女子站在那里,明眸卷翘间似有水汽氤氲。i^
看到傅从之进来,佟佳氏挥手示意众人退下,待四棱朱门重重关起,只剩下他们彼此相对时,她轻呼了一声,“傅哥哥!”
傅哥哥……曾经,这个称呼承载了所有的欢乐美好,可是如今再听到,只觉得无比讽刺。
傅从之强捺住心中的刺痛,后退一步,与佟佳氏拉开些许距离后冷声道:“草民不敢当福晋如此称呼。”
佟佳氏睫毛轻动,一滴透明无瑕的泪珠滴落衣襟,眉眼间是无言的悲伤,“傅哥哥你在怪我是不是?”
明明恨她背叛了彼此的誓言,可是看到她落泪,依然会感觉心痛如绞,不觉语气放缓了几分,“不敢,只是很多事我不明白。”
“唉。”佟佳氏轻叹一口气,不顾傅从之的反对,拉了他的袖子同在椅中坐下含泪道:“傅哥哥,我知道你怪我,但是你一定要相信我,在梨落心中,从未有一刻忘记与你的誓言。”她以手抚心,郑重道:“只要这颗心还在跳动,就永远不会忘。”
傅从之愣愣地看着她,那双形若桃花的眼眸浮起阵阵迷茫之色,梨落……她是说真的吗?真的从不曾忘吗?
不得不说佟佳氏很懂得揣测着摸他人心思,只这几句话就令傅从之的心重新开始有了死灰复燃的迹像。i^
螓首微低,有更多的泪落下,犹如一树带雨梨落,我见犹怜,于朦胧的泪眼中她摘下别在发间的金凤展翅步摇厌弃的掼在地上,“你道我真愿意做这个福晋吗?”
步摇坠地,发出叮铃的一声脆响,“傅哥哥,我宁愿与你一起平平淡淡过一辈子也好过在这里当劳什子的侧福晋。”
“你,你说真的吗?”傅从之颤声问道,脸上有难掩的激动,一直以为梨落为了荣华福贵背弃了他们曾经的约定,如今听来,似乎并不是这么一回事。
异光在佟佳氏眼中一闪而逝,身子不住颤动,仿佛承受着极大的痛苦,“我何时骗过你,傅哥哥,你不知道,我真的好想你,在这府里的每一日我都在盼着能再见你。”
泪不断划过脸颊滴落在华衣上,痛了傅从之的心,手不自觉地伸出去,抚去她脸上的泪痕,低低道:“不要哭了。”
手未来得及抽离,已被佟佳氏紧紧握住贴在温热湿润的脸颊上,低低啜泣道:“傅哥哥,不要离开我好不好?我真的不想再一个人了”
傅从之没想到她会有这样的举动,一时竟不知说什么是好,良久方有声音从薄薄的唇间传出,“你怎么会是一个人呢,雍王爷那样宠你”
尽管他声音很轻,还是一字不拉地传入佟佳氏耳目中,她用力地摇头道:“那不一样,他再宠我喜欢我,我都对他没有任何感觉,在我心中,永远只有傅哥哥一个人。”
这番话令傅从之悸动不已,看向佟佳氏的目光渐露温柔之色,“既然如此,你为何要嫁给雍王爷为妾?”
见他终于问出这句话,佟佳氏心里一松,晓得傅从之已经上勾了,面上则露出悲苦之色,“傅哥哥,你当我愿意吗?只是身不由已罢了。那时我入宫之后,被宜妃娘娘指来雍王府侍候,原想等到年满二十五岁就可以离开,不想却被雍王爷看中,要纳为我妾,我自是不肯百般拒绝,无奈雍王爷心意已定,根本容不得我说一个不字,甚至以我父母兄弟之命来要胁,为了保全家人,我才委身于他,其实我心中对他根本没有爱意,在雍王府度日如年,生不如死……”说到后面,佟佳氏已嘤嘤哭了起来,“昨夜我之所以不敢与你相识,也是怕雍王爷会迁怒于你,他这人喜怒无常,嫉心又重,平日里没事都要疑东疑西,若让他晓得你我相识,纵然不提其他,也必然不会放过你。”
随着她这句话,傅从之心里最后一根刺也软了下来,睇视着她满是泪痕的脸庞歉声道:“对不起,梨落,是我误会你了,以为你为了侧福晋之位而忘了我们的海誓山盟。只是,你这样让人传我来,万一他动了疑心……”
“我顾不得那么许多了”佟佳氏打断他的话道:“在雍王府的每一日我都在想你,我曾让人去朝云戏班找过你,可是他们说你离开了戏班,不知去向。之后我每隔一段时间都让人去打听你是否有回来,总算皇天不负苦心人,让我又再见到了傅哥哥。”说到这里,她故作迷茫地道:“对了,傅哥哥,你这几年到底去了哪里,为何不声不响就走了?”
听到这个问题,傅从之一阵苦笑,“说实话,连我自己都不晓得。”见佟佳氏訝异,他回忆道:“康熙四十五年,你入宫没多久,有一日我睡醒后突然发现自己身在一个陌生的园子里,那里有专人负责我的衣食起居,好吃好喝,但就是不让我离开,也不告诉我这是在哪里。我所能走动的范围仅限于那个园子,门外有许多人把守,我想尽办法也没有避过他们的耳目,这一软禁就是整整三年。在那里没有人可以说话,也做不了任何事,只能每日唱戏解解闷子,直到前几日,有人来告诉我说可以走了,但往后若有人问起我这些年在那里,都必须说是回家奔丧,不允许透露在这里的一个字,否则必将杀之。”尽管只是回想,但忆起那人在说这句话时狠厉的表情,傅从之依然一阵心惊,神使鬼差的将此事掩藏了下来,直至今日方才提及,临了叮嘱道:“你是第一个知道的人,万不可告之他人。”
“竟然有这等事?傅哥哥可知软禁你的人是谁?”佟佳氏故意这般问。
“不晓得,能有这样的园子与下人,身份非富即贵,我并不记得自己与这样的人打过交道。”纵然以前曾去那些高宅大院唱戏,也不过是唱完就走,他一个小小戏子根本不可能与那些达官贵人有所交集,实在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第两百三十六章 请君入瓮
佟佳氏安慰道:“只要人没事就好,这三年就当做梦一场罢。i^”
傅从之定定地看着她,许久,一声无奈的叹息响彻在月地云居,“是啊,一切皆当梦一场。”
在佟佳氏尚未明白这句话的意思时,傅从之已经抽身站起,朝佟佳氏深深作了一揖,“草民明白了,从今往后,草民会将一切都忘记,绝不会吐露与福晋的任何关系,福晋尽管放心。”
抬眼,那双桃花眼中已浮起了一层朦胧的雾气,“草民每日都会在佛前为福晋上香三柱,乞求佛祖保佑福晋一生平安富贵。”
当佟佳氏听到傅从之这句发自肺腑的话时,有那么一瞬间间感动,然很快就被利益压倒。看到傅从之要走,她上去从背后紧紧抱住傅从之,急切地道:“不要走,傅哥哥,不要离开我!”
“请福晋自重,万一让人瞧见了福晋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傅从之艰难地拉开佟佳氏的手,天知道他有多么不舍,可是他必须要压抑住自己的感情,否则只会害了梨落。
“我不管!”佟佳氏不住摇头,任性地又抱了上去,死死抱住傅从之温暖的身体,“傅哥哥,我再也不要放手,我爱的始终只有你一个!”
笑话,傅从之若就此一走了之,她后面的戏要怎么演下去。
一个“爱”字,瞬间让傅从之的鼻息粗重了起来,手握紧又松开,狠不下心再去掰开佟佳氏的手,始终他是爱她的,若可以选择,他恨不能与她永生永世的相拥在一起,又怎肯放开,可是……
“梨落!”时隔三年之后,她再一次听到他唤她的名,手指温柔地覆上她冰凉的指尖,“我也舍不得与你分开,可是一切皆回不到过去,你已贵为雍王府福晋,如何还能与我这个小小的戏子在一起。%&*";”
“我不听!”她扑进转过身来的傅从之怀里,泣声道:“总之我一定要与傅哥哥在一起。”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梨落你这又是何苦。”每一个字都像是有刀从心间狠狠划过,痛至五脏六腑。
佟佳氏从他怀里抬起头,泪眼迷离地说出她准备了许久的话,“傅哥哥,你带我离开这里好不好,离开这个笼子一样的王府,我想与你过自由自在的日子,哪怕吃糠咽菜我也愿意,只要能与你在一起。”
傅从之被她的话吓了一大跳,赶紧捂住她的唇,“不要胡说!万一让人听见了不得了。”
“不是!”佟佳氏挣开他的手急急道:“我是说真的,傅哥哥,你带我离开这里吧,好不容易才将你盼来,我死也不要再与你分开,求你!求你带我离开好不好?再这样待下去,我会发疯的。”
“梨落,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睇视着那张动人心魄的脸庞,傅从之不知该如何是好。
佟佳氏认真地回答,“我很清醒的知道自己此生只想与傅哥哥在一起!”
带梨落逃离雍王府?这个念头在她说出口之前傅从之连想都没想过,可是看着梨落的脸庞,他又无论如何说不出拒绝的话。
佟佳氏并不着急,仰头静静等待着傅从之的回答,她有信心会听到自己需要的那个答案,连偌大一个雍王府她都可以游刃有余,区区一个傅从之又怎么逃得出她的掌心。
果然,傅从之道:“可是,那很危险,如果王爷发现你不见了的话,一定会派人四处追寻,若让他找到我们……”他叹口气,紧一紧握着佟佳氏的手道:“我倒是无所谓,不过是性命一条罢了,可是你呢,梨落,王爷不会放过你的。”
“可是如果没有被他找到呢?傅哥哥,那我们从此就可以过着男耕女织的日子了,生一堆孩子,除非……”佟佳氏目光一黯,垂下头低声道:“除非你嫌弃我已非清白之躯。”
“傻瓜。”傅从之动容地道:“我傅从之不过是一名小小戏子罢了,也不知几世修来的福气能得你追随,甚至可以连侧福晋的尊荣都可以弃之如敝屣,感动还来不及,又岂会有半分嫌弃。”
“那就带我走!”佟佳氏的一再哀求,终于令傅从之下定了心,咬牙道:“梨落,你仔细想清楚,是否当真要放弃一切随我走?”
“是!”佟佳氏想也不想就用力点头,“此生我只愿做傅哥哥一人的妻子。”
她这句话令傅从之眼中暴出从未有过的光彩,揽了佟佳氏的香肩凝声道:“好!梨落,为了你甘冒杀身之险。”
埋首于傅从之胸前,佟佳氏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biao子无情,戏子无义。一个戏子的情义能值几斤几两,岂可与雍王府福晋之位相提并论,不自量力!
不过,能以他一命,换自己往后无忧,也算值了。
傅从之,去了阴曹地府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太蠢,连真话假话都分不清!
在傅从之离开前,佟佳氏收拾了一包金银细软给他拿着,之后她有事先行离开,临行前让傅从之一定要将她亲手沏的柚子茶喝完后再走,如此一来就走得晚了些许,不过分别前他们已经约好今夜子时在离圆明园不远处的一座荒庙中见,随后一起离开京城。
一直等回到暂居的屋中,傅从之还有一种如在梦中的感觉,半天之间,大起大落,从谷底到云端。
握着手里那包沉甸甸的细软,傅从之的心渐渐安稳了下来,一切都是真的,不是自己白日做梦,梨落真的愿意抛下荣华富贵随自己一起离开这里。
他相信,普天之下一定会有一个地方容得下他们,梨落为他抛弃许多,往后他一定会尽自己所能对梨落好,绝不让她受一点委屈!
想不到刚回戏班两天就又要离开,唉,不过也好,戏子这行当虽然能赚一些银子,但总归是下九流的行当,让人看不起;等往后安定下来后,改名换姓拿这些钱去做点小生意,他要凭自己的能力养活梨落。
傅从之是欢喜的,他并不知道,这将是他生命中的最后一点欢喜,接下来等待他的将会是炼狱一般的未来,没有色彩没有阳光,灰暗成为了他生命中永恒不变的色彩。
第两百三十七章 放火
在夜幕来临之前,狗儿踏进了镂月开云居,彼时,凌若正陪胤禛坐着看折子,见狗儿进来后却不说话,凌若识趣地站了起来,微笑道:“妾身去看看炖着的燕窝好了没有。i^”
待凌若离开后,胤禛扫了狗儿一眼道:“如何,老八那边有什么动静吗?”距离他上次故意让佟佳氏看到顶死案的卷宗已经有些时日,若佟佳氏真是胤禩安在他身边的眼线,这些日子足够她把消息传出去了。
狗儿赶紧一五一十答道:“回四爷的话,佟福晋身边的长寿曾分别去找到八阿哥和九阿哥,谈什么奴才无法得知,不过迄今为止几位阿哥府都风平浪静,仿佛不知道咱们已经查到了王郎中身上。”
胤禛皱一皱眉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忽得听到叩门声,却是周庸,他进来后打了个千儿道:“启禀四爷,那名戏子的身份查清楚了,是宿州人氏,自小被送入戏班学唱戏,后来成了朝云戏班的顶台柱,有不少人为了他专程去看戏……”周庸声音一顿,压低了声音小心道:“佟福晋未入宫前也是其中之一。”他与狗儿都奉了胤禛之命在暗中追查此事。
眼皮骤然一跳,握紧了手中的上等狼毫笔,毫无感情地道:“继续说下去,一字不许漏。”
“嗻!”周庸继续说了下去,他手下许多人,所查到的比李卫所查到的无疑要详细许多,甚至连当年发生在傅从之与佟佳氏身上的事也被查了个一清二楚。
“咔嚓!”这个声音令周庸和狗儿不约而同的一跳,偷眼忘去,只见胤禛手里的狼毫笔已经断成了两截。i^
周庸硬着头皮说下去,“奴才等人还发现傅从之在佟福晋入宫后就失踪了整整三年,直到前几天才出现,而时间差不多就是佟福晋派人去找过九阿哥之后。”
胤禛面无表情地松开手,任由断了的狼毫笔咕碌碌滚落在桌案上,“这么说来,傅从之的失踪与九阿哥他们有关?”
“奴才不敢确定,不时在时间上确让人有点怀疑。”在将所有事禀明后,周庸暗松一口气,低头退到一边。自从开始查佟福晋,四爷冷脸的时候越发多了,经常让他们这些做奴才的心惊胆战,唯恐触了霉头。
听到这里,胤禛多少已经心里有数了,胤禟是胤禩的人,自己能查到的事以胤禩的人脉同样也能查到,只怕他就是拿梨落曾经与傅从之的事来威胁她,只是不知为何胤禟会放了傅从之,这是他唯一想不通的一点。
且说凌若侍候胤禛喝完燕窝后就回到万方和,刚一坐下李卫就迎了上来,他买通了月地云居一个扫地的小丫环,得知傅从之到来后,佟佳氏遣退所有人,单独与他相处了很久,之后佟佳氏有事先行离开,傅从之过了一段时间拎了一个小包离开。
夜色四合,无声地吞噬着天光,直至天地皆化为一片漆黑,借着夜色的掩护,傅从之偷偷摸摸来到佟佳氏事先告诉他的一处狗门,扒开挡在洞口的杂草,弯腰从那里钻了出去,亏得他身形瘦长,否则还不一定爬得出去。
圆明园自是有许多门,不过每一处不是上了锁就是有人把守,再加上出了郑春华一事后,守卫更加森严,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出去根本不可能,佟佳氏考虑半晌,始终觉得还是这个狗洞能掩人耳目。
佟佳氏并不晓得,早有数双眼睛一刻不离地盯着她与身边人的一举一动;又或者她知道,只是故意装作不知罢了。
傅从之在离开圆明园后,按着佟佳氏之前交待的位置一阵快跑,果然看到一座伫立在黑暗中的庙,瞧那破败的样子应该是荒弃很久了。
进去后,傅从之小心地取了一根蜡烛点燃,令庙里透出一丝微弱的亮光,他自己则抱着那个装满细软的包裹坐在蜡烛边等佟佳氏到来,浑然不知自己多了好几条尾巴。
周庸一路尾随傅从之而来,在他进荒庙之后躲在外头监视,想知道他大半夜来这里做什么;另一边,李卫同样在监视傅从之,两人相距不远却彼此不知。
不知过了多久,周庸忽地感觉有东西砸了自己一下,令他一下子警觉了起来,回头看去,借着庙内微弱的烛光,隐约看到一个人影在自己眼前闪过。
“什么人?”他低喝一声,赶紧追了过去。
原本正聚精会神注意傅从之的李卫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浑身一激灵,头皮发麻,暗叫一声“不好”,若被周庸发现他在这里,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当下顾不得多想,撒腿就跑。
周庸好不容易才发现原先消失的那个身影,哪肯放过,连忙跟着追了下去,一逃一追,紧咬不放。
傅从之听到外面有动静,只道是佟佳氏到了,不想打开门一看却发现外面空无一人,只得失望地重新将门关起。
就在门关闭的同一刻,黑暗中现出一个身影,若周庸和李卫在这里就会认出,他正是佟佳氏的亲近小厮长寿。只见他阴阴一笑,取出火折子吹亮后,轻轻扔在地上。
火折子刚一触地,立时就听得“忽”一声火光腾起,而且迅速地开始朝两边蔓延,几乎就是眨眼的功夫,火光已经将荒庙整个的包围起来,而且火势极盛,光靠一些柴木根本达不到这个效果,分明是有人在这里预先埋下了硫磺一类的易燃之物。
火刚起的时候傅从之就发现了,慌忙打开门想要逃出去,可是火势太大,根本无法跑出去,刚一靠近,无情的火舌就顺着他的衣角烧了上去,傅从之慌忙用随身包裹拍熄了已经烧到腰间的烈火,饶是如此,大腿上也感觉到一阵灼痛。
长寿离开后没多久,周庸就因追不到人而折回,见到突然间烧起的大火一阵发愣,猛烈的火势阻止了他想进去一探究竟的**,摇摇头离开了此处。他听到了傅从之的呼救声,可是这样大的火,傅从之根本不可能有机会逃出,他进去也不过白搭一条命罢了。至于找人来救……只怕傅从之坚持不到这个时候。
【作者题外话】:谢谢支持的各位亲,谢谢打赏的各位亲,终于写完三章可以睡觉了,大家安啊
第两百三十八章 救人
李卫是最后一个出现的人,看着熊熊燃烧的大火以及火场中越来越绝望微弱的呼救声,他犹豫不决,这场火,他可以断定必是有人刻意放之,否则只凭他离开的那点时间,根本不可能这么大。i^
傅从之,主子一直想从他身上找到扳倒佟佳氏的办法,如果他就这么死了的话,主子还有他们所做的一切岂不全化成了泡影?可是火势这么大,他根本进不去。
正当李卫急得团团转时,余光瞥见不远处有一点流光在黑暗中闪动,颇有点像水,莫非那里是一个湖?李卫忙跑过去一看,虽然不是湖,但也是一个不算小的水池,他大喜过望,忙整个人跳进池中,待得浑身浸湿后爬出来飞快地往荒庙奔去。一边跑一边脱下外衣蒙在头上,冒着令人忘而却步的烈火奔了进去,李卫忍着灼身的痛楚,在火场中四处寻找,终于在供桌下找到了弯身窝在那里的傅从之,他不住咳嗽,情况看着十分不好。
李卫跑过去一把拉起他往外跑,困在这里早晚是死,还不如放手一搏,看上天肯不肯赐他们一条生路。
主子,您可一定要保佑奴才!
李卫在心里念了一句,把心一横拖着傅从之就往外冲,大火无情燃烧,焚尽世间万物百态。
此时,如果有人在,就会看到两个浑身起火的人影冲出熊熊燃烧的火海,在他们奔过地方,可以看到一路燃烧过去,犹如一条延伸的火线。
李卫咬牙忍着身上仿佛要灼烧到骨子里的痛苦,用尽所有力气往水池的方向跑去,好不容易跑到近前,赶紧拉着傅从之扑到水中,让冰凉的火烧熄他们身上的火焰。i^
不知在水中泡了多久,李卫终于缓了过来,手脚并用艰难地爬到池边撑起半个身子在岸上,用力咳嗽着,咳了半天忽地又大笑起来,连眼泪都笑了出来。他还以为这回死定了呢,幸好自己命硬,阎罗王一时半会儿还不肯收他。
抹了把脸,李卫想起傅从之来,他跟自己一起跳进水里,怎么没见人影,莫不是淹死了吧?自己好不容易才将他救出来,若这样死了,可真是太不值了。
“傅相公!傅相公!”李卫见叫了几声没的反应,越发着急,正准备钻到水里,忽地听到一阵哗啦破水声,一个人影从水里钻了出来,除了傅从之还有谁。
见他还活着,李卫的一颗心总算放下来了,游到傅从之身边将他一道拉上岸来,这一下将他残余的力气也给悉数用光了,趴在地上不住喘粗气,正想歇会儿,哪知却看到傅从之跌跌撞撞地爬起来,不知想去哪里,无奈刚走了几步就再次摔倒,挣扎不起。
“傅相公你要去哪里?”李卫赶紧爬过去问。
“我要回庙去,我要回去!”傅从之甩开他抓着自己的手,努力想要爬起来。
李卫哪里肯放,死死攥着他劝道:“傅相公你疯了吗?那里已经烧成一片火海了,如何还能回去。”
“我要回去!我要回去!”傅从之根本没有听进李卫的话,只不重复着相同的话,“那里有人在等我,我一定要回去!”
等他?有什么人会在这破庙当中等他?适才一路跟来的时候他就觉得很奇怪,傅从之如果要离开雍王府并不是什么难事,何必要这样大半夜偷偷摸摸地走,还跑到这荒庙当中。
李卫正自奇怪之时,一个胆大至极的念头忽地冒了出来,犹如闷雷在头上滚过,瞬间冒出一身冷汗来,难不成佟福晋约了傅从之在这里见面不成?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否决了,不对,他在外面监视了这么久,根本没发现佟福晋的身影,反倒是等来了一场大火。
而且荒庙外除了自己与适才追了一路的周庸外,分明还有第三人,就是这个人放火要置傅从之于死地!
而恰恰也是那个人引周庸来追他的,如此行径分明是有预谋有计划,除非早就知道傅从之会来荒庙,否则根本来不及布下如此周密的布置。
想到这里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佟佳梨落――唯有这个女子才能做到一切,她与傅从之果然有不为人之的关系。
正当李卫激动于这个答案时,傅从之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居然用力将他推开,执意要回到荒庙。李卫见再三劝阻他都不肯听,急切之下脱口道:“傅相公,佟福晋不会来的,你就算在那里等上一辈子也没用!”
“胡说!”傅从之的激动进一步证明了李卫的猜想,“梨落会来,她一定会来!她答应了我就一定会来!对,梨落会来的,说不定她现在已经等在那里了,我要赶紧过去才行,你给我放手!”
他没有去问李卫为什么会知道自己等的人是佟佳氏,只是执拗地认定佟佳氏一定会来。
傅从之手臂胡乱挥着,有好几都重重打在李卫身上,原本被烧到的地方就一阵阵灼痛,再被这么一打,更是痛上加重,纵是李卫也忍不住闷哼出声,不过双手就像生根了一样,说什么也不放。
“傅相公你醒一醒,佟福晋如果要来的话,就不会派人放这场火了,她根本就是要杀你灭口!”
李卫的话令傅从之浑身一震,随即目露凶光,一拳打在李卫脸上,厉喝道:“不许你侮辱梨落,她本性纯良,亦答应了要与我远走高飞,怎么可能会放火,再敢胡说我杀了你!”
李卫被他打得眼冒金星,鼻梁更是酸涩难言,但那双手愣是不肯放开,顾不得已经流到嘴里的腥咸液体,大吼道:“傅从之,你想清楚!是谁让你来庙里?还有那场火,分明是早有预谋,除了佟福晋还会是谁?!”
他这句话像是抽掉了傅从之所有的力气,愣愣地站在那里,良久,突然爆发出了哭还难听得笑声。
梨落……梨落……他是多么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可是连别人也看出来了,他如何还能自欺欺人。
第两百三十九章 双眼
早在跳到水里的时候,他就已经想到了,火来得突如其然,根本不是意外,至于说放火,他从不曾得罪过别人,何来如此狠辣,而且火势几乎是在一瞬间就大了起来,分明是要置他于死地,不给任何逃脱的机会。%&*";
他来这里是梨落的授意,除了她谁还能预先设下埋伏,只有梨落,只有这个口口声声要与他远走高飞的女子可以做到!
正因为如此,所以他在水中迟迟不曾浮上来,恨不能是自己想错了,恨不能就此死了,如此就可以不用面对生不如死的折磨。
他虽然只是一个戏子,但并不代表就没有骨气,就会贪生怕死!
为了梨落,纵是刀山火海他也愿去,绝不皱一下眉头,否则就不会冒着危险答应带她离开。
可是,原来一切都是他一厢情愿,什么爱什么情,都是花言巧语,为的就是送他上黄泉。
是啊,区区一个戏子所许诺的一生,即便再美好也无法与雍王府锦衣玉食的生活相提并论,可恨他蠢笨无知,竟然会相信她的话,相信她随口编织的谎言!
好痛,心真得好痛,如万箭戳心;这一刻,他恨不得自己立刻死去,至少不需要再这种痛苦的折磨。
李卫一直在旁边静静地看着,直到他停下了笑声方才拍拍他的肩膀同情地道:“走吧,不要再为这种狠毒女子伤心,我带你离开这里。i^”
傅从之木然地盯着他,不想刚走了几步就被地上凸出的石头绊了一个踉跄,之后又接而连三被绊倒,短短一段路竟然绊了六七次。
“傅相公,你怎么了?”李卫瞧出不对来,这地上尽管不平整,乱草杂石,但也不至于如此频频绊倒。
傅从之茫然地看了他一眼,又低头盯着自己被烧得发黑的手掌,此时天上星月高悬,不远处荒庙又正烧得利害,不说亮如白昼却也差不多了,可他居然看不清自己手掌,只能模模糊糊看到一个大概。
“我的眼睛……”适才只顾着伤心,如今才感觉到除了体表的灼痛外,连眼睛也是痛的,又曾笑得流了泪,咸涩的泪水一刺激痛意更深。
“眼睛怎么了?”李卫紧张地问。
傅从之用力眨了眨眼,可任凭他怎么做,眼前都是朦胧一片,纵是不远处被大火吞噬的荒庙也不过能看到一团亮光,“看不清,我什么都看不清。”
李卫仔细看了看他的眼睛,发现眼白的地方红得吓人,晓得他必是被烟火弄伤了眼,忙安慰道:“傅相公莫怕,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到了那里自然会有人替你治眼睛,不会有事的。”
如此,李卫牵着傅从之的手跌跌撞撞走去,此处是京郊,地广人稀,再说又是在皇家御园范围内,根本不会百姓有人居住。他们一直往东走了数里,方才出了皇家范围,李卫极尽目力,终于在黑暗处看到了人影以及停在身边的马车,忙出声示意。
人影看到他们两人忙不迭跑过来,待得走近了方才发现那人竟是毛二,他一见到李卫两人的惨相,顿时倒吸一口凉气,顾不得多问,扶着两人上了马车,一路疾驰而去。
凌若得知佟佳氏召傅从之去月地云居,而傅从之又拿了一包东西走,隐约觉着可能会出事,所以除了命李卫随时盯着傅从之以外,还让人传话给毛二,让他驾马车在圆明园东边等候,万一真有事也好接应。
本是为了以防万一的做法,不曾想竟真派上了用场,否则李卫他们纵然走到天亮也到不了毛二他们所在的地方。
“吁!”马车在疾驰了半个时辰后停了下来,毛二一收疆绳跳下车,跑到前面一处小小的四合院里敲门,开门的是毛大,他一直等在里头。
“大哥快过来扶一把,李哥出事了。”其实不用毛二说,提着风灯出来的毛大已经从掀开的帘子中看到了李卫两人的惨状,赶紧一人一个扶了他们进去。
一路上李卫不知倒吸了几口凉气,实在是疼的不得了,毛二是好心扶他,可碰到被烧伤的地方那就是一个钻心的疼。
毛氏兄弟现在就住在这个小小的院子里,虽然回京后日子较以前好过了许多,凌若更是常让李卫带些银子出来,不过两人除了拿小部分做些生意维持生计外,其余的都拿去交际应酬攀人情了,否则也不能在短短时间内,树立起那些人脉关系。
安顿好他们之后,毛二又去找大夫,这大半夜的硬是将大夫从被窝中拖了起来,跟着他到这里替李卫还有傅从之包扎伤口。
至于傅从之的眼睛,果然是因为起火时被烟火薰伤了,那名大夫看过后连连摇头,说这病他治不了,最后毛氏兄弟好说歹说,才勉强开了几服敷眼的药,不过他也说了,效果不大,能否保住视力要看他自己造化,最坏的结果就是双目失明。
李卫摸着手上缠了一层又一层的纱布对一言不发的傅从之道:“傅相公莫要担心,就算这个大夫治不好,天底下还有那么多大夫呢,总有一个可以医好你的眼睛。”
傅从之扫了李卫一眼,声音冷冰地道:“你是谁,为什么要救我?有什么目的?”
起火的时候,李卫不顾危险冲进火海将他救了出来,之后带他到这里疗伤,又口口声声称他为傅相公,分明是认识他,可是他对这个声音并没有印象。
不会有人无缘无故命都不要的去救他,若非至亲至爱,只有一个可能――他需要自己活着,活着去做什么事。
见他对自己的身份起了疑,李卫也不隐瞒,斟酌了一下言词后道:“不瞒傅相公,我是侍候凌福晋的奴才,名叫李卫。主子看了傅相公的戏后很喜欢,本想让奴才请傅相公到万方和安说几句话的,不想恰好看到傅相公从月地云居出来,还拿了什么东西。主子知道佟福晋这人诡计多端,为怕傅相公着了佟福晋的当,所以让奴才暗中跟着傅相公,不曾想竟真的出了大事。”说到这里他放缓了声音,小心地问道:“傅相公,佟福晋为什么要杀你灭口,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第两百四十章 彻夜
凌福晋……傅从之记得那夜胤禛身边坐了好几个容色妍丽姣好的女子,但哪一个是凌福晋却不得而知。i^
尽管李卫已经问得很小心了,但依然被傅从之听出端倪,讽刺地笑道:“这就是你救我的原因吧,什么担心我着了当,说得可真是好听。当真以为我是傻子吗?高墙内院之中的争斗就算不曾见过却也有所耳闻。”
李卫没想到自己的说辞没有瞒过他,怔忡片刻后他复杂地看着傅从之,这个戏子不止不蠢,相反还很聪明,可是这样的人却会着了佟佳氏的当,任由她摆布,是该说佟佳氏太利害,还是感情蒙瞥了他的双眼?
想到这里,李卫也没了拐弯抹角的心思,轻咳一声道:“不论怎么说都是我与主子救了你,否则你已葬身火海,沦为佟福晋的牺牲品!”
“那我该说声谢谢了?”傅从之脸上的讽意越发深重,“你们救我何尝安了好心,无非是想借我来对付梨落罢了。”
“那么你呢?她这样害你,难道你不恨吗?”李卫并不在意他戳穿了自己的想法,这个戏子确有几分聪明。
恨……这个字眼令傅从之愣了一下,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会有这个字来形容自己对梨落的感情,真的很讽刺啊,一个自己可以用性命去爱护的女子,最后却生生被逼到了恨的角落。
苍天待他何其残忍,何其残忍!
泪水无声无息的从眼眶滑落,瞬间汹涌成灾,李卫从未见过一个男人可以哭的这么伤心,他没有打扰,而是静静地等待傅从之自己开口。i^
过了许久,泪终于止住,有冰凉如初雪的声音在这间小院中响起,“你们想让我怎么做?”
“主子希望你可以指证佟福晋,让王爷知道她的恶行,以免她再继续害人!”对于聪明人,任何假话都是无用的,倒不如实言。
直到离开,李卫都没有得到傅从之的回答,他需要时间好好想想。
李卫叮嘱毛氏兄弟好生照顾他,三日后再来听答覆。
且说李卫沿着那狗洞回到圆明园后一路回了万方和安,凌若一直等在里面不曾歇息,见到他浑身包着纱布,焦头烂额的模样吓了一大跳,“出什么事了?怎么弄成这副模样?”
李卫苦笑一声,将事情从头到尾叙述了一遍,凌若的脸色在他的话语中渐渐阴沉下来。
听李卫这话,除了自己外胤禛也有派人盯着佟佳氏,这不稀奇,郑春华一事佟佳氏分明就是内应,胤禛若不疑心她才叫人奇怪。
真正令她意想不到的事,佟佳氏居然知道有人在盯着她,而且趁着这个机会将计就计,引周庸发现李卫,亏得李卫跑得快没被追上,否则正中佟佳氏诡计。
傅从之,他既是佟佳氏要灭掉的棋子,也是她用来对付自己的棋子,在这种情况下还想着一箭双雕,佟佳氏好深的心思好大的魄力!
得亏李卫做事向来牢靠,不止避过周庸,还救出了傅从之,没让佟佳氏的诡计得逞。
在示意水秀给李卫端来一盏热茶后,凌若问道:“傅从之现在情况怎么样?”
“不是太好。”李卫接过来一边暖着手一边道:“他身上的伤与奴才差不多,就是那双眼睛只怕要毁了,大夫说十有**好不了,奴才若能早些进去就好了。”
凌若摇头,温言道:“火势这么大,你能救他出来已经是很难得了,无需自责。至于这些日子,他既是行动不便,而毛氏兄弟那里又没有侍候的人……”手指在桌上轻敲了几下道:“就让阿意去侍候他几天吧,明儿个跟高福说一声就是了,应该不成问题。”
水秀在一旁皱着鼻子道:“这个佟佳氏可真狠心,那个戏子待她那么好,甘愿冒被砍头的危险带她离开,她却设下陷阱想要活活烧死他,这份心思,奴婢真是想起来都头皮发麻。”
“佟佳氏从来都是一个心狠手辣之人,否则当初也不会自己跳到蒹葭池中陷害我。”说到这里凌若叹了口气,“我只是同情那个戏子,所爱非人,他此刻只怕宁愿自己死了的好,不必受这蚀骨之痛。”
“主子,万一这个戏子不肯站出来指证佟福晋可如何是好?”水秀担心地问,李卫刚才说傅从之一时间没有答应,万一傅从之拒绝的话,那他们岂不是白忙活一通,李卫还平白添一身伤。
凌若目光一闪,并不急着说话,而是看向李卫,“你一直与傅从之在一起,依你所见如何?”
李卫仔细回想了一下为难地道:“这个,奴才一时半会儿还真没法说,不过傅从之绝对是一个聪明人,之前不过是感情用事才没看穿佟福晋的诡计,想来他应该也不甘心自己被佟福晋利用。”
“不错,没有人会心甘情愿成为别人的棋子,何况还是昔日爱过的恋人;这把火不烧则已,一旦烧起来轻易是不会熄的。”凌若掩嘴打了个哈欠,等了大半夜,她还真是困了,“不过在此之前,我得先探探王爷口风才行,这几日,王爷的性子越发不好捉摸了。”
扶了水秀的手正准备回内堂,见李卫还毕恭毕敬的站在那里,目光一软,温言道:“你早些回去歇着好,这几天不用当值了,好生养伤,我这里有小路子他们伺候足够了。”
此时距离天亮已不足两个时辰,凌若只睡了一会儿就得起来,强忍着不断涌上来的困意坐在铜镜前由着墨玉和水月替自己梳洗打扮。
水月见凌若坐在椅中困得有些睁不开眼,逐换了一盒香粉,打开香粉盖后替她均匀的将香粉擦在颈后手腕等部分。
原本昏昏欲睡的凌若忽地闻一阵清新的香气,而且这香气好闻似还有提神的功效,闻了一会儿她觉得头脑清醒了许多,不由得打起精神问水月这是从哪里买来的香粉;以往蝶舞阁的香粉,香则香矣,却没有提神醒脑的功效。
水月笑着将香粉盒递给凌若道:“这是奴婢闲着没事自己做的,从来没用过,适才见主子困得很,所以斗胆用这个换了蝶舞阁的香粉。奴婢在里面加了白兰花与蓟花,所以香气有提神静心之功效,只是稍微淡了些。”
第两百四十一章 请安
第两百四十一章请安
凌若仔细闻了一下点头道:“香粉也不是越浓越好,殊不闻‘过犹不及’吗?”正要将香粉还给水月,忽地起了一个心思,言语道:“我记得李卫说过,毛氏兄弟现在在做生意是吗?”
墨玉将最后一缕头发盘好后道:“是有这么一回事,听说他们上回进了些缎子在卖,不过生意似乎不太好,只能勉强持平,主子问这个做什么?”
凌若捡了一枝银蝶吊穗簪子在鬓边比了比道:“我突然想到一桩好生意想要介绍给他们做,保准能赚银子。%&*";”
“什么好生意啊?”一听有银子赚,墨玉眼睛顿时一亮,那模样瞧得凌若一乐,刮了她小巧的鼻子道:“你啊,怎么跟个小财迷一样,听到银子就两眼放光。”
墨玉被她说得不好意思,不过还是催促着凌若快讲,旁边水月亦是一脸好奇,凌若冲拿在手里的香粉努努嘴道:“喏,不就是这个了。”
见水月一脸不解,凌若道:“你曾告诉我最大的心愿就是重开**斋,京中香粉店已有很多,想在百花齐放的京城立住脚根不是一朝一夕能做到,但咱们可以一步步准备起来。你这个香粉我觉得甚好,不止香味清雅且还有提神醒脑的功效,应该会有不少人喜欢。既然毛氏兄弟要做生意,何不让他们试着做一做香粉生意,京里那么多命妇贵人,若能得到他们的认可,于你于**斋这个牌子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听得凌若的打算,水月自是满心愿意,同时也充满了感激,倒是墨玉一脸怪异地道:“主子,您让两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去做香粉生意合适吗?奴婢怕别人一看到他们就没了买香粉的愿望。i^”
“不一定非要他们露面,请个人来打理也是可以的。”凌若起身展一展莲袖道:“水月你抽空多做一些香粉,最好各种香味都做一些,然后带出去给毛氏兄弟,让他们先寻个合适的地方寄卖,等有些名气后再考虑重开**斋。”
“多谢主子成全。”水月跪地叩首,重开祖上一手创立的**斋是她毕生心愿,无奈自己一介女儿身,又是做丫头的,怎有那本事去实现,而今主子这般成全自己,叫她如何不感激涕零。
凌若微笑着扶起她,“等**斋这个牌子重新挂起来时,你再谢我不迟。”
“主子,时候差不多了,您该去嫡福晋那里请安了。”墨玉在一旁提醒,凌若点点头,带了她们两人施施然往方壶胜境走去。
今儿个是九月初一,每月初一、十五两日,按着规矩府中所有女子都必须得去含元居请安,如今虽不在府中,然规矩不可废,至于平日里虽说晨昏定省,倒也不是非去不可。
时近深秋,又是清晨,走在路上颇有几分寒意,方壶胜境几可堪称圆明园中最美丽的建筑,三座重檐大亭呈山字形伸入湖中,中后部是九座楼阁,当中供奉着两百多尊佛像,十余座佛塔,宏伟辉煌犹如仙山琼阁一般,纵然放眼圆明园二十四景亦是当中楚翘。
其主阁楼是一座形似寺庙的建筑,凌若在路上遇到陈格格,她是少数几个跟到圆明园来的格格,容色虽不算顶尖不过有一副好嗓子,凌若曾听过她的歌声,用绕梁三日来形容亦不为过,在胤禛面前颇有几分宠爱。
她们到那里的时候,那拉氏尚在佛堂中礼佛,足足等了半个时辰才得以进去,到了里面,凌若向端座当中的那拉氏欠身施礼,“妾身给嫡福晋请安,嫡福晋吉祥。”在她之后,陈格格亦跟着见礼。
“都起来吧。”那拉氏客气地示意她们起来,又命三福端来绣墩,待各自坐落后方捻着一直拿在手中的佛珠温言道:“都说春困秋乏,好几位妹妹都说每到秋时都感觉睡不够似的,难为二位妹妹还能起得这么早,如今才刚到卯时呢。”
陈格格笑道:“许是早起习惯了,所以妾身倒没什么感觉,再说今儿个初一,只是想着要来给嫡福晋请安,妾身就已经精神百倍了,哪还会困乏。”
凌若接过侍女端来的茶,微笑道:“是啊,原想着已是够早了,哪想嫡福晋起得比咱们还要早,这会儿功夫,已是礼完佛了,说起来还是咱们来晚了呢,不然还可以陪着嫡福晋一道礼佛。”
那拉氏微微点头,面带欣慰地道:“难得妹妹有心,不过你们年纪尚轻,只怕静不下这个心来。”
凌若笑而不语,只慢慢品着手里清香怡然的碧罗春,她与那拉氏心中都恨不得对方死,只是此刻哪一方都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以置对方于死地,所以才不得不装出一副符合各自身份的温和与谦卑,小心翼翼地在掩藏自己的同时寻找着对方的失误,一旦发现就会毫不犹豫地扑上去,用隐藏起来的利爪尖牙一口一口将对方咬得体无完肤,最终在痛苦中死去!
在这深宅大院中,一旦恨上了,就必然要以性命来结束……
如此坐着说了会儿话后,其余人等相继到来,瓜尔佳氏在行过礼挨着凌若坐下后轻笑道:“妹妹来得好早。”
“早的岂止是我一个人。”凌若朝陈格格方向看了一眼,意思不言而喻。
瓜尔佳氏掩袖一笑,以只有彼此能听到的声音道:“她是赶着来向嫡福晋示好,那你呢?”
“我吗?”凌若扬眉,在与坐在对面的温如言微笑示意后轻声道:“自然也是来请安的,不过或许还能看一场好戏也说不定。”
傅从之已经不在府里了,一个大活人莫名其妙不见,少不得要引起一场风波,而做为曾经单独召见过傅从之的人,佟佳氏自然脱不了干系,为免被疑心,一手策划了傅从之失踪的佟佳氏必会想尽办法敝清关系。至于这个关系要如何敝清,她多少也猜到了一些,就不知对错与否。
她们说话这会子功夫,翡翠的眼睛已经不动声色地从在场诸人身上一一扫过,了然于胸后垂首对那拉氏道:“主子,除了年福晋与佟福晋之外,其余人都到齐了。”
绿意话音刚落,三福进来禀道:“主子,年福晋身边的绿意求见。”
第两百四十二章 遭贼
那拉氏闻言掀一掀眼皮,放下端在手里的茶盏示意让她进来,在众人的注视下,穿了一身秋香色衣裳的绿意移步入内,在受过她礼后,那拉氏和颜悦色地问道:“怎么不见你家主子身影?”
绿意闻言不卑不讥地道:“回嫡福晋的话,今儿个一早起来的时候主子忽觉身子困乏,难以起身,所以无法来给嫡福晋请安,特命奴婢来向嫡福晋请罪。%&*";”
身子困乏,难以起身?听到这八个字,底下诸人皆露出几分异色,年氏这身子早不乏晚不乏偏偏挑在初一要来请安这日乏,可不是太巧了吗?分明是有意推脱,不想来请这个安。
其实在场者不见得都是心甘情愿来请安的,只是除了年氏哪个也不敢这样肆无忌惮地落那拉氏面子,她始终是府里的嫡福晋,膝下还养着王爷的长子。
那拉氏脸色有一瞬间的阴沉,然在旁人有所查觉前已经恢复成那副慈和的模样,颔道:“福沛尚幼,年妹妹要照顾他自然比一般人辛苦些,身子困乏是在所难免的事,都是自家姐妹哪用得着请罪这么严重,回去告诉你家主子,让她好生歇着,晚些时候我去看她。”
“奴婢遵命。”绿意嘴角微微翘起,尽管那拉氏的回答大方得体,毫无破绽,然她还是从中嗅到了一丝不悦。
在绿意退下后,那拉氏想起适才翡翠的话,年氏是存心不来了,那么佟佳氏呢,往日里就算不是初一十五,她都殷勤地常来请安,怎么今儿个不见她来呢?
正在奇怪间,佟佳氏却是到了,低垂了眉眼朝那拉氏欠身请安,“妾身来晚了,请嫡福晋恕罪。i^”
“无妨,起来吧。”那拉氏刚想让佟佳氏坐下,却意外发现佟佳氏今儿个发髻间竟只簪了一朵玉兰花,旁的珠花、簪子竟是一件也没有,不由得奇怪地道:“妹妹今儿个打扮的好生素净,是有什么事吗?”
佟佳氏咬着嫣红的唇,欲言又止,仿佛有什么难言之瘾,半晌方低低道:“回嫡福晋的话,妾身……妾身那里遭贼了。”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起先还安静无声楼阁内顿时响起一片窃窃私语声,要知道这里可是御赐圆明园,守卫森严,不是平民百姓居住的那种民宅,怎么可能有贼潜进来呢?若真是这样的话,那圆明园岂不是危险得很?
一直索绕在凌若心头的疑问终于解开了,佟佳氏是果然是好算计,既可以将自己推得一干二净,又可以解释傅从之为什么会失踪。
那厢,佟佳氏已经将事情缓缓说来,原来她今晨起来梳洗时,发现首饰奁竟然空了,原本装了满满一奁子的珠钗首饰不翼而飞,一件也没有留下。她当时第一个反应就是月地云居中有人手脚不干净,乘人不备偷了她的东西,可搜遍整个月地云居也没有发现一件东西,而在这段时间里又没人出过园子,思来想去,只可能是有贼进园偷了东西。
眼见着时辰一点点过去,无奈之下,她只得簪了一朵花就匆匆过来了,正是因为出了这档子事才会来晚。
“那些守卫是做什么吃的,竟然连有贼进来了都不晓得,任人出入”说话的是刘氏,她是康熙四十七年入的府,容色艳丽身材丰腴,甫一入府就被册为庶福晋,凌若回府那日她也有在场。
陈格格一脸慌乱地道:“那……那可怎么办是好?偷了一回就有下一回,他若再来,而咱们又睡着了,岂不是任他胡作非为?”还有句话她没说,若光是偷些珠宝首饰也就算了,万一那贼起了色心,毁人清白,岂不是要害了她们一辈子?
其实这样想的又何止她一人,只要想到会有这样可能,众人就是一阵阵的心惊肉跳,慌乱害怕,不知如何是好。
瓜尔佳氏原本也有些担忧,然看到凌若始终神色自若地坐在那里饮茶,隐约意识到了什么,定了定神问道:“妹妹不担心吗?”
凌若睨了她一眼,低声道:“守在园中的侍卫哪一个不是精挑细选出来的,怎可能进了毛贼也不晓得。不过是一场戏罢了,姐姐尽管看下去就是。”
听凌若的语气分明是知道什么,无奈此地人多嘴杂不便相问,瓜尔佳氏只能将疑问压在心底,静观事态发展。
“此事得赶紧告诉王爷才行,让他将这些个侍卫都换了,否则咱们连觉都没法睡了。”宋氏如此说道,其他人纷纷出声应和。
且说那拉氏见众人乱成一团忙出言安抚,“诸位妹妹莫急,现在还只是猜测,等有了定论再禀告王爷也不迟。”
待众人情绪安稳些后,她转向佟佳氏道:“东西丢了不一定就有外人进来,妹妹仔细想想,昨日除了原本就在里面的人之外,还有没有人进去过?”
佟佳氏等的就是这句话,假意回想了一下道:“倒是有那么一个,前夜妾身听了那出后觉得演唐明皇那人唱得甚好,又想起王爷喜欢看戏,有心学上几句,所以就召他到月地云居,在学了一阵后,我有事出去了一会儿,等再回来的时候,傅相公就已经走了。”说到此处,佟佳氏似想到了什么,睁大了双眼愕然道:“嫡福晋莫不是怀疑傅相公他……”
那拉氏扫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只让三福去传傅从之,等了约摸一盏茶时间,三福快步走了进来,“主子,傅从之并不是戏班住的院子里,而且奴才问遍了戏班所有人,都说昨夜后就没人见过他。另外有人看到他昨日从佟福晋处回来时,手中提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小包袱。”
“不用问了,定是那个戏子偷的,倒害得咱们虚惊一场。”刘氏拍拍胸口,只要不是外贼瞒过守卫进来就好,“那名戏子如此可恶,绝不能就这么放过他。”
佟佳氏迟疑地道:“会否当中有什么误会,依妾身看,傅相公不像是会做出这种事的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福晋莫要被他外表给骗了。”刘氏见佟佳氏依旧是一副将信将疑的模样,又道:“若他不曾偷东西,又怎会连人都不见了,分明是心里有鬼所以趁夜逃走。”
【作者题外话】:实在犯困,写不下去了,今天就两章。
第两百四十三章 指槡骂槐
“是啊。i^”凌若突然出声道:“佟福晋那一奁的东西,虽然于傅相公来说是唱一辈子戏都赚不到的财富,然若为此搭上一条命就未免有些不值了,佟福晋你说是吗?”
佟佳氏目光一动,听懂了凌若的弦外音,不过面上依旧不动声色,幽幽叹了口气道:“唉,傅相公当真是好生糊涂。”
“哼,戏子就戏子,还什么相公,没得侮辱了这个词。”刘氏没有听出凌若话中有话,径直在那里鄙夷的说着。
那拉氏心下已经有了决定,扬眉对候在一旁的三福道:“去,把此事告诉顺天府尹,让他即刻抓拿傅从之,并且抓到后从重处置,雍王府的东西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偷的。还有那个戏班子,统统都给我送到顺天府去,里面说不定有傅从之的同党,让顺天府尹好生盘问,若要漏了一个过去,我唯他是问。”
那拉氏身为亲王嫡福晋,绝对有资格说出这番话来。
凌若在心里叹了口气,偷盗王府物品本就罪名不小,再加上那拉氏这番话,朝云戏班那些人只怕很难完好无缺地从顺天府走出来,她虽同情却心有余而力不足,救一个傅从之已经是极限了。
从方壶胜境出来已是巳时,佟佳氏扶了画眉的手徐徐往月地云居走着,在经过一处琉璃八角亭时,瞥见凌若坐在亭中,逐走过去衔了一缕笑意道:“好巧,刚分开没多久就在这里遇上姐姐。”
“圆明园统共就这么大,哪里不能遇见。i^”凌若淡淡地回了一句,见她在自己身边坐下,抬眼望着天边变幻莫测的浮云徐徐道:“倒是福晋一念之间就将那么多人送进牢房,竟不觉得有所不安吗?”
佟佳氏侧头,露出一个比鬓边玉兰更娇媚三分的笑意,“姐姐是在对我说吗?为何我竟然一句都听不懂。”
目光漫过佟佳氏笑意嫣然的脸庞,低头忽地露出恍然之色,抚一抚额头失笑道:“是我错了,与一个畜生说人话,怎能指望那个畜生能听懂。畜生始终只是畜生,哪怕穿得再光鲜亮丽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被人当面骂畜生,佟佳氏就算心机再深也忍不住勃然色变,怒喝道:“钮祜禄氏你好大的胆,我敬你年长称你一声姐姐,你竟敢以下犯上,出言侮辱,真当我好欺负不成?”
论品级,佟佳氏是侧福晋,远远高过只是庶福晋的凌若,她自有资格问凌若的罪,不过这番声色俱厉的斥责换来的却是凌若不减分毫的笑意,“福晋误会了,妾身又非得了失心疯,怎敢侮辱福晋,妾身是在对那个畜生说话罢了。”
听凌若依然口口声声畜生、畜生,佟佳氏脸色极为难看,站在旁边的画眉瞧见主子屡次受辱,气不过道:“凌福晋休要砌词狡辩,你骂我家主子是……”她舌尖一颤,不敢说出那两个字,略过后道:“总之你骂我家主子的话我可是听得一清二楚,你若有胆可敢与我到王爷面前说个明白?!”
凌若瞧也不瞧她,转而问墨玉道:“身为奴才却在主子面前自称‘我’,该如何处置?”
画眉神色一紧,顿时意识到自己刚才一时口快竟忘了自称,眼下被凌若抓到错误,后悔不及。
“奴才目无主上,按府规当掌掴二十以示戒惩。”墨玉一本正经地回答着,唯有偶尔闪过眼底的笑意泄露了她此刻真实的心情。
画眉心底一颤,不自觉地瞥了佟佳氏一眼,她还真怕钮祜禄氏会借题发挥,当真行掌掴之事,虽然二十下掌掴要不了命,但皮肉之痛还有此事落下的笑柄是她万万不愿承受的。
佟佳氏虽然怒画眉说话不当心让人抓了把柄,但画眉始终是她的人,若就这么让一个位份比她低的庶福晋责了画眉,她的面子要往哪里放?
想到这里,佟佳氏冷冷一笑道:“若要论罪,画眉是不小心,姐姐却是有意犯上,怎么瞧着也是姐姐的罪更重一些,姐姐可别想着避重就轻!”
凌若勾一勾唇,在佟佳氏疑惑的目光中,她弯腰从地上捡起一只扑棱着翅膀想飞却又飞不起来的蝴蝶,秋阳下蝴蝶身上细密的鳞片闪烁着五颜六色的光芒,极是好看,“福晋当真是误会了,妾身是在说这只蝴蝶呢,你瞧,蝴蝶纵然再好看再美丽,始终都逃脱不了畜生的事实,更摆脱不了她丑陋不堪的本貌;飞上枝头的不一定是凤凰,还有麻雀。”
适才正是因为见到了这只在秋季很少见的蝴蝶,所以她才敢当着佟佳氏的面说那番话,骂人固然痛快,可若因此而为自己惹上麻烦那就太不值了。
佟佳氏未料到她会突然来这么一手,脸上青一阵白一阵,难堪至极,明明憋了一肚子的气却不能发作,那感觉别提多难受。
画眉见佟佳氏受气,自不会放过这个讨好主子的机会,柳眉一竖,指了凌若冷笑道:“凌福晋好生能言善道,黑的都能让你说成……”
“啪!”画眉刚说到一半,脸上突然重重挨了一下,打得她眼冒金星,别在鬓边的银蓝点翠珠花一下子就被甩出了老远,掉入花丛中不见踪影,她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指着凌若颤声道:“你……你打我?”
凌若用绢子拭一拭手对墨玉道:“画眉以下犯下,目无主子,掌掴二十,除了这一下还有十九下,你来动手。”
“奴婢遵命!”听得能亲手教训画眉,墨玉哪有不乐意的理,上去抬手就要掌掴,不想手在半空中被人牢牢抓住,却是佟佳氏,她森然盯着神态自若的凌若道:“你不要太过份了!”
“过份?”听到这两个字,凌若觉得一阵好笑,拨着耳下的金丝嵌珠耳坠徐徐道:“论过份谁又比得了福晋,一句话就将整个戏班的人送进了大牢。明人面前不说暗话,福晋还是不要再提什么傅从之偷盗财物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妾身多少也知道一些。”不待佟佳氏发话,她又道:“福晋喜欢演戏,妾身自然管不着,但是画眉对妾身不敬却是事实,难道妾身连教训一个不知尊卑的奴才资格也没有吗?又或许福晋想闹到王爷面前,让他来评个公道?”
第两百四十四章 寻死
凌若料定她不敢,今时不同往日,从郑春华一事起,胤禛就对佟佳氏起了疑心,再不是往日那般全然信任,否则也不会让周庸盯住佟佳氏,在这种情况下,佟佳氏自然要极力低调,避免再闹出事来。i^
果然,佟佳氏冷冷看了她半晌,终是放开了手,任由墨玉用尽全力的巴掌狠狠掴在画眉脸上;待二十下掴满后,画眉那张脸已经肿得不成样子,跟当初的吴德都有几分相像。
在画眉嘤嘤的哭泣声中,佟佳氏走到凌若身边,用低不可闻的声音一字一句道:“莫以为昨夜逃过一劫就可以高枕无忧了,钮祜禄凌若,咱们走着瞧!”
“恭送佟福晋。”凌若欠身相送,待她走远后,墨玉啐了一口忿忿道:“等主子将她的丑事在王爷面前一禀,看她还怎么摆这个侧福晋的架子。”
凌若抚着掌中一直振翅欲飞的蝴蝶微微一笑,她与佟佳氏纠缠得够久了,是时候该做个了结了。
是夜,胤禛来到月地云居,不等佟佳氏哭诉失窃一事,已然问道:“荒庙的火是你放的?”
佟佳氏脸上的血色瞬间消失,那张娇媚如花的脸庞变得比纸还要白,她怎么也想不到胤禛一来就会戳穿她的秘密。尽管一早就晓得胤禛派人在盯着自己,但总以为此事自己做得隐蔽,不会有人晓得,哪知……
娇唇轻颤,想要替自己辩解,然在胤禛的目光下,她竟无一字可成声,那双眼容不下一丝谎言,从未有过的害怕肆意凌虐着她。i^
胤禛挥手命人退下,整个月地云居除了彼此的呼吸声再听不到其他,异常的沉静往往比暴怒更令人胆战心惊。
“妾身……”好不容易吐出两个字,却耗光了她所有力气,无法接续下去,只能被动地等着胤禛出声。
“送到东菱阁的饭菜是你让人下的药,郑春华也是你放走的对吗?”胤禛没有追问那枚翡翠戒指,到了这一刻,他若还看不到是佟佳氏有意嫁祸凌若,当真是白做了这么多年阿哥。
这两句话,犹如晴天霹雳,震得佟佳氏两耳嗡嗡作响,脚下更是踉跄后退,彩绣纷繁的裙裾,像极了日间凌若握在手里的那只蝴蝶,美丽之中却透着一丝灰败……
“妾身……”她努力理着纷乱的思绪,让自己镇定下来,好生想想该如何化解眼前的危局,良久,她涩涩地落下泪来,屈膝朝胤禛跪下,“妾身欺骗了四爷,罪该万死;但是请四爷一定要相信妾身并非存心,实在是身不由已。”
“因为傅从之?”胤禛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佟佳氏不知道胤禛到底知道了多少事,只能硬着头皮答应道:“是,八阿哥以傅从之来威胁妾身,若不替他办事,就将妾身与他的事告诉四爷。妾身……妾身实在别无选择,至于以前……”她慌乱地说道:“傅从之欺妾身年少无知,以花言巧语的哄骗妾身与他私奔,幸而阿玛寻到了妾身,才没令他的奸计得逞。”
见胤禛一言不发,她膝行上前紧紧攥着胤禛酱红色滚边的袍角哀哀道:“妾身对天发誓,绝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四爷的事。”
“还敢说没有?!”一直努力压抑的愤怒,因她这句话找到了一个渲泻处,抬脚踹在佟佳氏心口,痛得她扑倒在地,“你与傅从之的事我可以不计较,但我这样信你宠你,你却帮着老八算计我……得亏老十三早有布置,否则真让她落到老八手里,你就是死一千次一万次也不够偿还!”
佟佳氏捂着作痛的胸口倒在地上啜泣不已,泪如雨下,不断落在光滑如镜的金砖上蔓延成灾,“妾身自知罪孽深重不敢奢求四爷原谅,只求四爷保重身体,莫要因妾身气坏了身子,至于妾身……”她凄然一笑,绝望地站起身,摇摇晃晃地道:“一定会给四爷一个交待!”
不等胤禛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佟佳氏已经朝朱红圆柱奔去,一头撞在柱上,立时有鲜红的血液从额间渗出,与圆柱的朱红混在一起,散发着令人心惊的妖艳。
“梨落!”胤禛没想到她这么般决烈,神色剧变,连忙跑过去一把接住她软软滑倒的身子,夺下她捏在手里的绢子用力压在额间,阻止那血继续涌出来,心痛地道:“你这又是做什么?”
佟佳氏泪眼朦胧地道:“不瞒四爷,自那夜之后,妾身从未睡过一个好觉,只要一闭眼就会梦到东窗事发,四爷离妾身而去,留下妾身孤苦终老,与其让梦境成真,倒不如就此死了,一了百了。”
望着那张与湄儿酷似的脸庞,胤禛无论如何狠不下心,而且从始至终他都没想过要佟佳氏死,低叹一声,单手扶了她起来到榻上坐下,佟佳氏额上的伤并不伤,压了一会儿血就止住了,只是那流到脸的血迹看起来有些吓人,“梨落,你不该骗我。”
见他语气起了变化,佟佳氏心中微微一松,脸上依然一派悲苦,“妾身这一生中,唯有四爷待妾身最好,妾身希望这一生都能留在四爷身边。所以当那一日八阿哥派人来以傅从之的事来要胁妾身的时候,妾身真的很怕,怕一旦如实相告,四爷从此就不要妾身,所以迫于无奈,答应了他的要求;之后为了掩盖真相做了不该之事。”这话是指曾经嫁祸凌若一事,她小心地睨了胤禛一眼,见其不说话又道:“妾身原以为替八阿哥做过这一回后就罢了,不想他竟然还不肯放过妾身,知道四爷在查顶死案,就让妾身设法探知四爷查到何等程度。”
说到此处,她激动地道:“妾身已经对不起过四爷一次,怎能再次对不起四爷,所以妾身决定摆脱他的控制,哪怕手染血腥亦再所不惜,之后的事四爷都知道了。”她的手在发抖,怔怔地盯着掌心的纹路喃喃道:“当妾身命人放火的时候,真好害怕,长这么大妾身连鸡都没杀,如今却要杀人,纵然不是死在妾身手里,可这血腥却是无论如何都洗不掉了。”
第两百四十五章 以退为进
“妾身说这些不是想求四爷原谅,只希望四爷能够明白妾身的一片心意,纵然负尽天下人,妾身都决不有负四爷,这里……”她指一指胸口道:“只为四爷一人跳动。i^”
说完这句话,她挣扎着从榻上起身,软软跪在地上,“妾身该说的已经说完了,杀人偿命,请四爷治妾身死罪。”
胤禛神色复杂地盯着佟佳氏仅簪了一朵玉兰花的发髻,一时间竟难以决断,与他往日的性格截然相反。佟佳氏固然犯下许多大错,然并非出于本心,其行可恨,其情却可悯。
而且在顶死案这件事上,她确实没有出卖自己,胤禩至今都不知道他已经查到王郎中身上。
这,也是他给佟佳氏设下的底线,一旦越过,纵然再不舍也绝不会留情。
毕竟,她只是湄儿的替身罢了……
佟佳氏跪在地上,紧张到了极点,她在赌,赌胤禛对她这张脸的眷恋,赌自己在胤禛心中的份量。
时间漫长的像停止了流动,在令人昏厥的紧张中终于等来了胤禛淡漠的声音,“好生呆在这里思过忏悔,回王府前不许踏出一步。”
脚步声在耳畔远去,直至不闻时,佟佳氏方抬起脸庞,长出一口气,出声唤了萧儿进来,因画眉脸上有伤,怕胤禛问起,所以佟佳氏没让她在此侍候。%&*";
萧儿看到佟佳氏混了血与泪的那张脸,吓了一大跳,赶紧上前扶起双腿无力的佟佳氏,待其坐稳后,萧儿伸手想取下佟佳氏覆在额间的丝帕,不想因为血迹干涸,使得那方丝帕牢牢粘在了上面,若硬要拿下来,免不得要受皮肉之苦,萧儿正自犹豫间,佟佳氏已经随手扯下丝帕,当帕子与皮肉分离时,萧儿甚至听到了“嘶啦”一声,当听着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佟佳氏面无表情地盯着血迹斑斑的丝帕,仿佛感觉不到那份痛苦;适才若不是她应变及时,狠下心来以头撞柱,只怕如今就不是仅仅思过了事了。
“主子出什么事了?”萧儿打来一盆温水,一边替佟佳氏拭去脸上的血迹一边问道。
“傅从之的事,王爷都知道了。”佟佳氏望着覆在腿上轻颤不止的手,这一不是假装,而是真的,差一点,差一点她就万劫不覆了,真是好险。
“啊!”萧儿惊呼出声,怪不得主子这副模样,竟是这事闹得,紧张地问道:“那,那王爷怎么说?”如果佟佳氏倒霉,她们这些伺候的人也不会有好下场,主仆本就是息息相关的。
“死不了,只是禁足思过而已。”佟佳氏眼中寒光闪烁,她没料到胤禛会对她的事查得那么清楚,甚至连傅从之都晓得了,算到胤禛会疑心自己,却没算到这一步,所以才会输得那么惨。
只怕,连当初顶死案的那份卷宗都是他有意给自己看的,为得就是试探她,幸好自己一念之间没有铸成大错,否则早已魂归西天。
功亏一篑虽然令人不甘,但只要这条命在,一切尚有还转的余地;下一次,她绝不会再失误。
且说胤禛心情沉重地出了月地云居,一路回到镂云开月馆,刚一进屋就闻到一阵勾人食欲的香气,定睛一看,只见长几上摆了几道精致的小菜,凌若正盈盈站在一旁,看到胤禛行一行礼道:“妾身听闻四爷晚上不曾用膳,怕您饿着所以特意做了几个小菜送过来,听狗儿说您出去了,还想着空跑一趟,哪知这么巧您就回来了,快坐下尝尝妾身的手艺。”
胤禛默默点头,屈身坐下后,接过侍女递来的清水净一净手后挟了一筷黑木耳炒木须肉在嘴里,略嚼了几下道:“味道不错,爽口又有韧性。”
凌若将一道带来的珍珠香米饭摆在他面前道:“四爷觉得还能入口就多吃一些;妾身还在厨房炖了盅参汤,用过晚膳差不多刚好能喝。”
胤禛不言声,端起米饭就着面前几个小菜一口接一口吃着,待一碗米饭见底后方擦一擦嘴对一直含着温柔笑意坐在对面的凌若道:“你没有话要问我吗?”
“四爷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何须妾身多问。”凌若将碗筷收拾后命人端了出去,屋中只剩下他们两人,于橘红摇曳的烛光间相对而坐。
胤禛将身子往后一仰,意味复杂地盯着凌若道:“昨夜,李卫在哪里?”
早在胤禛来之前,凌若就从狗儿嘴里得知胤禛去了月地云居的事,原想着他是要问佟佳氏的事,哪晓得一张嘴竟是问起了李卫行踪,心中猛然一跳,有些不自在地道:“四爷问这个做什么?”
“昨夜我让周庸去办一趟差,回来后他告诉我说曾看到一个很像李卫的背影,所以好奇问问。”胤禛看似漫不经意的口气却令凌若出了一身冷汗,明白昨夜周庸虽然没追到李卫,却凭着后影猜到了李卫身份。
虽然诧异,不过凌若倒也没太大诋触,原本就是来试胤禛意思的,正好可借此机会说起。
想到这里,凌若提一提裙裾断然跪下道:“妾身有事隐瞒四爷,请四爷恕罪。”
“先起来。”胤禛的声音不容人拒绝,待凌若在面前站定后方又道:“说吧,究竟什么事瞒着我。”
凌若贝齿轻咬,静声道:“上次郑春华一事后,妾身担心佟福晋会再做出什么糊涂事来,所以一直有让人留意她举动。昨日里李卫告诉妾身说佟福晋召见了傅从之,妾身心里觉得奇怪就让李卫盯着傅从之,哪知在昨夜里发现他从狗洞中溜出去了一处荒庙当中,之后李卫就被周庸给发现了,等他再回去的时候,发现荒庙中一团火光。”
“妾身不知,不过……”她刚想说李卫救出了傅从之,不想胤禛先一步打断了她的话,“我告诉你,火是梨落命人放的。”
“什么?”尽管早已知晓此事,但凌若万万料不到会从胤禛口中听到,一时间忘了自己接下来的话。
第两百四十六章 止于此
胤禛长叹一口气道:“梨落的事我一直都有在追查,只是未与你说罢了,当初郑春华一事确实是她所为,至于原因……与那个戏子有关;梨落未入宫前曾受那戏子蒙骗,险些行差踏错,老八就是以这个来要胁她办事。%&*";梨落本心并不愿如此。”
“所以她放火想要烧死傅从之?”凌若试探地问。
“不错。梨落不愿继续被老八控制,不得已之下才出此下策。”胤禛在说这句话时并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显然在其内深处心已经认可了之前佟佳氏“迫于无奈”的说词。
凌若的心渐渐冷了下来,听胤禛这口气,似乎想要原谅佟佳氏,究竟佟佳氏在他面前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令眼中素来容不得一粒沙子的胤禛容她至此。
“那四爷准备怎么处置此事?”她小心地问道。
胤禛沉吟片刻道:“梨落固然有错,不过主错不在她,何况今日我去看她的时候,她确有悔意,甚至不惜以死明志。”
听到这里,凌若在心中暗叹了口气,她知道,不论胤禛接下来的话是什么,佟佳氏都注定逃过一劫,至于傅从之,他的死活已经无关紧要了,纵然他此刻站在胤禛面前,也无用了。
果然,胤禛慢慢说道:“我已经罚了梨落在月地云居内思过忏悔,在回府之前不得踏出一步,至于这件事……”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凌若一眼,“就到这里吧,我不想再闹下去,若儿认为呢?”
“既然四爷都决定了,妾身自然没有意见。%&*";”眉眼低垂,将恨意小心翼翼地掩藏在胤禛看不到的地方,如此种种竟只是一个禁足了事,看来她还是低估了佟佳氏的能耐以及那张脸的份量,错失这一次往后想要扳倒佟佳氏怕是更难了。
胤禛满意地点点头,“很好,梨落与那戏子的事,就止在此处,出了这门,我不想再听到任何关于此事的闲言碎语。”
“妾身明白。”胤禛决定的事无人可以更改,所以凌若纵然再不甘也只得咬碎了银牙将苦水往肚里咽,等以后再做打算。
正想着,胤禛忽地问道:“我记得你很向往杭州的西湖是吗?”
话题转换的太快,凌若一下子没反应过来,隔了会儿才愣愣地点头,不解他好端端地为何突然问起这个。
胤禛拉过她的手,让她横坐在自己腿上,冒着青色胡碴的下巴搁在凌若肩头,在一阵酥痒中他问道:“我也曾说过,将来若有机会就带你一道去,那么,现在你还想去吗?”
凌若愕然看着他,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直到胤禛假意为难地道:“看样子你是不想去了,那就算了吧。”
“不要!”一听这话凌若顿时急了,迭声道:“妾身想去呢!”
待瞥见胤禛似笑非笑地神色,她才醒悟过来,敢情是逗自己玩呢,又羞又气,别过脸道:“四爷就知道拿妾身耍乐子,不理四爷了。”
胤禛怜惜地抚抚凌若的脸,指尖犹若凝脂的触感令他爱不释手,“没有耍你呢,是真的,过段时间我就要动身去杭州了,想着上回的话,所以就想带你一道过去;可惜眼下这个时候,看不到‘接天莲叶无穷,映日荷花别样红’的美景了,不过若时机凑得巧,断桥残雪、平湖秋月什么的还是能够看到的。”
凌若长到这么大,从未出过京城一步,对于京城以外的地方只能通过书籍读到,前贤诗人对西湖的美好描述,令她对杭州这个地方充满了期待。原以为自己一辈子都能够望而兴叹,哪知胤禛竟突然间给她这么大一个惊喜,倒是将之前因佟佳氏一事而郁闷的心情冲淡了不少。
待兴奋稍减后,凌若才想起来问道:“四爷怎么突然想到去杭州了?搁下朝里的事不打紧吗?”
“就是为了朝里的事才要去。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顶死案?”胤禛疲惫仰靠在椅背上,这些日子,他既要忙着追查顶死案,又要盯着府里的事,两头忙碌,精神又时刻紧崩着,纵然是铁打的身子也会感觉吃不消。
凌若点点头,这件事她听胤禛提起过,不过并不清楚,只晓得有人买通刑部上下,以平民百姓代替那些罪大恶极的人受死刑。
“老八之前想要利用梨落来打探我查案的进度,想来此事与他大有关联,可惜现在没有真凭实据,我们查到刑部一名五品郎中与幕后主使者有着直接联系,应该清楚幕后主使者的身份,可惜他宁可受刑也不肯透露。直至数日前,我查到顶死案得来的数百万两银两大部分流到了江浙一带,尤其是杭州,皇阿玛很想知道这么一大笔银两都用到了什么地方;所以让我私下里走一趟,好生查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说完他正色道:“此去说不定会有危险,你若害怕的话,就在京中等我回来。”
与上次去江西筹银不同,那时他是钦命皇差,有众多官差开道侍卫守护,如今为免打草惊蛇却是轻车简行,带不了几个人,万一有点事自不能像以前那样护卫周全。
之所以选择带凌若去,一来是想圆凌若的心愿;二来也是为了麻痹对手,令他们猜想不到他去杭州的真正用意,只当成是游山玩水。
凌若微微摇头,握住胤禛温厚的手掌认真道:“四爷去哪里,妾身就去哪里;纵然是龙潭虎穴,妾身也会陪四爷闯进去。”
“傻丫头,我怎么舍得你有危险。”胤禛动容地抱着凌若,温默如水的情意流淌在彼此之间。
九月初九,重阳节过后,在一句出京游玩中,胤禛带了凌若往杭州一路行去,已经回府的诸人听得这个消息时反应各不相同,不过嫉恨者占了多半。
那一夜,年氏摔了一只好不容易运到京城,足有一人高的唐彩花瓶;那拉氏彻底未眠;而佟佳氏……她什么也没说,只是一笔接一笔,用力抄写着桌上的佛经,这是她准备呈给胤禛的。
【作者题外话】:今天写得还算顺,四章,补上昨天欠的那章。
第两百四十七章 出京
不过,这一刻都暂时与凌若无关了,她随胤禛坐在出城的马车上,欢心雀跃,不时掀开帘子看一看外面的景色,流露出以前不曾有过的娇憨;纵然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人或景都能让她欢喜半天。i^
不知过了多久,凌若发现原本在闭目养神的胤禛不知何时睁开了眼,双手环胸饶有兴趣地盯着自己,不由得奇怪地摸了摸脸,“四爷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我尚是第一次看到你这么高兴。”以前,不论怎么是欢喜,凌若的笑都是矜持克制的,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般笑得自在无拘,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不同了。
凌若嫣然一笑,她的欢喜不仅仅只是可以出京可以去杭州,更多的是因为可以暂时离开那个勾心斗角的地方。虽然她不怕这些,但日日呆在那个算计来算计去的雍王府中总会觉着有些无趣,连吸进的每一口气都带着一丝压抑
不过这些话她是永远不会与胤禛说的,只推说是因为自己第一次出京,所以特别兴奋欢喜。
他们此行只有两辆马车,胤禛与凌若坐一辆,墨玉还有几个守卫坐一辆,赶车的是狗儿还有一个老车夫,周庸被胤禛留在了府里。任谁都不会想到,这样不起眼的马车当中会坐着当今皇帝的第四子。
在快出城门的时候,一骑快马将他们拦在了城门口,不等胤禛掀帘查看,一个爽朗的声音已经传了进来,“四哥,怎么出京也不叫我!”
掀开车帘,果然看到胤祥坐在黑珍珠马背上,脸上是比秋阳更耀眼的笑容。i^瞥见他,胤禛冷漠的脸庞有此许松动,单手一撑跳下马车道:“你来做什么?”
“自是随四哥出京,还用问吗?”胤祥回答的理所当然,根本没问当事人同意与否。
“你小子!”胤禛指了指他,似想说什么,但最终皆化为了眼里温和透明的笑意,拍一拍黑珍珠的脑袋道:“既然这样,还不赶紧让开,再挡在前面,看我不把你从马上拉下来。”
凌若坐在车中看着这兄弟俩,笑意同样攀上眉眼,她晓得此次出京路上要多一个人同行了。
京城与杭州相隔四千余里,纵是日行千里的宝马良驹一趟下来也要十数日,何况胤禛他们是坐马车,直走了近月余的时间才到江浙地界。
一路过来,看尽夕阳晚照,静花飞落,于无痕的秋水中渐渐抚平因京城繁华而变得有些浮燥的心灵,令心重归宁静平和。
十月,秋冬交接时,天气越发寒凉,单衣薄衫已不足以御寒,亏得来时胤禛知道此行时日颇久,所以带足了衣物。
这日天色近晚,逐将马车停在就近的客栈前,马刚一停稳,立刻有小二殷勤地跑上来道:“几位客倌是要住店还是吃饭啊?”
“都要!”胤祥随口答了一句,翻身下马后将马绳往小二身上一扔,“牵下去好好照顾着,记得要喂上等草料,别拿那些个次料滥竽充数。”
莫看小二不过二十上下的年纪,在这里已经做了好些个年头,天天迎来送往,多少练了些眼力劲出来,一看这马的品相就知道价值不菲,当即满面笑容地道:“爷尽管放心,咱云来客栈在这江浙一带可是百年老店,江宁、杭州、苏州都有;金字招牌响当当的,绝不会做自砸招牌的事。”
他们说话的这会儿功夫,胤禛已经从马车上下来的,抬头睨了一眼三层楼高的客栈以及挂在上面那块“云来客栈”的招牌,漠然道:“云来,云来,取自客似云来吧?”
“这位爷好眼力,当初东家正是取这个意思。”小二赔笑道,正要请几人进去,恰好看到凌若从车里下来,暗叫了一声乖乖,好漂亮的人啊,简直像从画里走出来的一样,他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见到有人能长得这般好看,那五官一丝瑕玼也没有。
“咱们进去吧。”胤禛很自然地握住了凌若的手,此时正是掌灯时分,楼下坐了许多人,为免引人注目,胤禛让人将饭菜端到客房中。
胤祥早已饿得不行,饭菜一端上来,顾不得说话先举筷吃好几口,待肚子没那么饿后方道:“四哥,此地距离杭州只剩下几百里,应该不日之内就能到。只是到了那边后咱们该如何查起,除了知晓有大笔银两流转到杭州之外,可是一无所知了。”他可不愿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撞。
胤禛一如在府里那般,接过狗儿递来的湿巾仔细将双手拭净后,方才执筷道:“急什么,船到桥头自然直。”
“什么意思?”胤祥咬着筷子问,眉头皱成了一个疙瘩,最讨厌别人打哑謎。
胤禛笑而不答,倒是凌若挟了一块新上市的红烧冬笋到胤禛碗中淡然道:“十三爷想想,咱们来杭州查顶死案银钱流向,最着急的人会是谁?”
“当然是老八他们喽,不过他们又不知道咱们此来杭州的目的。”胤祥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不等凌若再说,他忽地神色一正,低声道:“难道老八他们已经知道了?不会吧,此行的目的,四哥除了小嫂子可是谁都没说,连我也是在路上才知道的。”
顶死案虽然一直悬在那里不曾查清,但彼此心里都有数,十有**胤禩一伙人就是那幕后主使;只是没有真凭实据,胤禛万不敢捅到康熙那里的,万一让康熙认为他容不下胤禩,兄弟倪墙,那可就是得不偿失了。
尽管私底下,诸多兄弟已经斗得你死我活,但这层窗户纸,不到万不得已,是绝不会有人主动去捅破的。
“不知道不代表他们不会猜。”胤禛慢慢嚼着烧得极为入味的冬笋,直至将一整块吃完后,方道:“尽管我极为避免打草惊蛇,但老八为人谨慎心思又多,我这杭州之行必然会引他起意猜测,说不定这会儿就已经有人跟到客栈来了,不知躲在哪处想偷听咱们讲话呢。”话虽如此,不过他并不担心会被人听去,周庸就带人守在门口,而且左右两间住得都是他们自己人。
第两百四十八章 杭州
“这一路之上我经常在想,既然打草惊蛇已经不可避免,那么我们是否可以来一个引蛇出洞,让他们带咱们去找线索,这样也好过没有头绪的乱撞。%&*";”直到这个时候胤禛才说出了他真正打算。
听到这里,胤祥一拍手掌恍然道:“不错,这确实是个好主意,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八哥……”他嘿嘿一笑道:“若真让咱们跟着他的人找到了线索,你说他会不会气得吐血?”
胤禛对他的话一笑置之,继续吃着那些个菜,一路之上所食之物,论精致自不能与以前在府里时相提并论,不过胜在可以领略各个地方不同的风味。
吃饭的时候,凌若不时将菜挟到胤禛碗里,这本是一个极平常的举动,然胤祥却看得直发愣,连碗里的饭也忘了吃,墨玉在一旁半真半假地道:“十三爷,您想吃什么奴婢给您挟就是,何必巴巴看着四爷和主子。”
胤祥笑骂了一句道:“去,爷自己有手有脚,哪个不会挟啊,只是看着四哥和小嫂子突然觉得很羡慕。”
凌若抿嘴一笑,推了推胤禛道:“四爷您瞧,十三爷这才出来一个月呢,就想府中的福晋了。”
胤禛微微一笑,难得起了玩笑之心,“十三弟,你若想回去,尽管跟我说就是,快马加鞭,从这里回京城也就十来日的事。”
胤祥被他们一个接一个说的哭笑不得,举手讨饶道:“得得得,我说不过你们,行了吗?”
笑闹后,胤祥叹了口气道:“刚才我看着看着,突然觉得虽然一样是夫妻,可我与兆佳氏之间,总觉得缺了些什么,不像四哥与小嫂子之般鹣蝶情深、融洽无间,一眼望去不用多想就知是夫妻。%&*";”
胤禛将碗中最后几颗米饭扒净后道:“多相处相处,等日子久了就好了。”
胤祥耸耸肩没有说话,刚端起还剩下一半的饭碗,突然一双冬青木筷箸挟着一个盐焗鸡翅放到他碗中,顺势望去却是墨玉,只听她温声道:“十三爷这些日子独身在外,就让奴婢侍候您吧。”
不知为何,墨玉这句话在胤祥心里激起一个小到不起眼却真实存在的涟漪……
在客栈休整一夜后继续上路,这一次胤祥留了心,果然发现有一伙人远远吊在后面,他们走就走,他们停就停;要说没有跟着他们,是人都不信。
如此,赶了几天路后,终于到了杭州,这里江流襟带、山色藏幽,还未见到名誉古今的西湖,凌若就已经为眼前所见的美景所倾倒,不需刻意去寻找什么,但凡目之所见,都透着江南水乡的优美翠秀,令人驻足其中。
而且十月的京城,早已是万木凋零,几乎看不到绿色,可在这里,放眼望去依然郁郁葱葱,绿意如春。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这句话果真一点也没错,怪不得古往今来这么多大诗人大文豪都要来杭州一游。
在寻住处歇倒的时候,他们意外发现,在这里竟然也有云来客栈,一问之下方知原来云来客栈最初就是开在杭州,后来见生意不错,客栈的东家便动了在别处开分号的事,经过百余年的经营,已经有了十余家;不过杭州府这家才是真正的本店,历经明清变迁,直到今天。
胤禛将凌若安置在客栈中,又命人看守后方才只身与胤祥一道出了客栈,此时恰是正午时分,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两人穿入人群中很快就难辩踪影。
奉命从京城一路跟踪到这里的人,见他们不见了踪影,顾不得隐藏踪影,忙追上去四处寻找。殊不知他们的一举一动皆落入住在临街其中一间客房的人眼中。
凌若放下开了一条缝的方格小窗,对墨玉努一努嘴道:“告诉李卫他们,可以动身了,按四爷的吩咐,不分昼夜盯着这几个人,尽早查出他们在哪里落脚。”
螳螂只道自己是捕猎者,殊不知尚有黄雀在后,猎者与被猎者始终只有一字之差。
且说胤禛他们一路走来,专挑人多的地方走,令后面那群人追得满头大汗,明明要时刻紧盯又不敢靠得太近,惟恐被发现,却不晓得他们早已泄露了行踪。
一直等带他们绕了一大圈之后,胤禛方才与胤祥使一使眼色,来到一早就已经向店小二打探清楚的杭州府府衙。
杭州府衙位于西湖柳浪闻莺以东,一道在那里的还有钱塘县与仁和县的衙门,所以那里有三衙之称。
府衙比县衙规矩要远高一筹,台阶下立着一对石狮子,又有衙差佩刀守在门口,见胤禛两人伫足于衙前喝道:“你们有什么事吗?若有冤情可击鼓相鸣!”
胤禛睨了胤祥一眼,后者会意,掸一掸袍角上前道:“二位官大哥,我兄弟二人无冤,不过有事想见府尹大人一趟,不知可否代为通禀?我们是从京城而来。”
“府尹大人?”衙差上下打量了两人一眼,若换了往常早已喝斥命其退去,但看胤禛两人衣着不凡,气度尊贵,且在说到府尹大人时并没有太多的敬意,一时间摸不清两人身份,倒不敢狂语。
其中一人低头想了会儿客气地道:“府尹大人倒是在衙内,我等也可代为通禀,不过大人事务繁忙,是否有空见二位就不得而知了。”
话是这么说,但脚下却不见动,胤祥会意,从钱袋中取出两锭银子塞到那人手中,那人这才转身入内。倒不是他们两人贪婪成性,而是长久以来的规矩使然,府尹大人在这里就是天就是地,不是随便来什么人都可以见的。
胤禛在后面看得直皱眉,但到底没说什么,在见到杭州府尹之前,他们是断不会随意泄露身份的。
等了片刻,那人走了出来,将门开大一些后道:“府尹大人在二堂寅恭门东配房,请你们进去。”
胤祥微一点头,随胤禛一道走了进去,穿过大堂一路来到寅恭门东配房,守在门口的人事先得了通传,见到他们并未阻拦。
第两百四十九章 杭州府尹
到了里面,只见一名年约五旬身着青蓝色海水纹便服的老者坐在红木桌案后,看到他们进来,摘下鼻梁上的老花镜抬起头,迟疑地盯着两人,“你们……”
“怎么,不认识我们了?”胤祥进来后毫不客气地勾过椅子坐下,这句听得在旁侍候的下人眼皮子一阵乱跳,他们还从未见过有人这样跟府尹大人说话,纵然是京里来的大官与府尹大人说话时也客客气气;哪像眼前这位,仿佛根本不将府尹大人放在眼。%&*";
“二位是?”府尹被他这态度弄得越发不明,京城来人……到底是什么来头,似有些眼熟,可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在弄清楚两人身份前,府尹不敢轻慢,命人奉茶,自己则起身到二人身前客气地道:“不知二位高姓大名?”
“陈元敬,康熙三十一年进士,高中二甲第十七名,外放平章县县丞,之后平章县县令致休,你接替了他的位置;致力农耕发展,引水于农田,解决了当地浇灌的难题,在你治理下的平章县,路不拾遗,生活富足,期满调任时,当地百姓夹道相送,更送上万民伞。康熙四十三年,你升任杭州府知府,一直到现在。”在说完这些后,胤禛似笑非笑地看着勃然色变的陈元敬道:“如何,陈大人,我可有说错?”
陈元敬听得目瞪口呆,眼前这人到底是何来历,竟然可以一字不差地说出自己考中进士之后的所有经历,甚至连那万民伞都知道,这伞此刻就在后堂中放着。
这两人来历绝不简单,这般想着,陈元敬示意侍候的人退下,待四棱雕花房门都关起来后,方凝声道:“二位究竟从何而来,为何对本官知晓得这般清楚?”
“还没想起来呐?”胤祥摩挲着茶盏漫不经心地道:“我且问你,康熙四十三年,你升任杭州知府前是否去了吏部考评?”见陈元敬点头他又接下去道:“之后因为考评优异,皇上特传你上朝,还奖了你一身黄马卦是也不是?”
依旧是一字不差,看样子他们当时应该就在朝上,可是眼前两人论年纪,就算年长的那个瞧起来也顶多三十左右,也就是说康熙四十三年时他们才二十多岁,能上朝的哪一个不是朝廷重臣,他可不记得有这么年轻的臣子。i^
呃,慢着,他记得当时除了朝臣之外还有诸位阿哥在,而按着大清的规矩,阿哥是有资格听政议事的,这么说来……
陈元敬瞪大了眼睛,越看越觉得这两人脸熟,特别是神色冷峻的那一位,难道是真的?他呆站在那里半天说不出话来,可是除了阿哥的身份他又想不出还有什么人能对自己了解的这么清楚,连朝堂上发生的事都一清二楚。
陈元敬苦思冥想,终于勉强将眼前的两人与五年前站在朝堂上的两张脸给对上了号,但是因为时间过久,他也不知道对错与否,小心地问道:“二位可是四阿哥与十三阿哥?”
胤祥将盏茶往不断升腾着水气的茶盏上一扔漫然道:“总算你还没有老眼昏花。”
这样的话语却是承认了彼此的身份,陈元敬赶紧上前大礼参拜,“下官陈元敬给四阿哥请安,给十三阿哥请安,二位阿哥吉祥。下官不知二位阿哥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请二位阿哥恕罪。”
“陈大人请起。”胤禛将他扶起后道:“不知者不怪,再说这也不是在京城,随便些就是了。”
陈元敬唯唯应着,“不知二位阿哥远道而来,可有什么要事?”
见终于问到点子上,胤禛也不废话,径直从怀中取出一封以蜡封住口子的信件,“皇阿玛有密旨让我交给你。”
听得密旨二字,刚刚直起身的陈元敬连忙又跪下了,三跪九叩之后方才以双手接过胤禛递来的信件。原本接圣旨当焚香净手,不过密旨可以行权宜之法。
低头细看,果见封蜡处印有一个小小的御印,他小心翼翼地拆开,取出里面的信件仔细阅读后,神色微变,待得全部看完后,他原样交给胤禛,“下官谨遵皇上圣旨,必竭尽所能助四阿哥追查此笔巨款去向。”
“很好。”胤禛满意地点点头,“不过在此刻查清楚之前,暂不得泄露我与十三爷的身份,一切都需要秘密进行。”
陈元敬刚想说他明白,却听胤禛又道:“另外我还有一件事要交待给你,或许会有些扰民,但是别无他法。”说罢在陈元敬耳边轻声说了几句,陈元敬连连点头,“下官明白,四爷尽管放心,至于扰民带来的影响,下官会尽量降到最低。”
“那就有劳陈大人了。”在来之前,胤禛已经从吏部调来案卷,仔细查过陈元敬的底细,晓得他是一个干实事的清官,这些年一直在地方任官,与胤禩一伙并无干联,而且当年在朝堂上,他对陈元敬的印象也极好。
他与胤祥虽为阿哥,身份尊贵,但在杭州人生地不熟,且又无可用之兵,必然要找一个能够信任的人来配合他们行动。陈元敬不论从身份还是为人来说,都是不二之选。
“不知二位阿哥现在住在哪家客栈?如果有什么消息下官也好回禀。”朝廷来人按理是住在驿站的,不过胤禛两人微服来此,必是选择去客栈歇脚。
“云来客栈地字八、九号房。”胤祥在旁边说了一句,此地的云来客栈与江宁一般分天、地、人,价格相差数倍,天字号房更是达到惊人的一两金子一晚,能住得起的不是巨贾富商就是达官贵人。为够过于引人注目,胤禛只选了次一等的地字号房落脚,饶是如此也要十两银子一晚。
片刻后,胤禛二人从杭州府衙出来,陈元敬原本是要亲自送出去的,无奈胤禛不同意,只得送到寅恭门作罢。在走落府衙门口的最后一处台阶时,一个人影横刺冲了出来,收势不住与胤禛撞了个满怀。
“对不起。”人影以最快的速度推开了胤禛的怀抱,竟是一个女人的声音。